第21章 结盟
四阿哥如此主动地找林如海说话，为的当然是正事儿。
不过在说正事儿之前，他也还是先说了些私事儿——主要是莫郁这一番“神通”的展示实在是太过于亮瞎人眼，让他想要无视都难。
幸而林如海也是个聪明人，很多话根本不用说得太透，他就能明白。可以说是一点就通、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倒是让四阿哥感觉十分轻松，也就愈发想要跟他多说一点儿了。
这四阿哥好歹是代表康师傅来江南办差的，他既然开了这个口要跟林如海叙话商谈，那林如海不管怎样也肯定是要配合的。
故而两个人只客套了两句便就一起从莫郁的房间出来，然后就十分默契地直接去了林如海的书房。
这书房在林府的内院和外院之间，周围有茂林修竹掩映、奇花异石环绕，从外头看去环境就极其清幽雅致，不似寻常人家那等随意。进了门之后，更是有各种古玩书画，布置得十分精美，不像是个书房，倒像是个香室。
总之，没有一处不妥帖，哪儿哪儿都透着风雅。
巧的是，四阿哥原本也是个风雅之人。
他之前给他自个儿立的那个“佛系闲人”的人设，倒也不完全是为了韬光养晦，其实他本身也是个喜欢这些风雅精致东西的读书人。
只是，他崇尚节俭、讨厌浪费，不喜欢那些过于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所以家里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玩物儿装饰罢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不识货。
因为他是康师傅的儿子。
首先这起点就有点儿高了，堪称群英荟萃里头的群英之一，还是后来打赢的那一位，那当然不管是资质天赋还是努力程度都令人咋舌的。
事实上，这位四大爷自由就酷爱阅读，涉猎甚广，知识面儿非常地广博，对书法、古玩、金石、字画都有很深的研究，而且品味极高，眼光也好，堪称骨灰级发烧友……
所以，原本打算一来就说正事儿的四阿哥，瞬间就被林如海的这间极品书房给吸引住了，结果倒是不由自主地先跟着林如海把他家私藏的这些高端宝贝品评鉴赏了一番。
林家是五世列侯，家族底蕴深厚，又是一直在姑苏城经营的，家里头的好东西自然不少。林如海是嫡系子弟，家学渊源，在这个方面也是行家。
故此，他跟四阿哥两个人简直是一见如故。正所谓“知己难求”，两个人难得如此投契，正事儿什么的倒也不急着说，那先就来一通文人间的友好交流、品鉴茶话好啦。
及至一碗茶饮尽、闲话说完，四阿哥才终于开口说起了正事儿：“林大人可知道我此番专门找大人单独说话所为何事？”
林如海苦笑道：“有劳贝勒爷费心，微臣斗胆猜测，您可是为了犬子之事而来？”
四阿哥闻言莞尔，点了点头道：“林大人果然心如明镜。”
林如海愈发无奈，垂首道：“惭愧，微臣实在是惭愧之极，教贝勒爷见笑了。只是犬子的这个古怪症候，您也是亲眼见到了，微臣全家上下对此都无能为力、无从下手，不知贝勒爷对此有何高见？”
这就是又将球踢给了四阿哥了。
四阿哥一怔，继而却是笑得愈发灿烂了。
他看着林如海，似乎在评估，又似乎在思索，不过他并没沉默太久，便就忽然开口道：“若是我说，待日后林大人回京赴任之时，我想邀林大人赏面到我的贝勒府再与我一道儿品茗闲话呢？”
这话说的就十分艺术了。
不过懂的人，自然会懂。
林如海当然懂，不但懂，甚至还门儿清。他听了这话心中便是一震，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眼中却难免露出了一抹震惊之色。
这哪里是要邀请他去喝茶说话呢，分明是要拉拢他站队呀。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
见四阿哥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林如海沉思了片刻，也露出了一个得体笑容：“多谢贝勒爷盛情邀请，微臣荣幸之至。”
这回倒是轮到了四阿哥愣怔了。
啊？
这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一时间他也有点儿拿不准，林如海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毕竟不管是素日风评还是方才接触之下的感觉，这林大人都不该是那种冲动轻诺之人啊。
四阿哥还在评估林如海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林如海倒是彻底恢复了镇定，甚至还亲自给四阿哥斟了一杯新茶。
他当然知道这种事儿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行的，不过他对此也并不是毫无准备。
自打莫郁用心声传音跟他说了不少“天机”之后，林如海其实也好好思考了以后的路。
既然不站队也不安全，那还不如站一个最正确的队呢。
早站早安心。
何况，万一真的不对了，再换也不是不行……开玩笑的，当然是买定离手，概不反悔了。
于是，林如海便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主动开始对四阿哥剖白起来。两个人头碰着头，开始了更隐秘的叙话——毕竟涉及到了站队问题，那总得低调点儿的好。
其实今儿就算这位四爷不找林如海，林如海原本也是想要主动找他的。
此番四阿哥一番好意，不惜从扬州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姑苏，就是为了让随行的太医给他家默玉看病。
别的不说，他身为阿哥，能对一个普通臣子家的孩子有这种关照，这份情谊实在是很重了。
林如海不是那种不懂得感恩的人，对此原本也该有所表示。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为了报恩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此番答应了四阿哥的邀约，也实在是有他的考虑。
首先，当然还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浸淫官场，虽然并没有怎么在京城里头混，但是各路消息却还是灵通的很的。
他们林家好歹也是五世列侯的世家，就算到了林如海这代人丁单薄、看似式微，但是以前积累的人脉关系、各色资源，却也还在的。
可惜空有资源却没有人丁，实在是惨的很。但越是如此，反倒更叫皇帝放心——特别是他们侍奉的是康师傅这样的厉害角色，那更是越弱越容易获得重用。
人类大都有那种怜贫惜弱的心理，越是强者越会有这种心态，康师傅看着林家就是如此。
遥想当年，大清还没入关的时候，姑苏林家就已经是非常显赫的世家大族了。
而且是那种标准的书香门第，族中子弟不但才学出众、人品也好，除了入朝为官、专门做学问的也不少。
毕竟，江南这块儿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历朝历代都出了很多文学大家的。
原本他们林家久居姑苏跟皇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不过这林家毕竟不同于普通人家，也算是看得清楚的、也想得明白的那一类上上等人家了。
清军刚入关的时候，行事做派的确非常血腥，但是后来继位的君主就渐渐开始了汉化，表现出了民族大融合的意愿。
特别是康师傅登基之后，更是大力亲近汉人，别的不说，一连好几次南巡，实在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这种情况之下，林家人渐渐放下了抵触之心，开始让族内子弟重新科举入仕，也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就是吧，随着官运亨通，家族人丁却渐渐凋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这添丁进口的运势跟官运此消彼长，反正，随着皇帝的信任与日俱增，林家子弟们的官职越来越大，他们家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先是很多族人都英年早逝，然后就是，很多人生不出孩子……
便就是勉强生出了孩子，也都不甚康健。这一点在林如海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其实在原著里头这个情况就更加严重，毕竟在原著里头，林家最后是都死绝了的。
所以说，人家贾家老太太真的牛啊。就为了安抚她家那个破烂玩意儿投生的宝贝金孙，什么恶毒的诅咒都是张口就来——居然直接顺口就说“林家死绝了，再没有人了”。
果然林家还真的就都死绝了。
真是细思极恐。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要死的时候，所以，智力的优势还是完全占领了高地。
好歹是顶级学霸的配置，同样的奇异事件，发生在林家，跟发生在贾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贾宝玉衔玉而生，贾家人以为是“祥瑞”，全家人到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搞得皇家忌惮不满、暗中防备，可以说是弄巧成拙的典型案例。
而莫郁心声外放，林家人却讳莫如深，十分低调，生怕有什么人对他不利，这就是聪明人的正确处理办法了。
除此之外，学霸林如海还另有收获——自从听了自家儿子陆陆续续的心声吐露之后，林如海一直认真思索、努力钻研，到了如今，居然已经大致弄明白了一些儿子那些奇怪的话的意思。
原来他们所有的人居然生活在一本书里，而这书是有所谓的剧情的。
大抵是一种类似于天命之类的力量，让人无法挣脱，只能按照它规定的路走。
比如林家人注定就是要早逝的，但是真的是如此吗？
难受了几天之后，林如海感觉不能如此悲观。反正不管这天命要怎么安排，他本人是肯定会努力挣扎一下的，而且也一定帮着家里头这几位亲人们一起试试能不能逆天改命。
在这一点上，林如海跟贾敏倒是有些不谋而合——上天既然没有把他们家默哥儿带走，还给了他这个神通，那一定是有所启示的。
说不定，这就是他们一家人逆天改命的契机。
总之，坐以待毙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怎么都要努力试试才行。
万一成功了呢？
不对，是一定会成功的。
林如海打定了这个主意，才决定主动站队，从明哲保身的纯臣往四爷党靠拢。
反正，说是“明哲保身”，但是最后也没能真的保住全家性命，那还不如放手一搏呢——他们家默玉不是“说”了，将来这位四爷是要登基的。
那么至少别选错人，不是挺好么。
林如海果断地做了这个决定，林家从此就绑到了四阿哥这艘船上，这份果决连四阿哥都敬佩不已。
不过随着林如海跟他继续交心深谈了之后，四阿哥就也明白过来，林如海为什么会如此。
说起来林家这个祸事的根源，还是在太子和他皇阿玛那儿。
因着林家人极其聪慧有才，又偏偏病弱之极，搞得皇阿玛都不敢太用他们。
不过不用吧，也挺浪费的，毕竟有才是真的有才。
比如这位林如海林探花，那真的是千载难逢的股肱之臣。
他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不管是办案查账还是接人待物，都十分得体，让皇阿玛那样眼光高的帝王都十分欣赏。
主要是皇阿玛不管交给林如海什么差事，他肯定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很多时候甚至还能超出皇阿玛原本的预期。
这么好用的人才，怎么舍得不用呢。
所以，当听说有人居然敢对林如海动手的时候，皇阿玛都暴怒了。
是的，他这次派自己过来，明面儿上是来查江宁织造亏空的官银的，实际上却是为了查明白暗害林如海一家的幕后黑手而来的。
江宁织造府的官银亏空这个事儿，其实查不查都无所谓，反正内中缘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皇阿玛都知道。
就甄应嘉那点儿烂账，可以说没有人比他皇阿玛更清楚了。
毕竟这是皇阿玛的“奶兄弟”，看在他老人家的奶妈也就是甄家那位老太太的份儿上，只要甄应嘉别太过分，皇阿玛估计就会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其实都可以原谅。
所以，就算是甄应嘉被那么多人实名弹劾，皇阿玛其实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儿。
老甄是自家兄弟，又是为了招待他这个皇帝来江南花的钱，多点儿少点儿有什么关系。
皇阿玛非常明显的偏心早就把朝臣们气得够呛——关键是这中间除了一些刚正不阿、真的觉得贪污不好的大臣们之外，还有一些是因为太子才发飙的。
之前林家那小公子也“说”了，现在这个时期，是正好赶上了大阿哥跟太子斗得最激烈的时候。
因着太子对自己当了快三十年的太子这事儿感觉十分不爽，最近也真的是有点儿太心急了。
特别是九月份生了这么一场大病之后，他对皇位的渴求好像就又上了一个台阶。
要是他死了他们皇阿玛还没死怎么办？
那不是太亏了？
一辈子就只是个太子。
虽然两岁就已经是太子了，但是那有啥用呢？最后也没有成为皇上，简直是太让人难受了。
偏偏，他从小到大都是皇阿玛亲自带大的，比起君臣，更像是父子。既然是父子，那么肯定做不到其他阿哥那样，对皇阿玛有那种臣子对君王的敬畏了。
这样的情况，好的时候呢，是很好的。
毕竟，皇阿玛这种缺乏亲情、渴望亲情的帝王，如果能够感受到寻常人家的父子之爱，那是非常舒适的。
事实上，他们父子俩也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那是在太子还小的时候，先皇后刚刚因为难产去世，皇阿玛把这个此生挚爱拼死留下的血脉当成心肝宝贝儿一样疼爱，特意带在身边儿亲自教养。
这样一来，他们俩这父子的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甚至可以说，比寻常人家的父子关系更加亲密。因为这不单单只是父子感情了，甚至都还夹杂了点儿隐形的母子关系……先皇后虽然薨逝了，但是她一直活在太子和皇阿玛的心里呢。
原本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的，但是吧，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特别是太子本身的才能也不差，毕竟是皇阿玛亲自教育出来的，才能肯定是不差，如此一来，他的心态肯定就更要崩了。
为啥？就因为他做得太好了，让皇阿玛心里不舒服了。
他们俩虽然是父子，但是说到底更是君臣。
因为皇阿玛是君，是古往今来难得的明君。
啥玩意儿，你老子我还正当壮年了，你就比我还要能耐了？这谁能忍啊。
听说是因为二十多岁的太子已经到前朝监国、辅政了，而且做得还挺好的，受到了群臣的一直赞扬这个事儿直接让皇阿玛不高兴了。
真是，做得不好不高兴，但是做得太好了更加不高兴。
是啊，太子很厉害，太子什么都好，可是皇阿玛他还没死呢。
他甚至都不想承认自己老了。
这么一来，太子太能干了，那还有什么好儿。
皇阿玛肯定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儿就发发脾气骂他一顿啦。
一来二去，太子也回过味儿来了。这是老爷子有危机感了，故意打压他呢……他肯定也很委屈，继而很生气。怎么地，老了就是老了，还不服老吗？
不服老怎么可以。
难道让他这个太子当一辈子的太子吗？
这肯定不能够。
太子是皇阿玛一手教出来的，那肯定也有跟皇阿玛类似的脾气——比如不甘心屈居人下，还有就是，在大阿哥的刺激之下，他愈发着急，近几年来多少还是有点儿冒进了。
太子与皇阿玛强强相遇，自然是两败俱伤。
虽然两个人都还记得当时父慈子孝的美好时光，但是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之后的时间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长久的折磨。相互怨怼，终于变成了相互猜忌、防范，甚至，一方有不臣之意，另一方有废黜之心。
更加可怕的是，跟太子这样能干的儿子和大阿哥这样能惹事的祸精，皇阿玛他还有十来个……
林家那小公子“说”的那个所谓的“九子夺嫡”大约就是这么来的了。
这么一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想到自家儿子一顿叭叭叭，把啥剧情都说完了，林如海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还说啥啊，啥话都被那小子给说完了。而且这么一来，就算是他们想说也没法再说了。
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看，站队四阿哥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林如海原本是想一直做个纯臣，站在万岁爷那边儿的。奈何，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啊。
万岁爷的确是很重用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一出翰林院就直接进了御史台，甚至给了个兰台寺大夫的官职直接开始了天南地北到处跑。
这个工作的主要职责就是代替万岁爷四处巡视，做他的耳目、帮他探听各地的消息，体察各地的民情，最重要的是，看看有没有人搞事。
这几年来，林如海的确是做了不少事儿，当然也就是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
若不是如此，他一家老小可能也没有这么快就各种因病去逝了。
特别是江南这个地界，原本就是太子的势力范围，他在这里搞巡视巡查，那真的是在老虎嘴巴上拔胡须。果然也就遭到了疯狂的反扑，打击报复一个接着一个来，最后终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个结局，他们家默玉早就已经跟他“说”过了。
现在也同样把结局给四阿哥“说”了，那还真是非常之有诚意，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默玉说以后这位四爷是要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的人，他之前说的很多事儿都应验了，是不是说明，这个事儿也是真的呢？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林如海信了。
至于四阿哥，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但是他这种态度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接下来怎么办了。
万岁爷是肯定会来南巡的，那到时候若是让他们林家也跟着接驾，会不会也“听见”莫郁的那些心声呢？
别的倒还有限，只是这帝位归属之事可是真正的“天机”，一旦妄加议论，那可是会招来杀身之锅的。
这怎么想都是无解的死局啊。
林如海沉思了片刻，索性也就开诚布公地把自己这个担忧跟四阿哥说了。
“贝勒爷您方才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微臣也就有话直说了。犬子这个异于常人之处，乃是从八月里那一场重病之后才有的。”
“那所谓的‘传音’之语，微臣等也不知是从何而来，虽然用语颇奇诡，但大体意思也是明白的。这中间有许多惊人之语，不知作何解，也不知是真是假……诸多冒犯之处，请恕微臣罪该万死，但若是犬子此言为真，恐怕不用贝勒爷您出手，微臣一家子已经性命休矣。”
四阿哥对林如海这话倒是挺赞同的。不得不说，那位病病歪歪的林家小公子真的不简单，难怪大家都说他是小神仙呢，确实有些神通在身上。
要是说这孩子是胡言乱语吧，很多事儿，他说得是分毫不差。连很多不为外人知的密辛他都知道，这就奇了。
所以，四阿哥本人还是倾向于相信这孩子的话是真的。
除此之外，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所谓的最后继承大宝的人会是他的“预言”。
但其实他信不信，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办法提醒，也没有办法阻止，那就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吧。
只是这个事儿，若是被皇阿玛知道了要如何是好呢？
四阿哥思来想去，也跟林如海的结论一样，都是无解。
以他对自己这位皇阿玛的了解，多半还是会借着南巡的机会，来见一见林家这位小神童的。
好奇心的种子已经种下，再想要避开是很难的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希望能够一切顺利、逢凶化吉吧。
虽然说最后也没有能够想出来什么破解之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四阿哥就是对林家这个小公子很有信心——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皇阿玛最喜欢聪明的小孩子了，就算是他能够道破天机，也不至于直接抓去砍头吧？
四阿哥看着满面忧愁之色的林如海，虽然下意识地安慰了他几句，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不过他今日已经在林府呆了太长的时间，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这次江南之行，对于四阿哥来说，算是十分顺利的，毕竟要查的账目已经查清楚了，要找的证据也都找到了。就只差回京复命，让他那位英明神武的皇阿玛定夺一下到底要怎么做了……
关于太子的那么一堆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皇阿玛眼前，也不知道皇阿玛要如何处置他那位爱子，想想，还真的有点儿期待呢。
毕竟在此之前，连四阿哥自己也是没有想到，太子一党的人居然已经把手伸得这么长了。
什么扬州瘦马的生意，那明明就是太子那边儿的一帮子人，为了敛财和猎艳顺手做的生意。
连金陵甄家的那个甄应嘉都参与了。
没想到这个体仁院总裁兼江宁织造居然连皮肉生意都做，甚至还给太子和他们那一派的人提供稳定的货源——太子那个变态，甚至专门喜欢十一二岁的幼女。
还有几个谋臣，不但喜欢幼女，如果是长得好看的幼童，也一概都收了。
这么多年了，这个黑色的产业链不知道已经祸害了多少孩子了。很多还是如同那甄英莲一样是好人家的儿女，实在是令人唏嘘。
可怜那孩子，比自家的弘晖年纪也没大多少，居然就已经被拐卖了有四五年了。他跟林如海找到那个拐子的老巢去营救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被打得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一问就只知道哭了。
想到这里，四阿哥不免又问了一句：“那个名唤英莲的小姑娘，可已经送回家去了？”
林如海叹息道：“尚未送回。她因被打的怕了，根本说不出家在何处，微臣便准备将她先带回来让内子照管一段时间，等她情绪稳定些之后再慢慢寻访，送她回乡。”
其实林如海早已经知道了这甄英莲的身世，毕竟见贾雨村那回加上自己专门回家问儿子的那回，他就已经借着儿子的心声外放把这小姑娘的身世都搞清楚了。
只是若是就这么有话直说，就又涉及到了自家儿子的那个神通。
虽然说四阿哥都已经知道了，可是能够不提及还是不随便提及的好。
林如海比谁都深知帝王心术的厉害——不论是谁这种神通，说实话还是挺让人忌惮的。
林如海深知低调的好处，四阿哥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类型。故此两个人一拍即合，甚至毫无违和感地达成了统一战线。
莫郁的事儿虽然不能明说，但是也不至于真的是个死局，端看到时候他又会“说”些什么，万岁爷又是如何反应吧……
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满门抄斩了……还能跑了是怎么的。
因着担心莫郁不小心会闯出祸事来，林如海看起来多少还是有些恹恹的，四阿哥好心提点了林如海几句，便就匆匆离去了。
这次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往来奔波耽搁，眼看着就要过年，实在是行程紧张，耽误不起了。
林如海恭敬地将他送出了门去，再三谢过他的好意，便也就转身回房，准备将跟四阿哥的密谈结果跟贾敏说道说道。
没想到，他刚走进正房的大门，就听得里头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间杂着小孩子的嗓音，让人听了就心情愉快。
他便也就柔和了表情，一边儿大踏步迈进了门，一边儿笑着道：“哟，今儿怎么这么热闹？是默哥儿又讲了什么笑话么？也叫我听一听？”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今天又是超长的一更！虽然有点儿晚了，但是真的很长哦（喂）
今晚争取早点，呜呜呜，以后尽量还是不要搞这么长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超时啊啊啊。
总之加快推进剧情，下章开始继续吃瓜O(∩_∩)O哈哈~
第22章 应怜
听到林如海进来的声音，里头早有人笑道：“这人还是老爷带回来的呢，老爷怎么自己倒是忘了？还问默哥儿怎地？”
这声音如同百灵鸟儿一般清脆动听，林如海一听便认出，这是自家宝贝女儿黛玉的声音。
多日未见，自家这个宝贝女儿倒是愈发活泼了，都敢编排起他这个老爷来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毕竟之前他这个女儿因身子弱，一直温柔娴静，平日里连说话都少，更加不要说是凑趣儿说笑了。
天可怜见的，这才多少日子过去，这孩子居然能说能笑了，总算是更像个孩子的样子了。真是可喜可贺，让他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不用想这果然又是默哥儿的功劳了。
感谢上苍，没有把他们家默哥儿给带走。
林如海一边儿又暗搓搓地给自家儿子头上加了个光环，一边儿大笑着进了房门，果然见到一大群人正围坐在一起说话顽笑。
当中悠闲躺着的那个正是莫郁。
因着昨儿睡得时间长，他现在精神好的很，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还因为聊得兴起双眼闪闪发亮，完全不像是一个才刚刚被“病危”过的娃。
他旁边儿坐着的是贾敏。
虽然说她已经知道了莫郁这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也还是习惯性地守在了莫郁的身边儿——孩子还小呢，就算是身体好了，也得时刻盯紧了才行。
一来是做母亲的惦记孩子的心，二来么，只有跟在莫郁身边儿她才有新鲜的八卦可以听啊。
这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想的，她的宝贝闺女黛玉还有家里头这些丫头嬷嬷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若是不然，她们怎么一个两个地都不肯出去，都围在莫郁身边儿“伺候”呢？
笑死，他那么一个才三岁多的小娃娃，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人来伺候了。
自己想听八卦就想听八卦，非得拿这个作幌子，没得让人笑话。
贾敏对家里这些人的想法儿是门儿清，但是她素来聪慧过人，这些小事儿一向都是看破不说破，只笑着围观，谁叫孩子们身体愈发健康了，她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呢，就纵容大家一回吧，又能怎么着。
贾敏满脸笑容地占据了莫郁身边儿的“风水宝地”，自然是有种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另一边儿坐着的黛玉也是同样的想法。
其他的丫头婆子和嬷嬷们心里头的念头也是跟她们俩大差不差，不过莫郁身边儿的位子已经满了，她们便都星罗棋布地聚在他们周围。
反正，自从莫郁苏醒之后，在林家这都是非常常见的场景了。
林如海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毕竟基本上他每次回家都能看到一回这样的场景。
但今儿让林如海有点儿惊奇的是，这个熟悉的场景之中，居然多了一个不熟悉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十分瘦弱、苍白纤细，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倒了，又像是随便碰一下就碎了，正是此次他跟四阿哥去扬州查案顺便救回来的那位原籍也是姑苏的小姑娘。
他记得儿子默玉说过，这小姑娘乃是姑苏城外葫芦寺旁一个名唤甄士隐的富户家的独生女儿，三岁上被人拐走，到如今已经四五年了，因着经常被打，现在见到生人总是战战兢兢地，连话都不会说。
当时所有人都不敢再刺激她，生怕逼急了孩子一口气儿没上了人再没了，只能搞个缓兵之计，交给同为姑苏人士的林如海带回姑苏再做打算。
这也是林如海之前跟四阿哥说过的事儿。
因回来的着急，林如海也没有顾得上安排这小姑娘的事儿，好不容易看着儿子默玉脱离了危险，又被四阿哥拉到书房一阵长谈，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故此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被贾敏和黛玉带到儿子默哥儿跟前儿了。
不过看这个情形，他们几个相处的好像还不错？
至少这小姑娘脸上惊恐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容，虽然说还远远比不上贾敏和黛玉的，但是比之前可是强的太多了。
林如海心中一阵欣慰，便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聊天说笑的队伍中来了——说实话，他也有点儿好奇，到底这次儿子默玉又说了什么，才让大家这么开心。
或者也不一定是说，而是“想”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他可不想错过，还是赶紧加入才行。
跟林如海预料的一样，这一次，莫郁不但说了，也想了。
说的话当然是些无关紧要的笑话。
比如跟贾敏，就说点儿她又漂亮了之类的赞美之词，跟小黛玉就说点儿儿童喜闻乐见的小故事和趣事儿。至于新来的这位甄英莲小姐姐么？
那倒是有点儿伤脑筋。
好在原本也不用特意管她，她反倒渐渐自在了起来。特别是贾敏和小黛玉时不时地还十分自然地专门找她搭个话，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贾敏就不说了，那是双商在线的国公府嫡出姑娘出身，又在林家做了多年当家主母的。可以说只要她想，这世上就没有谁是她搞不定的。
而黛玉年龄只比这甄英莲小个两三岁，虽不过小小年纪就已经生得很漂亮，说话又好听，还专门殷勤小意地安抚，这谁顶得住啊。
反正甄英莲小姑娘挺吃这一套的。当然她一开始也是又惊恐又矜持的，不过慢慢地就好了很多，戒备心渐渐放下，没多久脸上的表情也变了，甚至还慢慢笑了。
所以说，孩子就应该跟孩子在一起才对。
这才是天然的、能够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
不管遇到啥难事儿，保管药到病除，要不了两天就能活蹦乱跳、活泼开朗了。
莫郁那边儿见现场气氛活跃了起来，便也不再说那么多话，将主要战场让给了贾敏和小黛玉发挥。
他自己则在榻上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放飞自我。
【艾玛，甄英莲小姐姐总算是救下来了，不用再被到处转卖，遇人不淑、凄惨下线了……真好啊。便宜老爹真是给力，这回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应该收获不小吧？也不知道康师傅啥时候给他升职。】
林如海等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特别是贾敏，一边儿跟林如海闲话佯装无事发生，一边儿竖着耳朵倾听莫郁的心声，这演技好的，感觉都能拿影后了……
系统零零六早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反应，当然对自家宿主莫郁是什么尿性也早就一清二楚。它甚至都懒得等莫郁召唤就默默地上了线，把他想知道的八卦都给他摆到了眼……哦，脑前。
【让我康康，啊？这次是四大爷跟便宜老爹联合出手啊。难怪这么快就破案了，这简直就是强强联合嘛。】
【哦？还顺藤摸瓜搞出了不少劲爆的消息？都是啥样劲爆的消息啊？给我说说？】
【啧啧，就是说这拐卖养成扬州瘦马案果然是金陵甄家的手笔……哦，薛家也参与了，这个我猜到了。】
【但幕后的大老板居然是太子？？！！艾玛，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啊！还是幼童幼女，这更是罪加一等吧？所以说这大哥他一天天地是在想啥呢？是真的当人家康师傅是死人是吧？也难怪他会被废……】
心里话“说”到这里，那就多少是有点儿过了。
妄议朝政，怎么都算是个危险行为。
系统零零六正想着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帮忙把它家宿主这个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管不顾的习惯给改一改……就算不能根除，也能搞一个暂停什么的。
毕竟，这样下去，很可能真的要惹来杀身之祸了。
然而它这个宿主，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声可以外放的事儿。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要是不然，他很可能会因为过于社死而连夜自尽，它这个系统也应该会荣登系统届最差选手榜首了——第一个把宿主气到紫莎的系统耶，那真是棒棒的。
希望能够尽量拖一拖，等它想到办法修复这个bug了就不怕了……虽然现在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但是，万一明儿就有了呢？
就算没有，能拖一天算一天也是好的嘛。
系统零零六十分想得开，虽然想得开、想不开也都做不了什么就是了。
因为不管它内心戏有多足，莫郁也还是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在肆无忌惮地放飞自我、胡思乱想，带着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淋漓尽致。
就在系统零零六一脸绝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林如海出手了。
他只是轻咳了一声，就打断了莫郁的胡思乱想，然后用一句话就成功把在场所有人，包括莫郁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甄英莲的身上。
“所以，甄姑娘已经想起自家住在哪里了？”
这话原本不该如此直接地问出来，但是林如海实在不敢再让莫郁那么样“瞎想”下去，故此只能出此奇招、不按常理出牌，试图打断莫郁的思路。
所以说，学霸就是学霸，他这个多少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做法居然再一次成功了。
莫郁毫无防备地被他牵着鼻子走，中断了那些危险的胡思乱想，转而开始想甄英莲相关的事儿了。
【对啊，忘了这个茬儿了。现在这个时间，也不知道甄士隐出家了没有。】
【哦，果然是已经出家了么……所以说，这老头儿到底有啥用啊。一出场就各种表现自己爱女儿如珠如宝的人设，结果随随便便就让个下人单独抱着宝贝女儿出门去看什么花灯……还是个男仆，正经人家谁家让男仆直接带姑娘啊。】
【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故意如此。要不然就是为了走剧情忽然降智？这应该不至于吧？这红楼好歹也是四大名著之一来着，还是读者基础和粉丝最多的一本……这个水平，总不能是这样的吧？】
【那到底是为啥呢？让个男仆带孩子也就算了，还让他一个人出去，家里是到底多缺人啊……不对啊，不是还有娇杏吗？她干啥去了？别的婆子、丫头也没有？最不济，也应该有个乳母啥的吧？】
莫郁当年读原著的时候就对甄英莲被拐这个事儿很是心存疑虑，今儿见到了这甄英莲本人，加上正好林如海提起，就更是触发了他的记忆点……因为这个事儿真的太奇怪、太不合常理了。
你想啊，前文铺垫了半天，甄士隐家怎么有钱，怎么疼爱英莲这个独生女儿，结果就这么丢了，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吧。
【更加让人感觉窝草的是，这甄士隐脑子也是个运气差到了极致的，宝贝独生女儿忽然丢了、到处找找不到就不说了，偏偏家里还遭了火烛——居然还是葫芦庙炸供，这理由真的是过于窝草了点儿吧？】
【就是说，住在哪里不好，非得住在庙宇旁边儿，别的不说，这庙里头的火烛一天到晚总点着，失火的风险肯定大大地增加啊。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甄士隐的这辈子就是失败在了没有脑子上面。】
【他自己脑子不好，还非得做大善人，果然，资助了个穷书生贾雨村，就是个白眼狼。选个住所就失火，生个闺女还被拐，最后山穷水尽去投奔老岳父，偏偏又是个势利眼大骗子……连这么可怜的女儿女婿的钱也骗，骗光了他们钱还要甩脸子，真是极品……】
【这么一想，好像也能够理解为啥甄士隐这货最后选择出家了……实在是现实世界过得太惨了。虽然说的确是运气有点儿太差，但果然还是脑子不清楚的锅更大。害了自己不要紧，还害了老婆孩子，就真的是人间不值得了。】
【幸好小英莲让我们老爹给找回来了……赶紧滴给送回家去吧……哦，不对，现在她们好像已经没有家了……甄士隐应该已经出家了，只剩下这小姑娘的母亲封氏夫人寄居在她外祖父封肃家——听说这可怜的夫人，孤身一人在娘家，每天都在做针线补贴家用，真是惨啊。这还是亲生的爹妈家里呢，居然这么对她，到底是把她当女儿还是奴隶呢？】
【可以想象小英莲回去要是落在这种人手里，早晚也是个被卖掉的命啊……要是能把封氏夫人也接到姑苏来就好了……越想越感觉这母女俩都好可怜，要是我们太太能发个善心收留她们娘俩，也算是做个好事儿。】
【哦，我怎么忘了，咱家几口子也都是短命的，可能也坚持不了多久。不过咱家老爷应该能撑到这英莲小姐姐十五六岁，应该就能正常出嫁了。总比落到薛蟠那呆霸王手里，被他活生生磋磨死的好吧。】
莫郁想的兴起，把甄英莲和她父母甚至外祖父的事儿也都给捋了一遍。故此这一次他心声外放的信息量也有些大，不光是围观的普通吃瓜群众们了，连林如海和贾敏听了都有点儿懵。
不过他们夫妇二人本来智商就高，沉思了片刻之后，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了——这也不能怪他们，主要是莫郁这用词儿有时候有些过于现代化了，让他们俩这标准的古代土著有点儿理解困难。
当然，虽然困难了一点儿，也不能说理解不了。
就是稍微要多花上点儿时间罢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这个理解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贾敏和林如海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赞同和理解，难得儿子今儿想了这么多，还是为了乐于助人的目的，那必须得支持啊——至于什么“全家短命”的话，他都念叨了这么多次了，都听烦了。凭它什么呢？横竖活一天就快活一天就完了。
儿子说甄士隐、封氏夫人、封肃这事儿是吧？
马上安排人去核查核查情况。
如果核实了情况之后，真跟儿子“想”的一样的话，那就直接把人带回来就完事儿。
真好啊，儿子都不用开口，他们就知道他要说啥，一旦习惯了这种操作，感觉还怪省事儿的。
反正全家都能够听见默玉外放的心声，那只需要一个眼神肯定，这个事儿就能马上落实了。
林家的管家和管家娘子当然也在此列，他们俩看到林如海和贾敏看他们的眼神，立刻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儿，二话不说就行了个礼出门儿了。
再看当事人甄英莲小姑娘，刚刚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又重新盈满了泪水——这次应该是高兴的。
林家上下对此都感觉十分理解、也很是欣慰，只有莫郁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还在寻思自己刚刚也没说啥，怎么孩子又哭了，贾敏已经却笑着将甄英莲揽在怀里，对莫郁道：“默哥儿真是个好孩子。没事儿，你甄家小姐姐这是高兴的……”
见莫郁脸上还有些疑惑，贾敏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而是直接转向了甄英莲，柔声安抚道：
“好孩子，别哭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明日管家两口子就启程去封家庄把你娘也接过来，那腌臜的地方再也不必回去了。你既然也是独生女儿，便留在这里跟我们黛玉做个伴儿罢。一应用度跟她一样，不必拘束，家里就她一个姑娘，也怪没趣儿的。”
小黛玉也笑着来拉她的手道：“是啊甄家姐姐，以后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咱们俩在一处儿，也好说话、顽耍、读书……哦，我们家里姑娘也是要读书的，你若是不喜欢读书的话，也可以不读，自便即可。”
甄英莲忙擦了眼泪疯狂摇头：“要的，要的。”
“啊？”
“要读书的。不要自便……”
原来摇头居然是这个意思，众人早又笑了一回。甄英莲哭了一场，心情也平复了很多，自此之后，便就安心做了林家的养女不提。
这件事儿是贾敏一手操办的，自然做得干净利落，那欺骗逼走女婿、虐待女儿的封老头儿也被林府的管家两口子教训了一顿，只是骗走的银钱是要不回来了。
毕竟那老头儿也穷，从女婿那里骗来的钱都补贴了儿子，反正林家也不在意这些，便就直接了账把封氏夫人接过来了。
那甄英莲跟母亲团聚了之后，心情又开朗很多，也终于有了些七八岁小女孩子的模样。
虽然贾敏是想要收她做养女、跟她娘封氏夫人结拜做金兰姐妹，她们自己却坚决不肯。
甄英莲坚持把自己当成黛玉的贴身大丫鬟看、而封氏夫人也自觉做针线娘子，给林家上下操持针线活计。
她们母女对此十分坚持，贾敏拗不过她们，也只好随她们去了。不过林家上下都不把她们母女当下人就是了。
封氏夫人也实在是个自强的女性，不管大家说什么也要坚持做针线，甚至还教了几个对此感兴趣的丫鬟婆子当徒弟，她们几个手脚也麻利的很，倒是把林家几个主子每年的针线活计都包了。
不得不说这封氏夫人的针线真的好，难怪她那个贪婪冷酷的爹肯养着她呢，不过就是想要扒着她吸血罢了。
莫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见到甄英莲跟封氏夫人都一脸幸福的模样，也感到很开心。
要不怎么说做好事儿能让人快乐呢。
幸好那天他顶住压力把甄英莲的下落告诉了林如海，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幸福的结局呢。
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系统零零六：宿主啊，这明明都是你自己“想”的，你还搁这儿感叹啥呢，这会被现场直播的，你又社死了喂……哦，反正你不知道，那就这样吧，累了，随便吧，毁灭吧。
听见莫郁这种“自吹自擂”的可爱心声，林如海贾敏等人自然是又笑了一回。不过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莫郁这个样子的发癫，与其说是嘲笑，倒不如说是善意的哄笑。
他们家默哥儿也没说错啊。
他就是个好人，可好可好了。
早夭什么的，他们才不信呢。要一直一直这么好着，长命百岁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把封氏夫人接到林府之后，一晃眼就到了过年的时节。
因着完美解决了甄英莲母女的事儿，这个年林家过得就分外欢乐、也分外热闹。
莫郁也被这节日的气氛感染，暂时忘记了一切，开开心心地过起了春节。
古代贵族的生活真的是丰富多彩到无聊的地步——莫郁在现世是个北方人，这江南姑苏城里的好多风俗仪式他都没见过，更加不要说是这种标准的、原汁原味的古代模式了。
总之，这个年过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而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原著里头的设定是活不过三岁的。
直到过完了大年，看过了元宵节的花灯，他才猛然发觉他居然没死……欸？怎么肥事？
对此，系统零零六表示不想回答。
莫郁便也就以一贯的佛系心态解读成了“走了大运、暂时死缓”了。
至于缓到什么时候，那也不知道……不过管它呢，多活一天，也算赚了。
他这也算是做了几件好人好事，也不算虚度人生了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过年的欢乐气氛所感染，莫郁的心情也愈发闲适愉快了。
直到这一日林如海从衙门回来，带回来一个新消息——康师傅去年半途中断了的第四次南巡，终于还是再次重启了。
传说中的康师傅，终于还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精疲力尽，熬夜赶出来的二合一的肥壮一章。
周五上夹子，所以下一更在周五晚上十一点后，周六加更，以上。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鱼鱼会继续努力哒。
第23章 草包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十六，康师傅开始了他的第四次南巡之旅。
老爷子的这次出巡跟去年九月份的那次一样，还是带了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这仨儿子。
路线也是一样，照旧还是先到了山东，还跑到趵突泉赏玩了一回，又是题字又是作诗，可以说是相当哈皮。
既然都到了山东，那泰山肯定也是要爬一下的——登泰山，观日出，这肯定是必备节目，像康师傅这么喜欢运动的老爷子，那肯定也必须得上。
幸好跟着他的人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那些儿子们也是从小就练过的，骑射都是必须上的功课，好几个都是能够亲自上战场打仗的将才。
别的不说，至少能够被康师傅点名伴驾的这几位，身体素质都还可以，爬个把山什么的，也都没有啥问题。
当然，人家康师傅之所以比乾小四的风评好那么多，是因为，人家出巡可不光只是玩儿，也做了不少事儿的。
别的不说，这回南巡一出手就免了途径的山东二十个州县去年没完成的钱粮，另外还免了去年受灾歉收的二十五个州县的钱粮，今年的钱粮可以分期三年支付……
看看，这真是说免就免啊。
还能分期支付耶……思想实在是足够超前了。
就这么一搞，老爷子的这个南巡活动光是在山东就轰动全省了——你看，人家万岁爷亲自来巡视就是不一样，是真舍得给福利啊。而且途径的和受灾的都有福利，那果然还是选途径的比较好……
可恶，怎么不从我们这里经过啊——其他非途径地区的民众们表示实名羡慕了。
说归说、闹归闹，康师傅南巡的行程安排的还是很紧密的。
该玩儿就玩儿，该办正事儿也绝对不含糊。
康师傅正月二十六在山东处理完了受灾民众的税赋减免问题之后，他们这个南巡队伍就立刻启程继续南下了。
大约是看了黄历了，他们的运气还挺不错，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康师傅一行人已经到了江苏宿迁。
江苏这边儿的情况比山东好很多，看着明显富足了不少的民众们，老爷子心中还是惦记着山东的灾民们，立刻就给时任河道总督张鹏翮和漕运总督桑额安排了工作，叫他们俩各弄了两万石漕米到山东减价平粜、甚至是直接散发赈灾。
安排完了粮食问题，剩下的就是水利问题了。
老爷子这回直接跑黄河上渡河去了，负责接待的是时任河道总督张鹏翮，康师傅由他陪着亲自到了桃源县把河道工程都看了一遍，甚至还把哪里加固哪里疏浚都给指了出来……
其实老爷子在位的时候搞了这么多次南巡，基本上每次都是为了水利的事儿。
有几次还不是他自己想来，是负责治理水利的河道总督啦、两江总督之类的大臣们求他来的。
基本上就是，把水利工程修好的了要老爷子来视察期待一个升职加薪，没有修好的要老爷子来“指导”推卸一下责任或者是卖个惨要点儿钱和人之类的资源。
另外还有一种心机深沉想要搞死对手的，也想办法把老爷子弄来现场看——万岁爷您快瞅瞅这个人他不行啊，干活儿干的不好，还要花那么多银子，实在是太坏了，您快革了他的职，或者干脆弄死他啊……
反正，官场如战场，使绊子、下黑手，这也都是很常见的操作啦。
就是不知道这次期盼康师傅来南巡的人都是些什么成分啦，反正么，作为吃瓜群众，就只负责吃瓜就好。
康师傅一行到了江苏之后，因着走水路比较多，那行程也就更快了。
二月初二还在宿迁，二月初八就已经到了扬州。扬州可是个好地方，不但风景优美，还有很多名胜古迹。康师傅以前来南巡，都是要在扬州驻跸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南巡队伍到了扬州之后康师傅游兴大发，又是一波巡回游览，进香题字也都安排起走。
当然，游览之余，康师傅也还是非常敬业的，在行宫甚至是游览的路上都还拨冗召见了几个重要官员——除了本地的总督、知府之外，身为兰台寺大夫奉旨在江南一代查案的林如海和金陵省体仁院总裁兼江宁织造甄应嘉自然也在此列。
毕竟，他们俩是这次康师傅专门点名了要负责南巡接驾的官员，那自然得早早地去候着。
其实，要不是康师傅直接明令禁止，甄应嘉还想直接跑京城“接驾”来着。
之前他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康师傅第一次南巡点名要他负责接驾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干的。当时康师傅还乱感动了一把来着，所以甄应嘉这次也想故技重施，毕竟他这次心里真的没底，总想做点儿啥刷点儿存在感。
这个法子不能说好，但是也的确比啥都不做、坐以待毙强——以甄应嘉的脑子大概是想不出来的。估计是当时连夜回到金陵老家请他妈帮忙想出来的……
办法不算是太差，但是甄家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又常年混迹在后宅之中，来来回回关注的也就是那么点儿破事儿，格局根本没有打开，看问题肯定也就不会太全面。
原本这个办法若是在前两次南巡的时候用出来，效果那应该还可以的。可惜最近情况不同，时代变了（）——虽然说康师傅的确还是很宠信他们甄家，但是也搁不住大臣们各种参奏弹劾呀。
那些御史言官、钦差甚至连其他地方的总督、知府们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弹劾甄家。
弹劾的内容无非就是贪墨啦、搞特权啦、买官卖官啦、拐卖妇女儿童啦这些常见的事由……哦，这么算算，这甄家还真的是挺“罪大恶极”啦。
反正吧，不管是真的假的、有影儿没影儿，这么连番轰炸下来，还是挺让人厌烦了。康师傅再宠信甄家，一旦被他们家的事儿给搞烦了之后，肯定也就会对着甄应嘉看不顺眼了。
虽然不顺眼，但是吧，刚开始康师傅对他们家的这不顺眼的程度也很有限。
感觉这个时候甄家的这事儿在康师傅眼中大约是这样式儿的——我的奶兄弟跟我自己的兄弟是一样的，甚至比我的兄弟们更加亲近无害。
不管怎样他怎么着也不可能跟朕争抢皇位嘛，那朕不管怎么信任他都没事儿。
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的感情也都挺好的，朕到江南去，还住他们家呢——他们家针不戳，跟朕的行宫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们操持这一切多不容易啊。
花点儿钱怎么了？
你说官银？
那是朕默许的……
虽然是官银，那还不都是朕的钱？
既然是朕的钱，那给谁花不是花呢。
康师傅的逻辑是可以自洽的，奈何广大朝臣们不干啊——官银那是随便可以挪用的吗？
江宁织造这么一个大肥差，居然还能每年都亏空，这说出来谁信啊？
就算万岁爷您老人家不在意，那您是觉得普天之下的百姓们也可以不管吗？
康师傅表示：我不是，我没有……
如此一来二去，他也开始觉得甄应嘉这兄弟不厚道了。你看看，朕都把江宁织造这么一个肥缺给你做了，你都还经营的这么差，怎么你爹、你爷爷在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多事儿呢？
莫郁嗑着瓜子儿，听着系统零零六给他广播这些一半儿来自于史实、一边儿来自于八卦的信息，表示十分窝草。
什么叫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甄应嘉要是有他爹、他爷爷的能力跟才华，也不至于把整个金陵甄家都弄没了呀。
就是因为人菜还爱玩儿，这才把偌大个家业玩儿完了……
贾敏和小黛玉等人也“听”得非常认真，并且表示很对。
小黛玉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极其聪明，很多在大人们看来她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她也可以理解。所以，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敏，根本没有人想过要让她别听莫郁的心声吐槽——相反，贾敏和林如海他们两口子还巴不得小黛玉多听听呢。
他们俩终究会比黛玉和默玉先走的，这人世间的险恶就只能她们姐弟俩共同面对了。
那还不如早点儿接触，省得到时候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好。
在这种家风之下，小黛玉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不但聪明，学习能力还超强，故此她听着自家弟弟的这些心声吐槽，虽然一开始半懂不懂，但是几个月下来，现在理解起来就已经基本上毫无压力了。
比如今儿，她听着自家弟弟默哥儿先是“说”了一段儿万岁爷御驾的行程，还有一路上的事迹，顺便还赞颂了一番万岁爷圣明，然后就开始说甄家没用……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其实吧，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没用，就是感觉甄家那位老爷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至少说话做事，没有她们家老爷利索。
若是莫郁也能听见自家姐姐的心声，他肯定会表示赞同，当然也会十分无奈，毕竟黛玉选得这个对照组也太优秀了……
你说你拿谁做对照组不好，非得拿咱们老爹林如海来对比，那还怎么比啊。
基本上是用野鸡大学肄业生跟清北高材生比吧……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没错，甄应嘉他根本就不是科举入仕，是靠祖荫，走的他爷爷昔年从龙之功的恩典……这就跟林如海这种纯粹靠个人能力通过科举考试独木桥上岸的学霸不是一个赛道的了。
虽然说祖荫恩生也是可以入仕的，而且官职还可以不低——毕竟，连皇商做的好了也可以做二品大员，那些有名的红顶商人，不是都做到布政使嘛，简直牛皮哄哄。
但是吧，再牛皮也就是这种类型的官职了。
想要入阁拜相，那是绝无可能的。
军机处御前行走更是没可能。
可惜这些小黛玉都还不知道，等过几年，她的知识面儿更广一些、见识更多些就全明白了。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耽误小黛玉一边儿吃瓜一边儿暗暗鄙视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围观的林家众位丫头婆子们也表示，默哥儿说的对——甄家老爷太太浑身都散发着蠢货的气息，实在是已经到了连他们这些普通下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旁的不说，正经人家，谁家能够当着客人的面儿闹出来“妻妾撕逼”的事儿来呢。
简直太不讲究了。
丢人啊。
至于贾敏，她对金陵甄家可以说是最为熟悉的，而且也比小黛玉等人更成熟理智，那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就又不同。
但即便是她努力想透过现象看本质，硬从甄应嘉身上看出点儿“大智若愚”来，也根本没办法。
因为甄应嘉那是真的没有什么本事。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是只知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旁的能力根本就没有。
要她说，既然甄家三代经营才有如今的圣宠，那就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多做点儿实事儿，好好办差，一来不辜负万岁爷的信任，二来也该努力上进、更上一层楼才是。
结果呢，一家子男人，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根据她这些日子在江南贵妇交际圈儿里打探回来的消息，听说那甄家下一代唯一的嫡子甄宝玉，是个浑不吝的玩意儿。
这么说起来跟京城贾府里她二哥的嫡次子贾宝玉不只名字一样，连性格也差不多。
想来也都是脾气古怪的紧，怕是当不得大任了。
虽然男人们都废物，但贾敏倒是听说甄家那两个嫡出的姑娘都很好。如今一个、二个地都嫁进了京中做王妃，实在是出色之极。
可以说，甄应嘉的废柴连林家这群吃瓜群众都看不下去，那原本对他十分宠信、委以重任、寄予厚望的康师傅就更是如此了。
他看着那些弹劾甄应嘉的折子雪片一样飞来，再听了四阿哥从江南查账回来的汇报，真是越想越气，连御书房的茶盅子都不知道摔了几个。
偏巧甄应嘉这个时候还十分狗腿地表示要来京城“接驾”，准备跑到京城来了之后，再陪着他一起南下，实在是非常有诚意了。
但是康师傅他不想。
这狗比的甄应嘉，他这是还嫌自己不够现眼，还要巴巴地跑到京城来当显眼包对吧？
真是蠢死他算了。
于是康师傅直接回了个信把甄应嘉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没事儿想想怎么弥补亏空，别想这些用不着的，然后决定过了大年就出发，根本就没有给甄应嘉来京城的时间……
不过甄应嘉当然也不可能放弃，毕竟，他任上出了那么大的亏空，还刚刚被铁腕儿四阿哥查过账，再被康师傅专门写信提到了这个事儿，他心里简直是虚得很。
什么都不做肯定是不可能的，既然万岁爷不准他上京城去接驾，那他就去扬州呗……扬州的行宫也是他督办修好的呢，说不定万岁爷看到这个行宫就想起他的好来呢。
而且还可以顺便弄几个优质的瘦马敬献给万岁爷嘛。
哦对了，这次太子爷也来了呢，他上回还说想要几个江南的口轻些的瘦马来着，如今竟然自己亲自来了，那简直不要太方便好嘛……
甄应嘉盘算得很好，便也就一直关注着康师傅的动向。这次他倒是学乖了，不时派人给康师傅上请安的折子，甚至还网罗了些有治水经验的工匠和能用得上的材料送到了河道总督府……
人家张总督也不是傻的，不过既然甄应嘉这次真的出了血，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再加上太子也从旁斡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没有反对，甄应嘉表面山终于重新获得了康师傅的信任。
于是，在一片祥和友爱的气氛中，这位甄总裁终于得到了康师傅的同意，拉着林如海就跑来扬州接驾了。
康师傅对此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甄应嘉便觉得自己这次肯定就能逃过一劫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祸事很快就要来了。
不过，一直通过系统零零六远程吃瓜的莫郁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机会在现场见证这一幕。
因为康师傅从扬州离开之后，马不停蹄继续往南边儿走，很快就到了苏州。
这姑苏可是他们林家的地盘儿，那于公于私，总是得略尽地主之谊的。
于是，二月十三南巡队伍抵达姑苏的这一天，莫郁就看到了传说中的康师傅。
圣上出巡，光仪仗队伍都老长，更加不要说是伴驾的官员、阿哥和妃子们了。
所以，光是等着他们从御舟上下来都要好久的时间，但是整个接驾的队伍几十上百号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乱动，甚至连咳嗽都不闻一声，气氛实在是相当严肃。
只有莫郁站在渡口的接驾队伍里昏昏欲睡，满脸的生无可恋——农历二月份这乍暖还寒的天儿，他一个才三四岁的宝宝一大早就被贾敏从被窝儿里捞出来梳洗打扮，然后又站在这风口吹了半天的风，实在是有点儿撑不住了。
最无语的是，最先从船上下来的还不是康师傅，而是那些护卫和官员们，然后是随侍宫女和太监们，等到康师傅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莫郁已经快要站着睡着了。
贾敏忙拉着莫郁和黛玉行礼，周围的人们也早整齐划一地跪拜、高呼“万岁”，整个场面实在是过于吵闹，莫郁这才终于清醒了点儿。
所以说，这是康师傅终于到了？
莫郁努力睁大眼睛细看，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中等身材、白胖面皮、小眼睛、高鼻梁，面带微笑的中年大爷。虽然看着有点儿普通，但是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是个皇帝。
只是才看了第一眼莫郁就没有忍住，当场在心里悄悄吐起了槽。
【艾玛！这就是康师傅吗？传说中的千古一帝，果然……是个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差点儿没赶上捂脸。小修了一下细节，明天加更。
第24章 虚惊
啊这？
这倒霉孩子可真敢说啊！
开屏暴击了属于是。
莫郁这句心声一出，在场众人全部都惊呆了。
林如海和贾敏更是整个人都石化了，简直快要不敢呼吸，生怕他们这位万岁爷盛怒之下当场就把他们林家给满门抄斩了。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一脸担忧，毕竟，四阿哥虽然之前已经给他们这位皇阿玛打过预防针，说过了林家小公子的这个神通，但他也没有料到这孩子一见他皇阿玛的面儿就说这话呀……
完了，皇阿玛会不会因为太生气了直接治林家的罪啊，那简直就太让人扼腕叹息、爱莫能助了呀。
不是，谁会当面儿评论一国之君的长相啊，林小公子你真的是条汉子……
在场众人大多都是差不多同样的一副战战兢兢的紧张模样，只有太子和甄应嘉是一脸笑容，很明显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想来莫郁可以心声外放这个事儿，这俩人之前是都已经交换过想法儿了。
毕竟很多事儿虽然不能直接说，但是可以意会呀。
莫郁的心声具体都“说”了些啥，他们是没法交流，但林家的嫡子有妖异之相、可以不开口传音的这个事儿本身，是可以说的。
至少可以委婉暗示。
以林如海和四阿哥等人对这俩货的了解，这个事儿他们肯定都已经跟康师傅说过了。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甄应嘉还是太子，都有意无意地往丑化里说。
如今莫郁一见了万岁爷的面儿就直接出口不逊，虽然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腹语传音也是一样的。
反正大家都听见了。
不然怎么全都是一副震惊害怕的模样呢？
太子和甄应嘉很快就通过读空气落实了这一点，两个人当即愈发高兴不已——这小东西如此公然地对万岁爷大不敬，那是肯定要被杀头的。
林家这下子要倒霉了。
太子那边对此反应还尚算正常，甄应嘉对此却是尤其期待。他还记得之前被莫郁心声吐槽时候的惊惧和不快，故此就特别想看到莫郁甚至是整个林家被康师傅重重处罚。
除了这点儿私人恩怨之外，甄应嘉这么盼着林家倒霉其实也还有他们金陵甄家整个家族势力划分的考虑。
大家都知道江南富庶，是个好地方。但是，这么好的地方有他们甄家就够了，还要什么林家？
说实话甄应嘉早就看着林如海他们家不顺眼了。从林家前几代人在江南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时代就已经开始，到这一代林如海科举成功，得到重用的时候更是达到了顶峰。
更加不要说，这次林如海查案，打掉了他们甄家在扬州城里不少的瘦马窝点，对他们的生意影响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新仇加上旧恨，甄应嘉简直是翘首期待着林家倒霉、最好是被满门抄斩的。
这一点他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基本上就是已经把“万岁爷快治他们的罪”写在脸上了。
太子对此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也愿意卖甄应嘉一个面子，站甄应嘉这一边——那些钱虽然是甄家的，可是最后也一大半儿都是要孝敬给他的。
林如海断了甄家的财路，那就是在跟他太子爷本人过不去，加上之前林如海在兰台寺查案也触碰到了不少太子一派的利益，故此整个林家也其实早就已经上了太子的黑名单了。
可惜他们那边儿之前派来的那俩丫头不中用，以妾室的名义进门几年了都没有把林家这几个病病歪歪的人弄死，实在是让人火大。
除了这种往日的积怨之外，甄家的哭诉也在太子这里又加了一把火。
因着这甄家，原本跟太子的关系也亲近。
说到这里，这就不得不提甄家老太太的厉害之处了。
甄家出了两个王妃，其中的一个，就是太子某位堂弟兼姨表弟的侧福晋……
结党营私之中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在，那肯定更是不一样了。
这也是甄应嘉敢为所欲为的原因之一。
毕竟本朝权势最大的两个人，老的小的他都搞定了，那还愁啥，甄家肯定会长长久久地兴旺下去呀。
什么弹劾啦，查账啦，那肯定都是些过场，万岁爷那么宠信他们甄家，才不会真的动手呢。
再说了，比起他们家的那点儿事儿，眼下这林家小儿的诡异形状，才更让人害怕好吧——妖里妖气的，实在吓人的很，必须要弄死。
在场众人心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敢触霉头，第一个开口打破这种诡异的沉默。
因为没有人能够拿得准康师傅的真正想法。
他虽然看着随和亲切，但是动起怒来可当真会血溅三尺的……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毕竟这位是连鳌拜那样的枭雄都能直接手刃的主儿。
偏偏康师傅不但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家的这小公子，似乎是在研究他到底有什么神通，当然也不排除是在研究怎么弄死他……
因着康师傅迟迟没有发话也没有动作，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个个跟鹌鹑似得，别提多老实了。
这中间最不老实的，当然就是对这一切都还一无所知的莫郁了。
莫郁好奇地看着康师傅，见他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刚刚的礼仪不够标准。
不过这都是原主这身体形成的条件反射，这么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谁说过不标准啊？
要是真的不标准，上次四阿哥来的时候，他不就已经完蛋了吗？
既然没有完蛋，那肯定还是说明他的礼仪没毛病。
那有猫饼的肯定就是康师傅和这群大人了。
【所以大家这是在干啥？接驾面圣的流程不就是这样了？是还有啥我不知道的奇怪礼仪吗？】
【喂！你们说话呀！你们这样我好害怕……好吧，并没有害怕，反而开始尴尬……难道说是因为我刚刚不小心盯着康师傅的脸看太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些麻子真的太明显了，咳咳，不是，没有歧视和偏见的意思啊，我只是个无知的孩子，您老不会介意的对吧？】
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但是心里却在不停吐槽，跟他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康师傅很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他还是成功忍住了没笑出来，准备再借此机会再观望观望，毕竟，这种场面即便对他来说，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林家这小娃娃有奇异神通的事儿，他很早就知道了。
听说这孩子是去年七八月间生了一场重病，差点儿没救过来。昏睡了好几日醒过来之后就开始有了这个神通——好像是“腹语传音”一类的异能，但是说的话有些奇奇怪怪，让人半懂不懂的。
最开始是粘杆处的人回来禀告的，只是他们也语焉不详，似乎是不知如何描述才好。
毕竟这事儿实在太过奇异，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清楚的。
跟着甄应嘉也写了折子密报了这个事儿，用的词语就很是犀利了。
什么“妖邪之相”“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山社稷之害”，总之啥帽子大就往啥上面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忧国忧民，根本想不到，他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话就是为了一己私心罢了。
康师傅对甄应嘉还是很了解的，故此对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没有怎么搭理，但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用开口就能说话的孩子？那还真的没见过呢，不然让老四顺便去瞅瞅？
他立刻就让四阿哥借着去江南查账的机会顺路去林府看一眼这小孩儿，很快地，四阿哥就从江南回来了，还给了他一个确定的消息。
林家的小公子的确有这个神通，但是这种不开口“说”出来的话奇奇怪怪、有些让人半懂不懂的，还时常语出惊人，也不知道真假，加上无法同旁人转述或者谈论，愈发让这个事件变得神秘了起来。
林家这孩子的形象在康师傅的心里便也就愈发神秘，也愈发让他好奇了。
如今康师傅终于自己见到了莫郁本人，现场听到他不开口就能说话，说的话还真的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并且十分有趣。
故此，他也就破天荒起了些玩心，准备故意晾着这孩子些，看看他还有什么惊喜。
莫郁对此当然还是一无所知，仍然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其实吧，脸上有几颗麻子也没有啥，身为千古一帝，您老人家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而且当年不就是因为有这几颗麻子，顺治爷才觉得您这个儿子不会再得天花儿可以长寿一点儿才选择传位给您的吗？您应该感谢这几颗麻子才对。】
林如海和贾敏几乎要当场死过去，甚至已经准备直接跪下请罪了，但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早上前轻轻拦住了两人，意思是先不要慌，且由着康师傅继续玩儿，事情恐怕没有那么严重。
这本是暂时安抚之计，没想到莫郁还真的很给面子，真的继续叭叭上了——当然还是在心里，不过照旧也是直接广播出来了就是。
【话说回来，老爷子今年都五十了吧？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身体看着也挺好，跟个中年大爷没有啥区别嘛……难怪龙精虎猛，这两年还在一个劲儿地生孩子。啧啧，不愧是历史上儿子最多的皇帝之一啊，前年添了十八阿哥，去年添了十九阿哥，后头几年还有五个阿哥要出生……您老真的牛逼。】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强，康师傅当然也不例外。特别是听说他这把年纪了后头还能再生五个阿哥，他忍了又忍，终于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四阿哥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跟林如海对望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万岁爷终于笑了，危机暂时解除了。只希望默玉这孩子别再瞎想了……毕竟，在万岁爷眼前，谁也不敢跟他说啥来打断他这瞎想啊……
实在是太要命，太刺激了，尊嘟！
康师傅当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被人评价一下长相、八卦一下身世就要杀人。
况且莫郁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所谓童言无忌，他还挺喜欢这孩子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的。
关键是，这些话被这么一个孩子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感觉有趣。
有趣之余，他也愈发好奇了起来。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的。
难道说，这孩子不是简单得了个“腹语传音”的神通，而是居然获得的是可以窥见天机的神通？
那可就真的厉害了。
关于可以用“腹语传音”这点，他事前其实也已经被包括林如海和四阿哥在内的很多人打过了预防针——但是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正听到了这孩子用腹语说话，他还是感觉很神奇。
据他观察，这其实也不能算是腹语，更像是一种天音——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开口，也不像是故意说话，好像是自己在无意识地胡思乱想一样。
偏偏想的还是些极其机密或者是尚未被人知晓之事。
这种情况，跟大仙上身的感觉很像。
而且这孩子看着聪明伶俐、虽然有些病弱的模样，但是也神智清明，不像是发了癔症，那肯定是别的神通了。
若是他真的能够预知天机，那还真是有大造化之人，不愧是昔年探花郎林如海的儿子。
想到了这里，康师傅的心情愈发雀跃，对着莫郁的表情也愈发慈爱了起来，甚至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打破了已经开始让人感觉窒息的沉默：
“你就是林家的小孩儿？今年几岁了？现读什么书？”
莫郁一愣，艾玛，还以为这位万岁爷不打算搭理人了，这回是忽然要屈尊垂问了？
不过这问的问题怎么跟四大爷差不多，真不愧是父子啊，也真不愧是前后挨着的两任皇帝，这思维方式都一样一样的。
因着被康师傅这个大boss忽然点名，莫郁下意识地看了看林如海和贾敏。见两个人都是一脸木然，严肃得像要参加葬礼一样的表情，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帮他回话的意思，莫郁心中虽然感觉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太在意，一边儿客客气气地自个儿回复了康师傅，一边儿暗暗吐槽道：
【怎么啦，康师傅一开口大家怎么就都吓得不会动了？他再牛皮不就是个皇帝吗？又不是个暴君，还能随随便便就把咱们拖出去砍了？连那个贪赃枉法、鱼肉乡民、肆意挂卖妇女儿童的甄应嘉都还在这儿好端端地站着呢？咱们这种清官、良民肯定不会被砍的。】
啊？
甄大人居然玩儿的这么大啊，那还真是有点儿过于胆大妄为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看向了甄应嘉，特别是康师傅，想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直接质问道：
“大胆甄应嘉，你可知罪？”
甄应嘉心中一凉，面色一阵惨白，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万岁爷恕罪，微臣没有。”
【没有啥？没少有吧，就那银子贪的……其实虽然说贪污很恶劣，但是更加恶劣的果然还是勾结拐子搞那个扬州瘦马的生意吧。哦，还有哦，干点儿啥不好，这么早就开始抱太子的大腿。要知道，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还没成为万岁爷呢。】
这下连太子也忍不住出了冷汗，轻咳了一声慌忙开口打圆场道：“皇阿玛您看，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进去歇一歇。”
【啧啧啧，太子也是，本来康师傅那么爱你，跟民间普通父亲爱自己儿子那么爱，就冲着这份儿父子情谊，你怎么就不能再耐着性子等一等，非得要这么早就搞事情呢……不过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啦，人家康师傅身体那么好，至少要二十年才能驾崩传位给你，这也的确是要等得太久了点儿。】
什么？二十年？
就是说，朕还能再活二十年？
康师傅目光一沉，对这个忽如其来的“死亡预言”有些心情复杂。
他今年虚岁五十，再活二十年也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从古至今也没有几个皇帝能够活这么久。
按说也该知足了。
可是啊，这做皇帝的，谁不想千秋万世，一直一直活下去呢……可惜啊，就算再希望，康师傅自己也知道，这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行吧，二十年也不是不行，就是吧，这皇位继承人的事儿，果然还是得再斟酌一下了。
太子现在都开始勾结索额图搞事情了，再让他等二十年，他能等的了吗？
幸好朕的儿子多，刚刚那小子不是还在说，朕在小十九之后还会有五个儿子嘛。
既然有这么多选择，那就不用急了，可以慢慢选，他的时间，还很多嘛，足足二十年，选一个最合适的儿子来好好培养、继承皇位，尽够了。
康师傅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看着莫郁也愈发顺眼了。这孩子能处，说话好听，可以多说点儿。
旁边儿的太子听了莫郁这番心声，就没有这么愉悦了——啥，皇阿玛居然还有二十年才要驾崩，那他不是要当五十来年的太子？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搞不好，他都活不到那个时候吧。
想起去年南巡路上在山东的那一次风寒，太子心有余悸，那次他真的难受到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要是真的死了，那还真的就是一辈子的太子了……
太子心中悲愤无比，再看着康师傅冰冷的眼神，心中愈发冷了——他们筹划的那件大事儿果然还是得加快速度了。可恨索额图因为跟明珠掐架太厉害已经被皇阿玛关起来了，不知道他这一派剩下的人里，还有谁可以重用了。
康师傅和太子各怀心思，在场的其他众人却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皇家密辛、皇位归属这样的大事儿，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听了这么多劲爆的寮，他们日后会不会被这父子俩给灭口啊……孩怕。
林如海和贾敏却终于放下了心，万岁爷的这个表现说明是已经接受了他们家默哥儿的这个古怪神通了。
而且也没有因此治他们家的罪。
自家宝贝儿子应该算是暂时安全了。就不知道，太子那边儿会不会对他们家再下手了。
去年那俩姨娘的事儿他们俩还历历在目，实在是有点儿伤不起了。好在，要是真的再有什么异常，他们家默哥儿应该也能发现的吧……
那就没问题了。
相信儿子，万事无忧。
又跟四阿哥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林如海和贾敏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莫郁却根本没顾上这些暗潮涌动，因为他又困了。
就算见到康师傅再激动，他这三四岁的病弱小身板儿也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可以撑过如此漫长的会面。
眼看着这个“欢迎会”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莫郁垂着头悄悄打了个呵欠，正想着能不能找个什么理由告退回家睡觉，冷不丁头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手。
他条件反射般地抬头看去，却见居然是康师傅在摸他的头。
看到他震惊诧异的脸，康师傅笑得愈发灿烂，边笑还边对着旁边儿的林如海道：
“林爱卿啊，朕看你这儿子同朕的十八阿哥年纪相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朕一看就喜欢，不如这几日就也带着他一路，跟咱们一起到处逛逛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果然又到了这个点儿，又是二合一章，捂脸，不小心就飙过了。哈哈哈哈。明天一定！【】
上章小修了一下细节，不影响主体剧情。
第25章 伴驾
康师傅这话一说，在场众人不免哗然。
因着所有人都没想到，在听到了林家这孩子那么劲爆的一番心声外放之后，万岁爷居然还没生气。
不但没有生气，他甚至还要把这孩子带在身边儿一起南巡。
他真的，我们哭死……
不得不说，光是康师傅的这份儿容人之量，就已经让许多人动容不已了。
作为“肇事”儿童的亲生父母，林如海和贾敏无疑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感激涕零的。
特别是林如海，他本来就是个只站康师傅的纯臣，现在愈发觉得自己要对万岁爷尽忠尽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全心全意为大清朝奉献自己所有的光和热了。
你说他不是已经跟四阿哥结盟了？
没错啊。
但是尽忠皇帝与跟四阿哥结盟这也不冲突嘛。
不管是他自己观察判断，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合作，当然还有他们家默玉的心音“预言”都无一不说明，四阿哥就是未来的新君。
既然这么着，帮衬四阿哥，那不也是帮衬万岁爷嘛，这个逻辑十分清晰，没有啥毛病……
林如海满眼感激地看着康师傅，因为太过于真挚热切，让老爷子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还是旁边儿的贾敏反应过来，赶紧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提醒了他一下，林如海这才回过了神来。夫妻两个便就一起朝上谢了恩，表示马上把儿子收拾好了打包带上，万岁爷说叫他去哪儿就去哪儿……
开什么玩笑，就冲着自家儿子方才的那一番大逆不道的心音发言，他们林家被满门抄斩一万次都不够好吧。
对天颜极尽嘲讽、肆意泄露评价万岁爷的寿数、妄议储君废立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儿……
随便哪一件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还一样没拉地都犯了，可以说，万岁爷能够开恩饶了他一条小命已经是祖宗保佑了，现在不过就是想要让他伴驾陪游一下而已，怎么可能拒绝？
怎么有脸拒绝！
那当然是随便万岁爷怎么玩儿的开心就怎么玩儿了。
林如海和贾敏毫不迟疑地决定“卖子”求荣，莫郁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危险”处境。
虽然已经发现林如海贾敏他们俩今儿言行举止都十分古怪，但是莫郁也一直没有深想。他本来就是个懒得多想的性子，如今因着身体年纪小、又是久病过的精力差，就更加不会往什么奇怪方向联想了——真是不知道万一哪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会有什么感想……
系统零零六对此表示：希望宿主永远别发现这个真相，不然，它可能真的会鼠……啊呵呵，没有啥，宿主您继续，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系统零零六转换话题转换得如此生硬，莫郁却根本没太当回事儿。穿进来也有几个月了，他对系统这种神神叨叨的性格已经习惯了，反正有瓜吃就好。
不过康师傅居然直接点名让他伴驾这个事儿，还是让他小小震惊了一下。
拜托他还只是个三岁多没满四岁的宝宝，怎么就被抓了壮丁搞成地陪了？
哦，您老来苏州南巡顺便旅游一下子，还要让我来陪？
苏州很大的，景点很多的，光是坐马车都很累的好吧……更加不要说您老还超爱爬上爬下的了。
拜托！我才三岁半啊！简直是太残暴啦！
吐槽归吐槽，莫郁还是学着林如海和贾敏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谢了恩。
毕竟他便宜老爹和老娘那么疼爱他都对此毫无办法，那他有什么办法呢？只有逆来顺受这样子了……
考虑到这也算是公费旅游，那就勉强跟着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什么新瓜要吃呢。
莫郁现在这个林家嫡子的皮囊生得实在是十分好，再配合上他那乖巧呆萌的表情，愈发让人觉得可爱之极。
特别是他这种表面乖乖牌、心中疯狂吐槽的模样更是有种反差萌，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听见他这一番“我还是个宝宝、我好累、我不要”的言论，康师傅忍不住带头大笑起来，林如海和贾敏也只能配合着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
救命，这孩子还真是……太实诚了。就算是胡思乱想，也别这么直白好吧。
行吧，反正今儿公开处刑已经十分彻底了，也不差这一两句话了，随便吧。
累了，毁灭吧。
大约是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多、太强的刺激，林如海和贾敏反倒淡定了。这可能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触底反弹吧。
反正两个人决定不管莫郁想啥，他们俩都该干啥干啥。
不然能怎么样呢？好像他们俩想不让莫郁干啥就能成了似得。
既然如此，那还挣扎啥啊。
康师傅将这一家三口的表情都看在眼中，愈发笑到停不下来，甚至还直接教身边儿的人将莫郁抱起来，等会儿跟着他一同到行宫赴宴。
别的不说，就冲着这孩子这个“表里不一”的绝活儿，他今儿肯定就能多吃两碗饭。
康师傅对莫郁越来越感兴趣，也越来越想知道他还能有什么惊人之语。故此便就起了心思，准备时时刻刻都让这孩子呆在自己身边儿。
不过正如这孩子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年纪太小了，总不能让他跟着他们这些大人站立行走、舟车劳顿，还是安排个妥帖人抱着他更好些。
所以说，康师傅一旦决定对谁好，那是真的好。
又细致、又体贴，不愧是那么多年他亲自养育太子的时候又当爹又当妈地练出来的。
真的是太贴心了。
原本这个活儿康师傅想安排自己的近身服侍大太监来的，不料还没等他开口吩咐，旁边儿忽然人影一闪，从女眷堆里站出一个人来，笑盈盈地对着他福身施了个礼，主动恳求道：
“万岁爷您方才既然说林家小公子同十八阿哥年纪相仿，臣妾也看着小公子十分合眼缘，不如便就让臣妾来照料小公子可好？”
康师傅一看这人就笑了：“是王嫔啊，正好，你昨儿不是还说想念十八了么？既然这么着，就你来照看林家这小孩儿吧。”
林如海和贾敏赶紧谢恩，其实他们俩本想着自己照顾莫郁的，但是既然万岁爷已经有安排了，他们两口子也没有啥意见。
反正都在一个屋子里，谁照顾不是一样的，好像他们俩照顾，这孩子就能不胡思乱想一样……
哎，不能再多想了，真是越想越心塞好么。
见到有陌生女眷主动要来抱自己，莫郁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等他看清楚这位王嫔娘娘的脸的时候，整个人不免都呆住了。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顺懿密妃吗？啧啧啧！这样貌身材，真不是盖的。天上的仙女儿也就这样了吧。也就难怪康师傅喜欢的不得了啦……不知道一个月翻人家几次牌子呀，太猛了，直接让人一口气连续生了仨儿子，还有俩连号的，真是……大约是真爱吧。】
王嫔原本正想把莫郁抱起来，冷不丁听到他这一番心声，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康师傅倒是愈发高兴，没错，这王嫔本来就是他近几年最喜欢的妃子，她也的确争气，一连给自己生了三个阿哥。所以说，这林家小娃娃还真的有几分神通，连这种事儿都知道，还夸赞自己猛……不错，真是有眼光。
王嫔面子薄，被莫郁这么当众赞扬之后就有点儿不太好伸手抱他了——总感觉这孩子有点儿过于成熟了，虽然很可爱，但是有些不敢动手了是怎么回事。
康师傅见此又是一阵大笑，他一边儿笑一边儿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王嫔和莫郁，似乎对如何收场很是期待。
王嫔没法正想着咬咬牙把莫郁抱起来，莫郁却忙垂头施礼道：“多谢娘娘垂爱，不必劳烦娘娘贵体，我可以自己走哒。”
他这次倒是真的被吓到了，绝对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被人家一个陌生小姑娘抱——苍天啊，都已经是三个阿哥的娘了，这王嫔咋还这么年轻啊，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吧。
【都生了仨孩子了还能有这么个状态，怪不得康师傅喜欢呢。
谢谢，打扰了，社恐勿cue，不用管我请让我安静地做一条咸鱼吧。】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说这孩子才这么点儿大居然就还知道害羞？康师傅和王嫔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除了太子和甄应嘉之外的围观群众也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林如海和贾敏却是满脸的生无可恋，再次感觉，果然还是毁灭了算了。
莫郁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见王嫔果然不来抱他，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这王嫔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康师傅的那位十八阿哥好像是跟他现在这个小身板儿的年纪差不多的。
算起来，这位十八阿哥的母妃的确是顺懿密妃王氏，他前头还有十五、十六两个哥哥，都是这位顺懿密妃王氏所出，从出生的顺序和密集程度来看，这位现在还只是王嫔的娘娘可以说是康师傅后期最宠爱的妃子啦。
甚至没有之一。
更妙的是，这位王嫔娘娘还是个汉人。
汉妃好呀，又娇软又美貌，还没有后戚作乱的烦恼。
因着这位王嫔娘娘不但是汉人，还出身金陵王家——对，就是贾敏的二嫂、莫郁的便宜二舅母、贾宝玉的妈王夫人那个王家。
金陵王家虽然也是汉人，但是出身不低，祖上出过统制县伯，是仅次于甄家、贾家的大世家。
只是这位王嫔娘娘，虽然出身金陵王家，并却不是嫡系嫡出，而只是旁支儿的女儿。
有着很响亮的世家名头，却没有足够高的出身背景，这才能够被王家用来给康师傅送人情，啊，不对是送温暖……
康师傅南巡虽然主要为的是查看水利、访查民生，但是毕竟一出来就出来好几个月，没有女人服侍怎么行。
江南自古出美女，但是出身太过于一般的女人，人康师傅也看不上。要是这种本身就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姑娘，形象气质佳，出身也不算太差，倒是很合适。
于是，在第一次南巡找了些青楼花魁、扬州瘦马都没能成功之后，第二次南巡的时候，江南的几个大世家纷纷让自家旁支儿的漂亮姑娘出来见驾，王氏就这么被看中跟着康师傅回宫了。
到底是新鲜漂亮的花季少女，王氏被带回去之后很是被康师傅狠狠宠爱了一段时间，她本就年轻，身体也好，没多久就开始怀孕生子了。
她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居然一口气连生了三个阿哥，这种速度和质量，让很多入宫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的妃嫔们羡慕不已。
三个阿哥里头最小的这个十八阿哥是前年才生的，算起来今年刚刚三岁。听说聪慧过人，康师傅喜欢得什么似得，最后甚至因为他的早夭而大发雷霆，直接成了废黜太子的导火索。
没错，太子第一次被废，正是因为十八阿哥在伴驾出巡途中不幸夭折。要是没记错的，应该是在八岁的时候。
也就是说，还有五年？
莫郁看着眼前漂亮得不像凡人的王嫔，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那十八阿哥长啥样，要是真得像我就可惜了……毕竟我这个病秧子人设根本就活不了多久，而历史记载十八阿哥也活不过八岁，就只比我能多活个四五年，实在是太可惜、也太可怜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捂脸爬走。
第26章 祥瑞
骤然听见莫郁心声外放出来的这个信息，康师傅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管是谁，听见说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活不长了，都不会太开心。
王嫔当然也很是难过，就连林如海和贾敏也不免想起了自家儿子这个病病歪歪一看就很难养大的身体，不由得悲从中来。
四阿哥想起了早夭的兄弟和儿子，在场的其余众人家里也基本都有早夭的孩子，纷纷触景生情、感同身受。
如此一来，浓郁的悲伤如有实质一般蔓延开来，现场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压抑。
刚刚因为康师傅的冷眼沉默良久的太子反倒是忽然来了精神，凑上来阴阳怪气道：“皇阿玛无须忧虑，我看十八弟他……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咳嗽，也算是现场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天机只可听不可说”的“神迹”。
按说寻常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儿，不是惊恐万分，就是理智避开，偏偏这位太子殿下不按常理出牌，明明因为非得要说十八阿哥的事儿被系统规则制裁狂咳了半天差点儿憋死，却还是硬撑着缓过这口气之后再次疯狂咆哮了出来。
“什么妖邪玩意儿！居然敢公然对孤不利，这简直是谋逆……我们爱新觉罗家得上苍庇佑，才不怕你这妖邪！来人呐！把这小妖孽给孤抓起来就地打死！”
见到太子忽然发难，林如海和贾敏脸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他们俩知道自家儿子这神通早晚要闯祸，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得罪了别人尚且还不至于太过绝望，但是得罪了太子就真的彻底完蛋了……林如海和贾敏绝望地跪倒，浑身都在颤抖。
他们怎么忘了，就算是万岁爷不怪罪，这在场的还有太子呢。
谁不知道太子的脾气不怎么好，在宫里就有打死奴婢的传言，今儿默哥儿正好撞在他的避讳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事发突然，莫郁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已经被林如海和贾敏两个拉着跪倒。
感受到了贾敏连手都在颤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莫郁便也很给面子地乖乖跪下，但心里却颇不以为意。
【什么狗比太子！看把你给牛的！忽然之间这是发的什么疯啊？也没谁惹你就这么发癫，难怪后来被你亲亲的皇阿玛给废了呢……随便发疯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说话做事儿也是没有个比数，你皇阿玛还在这儿呢，有啥事儿也是人家说了算啊，你算老几啊你！就在这里跳出来呼三喝四、喊打喊杀的，这真是一天都等不了，想当皇帝想疯了吧？！】
他一念未了，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康师傅的咆哮声：“胤礽！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儿地这是发的什么疯？！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居然如此残暴，当着朕的面儿要打要杀，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阿玛！”
听着康师傅这愤怒的指责，莫郁一愣，心道这也太过于现世报了吧？他刚刚还说要不要抱康师傅的大腿，靠卖萌或者卖惨，或者卖萌加卖惨来狗住全家小命呢。
怎么康师傅就直接开始发飙喷太子了呢？！
好耶！
看起来太子已经作死很久了，以至于他亲爹都忍不了了，这下子说不定都不用他出手了呢。
莫郁轻轻握住了贾敏颤抖不已的手以示安抚，虽然还是老老实实跪着，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艾玛！康师傅英明！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啊！要不怎么说能平三藩、擒鳌拜，十八岁就能成功亲政呢！实在是太厉害啦！好棒！会骂您就多骂点儿！小的我给您打call啦！您要是不高兴早点儿废了他也没事！大好的江山怎么能够交给这种疯子呢？！您那么多儿子呢，随便哪个都比这个强啊！】
……
因为是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的姿势，莫郁这一番内心彩虹屁吹得毫无心理负担，哪里想到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正着呢。
太子的脸愈发黑了，如果目光有实质，他可能已经当场就直接把莫郁给碎尸万段了。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却目光一动，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之后，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而正在气头上的康师傅只感觉一阵错愕：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孩子真是……到底是神通？还是发疯？
但是说朕是明君还是很有眼光的——千古一帝啥的，就有点儿过了……
第一次被来自现世的彩虹屁攻击，康师傅哪里顶得住，心里很快就美滋滋乐开花了。
不过这孩子怎么知道朕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废了胤礽重新立太子？
莫非……他真是能够窥探“天机”？
康师傅心中一阵喜一阵忧，正是不知道该拿莫郁如何是好的时候，太子却还在一边儿蠢蠢欲动，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发疯砍人一样。
康师傅看在眼中不免又是一阵气闷——胤礽这个儿子太不像话了，他小时候明明聪明乖巧，很有储君样子的，这几年大了，倒是愈发不像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说真是癔症了？
康师傅又气又急，看着太子便就越发气不打一处来。眼看着一场雷霆之火就又要爆发，一旁沉默良久的四阿哥适时上前劝解道：
“皇阿玛息怒，儿子有一事禀告……您也知道儿子才没了个阿哥，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时常生病，着实让儿子忧心不已。上回来姑苏办差，恰好访到几个名医，内中有不少儿科圣手，还有给林家小公子看过说是疗效不错的，正打算请他们到京城给阿哥们看看病……不如到时候也请他们入宫给弟弟们请个平安脉，也算是儿子这个做哥哥的，给弟弟们送上一份儿薄礼。”
四阿哥这话一说，康师傅和王嫔的情绪立刻都好了不少。
林如海和贾敏也不抖了，现场的气氛霎时间缓和了许多，便就是莫郁也吃了一惊，心道，这四大爷还真有点儿意思，上次他不过只是随口一说，怎么他这么快就行动了？
等等，他说了么？
还是说，这四大爷跟他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
这不就巧了……
莫郁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困惑之中，不过很快地他就释然了。
【四大爷这事儿办得针不戳。不管这消息是从何得来的，居然可以找到这么多名医，要是真的侥幸能找到张友士或者别的什么更厉害的神医，那感觉还真能救几个孩子……其实也不只是孩子啦。这大清朝的基础医疗建设也真的挺不好的，要是能搞一个医学院就好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呢……害，我瞎想啥呢，还医学院，就这生产力，根本就搞不起来吧。】
众人正听得入神，暗道这医学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救人的？快给我们讲讲，到底怎么个救人法？哪里想到莫郁想到了一半儿居然不想了呢。
眼看着莫郁又露出疲态，目光朦胧、差点儿当场睡过去，康师傅轻咳了一声，立刻抬眼看向了四阿哥，示意他赶紧想办法让林家这孩子继续想。
四阿哥无奈，只能继续道：“就是不知道，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这些名医都能人尽其才不能。”
四阿哥很上道，康师傅很满意，但遗憾的是，莫郁却并没有如他们期待的那样接着这个话头往下想。
今儿早上起的太早了，刚刚又经历了那么刺激的场景，他是真的困了——三四岁的宝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当然得多多睡觉了。管它什么场合，他还是个孩子，必须想睡就睡……
说着话，莫郁的眼睛已经慢慢闭上，康师傅和四阿哥两个人焦急不已，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好。
最后还是王嫔看不下去了，柔声问莫郁道：“四阿哥此举实在是大善，本宫先代十五、十六、十八谢过四阿哥了。正所谓‘久病成医’，林小公子看起来身子已经大好，不知对这集合名医进京之事可有什么高见？”
她人生得美，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让莫郁很是受用，故此他一不小心张口就把内心的想法给秃噜来了。
“啊，这好办啊，要是真能找到十几个名医，那直接办一个医学院就好了。”
这下连康师傅也忍不住了，直接问道：“何为医学院？”
莫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秃噜嘴了。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自己是瞎说好像也不行了，这种一个弄不好就搞成欺君之罪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善始善终、有啥说啥吧。
而且，这个事儿，虽然难，但是若是康师傅牵头搞，说不定也还是可以搞成。
最多规模小点儿，科室少点儿呗。
但是从无到有，这本身就是个极大的进步了。
只要能够多救一个人，那也是好事儿啊。
想到这里，莫郁便也就准备大大方方地正面回应了：“回万岁爷的话，这医学院就是很多神医聚在一起给病人医病的地方，按照各自的特长设置不同的科，比如妇科、儿科、内科、外科……”
康师傅奇道：“其他几科倒是好懂，只这外科，是何科？”
莫郁叹了口气道：“外科就是动手术……也就是开膛破肚，神医华佗之前就干过这个，什么刮骨疗毒啊，剖腹取瘤子啊什么的……听说西洋人已经可以做手术了，咱们这儿却还是中医为主，若是有需要倒也可以从海上请两个西医来。毕竟有些疾病，必须要西医那一套才能解决……”
莫郁说的正欢，不料他的肚子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众人忽然沉默，继而便就笑了起来。
莫郁也笑了，他的打法地摸着肚子，准备就坡下驴：“哎呀，这个事儿真要说起来就话长了。万岁爷，咱们啥时候吃饭啊？您看我都饿了。”
康师傅大笑道：“行，咱们先吃饭，今儿只要你能把这医学院的事儿说明白了，朕每天都请你吃饭。”
这就是明晃晃地对莫郁表现偏爱和宠信了。
显然太子刚刚那一通发疯带来的危机彻底解除，众人不免都悄悄松了口气。正好这时候行宫管事来请诸人入席，说是接风宴马上开席，请诸位贵人入席吃饭。
康师傅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便就大手一挥，命王嫔把莫郁带着跟他一个席面，除了当场兑现他要请莫郁吃饭的诺言之外，还想边吃饭边跟莫郁探讨这“医学院”的问题。
当然，为了怕莫郁年纪太小紧张害怕，还专门让林如海和贾敏陪伴在他身边儿同坐。
一时间林家地位水涨船高、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存在，而莫郁也毫无疑问成为了全场最靓的仔。
酒过三巡、菜进七八，大家重新开始攀谈起来。王嫔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康师傅也含笑旁观，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他继续说医学院的事儿，于是莫郁愈发骑虎难下，便就破天荒说了不少话，把他对医学院的那点儿知识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了。
本来么，他其实不想说这么多，但是这些人这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甚至连康师傅、四大爷这种皇帝都要等着他的发言，这个感觉，还真的有点儿爽。
所以，一不留神就说多了。
中间为了让这个科普更具有可行性，莫郁还勉为其难地把系统零零六给召唤出来了。
好在这个系统平时虽然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没有掉链子。
啪啪啪地把相关的知识都输入到了莫郁的脑子里。
最后还是贾敏怕自己儿子累坏了，所以中间暂时喊了停，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莫郁。
莫郁这才可以休息下来。
好在这医学院怎么弄，早已经有侍奉康师傅左右的能人记录下来，有些没记太明白的后续又教林如海找机会亲自问了写下来，这才总算是完事儿了。
康师傅等人把莫郁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完全是个神童的待遇，甚至当场手书了“祥瑞”二字送给了莫郁，以示表彰。
管他是什么来历，既然能够用这个“神通”为民造福，那就是神仙，就是祥瑞。
朕说的，那就是真理，不接受任何反驳。
康师傅这种标准霸总范儿实在让人无从抗拒，那金光闪闪的俩御笔亲题的“祥瑞”称号也实在好看，搞得莫郁也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但是他也觉得这样太累了，以后没事儿还是别多嘴了吧，就在心里想一下过过瘾就完事儿。
对此，他可清醒的很。
这些知识毕竟不是现在这个时代应该有的东西，特别他现在不过就是个三四的小孩子，若是一次、两次“语出惊人”，还可以说是偶然间的灵感、或者是梦到了神仙授意。
但是每一次都这样，透露的太多，那就不太好了。
多智而近妖，可没有啥好下场哦。
还是低调点儿的好。
莫郁心里头盘算的很好，却不知道这一番盘算也一字不落地都被大家听到了。
康师傅看着他心情复杂，心道可怜见的儿的，这是把人孩子吓到了。他再次决定这种事儿以后一定要慢慢来——不能一听到个什么新鲜玩意儿就逼问人家孩子，看看，把人逼急了，明儿什么都不说了，那就麻烦了。
这孩子脑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呢。
真的是天降祥瑞、天佑大清。
得好好对他，务必不能让他受一点儿委屈才行。
于是，不过只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莫郁就得到了康师傅御笔亲封的“祥瑞仙童”称号。
林如海和贾敏也被他赏了不少东西，甚至还特别叮嘱他们要“好生教养”莫郁，搞得莫郁俨然已经是康师傅盖章的神童、真正的祥瑞，这可比他贾家表兄那块破石头那自己封的祥瑞好太多了。
这可是康师傅亲自认证，含金量杠杠的。
吃完了午饭之后，康师傅便就放莫郁回去睡午觉了——反正不放他也要当场睡着，那还不如放他回去睡。
只是康师傅很明显对他有些恋恋不舍，便就特意叮嘱了贾敏和王嫔，教她们就让莫郁在行宫午歇，下午睡醒了也好生带着玩耍，待到晚间再带过来同他一起进晚膳。
这种明显的优待和喜爱，又让一群人看红了眼。只是再羡慕嫉妒，也没有这个造化罢了。
安排好了莫郁之后，康师傅便就立刻召集众人到了行宫书房叙话。
一进了房门，他就对着林如海道：“林爱卿，你儿子的事儿？你有何说法？”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为什么又这个点儿了！大家不着急的话就等我修一下！还有点没写完。应该不太影响剧情。但是修文狂魔【喂】
小修了一下细节。精疲力尽爬走睡。
第27章 丑闻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康师傅要发难，但是等到这个事儿真的发生的时候，林如海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一次性彻底解决。
听了自家儿子这么久的心声，从一开始的半懂不懂，到最后的理解赞同，林如海感觉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间也好了很多。
是啊，管他是什么事儿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万岁爷之前的种种表现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了，杀头是不可能被杀头的，想来老爷子此刻的这番举动不过就是为了走个形式罢了——不管怎么说，自家儿子这神通也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不知道是莫郁的那种特有的佛系心态传染了林如海，还是林如海真的非常善于揣测圣心，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就算直接面对康师傅的质问，林如海的心态也是非常稳的。
但是当然表面上的功夫也不能少，“低调”是这位林探花一贯的优良作风，也是让他游走在危险差事边缘多年还能苟住一条命在的必胜法宝。
故此，他虽然心中稳得一批，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当即就要下跪谢罪。
康师傅又怎么会真的让他跪下谢罪呢？
这可是他一直看好的人才，可以说是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精英。
当年林如海中了探花之后，并没有如同一般进士那样发配到哪里做个知县什么的从基层开始历练，而是直接就被康师傅给分配到了御史台，做了兰台寺大夫。
名义上是都察院的低层官员，但实际上负责代替天子四处巡查，有弹劾各种大员要员的权限，影响力大得很。
林如海也的确是十分争气，不过几年的时间就破了不少大案，深得康师傅信任和器重，是他最看好的肱股重臣之一。
有才华、有能力、有头脑、有情商还忠心耿耿，这种极品优质臣子不要说没有犯什么大事儿了，便就是真有点儿什么错处，康师傅也不会介意的。
何况不就是小孩子童言童语、开开玩笑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根本不会为了这种事儿生气好吧。
康师傅对林如海表现得这么拘谨惊恐有点儿无奈，却也知道在他看来这当真是天大的漏子，心中早就决意要好好同他说话。
故此几乎是在林如海拜下去的同时，康师傅就上前扶住了他以示安抚与重视——这种待遇，一般来说也得是三公、至少也得是内阁大学士往上才有的。
现在林如海也忽然享受到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不免就有些发懵。
康师傅却早笑着道：“林爱卿何故行此大礼，朕也没说治你的罪啊。”
林如海便也忙苦笑道：“微臣的儿子如此冒犯天听，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康师傅听林如海这么说，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林如海啊林如海！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微臣不敢欺瞒万岁爷……”
林如海说着就又要跪，康师傅这次也不耐烦扶他了，甚至还隐约有些生气的模样。
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此番难得服个软、主动示好，怎么这老小子像是听不懂一样，净搁这绕圈子说客套话儿呢？
这是完全不想把朕当自己人呐！
生气了！
寒心！
康师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场面一时间便有些胶着，还是十三阿哥上前扶了林如海一把，笑着打了个圆场：
“林大人您可千万别跪了。皇阿玛要是为了你家小公子的事儿生气，方才就已经治你们家的罪了，何苦还要等到这个时候呢。”
林如海这才擦着冷汗躬身谢恩，这回倒也不都是装的了。
毕竟康师傅的威严摆在那里，就算林如海自己也是大牛，也不太敢轻易在康师傅面前班门弄斧。
圣心难测，就算能测，也不能露馅太多，这个度还是挺难把握的。好在有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在旁边儿圆场，这个天也就勉强能聊的下去。
好在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康师傅也总算放弃了故弄玄虚，索性也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他的意图。
原来康师傅找林如海果然是为了说一说莫郁的这个心声外放的事儿。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不管粘杆处或者是四阿哥他们怎么转述，也比不上老爷子身临其境，亲自见识见识来得真实又震撼。
还别说，最开始的片刻惊诧过后，细品一番，这事儿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虽然康师傅活了这么五十来年，见识的大风大浪、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少，但这种像是听天音一样的经历，可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关键是，不单单这经历神奇，这孩子的想法也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跟普通人那种听个热闹、听过就算的情况不同，康师傅是个很喜欢琢磨事儿的人。
比如说他现在就想知道的是，林家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凡的来历，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呢？
什么“医学院”，真是闻所未闻、却又觉得再妥当不过。
康师傅对此好奇得紧，也很想知道这孩子脑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作为一个政治军事能力都不错的皇帝，康师傅对科学知识的洞察力不是一般的敏锐。
故此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莫郁这个特异功能的有用之处——若是能从这孩子那里“挖”到这种新奇有用的知识，不但能够便民利民，还能够救人性命，实在是太有用了。
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一直都是康师傅用人的宗旨，哪怕对象是莫郁这种三四岁的小屁孩，他也不会放过。
不过可惜的是，他这么一番观察下来，这林如海对这孩子的这番奇遇果然也是不知道的。
而且看起来这林如海甚至根本不想他自己儿子有这个所谓的神通。
不愧是他当年钦点的探花郎，这林如海他是懂“怀罪其壁”的。
也亏得是这孩子落在了这样的人家，若是落在像是贾家那样的人家，可了不得了，那不一定要闹腾成啥样呢。
想起京城里头荣国公家里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康师傅就一阵头痛。
真能闹腾啊。
从一生下来开始就到处宣扬，全世界都没有你家能秀啊。
可是这群蠢货有没有想过，啥人才能“衔玉而生”？
那不是帝王就是圣人，或者既是帝王也是圣人。
你一个国公府的嫡孙就敢这么玩儿，真是胆大包天啊。
幸好不知什么人给他们家出了主意，把这宝玉的姐姐送进宫里，好歹也是把这个祥瑞跟皇家扯上关系了。
不过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再找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康师傅其实是个有点儿记仇的性子，贾家这一番操作已经让他心中不喜，那后头再做什么也白搭了。
但是林家不一样。
他家这儿子才是真的宝贝啊——那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都装了什么好东西，而且不少都还挺有用的。
偏偏人家一点儿都不骄傲，做人做事还是那么低调，就拿这林如海说吧，本来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论功当赏、至少也要升个官儿啥的，却先是一早就来请过罪了，这会子又来请，别的不说，老林这人，人品实在，能处……
康师傅默默地又给林如海戴了几顶高帽，然后就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了。
首先，那“医学院”的建造法子还是要跟孩子问清楚，并且事无巨细地都写下来。
这个事儿，就交给林如海了。
还不能用读心术，必须让那孩子亲口说出来——所以说，康师傅就是康师傅，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也跟林如海当时一样，很快就玩儿明白了莫郁这个“特异功能”。
但凡想要用点儿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必须要让他亲口说出来才能用。
其他的，也就只能听他心里说一说过过瘾就完事儿。
他们听者不论是谁，什么身份地位都不管用，全部就只能老实听着，听到的具体内容甚至连重复说一遍或者转述给别人都不行，更加不要说写出来了。
所以说，以后还是得多让这孩子说说话才好——就是他那小身子骨儿看着也的确不太好，是不是郎中找的不好？还是药材不好？要不就是补品不够？
反正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好。
要不然这孩子怎么天天都没有啥精神呢？必须得让他高兴起来，才有心情也有力气多说点儿啊。
康师傅打定了这个主意，就马上开始安排。
他先是直接吩咐以后所有人都不准为难林家小公子，似乎是觉得之前在宴席上亲封的“祥瑞”封号不够，还专门儿又赏赐了很多东西，反复叮嘱让林如海和贾敏好好照顾莫郁，生怕他受一点儿委屈。
随驾出巡或者是本地接驾的官员们也都被耳提面命，千万主意保护照顾林家小公子——种种迹象表明这康师傅俨然已经把莫郁当成一个“活宝贝”来看了。
于是，等莫郁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挂满了御赐的宝贝，贾敏正坐在他床边儿笑得花儿一样灿烂，跟他说像这样的宝贝外头还有一车，都是万岁爷赏赐给他的……
就，非常栓Q。
莫郁看着自己如同圣诞树一般的造型，十分无语。
偏偏黛玉和贾敏看着他笑个不住，连那位王嫔也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十分融洽，莫郁便也就无奈地表示了大家高兴就好。
因着睡得稍微有点儿久，他便跟几个女眷到行宫的花园里散步解闷儿，说不尽的风景优美、富贵奢华、心情愉悦。
所以说，有钱有势的生活真的好啊，难怪那么多人想要做皇帝、当大官呢。
寻常人，不要说来这园子里头逛游了，便就是进都很难进来呀。
莫郁被奶娘抱在怀里，旁边儿好几个女眷簇拥着，一路说说笑笑、吃吃玩玩儿，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晚间，他果然又被带到康师傅身边儿一同用膳。
老爷子见到他，高兴得不得了，再次表示了对他的喜爱，那亲切的表情就差当场把莫郁给认成干儿子了……
康师傅既然表了这么个态，在座的所有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对莫郁热情地不得了，争着抢着对他示好，又是送礼物、又是说漂亮话，搞得莫郁像是已经成为了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造宝贝……
对此，芯子早就是成年人了的莫郁愈发尴尬，所以当林如海帮他搭了个台阶，问他困不困的时候，他立刻就就坡下驴，打着呵欠说困了，这才逃过一劫。
只是末了还是少不了答应把“如何创立一所医学院”这个课题给林如海说一遍，让他亲自写了呈给康师傅，这才总算脱了身。
临走当然还是少不了被太子碰瓷儿阴阳怪气了几句，莫郁面上还是表现得无比乖巧可爱，心里却又疯狂吐槽上了。
【艾玛，我说太子你没事儿老针对我干啥，又不是我害你被废的……你看看你一天天地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连个小孩儿都要纠缠不休……哦，对了，话说那个传说中跟太子有染的妃子是谁来着？太子你可真能耐啊，居然敢觊觎你爹的女人，那是你小妈也，也不知道尊嘟假嘟……】
莫郁一边儿忙着推拒众位宾客的盛情示好慢慢往门口撤退，一边儿努力思索着这些八卦密辛——还别说，康师傅的后宫也挺丰富多彩的，要不是时间不对，他还真想借着这个机会多八一八……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八，就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发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忽然感觉一阵风袭来，跟着就有个什么东西刷的一声擦着他脸颊飞了过去。
四周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莫郁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不过一撮儿头发却是已经断了。
啊？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人要谋害我？
莫郁正有些云里雾里的，却忽然听见了“扑通”一声，转头就见到太子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颤声道：
“皇阿玛恕罪，儿子是冤枉的。”
康师傅冷哼了一声道：“冤枉？我看你是狗急跳墙吧？”
太子脸色愈发苍白，瑟瑟发抖道：“皇阿玛明鉴啊！儿子真的没有！”
康师傅明明怒极，脸上却露出来一个冷笑来，一边儿踱着步一边儿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否则为何会对林家小子动手？到底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啊？朕看你真是当这个太子当腻了，想直接当皇上了吧？”
天哪！他说了，他还是说了！
太子吓得赶紧磕头，众人也纷纷跪倒一片，莫郁却懒得管这些事儿——开什么玩笑，刚刚疯批太子那是要暗杀他？
哦，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像应该算是明杀！
虽然只是个茶杯，但是万一要是砸在他那英俊帅气、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上也够他受的啊。
好你个太子，你惹到我了！我要反击了！
莫郁看着康师傅已经跟太子对峙起来，想着不如干脆再帮他们加一把火，干脆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踩点冲刺呜呜呜，总有一天，鱼鱼也会变成早更鱼鱼的【喂】
太子这部分有借鉴野史，不完全跟历史人物真实人设挂钩哦，大家看个乐子就完事儿。
第28章 碰瓷
莫郁这么一晕倒不要紧，姑苏行宫的晚宴现场登时就乱了套。
林如海和贾敏自然是要着紧来看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可怜他们家默玉身子骨儿一向就病弱，这才刚好了一点儿就又受了这番惊吓，不出问题才怪呢。
他们夫妇两个早就把莫郁当成了心肝宝贝，此刻见他出事，那真是心急如焚、方寸大乱。
贾敏也顾不得康师傅等人还在场，当即就冲过来把莫郁抱在了怀里“儿天儿地”地哭喊起来。林如海虽然没有出声儿，只静静站在旁边儿查看着莫郁的情况，但眼圈儿也慢慢红了。
康师傅和王嫔、四阿哥、十三阿哥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每个人对莫郁的情况都十分关心，莫郁霎时间就变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这种大场面，要是搁一般人早就慌了，但是莫郁却毫无压力，只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贾敏的怀里，弱小、可怜，又无助。
当然，以上这些全是装的……
除了一开始事出忽然，因为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之外，莫郁其实啥事儿都没有。
等到看清楚那个所谓的“暗器”是啥之后，他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毕竟太子这么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居然跟个小学鸡似的对着人扔茶杯这事儿本身就实在是太好笑了——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连小学鸡都不如好吧。
人家小学生打架现在都不这么干了，他一个快三十岁的、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会真的有点子疯病在身上吧……是听说他在自己宫里没事儿就用鞭子抽下人们来着，甚至还会对贝勒之类的皇亲国戚们动手。
虽然说有人说这都是大阿哥为了抹黑他专门造的谣，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至少从莫郁今儿的亲身经历来看，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的确不太好，情绪管理十分不过关。
就连康师傅第一次废太子的诏书里头也说他“肆恶虐众”，显然他脾气不好这个事儿有很大可能是真的了。
据不可靠消息分析，很可能是因为自小儿被过度溺爱导致的脾气暴躁。
也就难怪，这位太子殿下今儿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发疯了——莫郁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想吃这位太子殿下跟康师傅某位妃子的私情大瓜所以盯着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了？
天啊，他没又说秃噜嘴吧。
莫郁认真想了想，确定自己这次啥都没说，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继续开始躺平装死。
主打一个弱小、可怜、无助就对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怂包。
对于现场的形势，莫郁其实早就已经看的非常清楚，硬碰硬肯定是他吃亏，还不如以退为进，反倒可能会有奇效。
这太子虽然疯批，但是毕竟是康师傅亲自带大、父子情深了近三十年的儿子。
而他莫郁算个啥呢？
就是个康师傅看重的臣子家可爱呆萌的小孩子罢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合了老爷子的眼缘被他喜欢得不得了，但是吧，这个喜欢其实并当不了真。
怎么说呢，康师傅的喜欢当然也是真的喜欢的，只是跟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相比，更像是一个新奇可爱的小宠物罢了。
所以，与其清醒着让太医出来“验伤”打圆场，然后看着这个“太子误伤”的事件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直接“晕”了了事——既不用面对康师傅跟太子的“相爱相杀”“雷声大雨点儿小”，也可以表现一下自家的态度。
关键是他根本没有啥伤，这就不太好说啥了。
康师傅最多就训斥太子两句，这事儿就要收场了。你要是紧盯着不放那就是你不依不饶、不懂规矩、涉嫌碰瓷儿。
但是晕了就不一样啦。
这可是精神伤害，可比皮外伤严重多了。
这么一来，林如海也更好发挥了——哎呀万岁爷，你儿子发疯把我儿子吓坏了，就算没有受什么皮外伤，但是心病更加不好医啊，还是得好好表示表示吧。
反正这个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太子没理，如果康师傅不想现在就处置他，那肯定要对林家有个交代。
四舍五入，那就是要对林家有个交代。
哪怕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意思表示，对他们林家来说，都是很划算的。
因为首先，现在就处置太子这个事儿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上次系统零零六已经给莫郁科普过目前的朝堂形势了——大阿哥跟太子正在为了皇位继承人的位子打得热火朝天。这除了他们俩的身份和年纪天然比较容易起纷争之外，跟他们俩身后支持的大臣们也有很大关系。
这中间最为重量级的显然就是明珠和索额图了。
两个人都官至内阁大学士，一位称之为“明相”，一位称之为“索相”。可谓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但明珠支持的是大阿哥，索额图支持的是太子。
所以，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就变成了针锋相对。
听说这俩人基本上每次上朝就要掐架，各种政事儿上的观点也基本都是截然相反——总之，就是明着打对台戏就是了。
这种乱象甚至影响到了正常的议事，康师傅当然十分生气——自从他搞死了鳌拜之后，还真的很少再收敛自己的脾气。
什么玩意儿，不管身份地位再高有啥用，还不是朕给你们的？
不好好办差事儿，每天在这里瞎胡闹，那朕就教训到你们听话……
于是，老爷子就直接出手开始“整顿”这个乱象了。其实这个乱象背后的真实原因他心里门儿清，不过就是心里头还没想好怎么做，所以才让底下人钻了空子罢了。
也不一定是钻了空子，说不定是故意放了空子给大家钻也未可知……都是在朝堂上混的人，谁也别在那儿装天真。
至少这两位相爷一个皇帝肯定不可能。
故此，这么一番混战下来，虽然从明面儿上看，康师傅是出手打压了明珠。十好几年前就罢了他的官不说，之后也一直再也没有重用他，并且还在各处公开打击他、甚至直接开嘲讽，对他可以说是表现得厌恶之极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很明显，明珠是倒牌子了。
不过索额图这边儿也没有落到好。
康师傅也早就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喷他，而且也罢了他的官，甚至没多久还把他给下了大狱了。
不过下大狱这个事儿现在当然还没有做，得这次南巡回京之后才干。
说起来这个事儿的起因也是去年那次半道儿取消的南巡。
就是太子在德州行宫病倒的那一回。
听说康师傅当时并没有一直在行宫里头陪着太子——还是那句话，人家康师傅出巡是真的要办正事儿的，游山玩水之类的不过就是个附带，所以说，一开始太子病倒，康师傅是让太子自己在行宫休养，然后他带着其他随行伴驾的官员出去办正事儿的。
不过康师傅当然也没有带着所有人去。一来是用不了那么多人，二来则是他还是不放心太子，得留几个妥当的、信得过的人陪同照顾太子。
索额图是太子的叔父，又是一直紧跟在太子左右的重臣，把他留下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本这事儿也不算啥，要是康师傅发话安排索额图留下来陪太子的话，那肯定是没有啥问题的，但问题是，康师傅这还没有发话呢，索额图就主动表示要留下陪太子，话里话外竟然把太子看得比康师傅这个皇帝还重，这就有点儿不对了。
这个嫌隙的产生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索额图撺掇太子跟大阿哥一派明争暗斗开始，这个不满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
只不过这一次在德州行宫发生的事儿又加强了一下罢了。
听说索额图在德州行宫陪着生病的太子期间，不但公然表示想要护送太子回京养病，甚至还逾制骑马在行宫瞎跑……
反正康师傅对这位索相爷不满的事儿，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那所有人肯定是一有蛛丝马迹就会跟康师傅汇报了……
别的不说，粘杆处的诸位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索额图就喜提了不少训斥，还有一笔暗搓搓的账被康师傅记在了小本本上——敢撺掇我宝贝儿子不听话，看我不整死你。
按照历史记载，就在今年的五月份，索额图就要被康师傅丢进宗人府的大狱里关起来了。因为被康师傅厌弃，宗人府肯定也不会好好对待索额图，他年纪也不小了，没多久就病死在了里面，可以说是真的马上就要迎来结局了。
虽然说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显然这个事儿在康师傅这里已经成为了定局，不过就只是差点儿时间罢了。
所以，从对待索额图的态度就能够发现康师傅是怎么看待太子的。
不满那是肯定的。
这个明明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被给予厚望的儿子不但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还一天到位着急上位，完全不顾父子亲情是其一。
培养了半天，作为太子，胤礽的才能品行没有满足康师傅的要求是其二。
不过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罢了。至于真正的原因，那就是康师傅十分担心太子分走他的权力了。
虽然是父子，但也是君臣。
都想要说了算，这是很危险的关系。
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个悲剧。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现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了。康师傅作为入关之后的第三个皇帝，他在位的时候正好是处在从八大贝勒共同辅政到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时期。
比康师傅早在位的皇帝比如皇太极和顺治，他们那个时候还保留着没有入关前部落时期的“能者为王”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谁强谁当皇帝。而不是谁的生母地位高或者说老皇帝宠谁谁就当皇帝。
皇太极就是这么上位的。
到了顺治，其实也是这种所谓的八大贝勒“辅政”的变种。
说是辅政，但实际上是八大贝勒共同决策，这也是来源于部落的传统——要是把整个部落的未来命运都绑定在一个人身上，万一他昏了头或者病了、忽然死了，那整个部落就会群龙无首、很快就会被消灭。
只有分权，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本来这套在游牧和打仗的时候用没有啥问题，但是到了康师傅这里，准备开创盛世、维护和平了，就出问题了。
首先，康师傅不希望有什么辅政大臣管他。
上一个想这么干的鳌拜已经被他干翻了。
其次，康师傅很想学习汉族皇室那种立嫡立长的制度——谁强谁上很可能让他们家失去皇位，只有像汉人那样重视皇室血脉，让皇位只在他们爱新觉罗家族中传承、更加准确地说是在他的儿子、孙子、孙子的孙子这样的路径上传承，才是对的。
他很想尝试。
可惜，尝试有点儿失败。
人不能既要又要，特别是在其他人还没有这个意识的时候，光他一个人觉醒有啥用呢。
所以他们这一朝里才会围绕皇位继承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太子才两岁就被立为了太子，就因为他妈是皇后，这跟草原部落强者为王的习俗完全不一样。
要是康师傅接下来把其他阿哥当成闲散王爷养，那问题也不大，大明就是这么干的，好几百年里头也是没有啥大风险……judy除外（）。
问题是他又学了人家立嫡，又没有把其他儿子养废，甚至还鼓励他们全面发展、一个个能力都很强，那不打起来才怪呢……
于是，太子这个倒霉催的孩子，从小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兄弟高贵，甚至还想努力为皇阿玛分忧，结果不但被兄弟们仇视算计，还被自己的皇阿玛防备。
这种情况下，不发疯很难收场。
他也真的发疯了。
但也要再等几年，至少是经历过一次废立之后吧。
具体到现在这么一个时间点上，康师傅肯定还是没有想过真的跟太子撕破脸。
太子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本质还是好的，一切都是索额图不对，他们家太子有点儿识人不清罢了。
这本就是所有溺爱孩子的家长的通病，康师傅显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个情感的天平总有一天会倾斜到无法挽回的程度，而这一年，其实也并不算太久了。
也就五六年吧。
要是运气好，他还能看到那个时候，不过现在么，还是暂时避其锋芒的好。
说起来，那句“肆恶虐众”之后就是“暴戾□□”，再加上前面的“不法祖德”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啊。
【所以说，那个跟胤礽有染的妃子到底是谁啊？】
【已经进宫了吗？】
【好好奇啊！】
【算了，头好晕，还是睡一下好了……】
大概是因为一次性想了太多事情，莫郁这个三岁半的稚嫩大脑有点儿承受不住了，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故此，他完全不知道，把这句话听了个正着的康师傅面色有多可怕。
而太子也彻底瘫软在了地上，目光有些发直，只会机械地小声喃喃：“儿臣不是！儿臣没有！”
但康师傅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就命人把太子送回房休息了——看起来是准备又要让他“病”了。
太子跟皇帝的妃子有染，这绝对是天大的丑闻，但居然被人公开揭露出来——哦，人家孩子没有开口说，但是反正大家都知道了，这也根本没差。
偏偏就是因为人家孩子没开口，你也没法发火或者治罪……就，挺憋屈的。
那这股火儿就只能往太子这个罪魁祸首身上发了。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林家那孩子怎么没说别人有这个问题呀？
除了太子，不是还有老四和老十三么？他怎么没说他们俩跟朕的后宫有事呢？
肯定是太子的问题。
真是，气死人了！
康师傅很生气，但是他也很冷静。
这个太子恐怕是不能要了，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观察观察，怎么办好吧。
至于林家，那肯定得安抚好。
特别是林家那小娃娃千万不能有事！毕竟，还得指望他帮自己多“想”点儿有用的东西呢。
于是，康师傅很快就做好了决定。擢升林如海为巡盐御史，待南巡结束后就到扬州任职，南巡期间携家眷继续伴驾，明儿陪着他去城郊宋德宜墓看看，后儿启程去杭州阅兵。
至于太子，就说他去年在德州的那个风寒复发了，滞留苏州行宫好好养“病”吧，不必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细节，抱歉明天下午有个考试，沉迷复习回家迟了，下章可能会稍微晚点出来，亲们可以明天早上再来看呜呜呜，不要学鱼鱼这样熬夜，熬夜是不好的【喂】
第29章 金陵
康师傅的这个口谕一下，所有人立刻就都明白过来了。
好家伙，太子殿下这回是真得被万岁爷给厌弃了啊。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被当场“关”起来，不准他陪同左右伴驾出巡了，这也太过于不留情面了罢？
再加上之前索额图和明珠被罢官等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回风向是真的变了。
太子可能真的要倒牌子了。
其实这个事儿，之前也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那个时候一直都是隐藏在水面儿以下的波涛暗涌，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都是心照不宣，毕竟争储问题事关国本，说破了就不礼貌了。
不说大臣们里头没有一个敢提的，便就是康师傅自己就算再生气也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个意思——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太子之位，岂能随便动的？
哪怕只是表现出来有那么一点儿动摇，都不行。
所以，大家都是一边儿较劲相互倾轧一边儿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的。
包括康师傅在内，也只是在大阿哥和太子两派人马争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出手惩戒一下。用的还都是处置两边儿派系里头边缘、最多是核心人物的方式，敲打为主、惩戒为辅，根本就没有用过什么激烈的方式。
特别是对太子，因为爱子滤镜的关系，康师傅甚至连训斥都很少训斥，最多是把索额图等人处置一下就算完事儿。
谁能够想到，他这会子倒是一步到位，直接掀桌了。
看他那个样子，说不定哪天一个不高兴就真的要废了太子了。
而万一太子要是真倒牌子了，不知道哪位阿哥又可以上位呢——这个问题瞬间就成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大家多想，谁不想成为下任新皇帝的心腹之臣啊？锦上添花哪里有从龙之功更能捞到好处呢？站队站的早肯定是大大的加分项的，毕竟这也算是个新的机会不是。
以前太子虽然跟万岁爷也有些龃龉，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激烈——主要是太子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天啊，觊觎母妃这可是不伦、忤逆，四舍五入就是要“弑逆”啊。
其实吧，要不是听见莫郁内心的吐槽，最开始伴驾的好多八旗大员们也太没反应过来这事儿的严重性。
毕竟这事儿搁原来在草原部落时期其实也不算特别出格儿——新的首领是可以继承旧的首领的老婆们的，这称之为“收继婚”。
在草原部落时代，儿子娶了小妈、弟弟娶了嫂子这都是很常见的。
虽然说在中原、特别是江南地区看来，这种事儿简直是匪夷所思、有悖人伦，但其实这“收继婚”的传统一直都在草原上流行。
追根溯源的话，这个传统从远古时代开始已经持续了千百年了，在生产力低下、生活环境恶劣的地方，是很有市场的——在那里妇女儿童都是稀缺资源，都需要被好好保护。
而一个家庭里头要是死了一个顶梁柱，只剩下妇女儿童的话也真的会面临活不下去的窘迫，所以孀居的寡妇们为了生存也就只能无奈改嫁。
这个传统实在是持续了太久的时间，就算到了入关，生活条件和居住环境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之后，也并没有完全终止。
虽然据说从皇太极开始就已经接受了中原儒家的文化，开始在国内全面推行禁止收继婚的政策，但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
经过三代帝王的努力，直到康师傅这代才初见成效。
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动了这个心思——不说跟主流价值观不符吧，就说真的要“文艺复兴”，那也得等万岁爷薨了呀……
你说他不是，他没有？
那为啥人林家的“小神仙”透露的“天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事儿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大部分的吃瓜群众基本上都是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居然对太子的这个下场并不意外，反倒是开始热烈竞猜起下个被八的是谁了……
毕竟，听林家那位小公子的意思，万岁爷的后宫八卦还挺多的。
实在不行，八一八阿哥们的也可以啊。
跟普通吃瓜群众不一样的是，四阿哥一边儿好奇莫郁说的这个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另一边儿心中却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在林家小公子“心”中，他这个“四大爷”的瓜其实也挺大的——是的，大约是听得多了，现在大家都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林家小公子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称谓或者用语。
比如，他喜欢称呼万岁爷为“康师傅”，自己这个四阿哥呢，就称为“四大爷”……
虽然说他的年纪的确做这孩子的爹都绰绰有余，但是好歹也是个皇家宗室，又是被皇阿玛亲封的贝勒，叫“大爷”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够庄重了。
不过比起这些细节，果然还是这孩子爆的料更让四阿哥在意甚至时刻感到惊恐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儿，当初刚跟这位林家小公子见面，四阿哥就收到了一个惊天大瓜——这林家小公子居然说皇阿玛将来会废了太子，然后传位给他这个一直低调透明的老四……
虽然也算是好事儿，但是这消息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真的有点儿让人扛不住啊。
特别是在这种局势不够明朗的时候，更是让他提前陷入了危机之中，四处树敌、非常地被动。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天意”也好，玩笑也罢，他对此根本就无能为力、阻止不了啊。
四阿哥现在只庆幸林家这孩子光顾着爆太子的料了，没有再提什么“明君预备役”“干掉其他兄弟登基”这种话了。
如果让他皇阿玛知道最后登基的那个是他，也不知道皇阿玛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这事儿，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能够控制的，但是能够晚点儿暴露也是好的。
不知道以后每次见面都陪着这孩子好好玩儿一玩儿，照顾得细致些、再多送些礼物管用不管用……
四阿哥陷入了如何跟莫郁相处比较好的哲学课题之中无法自拔，与此同时，他那忠实的小兄弟十三阿哥胤祥却十分开心。
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
因着这位十三阿哥年纪还小，今年才刚刚过完十六周岁的生日。这搁在现代那还是个高中生，正是爱玩儿的时候，除去那些劲爆的瓜不说，十三阿哥倒是这三个伴驾南巡的阿哥里头最关注莫郁能心声外放这个事儿本身的。
天呐！这孩子神了！
居然真的能够“腹语传声”，还说得都是大家不知道的秘事耶——简直泰裤辣有没有？！
起先十三阿哥当然是跟四阿哥、康师傅等人一样，对莫郁能够心声外放这个事儿半信不信的。
但是等到身临其境感受到了之后，他就秒变莫郁的“小迷弟”了……哦不对，算肉身年龄的话，他还是比莫郁大不少的，应该算是“大迷哥”，总之，跟粉丝见到偶像的感觉差不多了。
后来莫郁才知道，可能在十三阿哥眼中，他跟四阿哥家里那些可爱的小宠物也差不太多。
只是没有人预料的到，十三阿哥后来也险些被当成宠物圈禁十多年，等他四哥继位之后才放出来……
动手的还是他最亲爱的皇阿玛康师傅。
这事儿也算是千古谜题之一了。
毕竟在那之前，康师傅疼爱这位十三爷到了让所有人都嫉妒的程度——从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二十三岁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为止，康师傅只要是出巡，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十三阿哥。
除了他年纪小容易被疼爱之外，他本身的优秀也是有目共睹的。
康师傅就喜欢优秀的儿子。
越优秀越好。
不过有一点，越喜欢越容易苛求，而且翻起脸来还比翻书还快。
现在还喜欢的不要不要的，等五年后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就直接把人给圈禁了——听说是因为老爷子觉得十三阿哥包庇废太子胤礽。
还有八卦说十三阿哥的确包庇了废太子。
不过他倒不全是为了废太子，主要是为了要把他亲爱的四哥给捞出来——这就涉及到那段著名的狗血八卦了。
太子跟康师傅一名妃嫔有染，但不巧被康师傅给发现了。
老爷子碍于父子情面没有当场拆穿太子，只是气愤又沉默着离开，甚至之后也没有怎么处罚太子，很明显就是在偏心太子了。
不过太子只有一个，就算是被偏爱、跟别人不同些，也不算什么——谁不知道康师傅最爱的儿子就是太子了，一个女人而已，哪里有太子重要啊。
但那位妃嫔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听说当场就“被去世”了。
只是后来又听说这“被去世”是假的，这女子是“假死”，其实是被四阿哥悄悄给救下来了。
这倒也不是说四阿哥是个圣父人设，见不得死人，而是他当时估计是想要把这个事儿当成一个对付太子的底牌来着——有康师傅在旁边儿煽风点火“神助攻”，还真没有哪个稍微能干些的阿哥不想当皇帝。
至少那几位历史上有过盖章定论的是肯定想的。
四阿哥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后获胜的那个。
所以说，真不愧是康师傅，这有意无意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真是棒棒的。
原来大家都还在暗地里搞点儿小动作。
等到康师傅一废了太子之后，大家也就不装了。
都摊牌啦。
每个人都在康师傅面前拼命表现，就盼着自己成为新的太子。
万万没想到，才过了半年，刚被废了的太子又被复立了——有什么能够证明太子才是康师傅最爱的儿子？
这就是啊。
他真的，他超爱……
这种情况下，那个底牌也就没用了，四阿哥府上的谋士们就直接弄死了她……至于是不是四阿哥吩咐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他的人做的，认真你就输了。
这个时候，四阿哥其实还没做好决定，加上还想着额稍微再隐藏点儿实力，所以行事风格也都是偏向这种比较含蓄的。
等再到了后来，太子没过两年又被废掉，四阿哥这才下定了决心——两次被废的太子再复立的可能性基本上是没有了，那不如推开他自己上？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康师傅和他的数字军团们的爱恨情仇、相爱相杀实在是太过复杂，随便扒拉一下，那都可以拍成一部电视剧。
真是佩服他们这么能折腾啊，都不累的吗？
真·咸鱼打工人莫郁表示完全无法理解，但感觉很厉害的亚子……
而他之所以有时间这么胡思乱想，是因为他又被抓着“伴驾”了。
康师傅金口玉言要他伴驾，哪怕他只是个三岁半的宝宝，也得收拾收拾把自己打包送上船。
现在他就一边儿在宽阔平稳的御舟上继续胡思乱想，一边儿应付着十三阿哥的十万个为什么……
是的，十三阿哥现在跟他感情超好，就像是亲哥哥那样，没事儿就来他身边儿粘着不走，嘻嘻哈哈、叽叽咕咕，实在是非常热情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吵闹。
莫郁也是真的很好奇，这十三阿哥人长得好看又谦逊有礼，说话做事还有趣又好玩儿，基本上是个碳基生物都会喜欢他。
至少不会讨厌他。
但就是这么一个超级难得的极品人物最后却竟然落得那么惨的一个下场。
【哎，康师傅的眼神儿好像不怎么好。这么好的十三，您老怎么会那么绝情，说厌弃就厌弃了，委实可惜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康师傅正坐在宽阔精美的御舟上跟几个伴驾的官员们谈心。
这话一出，倒是让老爷子吃惊了一下，一边儿看了一眼莫郁的身体状况，一边儿想着莫郁这话里头的深意。
说他要对十三厌弃，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现在这么喜欢十三，肯定不可能忽然不喜欢的。
十三他年纪还小，又不是太子，素来都乖得很，肯定不会随便发疯的。
说起来，自己让太子“病”，这还真的病上了，伺候他出巡是暂时不可以，但是连给他问个安都不肯，这是在跟自己较劲了？
就是说，这儿子不能要了。
想到太子，康师傅越想越生气，中间还夹杂着些难过，但是他肯定也不会随便就先服软就是了。
于是在康师傅这么思来想去的中间，他到底还是因着有些心不在焉，错过了莫郁心声里头十分重要的消息，让他后来无语之极。
虽然当场反应过来好像漏了什么，他也没有时间多问了。
因为金陵城终于还是到了。
康师傅还没下船，甄应嘉就率先下船跪拜迎接了——不得不说他专门从船上下去再转过身来下跪的动作还是很尴尬难评的。
但是康师傅不介意甚至还觉得很好笑，那就没有啥问题了——老爷子想要偏心谁就偏心谁，这些事儿都跟莫郁没有啥关系。
毕竟他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啥也干不了，只能吐吐槽、吃吃瓜这样子。
好在算算日子，老爷子也快要结束南巡之旅了，看在他给的实在太多的份儿上，那就勉强再忍几天好啦。
莫郁一向十分想得开，也对自己这趟公费旅游之旅很是享受。
被奶娘抱在怀里跟在众人身后准备从御舟上下来的时候，莫郁暂时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兴致勃勃地抬头看了一眼金陵城——那还真是一眼望不到头呀，实在是繁华之极，不愧是六朝古都。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渡口，都装修得十分简单大方，让人一看就感觉十分高级。
御舟停稳了之后，康师傅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其余陪同伴驾的人缘也紧跟其后。莫郁的奶娘也十分尽职尽责地抱了莫郁下船，刚一下船，看着城里那些车水马龙的景象，莫郁就忍不住再次惊叹起来：
“好厉害，好宏伟，好壮观，气派！不愧是六朝古都。”
可惜他满腔的好心情在看到岸边站着的迎驾队伍的时候瞬间就消散殆尽。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甄家老太太居然已经带着阖家的女眷、男眷们站在了码头边，全部都是按品大妆，带着堪称样板化的微笑，很明显是来接驾的。
只是，在看见伴驾队伍里的林家几人的时候，表情忽然一滞，目光中流露出了几丝阴狠，虽然很快就隐去了，但一看就知道她此番着实有些“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细节，不影响主体剧情【？】
第30章 乳母
这其实还是莫郁第一次见到甄家老太太。
虽然他早就在系统零零六那里听说过不少这位老太太的“丰功伟绩”，但是要说亲眼见到真人，这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这位甄家老太太不愧是这原著世界里头另一位跟贾家老太太一样重量级的存在。
哦，不对，要是按照原著里头那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的设定，这位甄家老太太才是本体，那就说明她可是比贾家老太太更牛皮的存在。
毕竟，人家才是康师傅正儿八经的乳母来着，这身份地位，那简直是一般人都得仰望的存在。
奶过康师傅的那一对儿那个啥耶，简直都要闪闪发光了好吧……
不过，就算如此，您老也不能大白天的就出来装妖怪吓人吧？
看清楚甄家老太太穿戴的瞬间，莫郁只感觉自己的狗眼都差点儿被闪瞎——原因无他，只是这位老太太居然穿了一身儿大红袄子过来接驾罢了……
因为一开始被甄家老太太的儿媳妇、孙媳妇、侄儿媳妇们一水儿的高品级命妇装扮吸引了注意力，莫郁其实没有特别关注甄家老太太本人的穿着打扮。
毕竟甄家的媳妇们质量都很高，不说个个都是美人，但也收拾得干净利落、端庄大方，每一个都十分拿得出手。
特别是甄家老太太头上的装饰也是按品级来的——那当然是超品的，哪怕是在一众命妇们中间也是最为耀眼的存在。
加上老太太那仿若要杀人一样的眼神，就更容易让人把注意力光停留在她的脑袋上，而不是衣服上了。
等她收敛了目光中的恶意，努力堆出一个更加完美的笑容准备上来寒暄的时候，莫郁才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穿着。没想到只看了一眼，对方这一身儿装束给他视觉方面带来的杀伤力就强大到让他甚至一个没忍住差点儿从奶妈怀里滚落下来。
嗯~怎么说呢，就，有点儿像是过年穿的那种大红袄子，又像是有点儿褪色的新娘嫁衣……怎么看怎么别扭，透着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用力过猛。
【艾玛！老太太这是把过年的衣裳穿到了现在？还是说不小心把自个儿当媳妇儿时候的衣裳给穿出来了？不是，整个甄家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提醒您老一下……红色娇艳，您老今年几岁？】
嗯？
谁在说话？
难道这就是？？
……
骤然听见莫郁的这个吐槽心声，甄家老太太的表情从愕然到愤怒再到了然再到恐惧再到愤怒，变换了几种表情之后，终于混合成了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或者可以说是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吧。
总之，她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体验到了之前所有人在少则一盏茶、多则四五天的时间里体验到的所有的情绪变化。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心声外放啊？
还可以用那么天真无辜的表情说出来这么可怕的话，实在是气死人了。
但是偏偏，就拿他没办法。
认真你就输了。
不认真吧，还真的很生气。
就，真的很难顶……
身为皇帝的乳母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怎么办？
当然要找自己的皇帝乖儿子帮忙啦！
甄家老太太一向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故此她勉强压下满腔怒火，立刻就含着泪花儿看向她奶过的乖儿子……啊，不对，三阿哥现在已经是万岁爷了，不能再拿他当儿子看了，得当主子了……
不过原来就习惯了的相处模式又怎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改变。
这甄家老太太嘴上虽然恭恭敬敬地三呼万岁，行大礼问安，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母爱泛滥”，看向康师傅的目光也是十分疼爱，完全就是个母亲看儿子的目光……
好吧，其实按照莫郁这个吃瓜群众无责任旁观来看，这位老太太的表情与其说是母亲看儿子，不如说是……
不会吧？！！
不会那么炸裂吧？
艾玛，不敢想，辣眼睛，啊！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莫郁只管在心里默默哀嚎，人家甄家老太太却旁若无人地继续对康师傅抒发着浓烈的爱意。当然康师傅对这位乳母也是一样孺慕之情满满，所以众人就看到了十分感人的一幕，康师傅和他的乳母，时隔多年之后再见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好吧，其实也没有过很多年没见啦，就是康师傅上次来南巡的时候才见过的，距现在也就四年时间。
只不过，人家两个母子情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罢了。
【真是母子情深，令人感动……呕！这个衣服真的不能换一件吗老奶奶，您是快七十了，不是才十七呀……】
莫郁这个吐槽的杀伤力实在有点儿强，甄家老太太脸上那原本灿烂的笑容已经有点儿维持不住了，康师傅那边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只不过，甄家老太太是忍不住要生气的，康师傅则是忍不住想笑的。
康师傅当然也听见了莫郁吐槽甄家老太太穿着的心声。
说实话，他仔细一看自家乳母今日的穿着也觉得有点儿辣眼睛——这衣服其实十分精美，虽然看着款式已经有些旧了，但是很明显是御用的物件儿，应该是早年间的赏赐。
要不是如此，她老人家也不会珍而重之地在这样的日子穿出来，为此还专门没穿正儿八经的品级诰命服。
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康师傅倒是记不清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应该不可能赏赐这种颜色样式的衣服给甄家老太太——这位毕竟是他的乳母，还是视作母亲的那种，怎么会赏赐这种有点儿艳俗的颜色和款式呢？
未免太不庄重了些。
审美非常在线的康师傅对此心中略微有些羞赧，还以为是自己哪次没注意犯了个低级错误。毕竟他之前一直是把甄家老太太当做母亲一样敬重，在他眼中这位老太太跟宫里头的皇太后是差不多的。
甚至因为皇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虽然心里很是尊敬，但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情谊，内心深处对待皇太后反倒还不如这位把他从小带大的乳母这么感情深厚。
要不是林家这小娃娃指出来，他还真的没有关注过给甄家的赏赐问题，看起来以后不能偷懒，还是要亲力亲为，送到甄家来的东西不能只看礼单，至少要过个目了。
但就如同那个童话故事里“皇帝的新装”一样，如果一个问题没有人指出来，那大家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可一旦被人点破，那想要再无视就很难了。
康师傅现在就正在面临这个窘境。他虽然努力想要忽略掉甄家老太太的服饰问题，但无奈老太太穿的这个颜色样式实在是太扎眼，让他想要无视都难，末了只能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开始跟甄家老太太寒暄。
甄家老太太当然也就欣喜万分地回应起来。
这两个人正在那里没营养地问候来问候去，没想到旁边儿莫郁又吐上槽了。
【啧啧啧，看看咱们康师傅真是好顾念旧情啊。一个乳母都这么感情深……这得多缺爱啊。其实现在宫里头那位皇太后才是您老名义上的母后吧？要体验母子亲情就去找皇太后呀？再饿咱们也不能瞎吃啊，这老太太一家子人已经靠着您对她的“孝顺”蹬着鼻子上脸了，球球惹，咱吃点儿好的行不？】
啥意思？
这是说她们甄家恃宠生娇？胡作非为？
真是含血喷人、信口雌黄！好大的胆子！
乍然间听到这个点评，甄家老太太一口气哽在胸口，差点儿没厥过去。
虽然说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莫郁的这些吐槽简直是每一句都吐在了点子上，让她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
但是她也没办法。
跟所有人一样，她能听见莫郁的吐槽，但是不能说，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也就是，除了听听，啥都干不了。
就连生气，也会让人觉得是在无理取闹——这么一想，简直就更加生气了好吧。
她憋得脸色有些通红，好在康师傅是个有孝心的，见到这个事儿似乎很难收场，忙叫着众人上车，先往甄家去。
于是众人便各自上了甄家派来接驾的马车，准备前往江宁织造府。
康师傅当然是要跟甄家老太太一块儿的，另一边儿林如海和贾敏也忙拽着莫郁上了车，一起想法子分散莫郁的注意力。
艾玛，他们家这宝贝儿子真的太吓人了。
这一天天的，爆的瓜越来越劲爆，虽然说很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吧，但是就怕太过于刺激了，让人有些厚不住啊。
林如海因着还有伴驾的正经差事儿要做所以最近其实跟莫郁的交集不太多——毕竟他要承担的可不是那种游山玩水、吟诗作赋的陪同任务，而是正儿八经的差事。
他前几天已经正式被康师傅擢升为巡盐御史了。
虽然说公文等手续还没来得及办，但是既然康师傅已经开了这个口，那他这个事儿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既然已经是巡盐御史，那肯定就得干点儿巡盐御史应该干的事儿。
比如顺便查个案、特别是看看盐政上有没有什么猫腻啥的……那不用问结果也肯定是一定有的。
而且查起来也不是太难，顺带手的事儿，就是跟之前的那个什么官银亏空案件紧密相连的——简单点儿来说就是，都是金陵甄家的锅。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真正的幕后老板，当然还是太子。
说是太子也不准确，但是总归还是他那一派的老臣子们那是一定的。
查着查着，甚至还牵扯到了之前的“淤田案”，这就有点儿让人头大了。
所以，这段时间林如海其实挺忙活的。
一会儿忙着给康师傅作诗、陪游，一会儿要忙着处理案子的线索、跟进案子的进展，甚至还要跟那些幕后黑手们明里暗里的算计斗智斗勇……
除此之外，他还得分出一部分心思来关注自家宝贝儿子的事儿。
这件事儿比起之前的那些事儿来说难度也不低，不如说，难度好像还更高。
因为默玉这孩子真的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虽然说，他“想”的这些事儿吧，都是真事儿，可是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有的时候，真相是很不让人愉快的。
甚至可能是让人很难受的。
这个时候，看破不说破才是最好的。
哦，对他们家默哥儿来说，那就是看破不要“想”破才是硬道理。
可惜，林如海的这个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儿，根本就没办法实现——人家默哥儿根本就听不到他的心声，而他受制于规则也没办法直接劝……
就算是想要讲道理，也得听得明白才行啊。
好吧，他们家默玉的年纪实在还太小了，才三四岁的奶娃娃，这种做人做事的大道理他要怎么给他讲呢？
根本没有办法下手好吧？
林如海对此无比头痛，但是好在还有贾敏给他分忧。
于是这次，他手足无措之下，就又先让贾敏顶上了。
江湖救急，这个时候有一个贤内助就非常重要了。
好在贾敏也一直都是非常给力的，她随便一出手就根本就没有让莫郁有继续想下去的机会。
因为她十分懂得莫郁的软肋。
只见她什么都没说，就是笑眯眯地从随身带着的行李箱奁暗格儿里头掏出来很多零食，还都是莫郁喜欢吃的，这谁能够抗拒呢？
反正莫郁不能。
于是从渡口到甄家府邸这一路，莫郁开启了专心干饭模式，大家总算是相安无事。
可惜好景不长，等进了甄家的大门之后，吃饱喝足的莫郁果然就又找到了发挥的空间。
【啧啧啧，这就是甄府啊？那还真是很富丽堂皇呀！说是行宫我都信……哦，这甄府的后花园的一半儿伸展出去果然就是江宁行宫啊，对不起打扰了，当我没说好了。】
【哈哈哈，原来这银子也是康师傅给的呀？尊嘟假嘟？这等于是用自己的银子给人家修了一个府邸，然后府邸给人家甄家，就给自己剩下了一个后花园当行宫啊……康师傅您真是个好人。】
听到这个，康师傅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甄家老太太也有些尴尬，正当她想要狡辩一下的时候，莫郁这边儿又语出惊人了。
【啊？什么？原来皇太后也已经来过了呀？就是上次南巡的时候吗？】
【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很刺激呀。真的妈和假的妈？哦，不对，俩都是假的妈。一个奶妈一个就算是养母吧，这要是一见面，那不是天雷勾地火呀？难为康师傅这么有孝心，居然想着把皇太后也带出来玩儿。但是吧，您说您带出来玩儿就带出来玩儿吧，还把人家带到江南来……】
【带过来要是光是逛逛玩玩儿也没啥，但是你非得带人到甄家来，不用想，老爷子对两个妈的态度肯定是天差地别的了。估计是让皇太后永生难忘，再也不想来的那种旅程了吧？】
莫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都替孝惠章皇太后难过……这位太后造的是什么孽啊，这一辈子简直就是个悲剧好伐。
嫁人么，嫁了个恋爱脑、人\妻控顺治帝，爱一个董鄂妃爱得要死要活，听说都为此出家了……不对，是病死了。
反正对一个皇帝来说，不管是出家了还是病死了，那都是一样的，总之是作为皇帝的社会属性不存在了，那自然属性如何，也不重要了。
然后年纪轻轻刚刚二十上下的孝惠章皇太后就开始守寡，新上位的康师傅也不是她生的，她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也没有怎么养过他，这么不尴不尬地过了几年，熬到太皇太后孝庄薨了，因为共同的悲痛，这对儿半路母子的关系才稍微缓解了一点儿。
然后咵嚓一下，康师傅开始南巡每次必找甄家老太太这个奶妈表达真挚的母子亲情去了……
这次更加过分，属于直接舞到孝惠章皇太后面前来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康师傅跟孝惠章皇太后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点儿进展的母子亲情，就被这么一次南巡之旅给毁了。
但是其实，事情的真相远远比这更加残忍。
因为，就在莫郁为孝惠章皇太后抱不平的时候，系统零零六适时又送上了一个八卦，让莫郁都忍不住当场炸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先帝他居然……天啊！这怎么可以！】
莫郁忍不住在内心惊呼，但是系统零零六却像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样继续给他爆了更猛的料。
【球球惹，不想知道细节……我现在总算是知道甄家老太太那件衣服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先帝赏赐的呀？那没事了……就是说，这个衣服怎么看怎么像是男人送给女人，而不是儿子送给母亲的呢？九命啊啊啊！这真的是……太炸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细节，捂脸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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