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交战
“那不是协会的珍藏吗？”
方才认出答案之书的人吞了口口水：“要不然还是等等？向【答案之书】询问问题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万一索要的是我们付不起的代价”
在他的犹豫中, 红发青年已将手盖在【答案之书】的封面上。
心中默念三遍问题。鲜血滴落，将书染成了猩红。
【黑雾信徒更改传送阵坐标是为了什么？】
华贵的珠宝长出血肉，书页沙沙翻动, 停留在回答的页面上。血红色的墨水从书页中渗出来，勾勒出癫狂的字迹。
【奇迹、奇迹、奇迹即将到来！】
【睁大眼睛看着吧, 这是救赎的证明！】
【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
【我们将会拯救人类！】
字里行间漫出实质般的兴奋与诡异, 散发出浓浓的不安气息。随后，血红色字迹逐渐融化, 将整张书页染成了猩红。
更深的暗红色从纸张深处钻出来，凝结成新的字迹。原本华贵的外壳崩裂, 整体变得残破而狰狞。
【祂在看 着 你】
暗红字体开始融化，在书页上淌出泪水般的血痕。即将超出书页范围时不翼而飞, 【答案之书】主动合上。只留下惊呆了的众人。
这个回答一看就极不对劲。奥雷乌斯盯着封面, 脑海里飞快地思索起来。
祂在看着你, 而不是祂在看着你们。也就是说有人只盯上了他？
丹咋舌：“看起来是很麻烦的家伙啊,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和瑞克斯一起走，你们从另一边走，尽可能找到其他黑雾小队。一是搞清楚机械城派来的人是否全都是机械人，二是带所有人尽最大可能活着离开黑雾。”
红发青年略一思索, 很快做出决定：“我怀疑【答案之书】说的祂并不是【虫之女王】。”
其他人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弗林困惑道：“可我们这次遇到的只有祂，除了【虫之女王】, 也没惹上其他怪物啊？”
“如果祂指的是【虫之女王】, 首当其冲对上的人应该是瑞克斯。既是祂看中的祭司, 又拿了虫之心。对比之下，虽然我和女王打了一架, 但那对我的消耗很大，女王也知道这一点。我们奈何不了彼此, 祂不会贸然对我出手。”
奥雷乌斯指了指自己：“【答案之书】说的很明确，祂注视的就是我。最糟糕的可能是现在有两个怪物盯上了我们。瑞克斯吸引了女王，我吸引了另一个。分开走更合适。”
祭司蹙眉：“那不就是把危险全都吸引到你们那边了吗？”
“就是要这样，我有一个计划。”
红发青年重新将手放在了封面上。封面上的宝石不断碎裂，维持在摇摇欲坠的状态。
丹看得心疼不已：“你轻点，这可是S级污染物，很珍贵的好不好。”
瑞克斯“呃”了一声，想起对方之前那把将虫之女王钉死在地上的剑，奥雷乌斯同样没拿回来。
他记得，那把剑好像也是一把S级污染物？
奥雷乌斯掷地有声：“那就去弄新的啊。”
在场所有血脉者：“”
拜托，这是S级污染物，不是你们家随便买的黑面包好不好？这种败家的发言实在是太令人羡慕太可恨了！
红发青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贴上了败家标签，书页再次翻动，回应了他的问题。
【我们将会遇到什么？】
这次，就像是有不存在的手拿着一支笔在纸上作画，红色墨水活灵活现地临摹出一座辉煌的宫殿，瑞克斯一眼辨认出这是哪里。
“它画的是女王的寝宫？”
【答案之书】没有回答他的困惑，下一页的图画已进入了寝宫内部。满身是伤的女王暴怒不已，身旁站着一个人影。后者丝毫不畏惧SSS级怪物的怒火，露出模糊的侧脸。
下一张、下下一张、下下下一张。
书页翻动的速度骤然加快，艰难地将距离一点点拉近。【答案之书】主动吸收起奥雷乌斯的血液，与虚空中无形的力量相互拉扯。在后续的场景里，女王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头上冒出文字。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没空管你们这些人类。”
“哥哥说让我在这里等他。”
“他让你又死了一次，你还是叫他哥哥？人类可真奇怪。”
“不关你的事。”
【答案之书】的画工很好，将人类的特写画得栩栩如生。那是一种熟悉而具有割裂感的脸。容貌是阿加，神情却显得冷漠。古怪的是冷漠中又透出一丝熟悉，让奥雷乌斯下意识搜刮脑海，拼了命想要找到对应的人。
在终于找出熟悉感来源的时候，红发青年猛然睁大了眼睛。
哥哥。
这个人是埃蒙？
他死死地盯着阿加，企图找出证明猜测的答案。【答案之书】仿佛感知到他的想法，将更多画面中心放在了人类身上，对方的话变得更加清晰。
“比起在意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的伤治好。奥雷乌斯留在你身上的力量很痛吧，现在还不能离开虫之城。”
“呵呵呵人类，别以为你能够复活就一直挑衅我。我有许多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以为我想要这能力吗？”对方嗤笑一声，用奥雷乌斯从未见过的冷漠语气说。“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冕下对你很失望。为了不重蹈覆辙，派我来送一个东西。”
“我——”
女王的声音突兀地卡在原地，猛然看向高空。
人类眼眶中镶嵌着虫类的复眼，眼球上无数棱面微调，望向虚空中不存在的某处。绝艳诡秘的容颜浮现出恼怒之色。祂张口发出一声尖锐的虫鸣。无形的涟漪圈圈荡开，循着痕迹涌向远方。
顶着阿加面庞的埃蒙似有所觉：“出了什么事？”
“有小东西钻进来，不小心让它跑了。”虫之女王声音冰寒，转而看向他。“接下来它不会再来妨碍我们，先说冕下让你带了什么东西来吧。”
“最好如此。”
埃蒙淡淡说道，从怀里取出一枚怀表。它外表破旧，勉强能够运转，哪怕出现在垃圾桶里也不足为奇。
但面对这枚小小的怀表，强大的SSS级怪物表现得异常惊讶：“这是冕下让你带来的？”
“冕下复活我时说，想要祛除奥雷乌斯的力量只有两种方法。一是用更强大的力量抹除，二是运用命运女神的神器，在战斗中扭转被其命中的【过去】。冕下已经修复了神器的一部分力量，足够你使用了。”
“我知道了，必定不会让冕下失望。”
虫之女王欣喜地接过那枚怀表。自从来到黑雾时代，向冕下效忠后，祂就将这枚怀表献给了冕下。没想到时隔许久居然还能再拿到它。
这是命运女神的馈赠，从祂的神器中分裂出来的一部分，具有足以操控命运的奇特力量。
女王小心翼翼地拨弄钟表，随着指针倒跳，祂身上的伤口被奇特的力量抹除。那些恼人的红色咒文消失一空。
虫之女王见状，不由翘起嘴角，眼中尽是自信：“我这就去把那些人类抓回来，我要享尽他们的哀嚎和痛苦！”
虫鸣产生的联系圈圈散开，最终找到了偷窥者。
远处正在窥伺的【答案之书】如遭雷劈，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书页软弱无力地摊开，边缘处出现虫类啃食的密密麻麻缺口，不断向书页中心蔓延。奥雷乌斯及时给了更多的血，让【答案之书】缓过了这口气。
缺陷的残页仍未愈合，它本就是依靠强化才得到了窥伺SSS级怪物的能力。如今被发现后吃了一击，蔫蔫的不再作出回应。
奥雷乌斯将【答案之书】装回口袋里。看到虫之女王恐怖的实力，其他人明智地不再坚持。
丹很不放心地叮嘱：“一切小心，如果有事随时联络我。”
罗家族的血脉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作弊，能够轻松实现远程通讯。尽管与帕庭顿失联，但足以保证在黑雾范围内的通讯。
红发青年揉乱了他的头发，语气轻松道：“当然，我们还得回去呢。”
丹用力点头：“大哥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温馨的氛围中，忽然有人困惑地思索一阵，戳了戳同伴小声问：“诶，他怎么没付出代价啊？”
同伴瞥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大概这就是强者吧。”
第一个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强者就不用付出代价！”
对方无语道：“你知道个屁，如果你是强者，有哪个污染物要你付出代价，你能直接把它搞爆。”
……
稍事休息后，瑞克斯和奥雷乌斯率先离开了这里。
即便没看到最后，冕上拿来的东西肯定是用于帮助虫之女王的。祂的伤势一旦好转，第一件事肯定是过来追杀瑞克斯。为了防止波及同伴，两人选择了另一条相反的路。
他们没走多远，遥遥的，瑞克斯胸腔中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男人面露苦涩：“看来女王开始行动了。”
感知中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瑞克斯几乎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对方张开虫翼从高空飞过的景象。哪怕没有携带虫潮出征，所过之处万物臣服、黑雾翻涌。任何阻碍都挡不过其一击。
SSS级怪物是立于顶尖的强者。绝丽妖娆的容颜不过是虫子的伪装，祂的真实身份是黑雾中最可怖、最伟大的存在，以人类的痛苦与挣扎为乐。
倘若在十几年前，自己只能匍匐于其脚下，成为苟延残喘的一员。如今，他却已经能够和同伴一起抢走虫之心，甚至看到女王被打得分外凄惨的模样，再在对方不甘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种感觉真是
太爽了！
瑞克斯心情大好。奥雷乌斯瞥他一眼，手中正在往身上放着药剂：“高兴什么呢？”
“嘿嘿，我第一次这么出息。”
红发青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莫名其妙的得意。
仅靠双脚想要与SSS级怪物比速度，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罗家族留给奥雷乌斯的财宝派上了用处，通过奸商的能力转化为战力。
熟悉的黑色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内部缓缓旋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看着这个传送洞，瑞克斯道：“看来你和那位传说中的商人关系很不错嘛。”
红发青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传说中的商人？”
奸商什么时候名气这么大了？
“就是那个贩售人类灵魂的魔鬼，帕廷顿城最有名的黑心商人，西部贸易的新兴。据说谁得罪了他，第二天脑袋就会出现在帕庭顿地下首领的桌上。”
“哈？”
看到奥雷乌斯面上的茫然，瑞克斯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吗？”
“”
奥雷乌斯沉默了又沉默，还是不理解自己怎么黑心了：“详细说说？”
瑞克斯满脸神秘：“我也是听来的。西部边境最近来了一支新的商队，名为奸商商队。据说其背后老板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十二圆桌家族奉其为座上宾。那支商队售卖的东西质量出众、深受西部贵族的喜爱。不过他们背后还接其他生意。”
“没有什么是这支商队搞不到的，据说他们的商会会长奸商比黑雾前时代的魔鬼还要奸诈，要和他打交道就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根据之前和他做过交易的流浪血脉者说，明知道对方布下陷阱，他们还是忍不住跳了进去。奸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人！”
奥雷乌斯替其伸冤：“那是合理的赚取利益，一个愿意购买，一个有货物，为什么不卖？”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支商队肯定有问题，他们不仅对普通人售卖货物，还背靠强大的情报组织，经常向公爵大人他们贩卖情报。”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当然很不正常啊！哪家正经商队会卖关于贵族协会的机密情报啊！？”
可就是商队才好收集情报啊。红发青年满脸无辜。
商队的事情是由紫罗兰和原来负责商会的老商人着手处理的。前者负责提供高档商品和人手，后者负责商队规划和售卖。
紫罗兰背后又是黑区的头目，手下有些情报贩子不足为奇。经商路上正方便他们打探情报，以后还计划在西部设立新的奸商商会，以其为中心发展新的情报网。所谓情报贩子不就是只要你付得起价钱，什么都可以卖的角色吗？
瑞克斯一脸艳羡：“据说奸商身价万千，收敛了无数财富，连十二圆桌家族都惊叹他的富裕。有无数忠诚的手下跟随他，可奸商甚至不给他们哪怕一枚劳比。那些下属只能睡在一个房间里！”
刚想反驳，就想到黑森林酒馆的服务员们的确没薪水的红发青年：“”
灵魂都卖给奸商了，包吃包住还要什么薪水，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他还会使用神秘莫测的传送能力，每次聘请出手就要掏空一座城整年的税收！”
不，每次使用都会掏空他自己的钱包，还有我怎么不知道我掏空了那么多座城的税收。
“总之，奸商是一个神出鬼没而又能力非凡的人。你能让他帮你这么大的忙——”
瑞克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暗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奥雷乌斯，像是洞察了所有事情。后者心中微微一惊，以为自己将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
只听男人压低声音，严肃道：“一定给了他很多钱吧？”
奥雷乌斯的嘴角抽了抽，勉为其难道：“的确给得不少。”
瑞克斯眼睛一亮：“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奸商就是奸商，人如其名。你们都是从群星之地出来的，他甚至不给你打折！””
奥雷乌斯也不惊讶他知道这种程度的消息，瑞克斯身份特殊，情报灵通。他无奈道：“别说给我打折，奸商自己买东西都不会有折扣的。”
男人大惊失色：“连自己的钱都要赚？这是防止自己用太多吗？”
奥雷乌斯：“好了，这个话题打住。”
那些人到底传了什么，居然让奸商名誉遭受如此打击。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说话间，漂浮在空中的黑洞终于有了变化，一声欢快的电子音从黑洞中传出，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瑞克斯茫然抬头。
“奥——雷——乌——斯——！”
只见一头身披钢铁战甲的骨龙冲出黑洞，轰然落在了红发青年身侧。冰蓝色的火焰缠绕在战甲上，恍若从冰原上吹过的长风。看得瑞克斯无比震惊。
这是龙吧？这是龙诶！
龙亲热地拱了拱奥雷乌斯的手臂，后者拍了拍它的头盔：“家里没事吧？”
尼德霍格连连点头：“我去西部支援了！龙裔们没有来，黑雾里对混血来说太危险了，我就自己过来了。”
这么说着，尼德霍格注意到目瞪口呆的瑞克斯。
“这是谁？”
奥雷乌斯很是敷衍：“正义的伙伴。”
龙听得灵魂之火熊熊燃烧，高兴地凑了过去和瑞克斯打招呼。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了解情况的，瑞克斯交流两句，忙问：“传送阵的事情怎么样了？”
尼德霍格费劲地想了想：“传送阵？唔那个黑袍商人好像是说传送阵有问题，他已经回帕庭顿城去找贵族协会说啦！让我先来帮你们。对了对了，他还让我把这个带过来。”
龙张口示意奥雷乌斯摸进去，从战甲包裹的喉骨里拿出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装满能源液，足以支撑数天使用。
奥雷乌斯拎起瑞克斯，利落地跳到龙背后，嘴角露出一丝愉快的笑。
“那就走吧，让女王体验一下机械城科技的震撼。”
瑞克斯顿时心感不妙：“喂，你不会是想——”
尼德霍格明白了同伴的意思，同样兴奋不已。翼下两组机械发动器爆发出明亮的蓝光，骨龙腾空而起，冲向黑雾笼罩的远方。
“啊啊啊啊啊——”
瑞克斯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黑雾从脚下掠过。
远在他处的女王猛然感知到虫之心的离开，
看着瑟瑟发抖的怪物们，女王冷下脸，联想起这些人类溜【青岚之木】的场景。那可真是个笑话，足够让黑雾里的高级怪物嘲笑好几十年了。
“你们以为我会上如此拙劣的当吗，别把我当成【青岚之木】那种傻家伙。”
祂立于原地，白皙的皮肤开始片片脱落，露出其下黑亮的虫壳。其宛如第二层皮肤包裹着女王的躯体，转瞬化为一只异变的巨大母虫。
祂有占据了三分之二身长的臃肿腹部，腰部连接处极为纤细柔韧，上半身则持有一双巨大的虫镰。三个部分不甚协调而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与之对应的是背上绚丽夺目的虫翼，轻轻拍打间抖落细碎的粉末，引起地面上的怪物们竞相争夺。
所有虫类无意识地臣服于威压下，心甘情愿被女王驱使。不过今天女王不是出来散步的。
祂锚定方向，身影如狂风掠过原野。虫翅与空气摩擦破出尖锐的音爆声，速度极为可怖。
尼德霍格也认真起来。能源液注入推进器，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迟迟不散的焰流。双方互相追逐、速度不断攀升。瑞克斯趴在龙背上不敢抬头，生怕站起来就被狂风吹下去。
奥雷乌斯眯起一只眼，表情异常严肃。
比风更快、撕裂空间，SSS级怪物火力全开的速度完全超乎想象，哪怕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距离。稍有不慎就会被追上。
随着又一瓶能源液耗尽，尼德霍格的速度略微降低。一道身影从视线尽头闪了过来。
“嗖——”
怪物庞大的身影闪到面前，恍若鬼魅。锋利的前肢迎面砸落，速度惊人。
冰蓝火焰轰然炸起，化为奥雷乌斯手中的长枪挡住了这沉重一击。尼德霍格整条龙被巨力生生压下数米，红发青年的脸色略有些苍白。
好在他早有准备。青年用左手撬开瓶子，一口喝掉来自奸商的特殊药剂。
【强效补血】【力量强化】【燃血】【痛感削弱】【体质增强】
与其说是药剂，不如说是祝福的实体化产物。奸商将自己的力量投入其中，为奥雷乌斯施加远程祝福。
力量重新灌入体内，鲜红血丝缠绕火焰长枪。奥雷乌斯悍然反击，枪尖直击对方心口。瞳孔深处再次燃起血金色冷光。
呢喃低咒声在耳边响起，诅咒着他坠入疯狂。虫肢交错与枪尖撞出清脆巨响，未干的血丝趁机爬上女王的前肢。可眨眼功夫便又消失不见。
尼德霍格趁势拉开距离，双方立于空中观察着对方。女王咯咯笑道：“把我的祭司和虫之心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
“这里没有你的祭司。”红发青年重新举起长枪，冷声道。“既然到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下一秒，双方再次狠狠地撞到一起。残酷厮杀十几秒内闪过数十回合，红发青年越打越不顺手。
他对虫之女王造成的伤害转瞬就会愈合，对方好像完全不担心受伤，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而奥雷乌斯还要保护龙背上的瑞克斯，因此越发节节退败。
最终，女王的右肢突破火焰铠甲，猛地刺穿了奥雷乌斯的肩膀。血液溅射在黑色甲壳上，却不像之前那样腐蚀出伤口。
趴在龙背上的瑞克斯观察许久，终于确定了想法。扬声大喊：“不是愈合！奥雷乌斯！女王身上的伤口是突然消失的，祂肯定用了什么——唔！”
“啰嗦。”
沾满血的虫肢停在人类鼻尖前，一滴血从尖端缓缓滴落，顺着瑞克斯的鼻尖掉了下来。后者惊魂未定，冰蓝色火焰组成护盾，硬生生将虫肢卡住。
女王冷漠地将虫肢抽出，转身看着大口大口喘气的奥雷乌斯，眼中散发出强烈的杀气。
“你太碍眼了。既然你不给，那我就自己来取好了。”
第212章 命运的轨迹
伴随女王的话, 奥雷乌斯心头猛然一跳。
他强行控制骨龙的身躯前冲，以不可思议的弧度与女王的攻击擦肩而过。右侧龙翼被抓出一道深痕。
等回去就要找奸商换个永久性的飞行能力！
红发青年在心里郑重发誓，尼德霍格恼怒地喷出炽热龙息, 女王轻描淡写地挥散火焰，前肢交叉放在胸前, 显出一种奇妙的优雅。
“想要伤害到我必须是同等的力量, 现在的你已经做不到了。”
祂没有带虫族大军来，就是为了封锁对方的同化能力。奥雷乌斯的能力如今对她无效, 女王戏谑轻笑：“你只有这种程度吗。冕下如此看重你，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奇特之处。”
“之前的你不是很厉害吗？仅凭能力横冲直撞, 仅凭战斗技巧，你是赢不过我的。”
祂说得没错。神祇用千百年时间锤炼出了一身精炼致命的战斗技巧, 每次攻击都能瞄准奥雷乌斯身上的弱点。而无论再怎么努力, 后者与其差距之大不可跨越。再加上能力受限, 情况显得愈发危急。
又一次碰撞, 奥雷乌斯手中的火焰长枪消散。听到瑞克斯的提醒，红发青年飞快打量着女王，企图发现对方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女王的确很强。完全释放的怪物形态增强了体质和速度，作战意识极其优秀。在付出累累伤口的代价后, 奥雷乌斯终于有了新发现。
每当他攻击女王的胸口时，对方总会有意无意地躲过去。这微小的细节没有逃过青年的眼睛, 他忽的出声：“我知道你的弱点了。”
“只会说大话的男人是不会受人欢迎的。”
女王脸上带着微笑, 仿佛在嘲弄着他的不自量力。但奥雷乌斯清楚地看到对方躲闪的动作更明显了一些。
“是吗。”
他不再犹豫, 集中发起了进攻。
女王微微蹙眉，在对方不计得失的猛攻下露出了一丝破绽。火焰长□□入胸口, 红色花纹随之渗入其中。
这次，奥雷乌斯终于看到了。女王胸前闪过一丝微光, 身上伤口随之消失。连同【神圣武装】的祝福一并消失。
在他注意到这一点时，沉眠的世界树沙沙响动起来，好似与之应和。若有若无的光点从叶片上升起，盈盈呼唤着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奥雷乌斯拼着右半边身体被命中的疼痛，左手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这本是一个绝对做不到的动作，可在对方行动的瞬间，女王的脑袋嗡鸣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在这不足一秒的愣怔中，骨骼断裂的疼痛被强行忽视，奥雷乌斯握住了那颗正在跳动的东西。
“区区亡灵，就凭你们也敢偷袭我！？”
虫之女王勃然大怒，高昂的虫鸣冲撞着潜意识海。【罗】的意志身影缓缓消散。遭受重创的灵魂们骤然黯淡了许多，被迫蜷缩于意识海深处。
“先祖大人，我们只能帮您一次。请务必小心。”
即便这一次也足够了。
红发青年猛地一扯，欲要将那东西拽出。锋利肢足刺穿他的手臂，想要将其切下来。
“松开你的手！只有那个绝对不能给你、给我放开！”
“唔！”
女王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奥雷乌斯咬紧牙关，用力地将其抽了出来。破旧怀表上沾满血液，逐渐攀上细密的红纹。
不行、不能让他把这个夺走！否则冕上一定会生气的！
女王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惶恐与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出的嫉恨。哪怕这曾是命运女神给予祂的东西。可祂知道，自己只有使用权，无法控制它做什么。再加上当时神器的力量耗尽，才会那么痛快地上交。
可这个人类的力量居然能够污染神器，倘若被他夺走了控制权……
想到这里，女王的攻击愈发狠厉。锋利肢足贯穿人类的身躯，每次拔出都会鲜血四溅。祂想要将对方的手切下来，可刚砍到一半，血液阻止了祂的行动。
“放开！给我放开！这不是你这种货色该拿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人类仍旧坚定、毫不动摇地握住怀表，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一边毫不畏惧地与祂对视。眼瞳深处熊熊燃烧着火光，倘若是平时。女王一定会期待这簇火苗熄灭的时刻。而现在，祂心头只剩愤怒。
可恶、可恶、可恶至极！
区区人类，也配用这种眼神注视神祇！？
在主人强烈的意愿下，停滞的指针向后跳了一格、一格、又一格。
逐渐的，指针开始向后飞快旋转。怀表褪去表面的锈迹。
忙于争夺所有权的二人无暇顾及，唯有瑞克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忍受着女王身上传来的针扎般的杀气，向奥雷乌斯伸出手来：“奥雷乌斯！小心、那个怀表——”
随着他的声音，怀表的指针倒转到了最后一秒。
强烈的白光从怀表中爆发出来，淹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奥雷乌斯！”
瑞克斯急忙上前想要拉住他，又被强风吹了出来，险些滑下龙背。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抵达对方身边。
“该死的”
待白光消失，正在交战的两人不翼而飞。
瑞克斯好不容易爬起来，脸颊被破损的战甲裂面划出一道血痕。尼德霍格也急了，焦急地到处看：“奥雷乌斯怎么不见了？不会是中了什么诡计吧！”
“看起来是发生了什么，希望不会出大事。”
瑞克斯懊恼地抹了把脸：“这次我又没能保护好身边人该死的，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必须行动起来、必须派上用场，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对什么东西无能为力的人了。想想看，瑞克斯我还能做什么？
男人眉头紧皱，盯着双方消失的地方，心中飞快地思考着。
随后，瑞克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要回虫之城。”
尼德霍格满脸写着迷茫：“？？？”
“虽然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但虫之心告诉我，女王的气息距离这里非常远，几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哪怕回来也需要时间，”
“既然如此，只要回到虫之城，我就能依靠虫之心控制那些虫民，将其他人救出来！”
只要女王不回来，他就是虫之城的王。
依靠那些虫民，他们可以跨越黑雾的阻碍，将迷失在虫之城的人们带回人类领域。
哪怕是人类派遣大军也很难组织出如此强大的护送队伍，这样做很冒险，但如果顺利，他就能送那些人回家。
而虫之城出现问题，肯定也会对女王产生影响，这就是他现在能做的事情。
“你能把我送回虫之城吗？”
“我的战甲需要检修”尼德霍格嘀咕着，抖了抖自己的翅膀。“不过推进器没坏，你说的是真的吗？”
瑞克斯疯狂头脑风暴：“你只需要把我送回去，接下来就可以回来继续等奥雷乌斯了。女王来的路上肯定杀了不少怪物，虫之心与其气息系出同源，它们不会骚扰我们的。”
尼德霍格终于被说动了，它也能感觉到奥雷乌斯的气息不在这里，且暂时没有危险。
既然这样的话，稍微帮下忙好像也不是不行？
瑞克斯为它加满能源液。推进器再次亮起，幼龙载着对方向远处疾驰而去。
在他们身后，虚空中似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强烈的白光包裹着他，红发青年意识到。
世界被拉长成停滞的一帧。所有东西都在这一帧中解析成由无数线条组成的图像。而在这无尽的线条中，站立着一位背对着他的女性。
她身穿肃穆的黑色纱衣，隐约能够看到风吹起的黑色面纱。银白色长发垂落在肩头，显得寂静而端庄。
以祂为中心，虚空中漂浮着世界上所有能够想象款式的计时装置。时针以乱序的方式走动。“咔哒、咔哒”的声音交错在一起，仿佛牵扯着世界的脉络。
女神伸手拨弄钟弦，声音轻柔，像是对谁轻声诉说。
“命运是一条永无止境的河流。”
“无数支流汇聚在河中，共同涌向远方，在远方又会不断分叉本该如此。”
“但当我登上神位，望见命运尽头，却看到所有支流汇聚于同一处。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有这一种可能。”
“【这个世界的道路被截断了】。”
“我能看到的未来只有一个，那就是通往深不见底的黑雾中。”
执管命运的女神无声叹息，向着某处垂眸道：“因此，我做出了三个预言。”
“第一个预言，神眷时代必定会结束，诸神将会高举神国离开这片土地。”
“第二个预言，世界将会面临巨大的灾难，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危机。”
“第三个预言，当人类陷入绝望时，必然会出现新的英雄，带领他们走出困境。这将是一条充满鲜血与死亡的道路，但所有人不会后退。”
另一个声音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在未来留下了一些媒介。”
女神抬手，一枚怀表落在祂的掌心里。
“这些是用世界树之叶制作的神器，以命运为动力，每当得到足够的命运支撑就会开始运转。”
“它会将持有人送往过去，但那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过去。”
“什么意思？”
“最开始，所有河流都来源于同一处。因为不同的选择而产生分支。而无数分支通往的只有一个结局，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命运。在这结局之后，它或许还会发生无数改变，只是现在的我无法知晓。”
“你知道吗？孩子。未来是可以决定过去的。”
回答者满是困惑：“我只听说过过去决定未来。”
“是啊，我知道听起来很奇怪。命运是一个完整的循环，不存在突然出现的内容。如果你写好了后面的故事，前面的故事自然而然会出现。就像是一部小说，主角是一位圣骑士，那么人们就会好奇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接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来自什么样的家庭。这些故事不断流传，最终塑造出了一个【人】。”
“由未来决定过去亦是如此，假设你已将自己的故事刻在了命运中。无论通过何种方式，命运一定会将其补全。比如说，如果你在世界树之叶上写下未来会发生某事，那么它就是一定会发生的果；反之，既然你已经写下了这件事，过去一定会出现引发此事发生的因。”
“或许是某个人不经意地做了一些奇怪的联想，还被所有人接受了；或许是回到了过去某些关键的时间点，填补了空缺；或许是所有人都相信你做了某事，等这件事流传成为人们口中的真相，你或许就在所有人记忆里【真的做了这件事】，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
听者似懂非懂：“这有什么用？”
“世界的力量是有限的，善念与恶念数量有限，神祇的位置有限，信仰有限，能够获得的东西也有限。但从不同的命运里可以获得这些东西，再把它们于未来集合起来，变成更大的力量。”
“其中最重要的道具，就是这些象征着时间的表。”
精致小巧的怀表哒哒地走动着，应和着女神的声音。祂柔和道：“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未来只剩下唯一的选择，无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我们注定走入黑暗中。但集合了所有过去的力量，一定可以走到胜利的命运中去的。”
“所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那就是”
女神的声音和身影一起消散在虚空中，带着叹息般的尾音。世界在变化，女神手中的怀表变得残破不堪，表面覆满红色花纹，最终落进了青年的掌心里。
虫之女王的声音模糊地从远处传来，似乎也被这次传送卷了进来：“可恨啊可恨！唯独你们两个，我绝对不会原谅！”
——然后，世界破碎了。
红发青年下坠、下坠、不断下坠。
虚空中镶嵌着无数计时工具。滴漏、日冕、怀表、立表、挂钟、崭新的的、破旧的、正在走动的、已经停摆的
手中的怀表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时针指向某处。女神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似由这些时间与选择记录下的一封封短信。
“如果当初的原初人类没有选择分化成其他生物，世界上仅有人类这一物种生存，我们的未来会是正确的吗？不，最终，我们还是因为内乱而互相厮杀，引发世界反面的活跃，黑雾弥漫，将未来拖进了泥沼中。”
“如果当初最后的原初人类没有选择选择将负面情绪封印在反面，而是一点点去引导所有人改变自己的思想，我们的未来会是正确的吗？不，那时的情况太过危机，容不下一点点去改变。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人类死伤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引发了世界环境骤变。在面对新的灾难时，人们终于重新懂得团结一致。可那时为时已晚，所有人都在苟延残喘。”
“如果当初成为十二正神的神祇改变”
“如果换一种发展方式”
“如果克里斯汀选择留了下来，成为第十三正神”
“如果这个世界是由异神控制的”
“如果机械城没有发展出先进的技术”
一个个假设提出，而后被一个个推翻。怀表带着红发青年冲向深处，最后，他们冲入了一个黯淡的立钟中。
立钟的指针旋转，女神的声音回旋在耳边，轻轻地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是补正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白光包裹了他，随着强烈的下坠感。
奥雷乌斯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几乎同时，他又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
难以想象的剧烈苦痛从血管里迸发，血液针扎一样刺激着身体。他嘶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滴落的血液宛如活物，扭曲成不同的模样。仔细看就会发现组成符文的血液正在侵蚀着这具身体。奥雷乌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在下一秒重重地摔了回去。
好疼好疼好疼
简直像在神经上跳踢踏舞，拨弄着每一根名为痛感的神经。淋上血液的青草不堪重负地断裂，过早被透支了所有生命力。
不知道虫之女王被丢到哪里去了，他们应该都受到了波及。红发青年再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成功了，有余力观察情况。
这是一处废弃的小山坡，不远处的地面留有耕种的痕迹，看起来颇有一段时间了。
至于废弃的原因多半是野兽出没，哪怕是眼下这种糟糕情况，奥雷乌斯仍敏锐地看到地面上留有野兽的脚印。足有成人手掌大小，看起来是个厉害的大家伙。
他提高警惕，先拿出身上的物资数了数，用刀裁开衣服，勉强给右肩包扎了一下。血液就像注入身体中的硫酸，滋滋灼烧着血管。
奥雷乌斯忍耐下来，这属于抵达没有污染的世界后自然出现的排异反应。要知道迦南的天国都被封锁了那么长时间，更加诡异的血脉自然需要更久。
包扎好后，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痕迹。向着有水源的地方进发。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一条长长的小溪，奇怪的是小溪里的鱼和周围的活物都没有多少，动物大多十分谨慎，仅仅将这里作为必要的补给地。
奥雷乌斯很快知道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溪流附近留有某种大型野兽出没的脚印，看来这里是对方的地盘，因此动物很少。
好消息是只要不对上此地的主人，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坏消息是能以一己之力占据整条溪流，这里的野兽实力恐怕相当强大。
感谢皮卡教过的辨认知识，奥雷乌斯顺利地找到了食物和草药，给自己打磨出一把石刀。为了防止野外水源不干净，他又收集了一些干柴，点了堆篝火。
暖烘烘的火焰烤在身上，让他的体温终于恢复了一些。奥雷乌斯嚼碎草药涂在伤口上，做完这些后已是出了满头的汗。红发青年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黑雾时代的污染物无法在其他时代发挥作用，现在它变成了纯粹的装饰品。
这下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了。青年在心底咂舌，对付完一餐后就近找了一棵高大的树爬了上去，合眼休息起来。
睡到后半夜，红发青年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沉默地握住了手边的石刀。
【鬼火】在与女王打斗时留在了虫之城外，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刀。黑暗中，他听到了野兽靠近的动静。
对方没有掩饰，灌木摩擦的声音隐约响起，向着他所在的地方靠近。奥雷乌斯睁开眼睛，眼底没有一丝睡意。对方的脚步声徘徊在四周，像是正在寻找着什么。
透过茂盛枝叶的间隙，奥雷乌斯终于看清了来者。
那是一头体格庞大的黑熊，毛皮上布满火焰纹路，口鼻中不时喷出零星火星。正是由于它的存在，这条溪流变成了闲人免进的重地。
血的味道吸引了巨熊的注意力，它不断绕着树打转，不时抬头扫视树冠，似在观察猎物的藏身之处。红发青年一动不动地藏在树上，直到巨熊终于离开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假寐了一会儿，当第一缕曙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到脸上，奥雷乌斯翻身下树。
未愈合的伤口仍旧疼痛。他去溪边找了水喝，没找到猎物，便又摘了几个果子。
红发青年在河边洗好果子，刚要放进嘴里。心头忽然升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好安静。
这附近的动物虽然少，可昨天也没像今天这么安静
简直就像是特意为他提供安全的进食场地一样。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奥雷乌斯悚然回神。人在进食的时候是警戒心最低的时候，那头熊在算计他！
沉重的奔跑声从后方袭来。很多人都觉得熊是一种笨拙的生物，可实际上，熊类是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庞大的身躯仿佛一辆小型装甲车，直直冲向蹲在水边的红发青年。
该死的，受伤让他的观察力都下降了。
奥雷乌斯暗骂一声，利落地躲开了冲撞。这个动作让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红发青年面容冷厉，握住石刀面向魔兽。
具有智慧的火焰熊无比轻蔑地看着他，哪怕是附魔武器都不一定能够穿透它的毛皮，何况是一把石刀？
它张口吐出灼热火焰，打算直接将对方烧成灰烬。空气温度骤升，草木在高温下尽数枯萎。可在火焰熄灭后，对方的身影消失了。
火焰熊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它警惕地转动脑袋，发觉之时却为时已晚。
锋利的石刀捅进它的眼眶里，狠狠地左右搅动。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放开，庞大的魔兽哀嚎着，最终倒在了地上。人类这才跳下了他的后背。
“呼呼”
奥雷乌斯双腿一软，跪倒在火焰熊的尸体前。汗水浸透了刘海和睫毛，湿漉漉地流进眼里。剧烈运动让身体再度恶化，他的脑袋一阵阵眩晕。就在这时，新的脚步声再度接近了。
“唔呃”
不行、还不能……
“喂！坚持住，你还好吧？”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红发青年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自己在哪里听到过了。
在确认对方是人类后，他闭上眼睛，彻底晕了过去。
第213章 脸的问题
再醒来时, 奥雷乌斯正躺在一张床上。散发出干草味道的床垫松软，周围摆设简单，看起来像是某户民居。
看来是那人将自己带到了这边？
红发青年第一时间确认了自己的情况, 所有的伤口都被好好地包扎起来，身体的刺痛减轻了不少。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他松了口气,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红发青年下意识抬头, 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两人的对视中，对方率先笑道：“醒了就好。看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可是被吓了一跳。这是刚刚熬好的药，趁热喝吧。”
说话人态度温和, 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就算化成灰, 奥雷乌斯都不会认错这张脸。
他有着太阳般灿烂的金发, 海水般碧蓝的眼瞳。笑容看起来极其富有亲和力, 很少有人能把正派二字诠释的如此到位，克里斯汀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员。
“啊，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
金发青年站在床前，端着一碗草药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克里斯汀, 一名骑士。”
与迦南认识的神眷骑士不同，面前人年龄只能算得上青年, 五官轮廓显出几分青涩。与未来相比, 现在的他更加活泼一些。
克里斯汀放下药碗, 絮絮叨叨： “你是罗兰阿格家族的人吧，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族人应该还没适应这里吧。”
奥雷乌斯很自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罗兰阿格的族人身上都有先祖的庇护。我之前和你们的族人交流过, 所以认识这种气息。你们刚从神秘之地出来没多久吧，已经适应这里贫瘠的魔法元素了吗？”
寥寥几句话透露出大量信息, 让奥雷乌斯定位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时代。
这是最好的时代，诸神行走于地上，与人类联系在一起。
神眷时代正值鼎盛时期，冒险者们争先恐后地探索着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藏着无数瑰宝的“神秘之地”接连涌现，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奇迹。
而罗兰阿格家族正来自于克里斯汀找到的一个“神秘之地”。从这里出来的人们称呼自己为罗兰阿格，因为神秘之地濒临崩塌而来到了故乡外的土壤。
他们天生接触着充沛的魔法元素，个个都有强壮的身体与超凡的魔力。但外界与神秘之地不同，魔法元素浓度大大降低，这使得罗兰阿格家族的人出现了严重病症。直到此后找到愿意帮助他们的神祇，此事才告一段落。
按克里斯汀的话来看，罗兰阿格家族现在才刚刚离开神秘之地没多久。或许是因为体内灵魂的原因，他被顺利地误认了。
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奥雷乌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实话实话，这误解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便利。让他有理由继续接触克里斯汀。
作为这个时代的绝对主角，克里斯汀就是奇迹的代言词。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东西都会自动送到眼前。他需要找到虫之女王和神器，势必需要借助对方的力量。
念此，奥雷乌斯开口：“我知道你，族人们说是你拯救了我们。”
“没有没有，他们说得也太夸张了。”克里斯汀连连摆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放在漫画里，他注定是不能当反派的人。还没等奥雷乌斯再顺势打探两句，金发青年已经哒哒哒地说起来了。
“就算我不带你们出来，神秘之地近乎崩塌，到时候你们也能逃出来。我只是提供了一条比较安全的通道，还是你们自己的功劳。”
这些信息与史册记录的一样，奥雷乌斯神色如常继续道：“所以我很崇拜你。”
克里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湛蓝眼瞳亮晶晶的：“嘿嘿，你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不，这虽然对你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对被救的人而言事关生命。从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红发青年的语气异常认真，带着不容忽视的决心。他看着克里斯汀的眼神很专注，后者愣了一下，恍惚觉得这眼神里好像有一丝缅怀和伤感。
是错觉吧？
还不算太成熟的骑士心里嘀咕着，忽略了直觉带来的情报。诚恳道：“谢谢你的夸奖，如果我有帮助你，那也是我的荣幸。”
“你帮了我很多忙，甚至屡次救了我，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那让我受益终身。”
这些话倒是真心话。奥雷乌斯虚虚实实地结合在一起，顺理成章地做出结论：“因此，我想要拜你为师。”
“不用谢，既然是骑士嗯！？”
话说到一半的克里斯汀猛然回神，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他震惊地看着奥雷乌斯，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这样不太好吧。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还不够了解，仅凭冲动拜师是会影响之后一辈子的。师徒是骑士很重要的关系，不要因为崇拜而做出鲁莽决定。”
这些话说到最后，语气真有几分老师般的严肃。面对劝阻，红发青年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达成目的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克里斯汀：“你是看多了骑士小说的少年吗？”
“无论什么年龄，有一颗勇于追梦的心有什么不对？”
暗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显得无比坚决。这回轮到骑士苦恼了。对方的伤口情况古怪，说不定就是因为无法适应外界。如果他拒绝了对方，害得眼前人出事的话，克里斯汀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金发青年苦恼地进行劝阻。经过一番唇舌争斗，实在说不过他的克里斯汀不得不举双手投降。
奥雷乌斯这才心满意足，将话题转到了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克里斯汀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严肃道：“发现你只是意外。虫灾最近又开始泛滥，我是为此而来的。”
“虫灾？”
一听到有关虫的话题，奥雷乌斯顿时竖起了雷达。
“你不知道吗？”克里斯汀摸了摸下巴，索性从头开始讲。
“大概是一年前，西边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虫子。它们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嗜血成性。当时人们并没有在意，但在三个月后，王国边境的小城沦陷了。当支援部队抵达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在此之后，虫灾屡次出现。诸神屡次下令清剿，可每当教会的军队赶到，对方早已逃跑，只留下满地尸体。就连占星者们都无法卜出对方的来历，我这次前来就是因为有人说在这附近看到了古怪的虫子，其形容与先前发现的虫灾相同。”
“那些虫子长什么样？”
“很难说，你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了。它们和普通的虫子差别极大，昼伏夜出，见人便会发起进攻。”
说到这里，金发骑士又补充了一句：“我帮你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擅自行动，当时你的伤太过严重，我怕你撑不到回来。东西都在你枕头边的包裹里放着。”
奥雷乌斯低头，果然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小包裹。他身上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不谈本身价格高昂的戒指和珍珠手链，就连石刀都放得好好的。尽显骑士风范。
鬼火在战斗的时候丢在了战场上，估计已经被女王拿走了，他现在急需新的武器。包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其他封印物卖出去太浪费了。奥雷乌斯略一思索，将所有劳比倒了出来：“你能帮我把这个卖掉，换一把新的武器来吗？”
“这是某地的钱币吧，看起来是银和铁制成的，我去铁匠铺问问。这价格估计买不起什么好武器，就给你选一把剑吧。”
“普通的就好。”
克里斯汀一眼辨认出这些钱币的样式与众不同。他没说什么，收下劳比应了奥雷乌斯的委托。
“我还从没见过那么严重的伤势，你是从哪里来的？这附近的魔兽应该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是又跑来了什么大家伙吗？”
与迦南认识的克里斯汀相比眼前的骑士更为年轻些，生气勃勃的询问着他的情况。
说完了要紧事，克里斯汀缓和下语气：“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肚子肯定饿了吧，需不需要我帮你准备点吃的？”
“那就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
克里斯汀爽快地答应下来，不久就给他端来了饭。奥雷乌斯狼吞虎咽地吃完，身体里终于重新涌出了满足感。
受伤更需要滋养身体，在克里斯汀的细心照顾下，奥雷乌斯两天便下了床。血液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织构成血液的红色符文对这个世界排斥得太狠，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适应。
在照顾他的同时，克里斯汀早出晚归，打探着外面的消息。
当奥雷乌斯能够走动时，便要求和对方一起出门。克里斯汀本想拒绝，在他的坚持下终究答应了。
出门前，金发青年不放心地叮嘱：“你要是和我一起去的话可不许乱跑，把兜帽戴上，不要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奥雷乌斯答应下来，跟对方一起走出了民居。
他刚走出门，不由得微微睁大眼睛。
无数栋红色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点缀着白色与黄色的哈卡。人群熙来攘往、露出漂亮肚脐的姑娘们顶着篮子与箩筐，笑声清脆得像飞鸟。
健壮的马匹、牛羊与人并驾齐驱，在平整的石板路上穿行，街道两旁的摊位与旅店挂着颜色鲜艳的招牌，戴着帽子的摊主嗒嗒地瞅着旱烟，面前摆放的蔬菜鲜活水灵，保准一进城就能夺人眼球。
克里斯汀带他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尽头，直到周围的事物变得喧嚣吵闹。低矮的房屋取代整洁的漂亮房子，地上污水横流。
吵闹的孩童和扛着木头与铁矿的长工从他们身边路过，青年无声而低调地避开了那个小小窃贼的手，迈进了酒馆的门里。
这实在是一家很老的酒馆，橡木柜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覆盖着柔和的漆光。墙上糊了好几层墙纸，鹿角壁炉没有点火，空气中弥漫着酒与男人的大笑声。
两人穿过醉汉们，坐在了吧台前。他们穿着一件棕色皮甲，外套着黑色斗篷，和每个旅人没什么差别。但当他坐了过来，红发的老板第一时间认出了克里斯汀，立刻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虫灾有消息了吗，吉米。”
“虫灾，嘿，好吧，我就知道你来是为了这个。捕手们最近来来往往，带来了很多新的情报。我想里面会有你需要的东西。不过我想，你得先介绍一下身旁这位。”
吉米将一瓶麦酒倒入杯子里。橙黄色液体翻转出细密的奶白色气泡，随后被推向了久未见面的友人。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旁。
同行者微微抬头，露出兜帽下暗红色的头发与一截蜜色下巴。令人联想起一头优雅而致命的野兽，气质锋利得宛如刀锋。
吉米吹了声口哨：“这是你从哪里找的？这幅长相放在哪儿都太危险了。”
“别这么称呼他，他有自己的名字。”
老板耸了耸肩：“看来和你关系不错，我就不对他的钱包出手了。尝尝吧，这杯不要钱。”
佩雷斯接受了这份好意，美味的麦酒让人感到放松，他从中嗅到了麦芽曾在阳光下生长的芬芳。老板一边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他无时无刻都在擦着自己的杯子。一边思考起客人的需求。
这个男人从不需要翻账本，所有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清清楚楚，就像是调酒的顺序一样条理清晰。老板时而抑扬顿挫，时而陷入沉思，时而眯起眼睛嘟囔，时而自言自语。就像是一位慷慨激昂的演说家，正在发表重要讲话。
“你之前收到的情报不假，这里先前的确出现了虫灾的先遣兵。不过它们中途转了方向，往南方去了。”
克里斯汀扶额：“往南方去了？烈日之神在上，这些虫子饶了我吧。要到那边的路程不短，中间还有一大堆麻烦事。”
“你说得没错。”老板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事情比你想象得更糟糕，三天前南方的王国们宣布警戒，现在要过去必须经过各种关卡，费时又费力。”
“得了吧，你这么说肯定是有法子。”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没意思，克里斯汀。据我所知，城里有几支商队有通商令，如果你能搭上他们的便车，事情会变得方便许多。最近去南方的商队只有三支。”
“莫尔法商队，他们运送香草、干肉与毛皮。你应该听说过他们，你之前卖的东西就是他们收的。听说背后有大庄园主在支持，他们喜欢直接雇佣一支成熟的护卫团体，很少吸取单独的赏金猎人。坎斯商队，他们只卖好货色，价值高昂的矿石、稀少的魔药和法术材料，因此对于护卫的审查很严格。还有老树林商队——”
“【老树林商队什么都做。】”
吉米用一种轻嘲的语气说道。
“只要你付得起价钱，他们什么都卖。人、魔兽、材料、毛皮、矿石。他们就是一群疯子。但不得不说，也是最适合你的。只要你够强，他们就会花大价钱雇佣你，根本不管你的来历是否正当。”
“我会好好考虑的，他们都在什么时候出发？”
“莫尔法商队是后天上午，坎斯商队是明天上午，老树林是明天下午。你来得恰到好处。”
“我得仔细想想。”
店主做出了个“请便”的手势，转而讨论起最近赋税增加的事情。奥雷乌斯被迫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杂事。
吉米抱怨着国王实施的【酒水税】，它给依赖酒业的帝国北部带来了不少麻烦。这里严酷的气候难以培育丰富的作物，但作为主食的小麦与黑麦生长得蓬勃旺盛。
除了食用，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酿酒。店主名下就有起码20亩地，其中八成以上种的是小麦，剩下的则是啤酒花。
两人在里面呆了一杯酒的时间，将整个王国的八卦听得七七八八。克里斯汀随即带着奥雷乌斯落荒而逃，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吉米是个很厉害的情报商，但他的嘴太碎了，有时真的很让人为难。”
红发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是指哪方面？”
“我以为你会面带微笑和他聊成一片，变成很好的朋友。毕竟神眷骑士克里斯汀人人皆知，不是吗？”
克里斯汀面露无奈：“我说了，少看一些骑士小说。神眷骑士也是人，会感到不耐烦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对方脸上便露出一种捉摸不定的微笑来。那是一种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容，只要看上一遍就会让人永远不忘。克里斯汀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直到奥雷乌斯出声询问：“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我们是否见过，但会露出这种笑容的人不该被忘记。”
克里斯汀略显轻佻地开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好吧，看来接下来我们的确需要共行一段时间。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聘请你作为助手，不过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奥雷乌斯，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正好好地站在你身边呢。”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站在聚光灯下的，每句话都会直击内心。
奥雷乌斯对此毫无招架之力，看到这样的人，会成为以后注定死去的神眷骑士，很难不让人心生叹息。
克里斯汀没注意这么多。他给奥雷乌斯添了衣服和武器，又经过一番活动，让老树林商会多了一对新的护卫
他们的目的是搭乘这支商会去往南方。起行这天，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角落看去，其中包括商会会长的小女儿和一些口味独特的男性。
红发青年与友人站在那里，仅仅露出半张侧脸。微微眯起的暗金色眼瞳冷光闪动，桀骜不驯。
克里斯汀诚恳道：“我建议你把脸遮一下。”
对面人道：：“为什么？”
“拜托——你不会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吧，还是以为吉米之前说的是谎话？”
“哪句话？”
“”
面对红发青年认真的脸，骑士明显被哽了一下：“你的脸太危险那句。”
“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吗？”
奥雷乌斯长着一张恶人脸，这件事人尽皆知，对方的评价没毛病啊？
克里斯汀更加无奈：“看来你对自己缺乏认知。我就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吧。奥雷乌斯，你要知道你是一个长得很危险的男人。而在多数情况下，这就代表着秘密和强大。也就是说，你的长相非常受欢迎。”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红发青年整个人都愣了。
他后知后觉一点，自己忽略了极其重要的地方。
黑雾时代极其危险，人类的第一位本能是生存。因此气质过于危险就成了扣分项。
而眼下是开放大胆、追捧冒险与刺激的神眷时代。像他这样浑身写满秘密的男人无异于人群中闪亮的太阳，浑身散发出【来找我啊】的气质。
至于迦南当时为何没问题。有天国在，哪怕对方真的心生杂念也会转化为信仰。一路上非常干净。
综合以上所有条件，红发青年吃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的第一个暗亏。
几分钟后，他被一位陌生少女堵在了角落里。对方身穿佣兵服饰，气质张扬明媚：“我看上你了，你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
红发青年面无表情：“不用。”
被拒绝的少女也不纠缠，大大方方转身离开。只有和奥雷乌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克里斯汀看出对方的惊吓，憋笑道：“别紧张。她就是看你脸好看来问一句，你不吃亏她也不吃亏。说不定一会儿你还能看到她和别人走在一起了呢。”
这种情况在佣兵里这很常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看到心仪的对象，都可以向他提出过夜的邀请。这里的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私生活相对自由开放。没什么顾忌。
红发青年冷着脸点了点头，向对方靠近了一些。克里斯汀咳嗽一声，正色问：“你这是做什么？”
对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安全。”
“……哈哈哈哈哈！！！”
角落处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路过的人被吓了一跳。放眼望去，金发青年乐不可支地拍着身旁人的肩膀，满脸写着幸灾乐祸。
这家伙好烦。
奥雷乌斯冷漠地想。从现在开始。他要和克里斯汀为这事冷战一分钟。
第214章 朋友
时逢盛夏。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头昏脑热, 时常能够听到佣兵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这在老树林商队里是常有的事。
护送商队不是件容易活，越是庞大的队伍越是容易吸引劫匪。不过对有经验的佣兵来说，这是个好差事。
老树林商队用人奇杂, 更方便了不是佣兵团的人加入。
说话的人凑近身旁的自由佣兵，很没事干地说起了闲话：“我打赌, 那对兄弟不简单。”
对方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 两位干练精悍的佣兵走在马车左侧。金发青年面带笑容说着什么，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视线。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站在阳光下的, 两个老佣兵都和这样的角色接触过。他们天生就是队伍的领导，可以在绝境中带给所有人信心。能够遇到这样的人自然是好事, 倘若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就能以最快速度重组。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对方身旁的红发青年。
他长着一张最讨女人喜欢的脸, 似乎总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少见的暗金色眼睛惹人注目。两人刚刚看过去, 对方已投来异常锐利的目光。
“他绝对杀过不少人。”
“恐怕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伪装, 凭借这份杀气, 一定是在通缉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而且还受了伤的样子。”
“等到了目标地，就去找治安官举报拿奖金吧。”
“好”
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的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说起其他话来。
话题正主听得嘴角抽搐。喂喂, 本人还在这里听着呢，你们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克里斯汀坏笑着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真厉害啊。”
“别说奇怪的话了。”
“啊, 你也发现了吧。”
克里斯汀脸上仍旧带着笑, 眼角余光隐蔽地扫过角落。
这些人的实力不错, 但仍旧比不上他们。因此无人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了变化。朦胧的薄雾从草木间腾起，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虫、虫灾——！警戒——！”
负责警戒的人大声提醒, 商队顿时嘈杂起来。
“快快快，拿起武器, 虫子要冲过来了！”
“该死的，这地方怎么会有虫灾？”
在人们慌乱的声音中，来者逐渐显出身形。那是无数噩梦般的虫子，拥有蜈蚣般的足肢和蝎钳，头生触角，长有苍蝇般的复眼。
尖锐口器互相摩擦，发出树叶随风吹动的沙沙声。无数沙沙叶声汇聚在一起，恍若秋末落尽的枫叶。
落叶堆叠在一起是秋季美景，可倘若是无穷无尽的虫子，那便是噩梦了。这些虫子姿态狰狞、直冲人类而来，可怕得犹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唯有奥雷乌斯一眼便认出——
这不就是缩小的清道夫吗？
果然【虫之女王】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并先他一步降临，掀起了虫灾。
第一批护卫已与虫子开始交手。这些小虫子的战力远不敌虫之城的清道夫，就算普通佣兵也能轻松杀死。真正开始战斗后，佣兵们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虫灾也不过如此嘛。”
“看来还是南部的人太胆小，”
“兄弟们上啊！等灭了这波虫灾，我们就有本钱出去吹嘘啦！”
商队气势大振，人人争先恐后地冲向虫海。双方开始激烈的厮杀。逐渐的，有人发现不对劲来。
“奇怪，杀了这么久，怎么还有这么多虫子？”
每个佣兵起码杀死了上千条虫子，可仍有虫子不知疲倦地涌了过来。佣兵们从一开始的气势磅礴再到步步退败，中间居然只过了短短几十分钟。
随着第一个人力竭差点被拖进虫潮里，佣兵们开始不断出现疏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疲惫，只得退居到马车附近组成防线。
“不能再退了！后面就是马车，这些虫子把马吃了，我们就全完了！”
说到底，商队护卫就是为了保证商队的财产。倘若马死在这里，难道要他们亲自来拉车？
想到这里，其他人咬紧牙关，死守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这时，一直呆在后方的红发青年终于开始动手。他右手的伤口还没好，奥雷乌斯将剑换到了左手，与克里斯汀一起迎上虫灾。
长剑出鞘，扫开一片锋利无匹的剑光，直接绞杀了大批虫子。
与此同时，他轻轻地“咦”了一声。
倒下虫子身上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力量，顺着剑锋涌入了他的身体里。这一丝力量微不足道，却让沸腾的血液微微安静下来。
奥雷乌斯心神大振，下手变得越发狠辣，在人人精疲力尽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克里斯汀跟在他身后，一边担忧着青年的伤势，一边轻松地解决着敌人。
与红发青年大开大合的动作不同，他的出招极为轻巧，颇有种闲庭散步的优雅感。在衣服遮掩下，右臂上的怀表印记微微发烫，被杀死的敌人同样倒了下来。
在两人的合作下，虫灾的数量越来越少。奥雷乌斯杀掉最后一条虫子，手背随意擦去脸颊上的血。佣兵们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力竭的双手微微发抖。
“真是太累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和这群怪物打架了。”
“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吧，他们就不会累吗？”
敬畏的目光投向前方，两人斩杀了最多的怪物，看起来却十分神清气爽。好似不是经历了一场血战，而是刚刚经历了友好的切磋。
克里斯汀道：“你的剑术太粗糙了，完全是靠蛮力。接下来几天跟着我学，我教教你。”
奥雷乌斯没拒绝：“那就拜托你了。”
两人视若无睹地讨论起这些怪物的来历。佣兵们眼巴巴地想要听一耳朵秘密，始终没得出什么诀窍。
最后还是红发青年看了过去，主动解释道：“这些虫子不是数量多。它们是在重复。”
“重复？”
“命运有无数条分叉，当你们挥动武器的时候，目标有可能被杀死，也有可能正好躲开。但这些虫子不一样，哪怕你们砍中，它们身上的伤口也会回到被命中之前。”
“那岂不是不死的吗！？”
众人听得脸色煞白，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怖的是根本打不倒的对手。任谁面对这些东西都会胆怯。
这时忽然有人品过味来：“那你为什么能打败它们？”
剩下的人齐刷刷望向奥雷乌斯，脸上同样流露出质疑。红发青年淡淡瞥去一眼，周身涌现出冷冽的杀气。在他的目光下，对视者不由自主挪开目光。
这是从哪里雇来的家伙，怎么不长眼，这种强者是他能够质疑的吗？
商队领事擦了擦汗，从马车上下来主动迎过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听到红发青年冷冰冰地说：“你太弱。”
气氛一时变得极为凝滞，又让人哑口无言。
领事赶忙开口打断接下来的话：“这次多亏二位帮忙了，我是老树林商队的领队，能告诉我二位的身份吗？老树林商队一定会送上报酬的。”
“唉，我就知道一定会出事。”
克里斯汀小声嘀咕，转而向领队露出明亮的笑容：“抱歉，之前使用了假名。现在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克里斯汀，是一名骑士。”
“金发蓝瞳、身为骑士、克里斯汀”
领队思索一阵，猛然惊呼。
“难道您就是神眷骑士克里斯汀！获得了五位神祇眷顾的英雄！”
领队将目光投向红发青年：“那您身边这位想必也是赫赫有名之人，恕我眼界拙劣，没认出来这位的身份，不知道您是？”
神眷骑士克里斯汀虽交友众多、但一向独来独往。他到哪里就会有新的朋友，就像是从骑士小说中走出的男主角，不断谱写精彩的故事。
那么，出现在英雄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英雄了。面对人们期待的目光，克里斯汀“呃”了一声，发现红发青年也在看着自己。
好吧、好吧。都到这份上了，承不承认似乎就只是口头上的不同。克里斯汀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这是罗兰阿格家族的成员，也是我的弟子。”
这一刻，通缉犯的脸被神眷骑士打上了一层光环。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实力如此出众，与您一样是位优秀的骑士。”
喂，你们刚刚还在说我是通缉犯，未免有些太双标了吧。
神眷骑士的名号果然好用。在克里斯汀爆出身份后，两人一跃而成商会的贵客，坐进了马车里。
已经来这个世界半年了，奥雷乌斯还是不喜欢马车。不过他也逐渐习惯了坐马车的生活，再怎么颠簸的车厢能痛过这个马甲开大吗。
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后，那些小事情就可以原谅了。
商队领队殷勤地为两人倒上了茶，哪怕路程遥远，车厢里也准备好了点心和碎冰。用魔法储存着，确保主人能够品尝到最新鲜的美食。
红茶的香气冉冉氤氲，领队的神情放松些许，开始谈论起刚刚发生的危机。
“这次多亏有二位在，我们才能完好无损地突破重围。南部这段时间被虫灾困扰，商队货物卖得更好。我们本想着赚一笔钱，可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事。”
“关于虫灾，你们还了解什么？”
“您这可问对人了。我们老树林商会什么都卖，自然也包括情报。”
说到专业领域，领队笑道。
“二位刚刚帮了我们大忙，这次由我做东，你们想知道的情报都可以免费告知。”
这样说着，他喝了一口红茶，整理起自己知道的情报。
“虫灾第一次出现在是在一年前，首次发生的地点是西部的某个小镇。虽说看起来毫无征兆，实则在那之前，临镇有人看到那处村镇救了一个女人。”
奥雷乌斯眯起眼睛：“女人？”
“没错，还是一个美丽到不可想象的女人。据说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可自拔，几个小镇的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就连告密者说起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嫉妒。那个女人带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在认识她之后，原本民风淳朴的镇子一个个陷入疯狂。而虫灾就发生于女人进入小镇后不久。”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虫之女王。
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祂的恶劣兴致仍没有改变。人类的痛苦和屈辱会成为其养分，恐怕在这段时间内，虫之女王的力量恢复了不少。
谈到这个女人，领队摇了摇头。
“按他们的话，恐怕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够抵御住那个女人的诱惑。在虫灾爆发后，那个女人就不见了。这次多亏有你们指出了关键所在，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能力是重复，接下来只需要去找占星者求助就好。他们既是命运的观察者，又是女神的忠诚信徒。一定会指引我们走出困境。”
奥雷乌斯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仅仅是一个补全的碎片。而虫之女王和她的闯入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变数。命运女神先前寻找虫灾成因未果，就意味着神祇对此处命运的掌控出了差错。其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那枚怀表。
恐怕它跟着两人一起穿越过来后就落进了女王手里，帮祂躲避正神的追踪。有命运神器在手，命运女神想要找到祂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占星者就更不可能了。
能够解决这件事的恐怕只有他和命运女神的神眷者，通过接触虫灾一点点寻找对方的气息，直到锁定女王所在的位置。
“任重道远啊”
他低声说着。首先要解决掉女王，将神器拿到手，把他们送回正确的未来。
第二是解决掉女王带来的麻烦，不要对这个过去产生什么不良影响。
第三是从克里斯汀那里学习剑术，并找到见缝插针补充背景的机会。
领队用手绢擦了擦汗：“抱歉，奥雷乌斯先生，您刚刚说了什么？”
搞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红发青年的眼睛变得分外明亮。
奥雷乌斯摆摆手，很自然地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不，什么都没有。”
“这就好，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可以随时安排。”领队急忙道，企图与他打好关系。“老树林商队很乐意成为您的朋友。”
“您做的已经很好了，帮了我们很多忙。”克里斯汀适时出口，替奥雷乌斯打了个圆场。“现在南部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就连去往南部的队伍都会遭到袭击，那么现在南部怎么样？这件事想想就令人心头沉甸甸的。
说到这事，领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情况不容乐观，那里已经变成真正的战场了。数不尽的虫子神出鬼没，不过好在各个国家及时采取了行动，目前情况还算稳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突然袭击。”
“总之，现在说这些事没什么用。等到城里就好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新叶城，那是占星者的总教堂所在之地，届时可以向祂们求助。”
说到这里，领队各塞给两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两位，这是小小心意，还请收下。”我们还是不要引起恐慌了。”
两人相视一眼，紧接着听到对方说：“我们途径小城守卫力量不强，这点事就没必要惊动守军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老树林商会全权负责，还请两位赏个面子。”
克里斯汀蹙眉道：“倘若我们不说，这些城镇不知道虫灾的事情，之后遭遇危险怎么办？”
“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一并由我们商会解决，不会牵扯到二位身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领事语气婉转，尽显作为商人的圆滑：“我知道神眷骑士先生您品格高尚，可也要考虑一下我们商会的实际情况。我们一路上要经过多少个城镇，如果各个都说一遍，路程需要花费三倍不止。”
“两位定是为了节约时间才隐瞒身份加入这次护卫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倒不是害怕手上这批货晚到，如果真耽误了两位要做的事情，那才是最让人痛心的地方。”
红发青年冷漠地盯着他，直到对方额头不知不觉淌出一点冷汗才挪开眼道：“就按你说的做吧。”
领队顿时笑开了花，又塞给他一个小包：“好说好说，我们商队此行带了不少好武器。如果您没有合适的，不妨去货仓挑选一把，权当我送给您了。”
奥雷乌斯没和他客气，收下钱后便主动提出要去货车。领队亲自叫人带他们去挑吴武器，回到车上时亲信已从外面回来了，恭恭敬敬道：
“领队，我们已经将下面安排好了，他们不会乱说话的，但是那两个人……”
领队收起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严肃回答：“我来负责他们俩，你只要确保我们能够按时抵达新叶城就可以了。新叶城遭遇虫灾攻击后情况危急，正是炒价的好时候，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这批货送过去。你再私下找两个好手盯着他们，一有动静就立刻向我报告。”
“明白！”
老树林商队不愧是全镇三支最大的商队之一，这次带的货物相当齐全。奥雷乌斯上马车转了转，挑了一把最贵的剑。看得领路的手下心疼不已，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拿走了这把由名家大师亲手打造的宝剑。
克里斯汀难得冷眼旁观，离开后仍旧面沉如铁：“你不会真的打算答应他吧？”
“不答应还有什么办法，他肯定不会只堵我们的嘴，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承认，其他人全都声称没有这事，你看防卫军是信我们还是信商队。”
“可他们太大胆了，连这种事情都敢隐瞒。虫灾一起，这附近所有人都要遭殃，完全是拿人命和虫子打赌！”
“所以我们还是要说，不过得换种方式。”
“换种方式？”
“嗯。”红发青年勾起嘴角。“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嘛，想要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多的是。”
“……”
有虫灾的威胁，商队加快脚步，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个安全的据点，这是位于王国边界的一处小城，有两个国家分别派军驻扎。
由于商队暗中吩咐队伍中的人不要将虫灾的事情说出去，队伍顺利地通过了检测。不过由于遇到了袭击，商会的人心里多少有鬼，只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补充一下物资就立刻启程。
领队安排的眼线们死死地盯住了克里斯汀二人，对方居然意外的老实。除了出门采购一些干粮药品就没再做出什么可疑举动。守到后半夜，盯梢的人心头便有了些懈怠，嘻嘻哈哈地聊起天来。
“什么神眷骑士，说白了还是给钱就什么都做，除了一个好听的名声和强一点外，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要是老子也能得到那么多神的眷顾，别说什么神眷骑士，就连教皇见我都得跪着走！”
“哈哈哈，到时候别忘封我一个红衣大主教当当，咱们哥俩一个吃肉另一个也得喝口汤啊。”
“好说好说，你以后出息了也别把我忘了，咱们谁都不忘了谁。”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全然没发觉一抹影子从墙头掠过。
红发青年身穿黑色夜行衣，浑身裹得密不透风。脚尖点地娴熟地躲开监视，身形好似飘浮在夜晚的幽灵，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他极为轻松地踏上房顶。倘若白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红发青年的动作与奸商一模一样。完美地踩中了每个视角盲区。哪怕是从身后闪过，对方亦只觉得似乎有风吹拂。困惑转头时身后已然空无一物。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各个马甲的技能肆无忌惮地融合在一起，提供了相当高的便利。与黑雾时代相比，神眷时代实在是民风淳朴，让奥雷乌斯甚至有点怀念第一次见面时想要敲他闷棍的沙肯。
论暗杀，论监视，起码要那个水平才叫专业啊。
念头一闪而过，幽暗身影停在了城镇中最为显眼的建筑屋顶。
疲惫了一天的军备队长哼着小调，拎着一袋点心正打算回去和老婆好好温存一番。眼角余光冷不丁扫到自家屋顶上蹲着个黑影。
他一个激灵，顿时警戒起来。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剑柄，仔细看去黑影却已消失了。
奇怪，难道是错觉
队长心里始终带着一丝不安，挂念着家人的安危飞快跑了回去。
妻子见他回来，笑容如花地迎上来接过点心：“你终于回来了，有你的朋友上门做客，你提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朋友？”
听到这个词，队长心里咯噔一声，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这深更半夜，他哪里有会突然上门的朋友？
第215章 新叶城
联想刚刚看到的黑影, 警备队长一下子认真起来：“我这位【朋友】现在在哪？”
妻子看出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关系不好吗？我让他先去大厅坐着等你了。”
“我们关系挺好的，就是很久不来, 我需要亲自去迎接。”
队长将点心递给对方，脸色柔和了些。“你回去休息吧,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解决。”
女人犹豫了一下, 接过点心轻声道：“小心点，别受伤。”
高大男人冲她温柔地笑了笑, 转身杀气腾腾地向客厅走去。
作为城镇的军备队长，他家里特意建了一间用于接待贵客的大厅。随着靠近, 男人的脚步逐渐放轻。他专心致志地听着门内的动静，防止自己袭击。
想要杀死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这些年数不胜数。但能成功的一个都没有。他在心里冷笑, 这位“朋友”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唯有对家人的威胁是他绝对不容忍的！
军备队长满含杀机、砰地一声踹开了客厅大门。大厅里空无一人, 桌上的茶冉冉冒着热气，客人显然刚离开不久。
他眯起眼快速地看了一遍，确认对方真的是刚刚离开。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该死的。这不就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吗！？
军备队长的手背青筋暴起，将家里里外外地找了一圈。最后只发现了一张压在茶杯下方的纸条。
【尊敬的先生, 有叹于贵镇守备力量之强、镇民团结互助，实在值得赞叹。为了帮助你们成长, 我在附近埋下了一枚虫灾的卵, 希望您喜欢这个礼物。以及, 您夫人泡的茶很不错。】
【一位路过的好心人敬上。】
纸条最后还画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盯着那个嘲讽的笑脸，军备队长气得浑身发抖, 一把将这张留言扔在了地上。
“我cvo#w@！（本地粗话）”
他狂怒地抽出剑，正要往桌上劈去又想起来这是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暴怒半晌后不得不再弯腰将纸拿了起来, 觉也不睡了，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的妻子迎了上来，面露担忧：“今天不休息了吗？”
“看到这个谁还能睡得着，老子他妈我今晚不回来了，你好好休息。”
这可是虫灾的卵，哪怕对方是恶作剧，就凭这一手悄无声息的潜入功夫，军备队长横竖得信几分。
不怕有人说谎，就怕某个强者真的犯了病，非要找他们这个小地方的事。想到这个可能，军备队长的血管都要爆了。
他“砰砰砰”地把同僚全都从家里敲起来，一个个咬牙切齿地喊：“别睡了！睡睡睡，虫灾都打上门了还睡！快点起来做防备计划！”
造成这一系列混乱的犯人轻巧滑过房顶，瞥了一眼仍聊得热火朝天的监视二人组，内心摇了摇头。
就这工作素质，放黑雾时代人早就没了。
等在院子的金发青年一眨不眨盯着门口，直到他落在院中后才松了口气，主动迎了上来。
“没事吧？”
“小菜一碟。”
第二天一早，面对上门查访的卫兵，商队领事一脸懵逼。
他立刻想到队伍里是不是出了叛徒，不动声色地敷衍完了杀气腾腾、苦大仇深的卫兵，立刻叫了昨天负责监视的两人来。“克里斯汀他们两个昨天没做什么吧？”
负责监视的两人信誓旦旦：“没有没有，我们两个人一直守在门外，一只鸟都不可能飞出来。”
领事随手丢给他们几个铜币，冷声道：“那最好。如果你们真心为我干活，我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倘若偷懒耍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呵呵，那就别怪你们怎么吃下去的，我就让你们怎么吐出来了。”
两人一个激灵，立刻说起效忠的好话来。领事没管他们满肚子小心思，叫他们回去继续监视。
守卫虽然查得严，倒是没阻止他们离开。将最后一箱干粮装上车后，老树林商会的车队重新开始启程。
路过城门时，奥雷乌斯看到了昨天前去拜访的军备队长。
对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骂骂咧咧地训斥着开小灶的士兵。他身材高大，气势凶狠，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他人的目光极为敏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股不自知的血气，军备队长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暗道：这肯定是个强者！
他敏锐地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红发青年站在车队里，抬头冲他友好地一笑。神情里还带着几分熟络。
奇怪，我们之前见过吗？
这么特征鲜明的人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军备队长迷茫思索，始终没在脑海中找到对应连。他目送这支队伍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老树林商队的身影，男人才回过神来，拧眉看向身前的士兵。
“你不回去执勤，还在这里干嘛？”
“队长，你刚刚没让我回去啊。”
“好小子，还敢说是我的错？来，我们练两手。”
“不不不队长我错了肯定是我的错！嗷！轻、轻点，您别把一晚上没睡觉的气发在我身上啊！”
“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谁会把气发在你们身上啊！”
“”
哒哒的马蹄声走向远方，克里斯汀低声问：“你昨天到底是怎么告诉他们吗？效果居然这么好。”
“秘密。”
“在这时候就不用卖关子了吧？”
“反正你迟早会知道。”
“？？？”
越靠近南部，谈论虫灾的人随之多了起来。
正如克里斯汀和酒馆老板所说，通往南部的路程不短。他们需要经过很长的路段，还要穿过好几个国家的边界线。
好在老树林商队手段过人，提前获得了对应的许可令，让旅途变得轻松不少。
再加上克里斯汀和奥雷乌斯在，这条路走得畅通无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传闻。据说有一个强者发了疯，专门攻击那些发展兴盛的小镇，会在晚上发去预告信。
信的内容无外乎是一句话：为了考验你们小镇是否团结一致，我在你们镇子旁埋了一枚虫灾的卵，希望你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无辜遭殃的小镇们怒气冲冲，事情在真的有小镇发现周围虫灾出没痕迹后到达了巅峰。这些小镇一边大力提升警戒，一边联名对这位投靠敌人的强者发起了通缉。就连克里斯汀都收到了特意发来的邀请信，这是仅对佣兵协会追捕成绩前十位强者发送的特殊信函。
金发青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邀请信，忍不住吐槽：“他们肯定搞错了吧，哪有这么无聊的强者啊。”
奥雷乌斯：“”
克里斯汀：“老实说，我见过最无聊的半神在极北之地堆了两百年石头，都没他们说的这人这么无聊。堆石头好歹是为了锻炼意志和身体，这家伙图什么，名声吗。他还不如直说自己投靠了虫灾呢。”
奥雷乌斯：“”
克里斯汀：“奥雷乌斯，你怎么不说话啊？”
红发青年幽幽地看着他。半晌，克里斯汀笑容微僵。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邀请信，抬头看看沉默的青年，又低头看看信，再抬头看看对方，又低头
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后，他嘴角抽搐道：“不会真的是你吧，但收到信的可不止我们路上那几个。”
奥雷乌斯眼神飘忽：“为了掩人耳目，其他地方我也顺手送了几个。”
克里斯汀：“顺手的距离可不近呢。”
奥雷乌斯：“那还不是半个晚上就解决的事，这地方可比我来的地方安全多了。”
克里斯汀：“所以真的是你？”
奥雷乌斯：“是啊。”
克里斯汀：“”
奥雷乌斯：“”
金发青年默默地将推荐信揉成一团，放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他痛心疾首道：“我让你去通风报信，没让你真的把自己混成一个通缉犯啊？”
红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这样不是比较快嘛。你看，如果是以普通的身份去说附近有虫灾，对方一定会怀疑和盘问。但只要以敌人的身份去，哪怕拿不出证据也会第一时间引起重视。”
克里斯汀满脸怀疑：“到底是什么让你养成这样的观念的？”
当然是黑雾时代啊。
看看艾博，他的骚操作实在太多，已经让梅森本体养成了一种神经反射。只要这家伙出现在哪里就必有阴谋，因此奸商现在都没离开国都，怕的就是马甲一走，艾博搞出来一个大新闻。
“算了，这些事我帮你搞定。接下来进了新叶城，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
奥雷乌斯乖巧点头。克里斯汀隐隐有一丝不安，却又没办法，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决心仔细看好对方。
在这样的气氛下。商队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新叶城。
作为命运女神教会的总部，新叶城的布局犹如一条莫尔比斯环。双环形的城墙连接在一起，象征命运的无尽与循环。
门口的来检查分外严格，装备森严的守军挨个检查车厢、核对身份，等待的队伍很长，却意外地没什么人抱怨。
老树林商会具有特殊许可，走的是商会入口。左边便是普通的排队通道。
不少普通平民排在那条通道上，手里身上大包小包、拖家带口，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之色。他们都是从更南边的地方赶来的灾民，破烂服饰与装备精良的商会形成了鲜明对比，令人见之难忘。
克里斯汀看着这些灾民，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曾经来过新叶城。当时这里正是春天，百花盛开、所过之处全都是原野，尤其以新叶城之南为盛。南部本是丰盛的粮仓，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虫灾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什么时代，最受苦的永远的底层。
虫灾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老树林商队来时走的是从内地通来的路，因此所见情况还算好，但新叶城汇聚了四方人流，其中新叶城以南是虫灾的高发区，受灾极其严重。
看到这情况，旧地重游的克里斯汀提不起说话的兴趣。奥雷乌斯也没打搅他，而是默默观察着这里。
商队平安无事地进城找到落脚地。等卸完了货，老树林商队的领事第一时间找到两人，恭恭敬敬地送上了结算的工钱。
“路上多谢两位的照顾了。”
话里话外不言而喻：事情到此为止，希望各退一步，不要再继续追究了。
能当领事的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能从两人的行动品出些味来。奥雷乌斯扫了一眼，商队人群中果然不见当初监视自己的两人。看来领事也知道这两人靠不住了。
他收下钱：“我也希望不会再有之后的事了。”
“好说好说。”
领事赔笑，虚伪地与他们寒暄了一阵便立刻送客出门。看样子恨不得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克里斯汀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无奈神情：“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讨厌。”
“和我在一起的话，之后说不定能够体会到更多次。”
“听起来还不错嘛。”金发骑士满脸跃跃欲试，“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占星者的神殿里看看？”
“我想先去南部看看。老树林商会虽然不靠谱，但虫灾事关他们能不能及时抵达新叶城，他们肯定会去和神殿沟通的。”
“我想要证实另一件事。”
奥雷乌斯说着，掌心不自觉按住了手腕的纱布。
自从来了这里，他的自愈能力大受阻碍。血液开始侵蚀身体，手腕伤口到现在都没愈合。惯用手出了问题很影响战力，他得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克里斯汀想了想，也同意了他的话：“那就先去南边看看吧，我也有想证明的事情。”
奥雷乌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克里斯汀，你现在有几个神眷印记了？”
“嗯？五个。”
克里斯汀大大方方地回答，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他每次获得神眷就会搞得惊天动地，像青年这样不知道的人才是少数。
五个
红发青年在心里默默念道。迦南第二次返回过去时，克里斯汀说过自己是得到三枚神眷印记后，命运女神主动找到他的。
“我有一个猜想。或许命运女神早就开始寻找虫灾的罪魁祸首了。而你就是这件事的核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每次杀死虫子你都会得到一些好处吧。”
克里斯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不也是吗？倘若不是印记没有反应，我就要以为你也是命运女神的眷者了。”
奥雷乌斯没有隐瞒：“杀死虫子可以恢复我的伤势。”
克里斯汀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你的伤口一直没恢复，我还在担心呢。”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吗？”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只要知道你是我朋友就好了。”
奥雷乌斯眼底染上点点笑意：“我知道了，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大概——也算是临时师徒？”
克里斯汀不轻不重地开了个玩笑，嘴角微微翘起。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改了方向，向着南门走去。没想到刚刚靠近后就被士兵拦了下来。
全副武装的士兵客客气气道：“抱歉，新叶城的南门现在禁止通行。”
奥雷乌斯打量着他身后来往巡逻的小队和紧锁的城门：“那如果我们想要去南边呢？”
“需要向教会和本地长官提出申请，拿到文书后即可进入。”
金发青年很不死心地问：“没得商量？”
士兵完全不吃他这套，手中长枪闪着寒光，交叉着拦住了去路，两人只得原路返回。
走到角落，克里斯汀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下可糟糕了。虽然我认识占星者，不过他们审批的手续非常麻烦，必须要结合命运女神的启示”
“什么意思？”
“呃，看星星。时机到了才会开始批改文件，时机不到的时候连人都看不到。”
“那什么叫时机到了，什么叫时机不到？”
克里斯汀无奈摊手：“这就是问题所在，到不到都取决于他们今天想不想工作。不想就是不到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有一个想法。”
“我也有一个想法。”
两个人相视而笑，观察起守卫们的排班情况。他们很快找到了换岗中的缝隙，这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把握，但对于两人而言轻而易举。
两人瞄准换岗的间隙，从藏身之处猛然跃出，踩住城墙借力飞驰，在不动用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如履平地。
所有守卫被他们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纷纷大喊：“有人冲出去了！快拦住他们！”
奥雷乌斯利落地躲开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急声道：“快，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只有这时候想让我出场吗！？”金发青年无奈大喊：“抱——歉——请告诉大主教，之后我——神眷骑士克里斯汀会亲自上门赔罪的！”
这个名字果然震住了士兵们。稍稍犹豫间便彻底失去了追捕的机会。眼看着两人翻过城墙跳了下去。守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道：“他真的是克里斯汀吗？传说中的神眷骑士？”
另一个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啊，回去汇报大主教吧。不过我知道有一个确认的办法。”
其他人齐齐竖起耳朵：“是什么？”
那人斩钉截铁：“能从虫灾里回来的就是，不能回来的就不是！”
第216章 黑雾时代的真相
跨越南部的高墙, 迎面而来的是广袤旷野。通往新叶城的大路上无人问津，看起来分外寂寥。
“这边没什么人了，想要去新叶城的南部居民需要绕一个大圈, 从左右两个哨口通过。在那里设有专门的检查岗。”
克里斯汀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出示意图。人群如礁石分水般分流到两侧城门, 以最大程度缓解新叶城的人口压力。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距离, ”
“既然决定了就走吧。”克里斯汀扔掉树枝，语气轻快得像是郊游。“只要跨越盟约树林, 我们就会会进入虫灾的高发区了。”
“盟约树林？”
“那是与稀有物种妖精达成契约的地方。大概三十年前，这片大陆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种族。妖精大多体型小巧、亲近自然, 可以帮助植物生长。种植了大量作物的南方很受妖精们喜欢。各国统治者们与之交流沟通后，在南方的森林里签订了盟约, 约定互不侵犯。”
“当然, 这只是口头说辞。妖精漂亮而珍惜, 一度被捕杀到差点绝种。当时的妖精王拼死报复, 人类死了不少强者。最终由诸神出面协调，这才达成了在那片森林里达成了盟约。其实我觉得，妖精提出想要报复或者让人类灭族什么的才是最正常的事情，这种盟约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奥雷乌斯为之侧目：“你说了很可怕的话啊, 明明是神眷骑士还说出这种话，不怕降下神罚吗。”
“”“哈哈哈, 经常有朋友这么说我啦。【明明是人类却会为异族打抱不平】【既然是人类就多为人类想想啊】之类的。倘若真的发生战争, 我一定会是活跃在最前方的人。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异族与人类做错了什么。说到底, 我们都是为了生存选择奋战到底而已。”
克里斯汀用双臂环住脑袋，看着前方的路说道：“我呢, 最开始成为骑士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好帅啊——真的太帅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出手帮助其他人的人，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会油然而生信赖的人, 哪怕面对狂风暴雨亦能无所畏惧的人。这些本来都不是应该由一个乡下孩子肖想的东西。”
“漂亮的铠甲、昂贵的长剑、驯养一匹马的费用要我家里五年的收入。梦想是人人都能有的东西，但现实会把梦想打垮。人生本来就不是大喊着“我来了！”就能解决的简单事嘛。”
“奥雷乌斯，你的一生里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超乎想象的馈赠？那种让你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其他人绝不可能获得的礼物。”
有，当然有。
车祸死后来到了异世界，得到了世界树作为金手指。创造出了奥雷乌斯、迦南、奸商这些马甲，拥有了家族、商会、小镇领土。新的父母、朋友
拯救了一些人，失去了一些人。认识了一些人，告别了一些人。
每个马甲经历的故事都是他的故事，每个马甲认识的人都是彼此认识的人。有时梅森也会觉得混淆，在扮演这些马甲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比自己真正的生活还要刺激。
就像是亲手捏了一个角色投放进游戏里，任何后果都不会牵扯到自己。他是现实世界中唯一的玩家。只要想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就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开始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目标，未来也只会越来越好。
他比任何人都更多地获得了礼物，就像是克里斯汀成为了神眷时代的宠儿一样。倘若说黑雾时代也有主角，那肯定非他莫属吧？
看到青年的表情，克里斯汀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获得了自己不敢相信的幸运。“所以我非常感谢烈日之神冕下。是他给了我选择的可能。很多人说，如果当初冕下没有选择我，克里斯汀也只是村里干活的农夫而已。这句话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想要开出花来就必须有发芽的土壤，但最后能够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是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我呢，想要做个好人。”
“我想要成为只要想到就会让人心生希望的人，我想要成为守护他人的人。力量可以用来伤害也可以用来守护，而我想用它点亮火把。人是非常容易改变的生活，而唯一能够维持自我的标杆便是信念。千万不要迷失自己的道路，否则迟早会被力量迷惑。”
现实中唯一的玩家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克里斯汀道：“作为人类，我去守护人类；作为骑士，我去守护弱小；作为我个人而言，就算是曾经统治过人类的魔兽也不是什么坏家伙。现在的魔兽大多成为了人类的奴隶或商品，双方都只是为了生存。”
青年心里一动：“哪怕他们会杀死人类、玩弄人类、甚至毁灭人类？哪怕他们生来就建立在人类的痛苦上，以人类为食，奴役人类，这样的种族也是正确的吗？”
“不要被表象蒙蔽了。”
克里斯汀停下脚步，抽出佩剑轻声说。
“老虎吃羊、羊吃草，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某个种群的悲歌对于侵略者而言不值一提，哪怕之后提起这些遗憾，那是一种可以把玩的悲伤。后世人只会觉得曾有个辉煌的种族毁灭，真是太可怜了。但如果这个种族重新降临，最终相互厮杀的必定是他们双方。我们能做的就是永远站在最顶端，绝不能输。”
沙沙叶声不知从何处飘来，如春蚕食叶般愈发靠近。
随着和煦的微风吹来，天空的云朵、地面的植物、微微震动的石块与地面、任何一处都有可能突然冒出袭击的虫子。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同伴抽出长剑，声音顺着微风传来，带着一丝内敛的伤感。
“如果这个世界上仅剩下人类，未免有些太寂寞了。”
克里斯汀微微一愣，面前闪过如匹剑光，搅碎了迎面飞扑的虫子。他哑然失笑，提剑同样冲了上去。精心训练过的剑术利落干净，身旁红发青年身形矫健，左手持剑分毫不逊色。这波虫子大约上百只，被两人轻松处理干净，满地尽是虫尸。
奥雷乌斯顺势点火烧干净，金发青年赞叹道：“干得不错嘛。”
对方丝毫不服输：“你也是。”
“这种地方就不用夸回来了，这些小家伙对我们没什么影响。”
克里斯汀有些无奈地笑了：“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点什么。老实说，我可能没办法理解你刚刚那句话的思路，因为这片大地上本来就只有人类啊。”
电光火石之间，红发青年猛然睁大了眼睛：“等等，你再说一遍？”
克里斯汀茫然：“呃，在这片大地上本来就只有人类啊？”
这是异族刚刚出现，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种族的年代。
人类是这片大地的主宰，活跃于山川河流的每个角落。他们不知道未来会有巨龙翱翔于苍穹之上，尖耳精灵优雅地跃过枝头，妖精们围着独角兽嬉戏追逐，深海中会浮出美貌的人鱼与海妖。
神眷时代最主流的认知仍是人类才是唯一具有思维的人形生物，除此之外，这片大地上仅有魔兽而已。
最初，这些魔兽依靠强大的身体力量占据过上风，一度成为大陆主宰。可最终仍旧是人类取得了胜利，随着十二正神的逐步就位，最强大的魔兽也为之退避。神祇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最高战力与守护者，因此涌现出了众多异神。
说到底，异神都是模仿最初的正神而生的后来者。
红发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让克里斯汀有点毛悚悚的。
“呃，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你说得很好。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了。”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一丝冰凉。
假设将情况对换。
将伴随世界树而来的魔法元素替换成黑雾。
魔法元素赋予了人类施法能力，促使普通生物变成了魔法生物。
黑雾使得人类变成血脉者，魔兽异化为污染兽。
这不就和神眷时代最开始的情况一样吗？
经过长时间的互相厮杀，人类逐渐走向末路，因此力量消退，最后的原初人类选择将人之恶封印在世界反面。即便如此仍为时已晚，当时的魔兽成为外敌。后来随着十二正神登位、人类复苏。这才是神眷时代真正的开始！
而在黑雾前时代，十二正神掀起神战，教会之间厮杀，战火波及整片大陆。机械城崛起，普通人也能轻松拥有杀/人的力量。无疑于将一颗火星投进油锅里，让事态彻底失控。之后【万事万能之主】出现，代替当时的月神庇护人类躲避黑雾与怪物。
而在那之后，教会开始走上了人造神明之路。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成功，直到迦南的出现才看到了希望。
“命运是一个循环”
红发青年低声呢喃，神情满是肃穆。
黑雾时代基本复刻了神眷时代前期的所有事情，区别仅在于本该出现的神明没有出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道路、道路、还是道路！
在迦南第一次穿越，击杀兽神时，跨越时空而来的小妖精皮卡曾说过“我们的道路被阻断了，这条路走不通！”
【万石之母】、【青岚之木】和【虫之女王】也隐约透露过：“这个时代不是神祇的时代.”
议会长说过：“无论是贵族协会、教会、黑雾信徒还是手艺人，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道路而已。”
为什么人类屡屡受挫？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无法冲出不见天日的夜幕？为什么黑雾信徒一定坚持异变才是拯救人类的办法？为什么艾博声称他们是在拯救人类？
因为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人类的位置对应的不是人类，而是神眷时代的魔兽！
是的，黑雾时代不是毁灭。
它是一个新生。
一个属于下个时代的
新生。
第217章 计划
想通这些事,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改变这些事的艰难，可已不再会为此而迷茫。即便接触那些人的是马甲，可梅森仍旧深深地被这些高贵的心灵吸引着。
与他们的相遇彻底改变了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让他从只想苟活变成了坚定迈出第一步的人。
正如克里斯汀所说的那样，当人类遭受危难, 他为人类而战；倘若所面敌人将会是下一个时代, 就更该由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玩家”来撕开剧本。否则再看到那些人时，他该怎么说出久别的问候呢？
他睁开眼, 眼底一片坚定。克里斯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我知道虫灾的指使者是谁了。”
听到这里, 克里斯汀顾不上询问刚刚的事情，急忙问：“是谁？”
虫灾来得突然, 命运女神无法检测, 其主使究竟是谁让所有人一直大伤脑筋。
红发青年道：“是一位异神, 我不知道祂的神名, 代称是【虫之女王】。以人类的痛苦与绝望为食，极其暴虐残酷。祂拥有一枚命运女神的神器，因此逃脱了众神的观察。神器的使用需要补充能量，祂应当是来这里掠夺资源的。”
去往未来的神器是一张单行票, 至少对曾经的女王来说是这样。
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其最后都必然进入循环。命运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衔尾蛇, 但凡没有毁灭的世界都将通往同一个未来。从这个时代的宠儿变为下个时代的养分, 其中一大证明就是本该站在人类这方的神明纷纷陨落, 一旦重启人造神之路就会被阻拦或打断。
不知为何，命运女神给予了这些异神活到最后的可能性, 让祂们没在黑雾前时代陨落。即便如此，黑雾时代仍不适合神祇生存, 想要活下去的异神们苟延残喘，皆化为投奔黑雾的怪物。
可在奥雷乌斯的影响下，虫之女王回到了过去。
手持命运的神器，无惧于众神的观察；知晓未来的轨迹，能够规避危险与风险；本身即为不老不死的神祇，成为逞凶的资本。
以祂的性格不搅出一番腥风血雨才奇怪。之所以攻击新叶城，恐怕与这里是占星者教会大本营分不开关系。
克里斯汀蹙眉：“据我所知，命运女神只有一件神器，名为【命运之间】。据说在那里能够看到命运的所有可能性，凡人步入其中，即可明晓过去、现在与未来。按道理来说神祇对神器的掌控是绝对的，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祂掌握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神器，幸运女神将【命运之间】拆开散落各处，。奥雷乌斯默默想着，没有回答对方的自言自语。
金发青年想了一阵，最后选择放弃。脸上露出开朗的笑容：“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就会轻松很多了。虫之女王想要掠夺能量，我们就去阻止祂。既然祂一直不露面，只靠虫灾活动，证明神器肯定存在某种限制，一旦真身出现就会被发现。我们只要把虫灾解决掉，祂肯定就会坐不住的。”
红发青年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向新叶城以南深入。
这片区域早已被虫灾侵蚀，任何一处都可能藏着大量虫子。死亡的陷阱悄悄窥伺着路人，不知多少无辜者在逃亡的路上不幸中招，沦为虫灾口中的饵食。
即便是实力强大的军队也很难应对大批虫子的袭击，哪怕清剿过一次又一次，深埋在土壤中的虫卵仍会二次孵化，斩之不绝除之不尽。
再加上女王创造出的虫灾本身具有“重复”的特性，普通人极难完全杀死，如今的南部已经变成了虫子的大本营。之所以还有人活着，和虫之女王喜欢饲养人类的天性分不开关系。
比起直接杀死所有人，祂更喜爱用压迫和危险带来恐惧。让生活在南部的人夜夜从睡梦中惊醒，因为虫子的嘶鸣而彻夜难眠、畏惧难挨。
但今天，肆虐南部的虫子遇到了对手。
神眷骑士和红发青年一路斩杀过来。他们一个是命运女神的眷属，能够吸收虫灾身上的命运之力；一个是神器的另一半开启者，通过斩杀虫子来恢复伤势。
新叶城以南面积很广，支撑起了三分之一南部的口粮。
新叶城以南又很小，两人仅花了不到半个月就杀穿了这片区域。身后留下的虫子尸体足以堆成小山，烧成了厚厚一层灰烬。克里斯汀果然履行了诺言，倾囊教授奥雷乌斯剑术。
起初，克里斯汀只是凭着莽劲儿用剑，第一任老师说他根本配不上用剑，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但他也是对克里斯汀影响最大的人，为他奠定了剑术的基础，并指导他投奔了第二任老师，当时赫赫有名的王国骑士。
在后者的指导下，克里斯汀的剑术一日千里。他不怕苦不怕累、还有优秀的剑术天赋与神眷，很快脱颖而出，成为了王国骑士最骄傲的弟子。
之后，初出茅庐的克里斯汀开始游荡四方，融合百家所长，在实战中学习剑术。金发骑士将这些东西嚼碎揉烂，认真教导。奥雷乌斯的身体素质本就强悍，短短半个月就完成了脱胎换骨，顺利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拂，风里传来海鸟的啼鸣。雪白浪花拍打着沙滩和礁石，南部的海风和日丽，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日光下粼粼闪烁。
“呼”
克里斯汀蹲下来，用海水洗去剑上的碎渣。他许久没这么长时间战斗过了，这半个月下来分外考验体力和意志力。瞟了眼身旁同样在清洗武器的红发青年，他心中不由暗叹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他对罗兰阿格家族算得上熟悉，毕竟是自己亲自救出来的。这个家族除了超凡脱俗的魔力控制力外，最奇特之处在于能够呼唤先祖的亡灵。
他们可以通过秘术得到亡灵加成，发挥出超乎寻常的能力。这对施术者的要求很高，在罗兰阿格家族内亦是最高等的秘术。
但看着红发青年的表现，他开始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能够长时间使用这种秘术的人？否则怎么会跟得上他的速度？
不是克里斯汀吹，整片大陆能够与他并肩的人无一不是顶尖之辈。最低都是千年难遇的魔法师、举世闻名的炼金术师。神眷带来的不仅仅是名声加成，还有对实力的全方面增强。
烈日之神和月神的眷顾让他在日月下永远精力充沛；魔法女神的眷顾让他能够轻松使用魔法；医神的眷顾让他能够制作和分辨草药；命运女神的眷顾则使他注定永远走在通往目标的道路上
可这家伙怎么回事啊！？他身上没有任何神祇的气息，又是怎么追上自己的？
奥雷乌斯专心致志地清洗剑刃，浑然不知同伴的纠结。
哪怕知道他也肯定是含蓄一笑，绝口不提两者之间的差距。
克里斯汀只是得到了神眷，他是直接融合了一枚神格。哪怕那是异神的神格，这两者能一样吗？
他不仅能打，他还可以继续打。红发青年清洗好长剑（这是他半个月来换的第三把了），解开自己右手的绷带。曾被女王虫肢刺穿的手腕愈合大半，新生的嫩肉呈现出娇嫩粉色，隐约可见血管。
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皮肉和血管仿佛两种互不影响的生物，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和谐。只要不受伤，这些血液就不会再侵蚀身体。
如今奥雷乌斯就像是一个包裹着硫酸的活体火乍弹，已经彻底弄不懂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他索性放弃了思考，反正回去都会恢复正常。
红发青年站起身，转头看向克里斯汀：“我们已经清理完路上遇到的所有虫灾了。”
对方面露自豪：“是啊，真的是很辛苦呢，好在我们顺利完成了目标。”
红发青年点头承认：“没错，所以现在我们只要杀回去就好。”
克里斯汀：“是啊，接下来只要杀回去嗯？？”
他反应过来，满脸黑线地压住对方的肩膀：“你这是在玩我呢？我们刚从虫灾里闯出来！你知道这半个月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红发青年得逞地一笑：“知道啊，要不要我再说一遍你上厕所刚脱下裤子结果从从里面冲出来一只”
“啊啊啊闭嘴啊！”
克里斯汀不是娇气的人。
他出身于乡村，干过最苦最累的活。为了学习剑术年复一年进行锻炼，曾爬上数千米的高山只为给昏迷的孩子采摘草药。
他不是被鲜花和诗歌堆砌出来的样子货，而是真正依靠自己一步一脚印走过来的人。
即便如此，看着面前的红发青年，克里斯汀仍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一直生活在大家的追捧下，逐渐变得吃不了苦了。
在虫灾日夜骚扰，好几天没能休息好的时候。他每天醒来和没睡一样，而红发青年精神焕发，甚至还能提前出去找食物当早饭。
在他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红发青年精神焕发持剑追着虫灾砍，拦都拦不住。
在他不小心受伤，满地找草药包扎的时候，回来的红发青年顶着一身血口子，笑容爽朗地说：“嗯？你说这个吗，不痛啊。”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这家伙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啊？克里斯汀难以想象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奥雷乌斯这样的性格。随着认识的加深，他越发意识到对方的不可思议。
这小半个月以来，两人看过许多地方。
他们从虫灾口中救下过遇袭的村庄，在路边捡拾起累累白骨，默默放入临时挖掘的坟墓中。
遇到的孩子上一秒笑着，下一秒从体内冲出无数虫子来；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路边默默流泪，两人只能送他最后一程。
遭受过虫灾白天黑夜的追杀，最长时间一连七天几乎没怎么合眼，最后是靠克里斯汀的魔法和奥雷乌斯伤人又伤己的血爆冲出重围，后者在逃出来后躺了足足两天。
遇到过逃难的南部人，一张张脸上满是背井离乡的惶恐与不安，可他们别无选择。
有人避之不及，生怕他们带来灾难；也有人偷偷帮助他们，冒着被虫灾牵连的危险收留两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甚至有人开始崇拜虫灾，希望借此逃脱死亡或带来利益。
有些人失去一切决意报复，有些人反而因此成为了人上人，只要不涉及到自己，便希望虫灾永不结束。
人类之间的分歧在灾难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想到如果黑雾反击计划没有胜利，怪物们统治了人类后这一幕将会重演。青年心头便沉甸甸的。
两人打闹一阵，洗去心头残留的疲惫。奥雷乌斯从海里抓了几条鱼丢给金发骑士，后者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我会烤鱼？好吧，那就交给我好了。”
他娴熟地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架上火堆。路上采集的植物还有一点，都被用来调味。
火苗舔舐着鱼肉，发出肉脂滴落的滋滋声。克里斯汀娴熟地把握火候，直到整条烤鱼烤得外焦里嫩、金黄香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红发青年叹了口口水，只觉得满肚子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就凭这手厨艺，你以后去开个小酒馆绝对没问题。”
“你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这是朋友交给我的。他是一位荒野生存大师，非常擅长美食，我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学会。”
克里斯汀笑道，将烤好的鱼递给对方。红发青年咬了一大口，被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松口。
“我们之后还是要回新叶城的吧，换一条路杀回去好了。”
克里斯汀无奈道：“我要是虫之女王，我会被你这句话气死。”
没什么比这一口热乎乎的烤鱼更能安抚心灵的了。蓝天白云、闪着细碎波光的大海和坐在身旁聊天的金发骑士。
这场景似曾相识，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这又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不单单是以奥雷乌斯的身份，还有通过迦南的眼睛看到的风景。
生活在千年之后的贵族少年以马甲的身份默默坐在对方身旁，说着些闲散话题，心里难得感到了轻松。
他也不怕时间冲撞，三个视角中，奥雷乌斯的时间正常进行，奸商和本体那边的时间近乎停滞。比例大约是10：1。
奸商已将传送阵出现问题的事情上报给协会，后者正在进行调查。海拾兹作为机械城S级研究员，身份权限极高，哪怕是贵族协会也不好轻易下手，现在只能先控制住对方，由城内技术人员对传送阵进行检查。这需要花一段时间来确认。
梅森那边，罗纳德已经顺利抵达小镇，新镇春耕热火朝天。本体每天都忙着到处巡逻和种植这一季污染植物。
领地深处人类疆域腹地，地处偏远，黑雾反击计划距离这种小地方实在太远的。除了血脉者们不时心忧，普通人民在子爵领主的离开后仍正常地生活着。
世界树和迦南还在沉眠，具体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任务目标同样坠入了这段时空，不用担心影响黑雾小队们的任务。再加上瑞克斯有虫之心，把虫之女王在这里留得越久，他们反而更安全。奥雷乌斯在这里过上一个月，回去也就是三天而已。
红发青年心安理得地享受起闲暇，直到一整条烤鱼下肚，他伸了个懒腰。冥冥之中忽然心神一动。
“好像有大家伙来了。”
“我们解决掉祂这么多子嗣，会被盯上不足为奇。”
克里斯汀狼吞虎咽地吃掉最后一口，拿起了身旁的长剑。
这时他用的还不是战神哈里森制造的长剑，镶嵌着魔晶的长剑光华皎皎，折射着明亮的日光。
刺啦、刺啦。
空气发出轻微的爆鸣，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空气里钻出来，引起了两人的警戒。
一层幽暗的薄暮从高空垂落，将四周封闭在内。怀表走动的轻微声响响起，封锁了一切能够进出的路线。
“——”
伴随一声几不可闻的风声，克里斯汀猛然回身，长剑与敌人的前肢碰撞，对方一击不中即刻隐入虚空。
良好的动态视力让骑士捕捉到了对方的真实形态：它长得像人类与昆虫的结合体，人类的上半身连接着细长虫类下腹，修长锋利的虫肢取代双手，苍白女性面孔上镶嵌着黑蒙蒙的复眼，看得人心头发麻。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虫之女王制造的虫民。”
奥雷乌斯回答，上前想要配合克里斯汀攻击。可虫民闪身躲开他，逃进了虚空里。
两者一人追一虫逃，就是不愿意靠近奥雷乌斯。克里斯汀傻眼地看着这一幕，一度怀疑起这是不是也属于神眷骑士的吸引力。
当人群中最帅的骑士，挨所有怪物最毒的打？
这个虫民身形诡秘，能够完美地遁入虚空，两人很难抓住它。
而当它出其不意袭击时，作为主要目标的克里斯汀总能及时反应过来，导致双方战况一时变得僵持。
昏暗结界微微闪烁，虫民的动作逐渐变得急躁起来起来。即便如此，它还是避开了奥雷乌斯。
金发骑士应付得越来越艰难，一边对抗一边跳脚：“这家伙为什么只攻击我啊！？”
“可能是害怕吧。”
奥雷乌斯试探着向前，虫民立刻闪身逃走。哪怕拼着受伤也不远与之对峙。确认这一点后，红发青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确定了，这些虫民的确是在躲他。
【虫之女王】不知道他的能力受到限制，担忧他通过血液控制这些虫民，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所在。因此这些具有智慧的虫民根本不愿意接近他！
红发青年的动作变得极为大胆，完全追着对方打。他完全不顾自己受伤的可能，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捅对方一剑。反观虫民束手束脚，每每要刺伤他就强行转动前肢，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意碰到他的血。
夜幕肉眼可见地淡去，虫民明显有了逃跑之意。克里斯汀抓住机会和同伴同时出手，虫民躲开了奥雷乌斯的攻击，旋即被克里斯汀的虚晃一刀骗到，终于交出了性命。
克里斯汀赶紧查看同伴的伤势：“没事吧？你这么做太冒险了。如果它真的想杀死你，你就是拿命在博！”
“不是还有你吗。”
我也不是万能的啊。
克里斯汀忍不住苦笑，却又不得不承认因为对方这句话而生起了熊熊责任心。
太冒险了，这么做真的太冒险了。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却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去做。
暗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充斥着浑然无惧生死的冷冽与锐利。这种表情他在很多人脸上见过。他们无一不是逆境求生之辈。金发骑士绑好绷带，苦笑道：“你可真是一个赌徒啊。”
“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
奥雷乌斯轻笑：“虫之女王以前吃过我血液的亏，我们得在祂反应过来之前找到祂。”
“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虫之女王善于藏身，否则早就被抓住了，我们很难找到祂。”
“所以需要祂自己跑出来。”
“自己跑出来？”
【虫之女王】躲都来不及，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面对克里斯汀质疑的眼神，奥雷乌斯狡黠回答：“想要使用神器躲过众神的眼睛，必然需要不断吸收能源。据我所知它可以使用两种能源，一是世界树之叶，二是命运女神的神力。”
克里斯汀听着，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女神的神力来源于信仰，据说世界树之叶象征命运本身，在其上写下的预言一定会成真。新叶城作为占星者总部，信徒众多。藏有大量命运女神的恩赐，据说其中还有一枚世界树之叶。”
“虫之女王之所以突然改变目标，很有可能是瞄上了这一点。可为什么祂迟迟不发起进攻呢？”
“祂不敢。”
奥雷乌斯笑道：“可别小看诸神啊。哪怕女王手握神器，也很难与诸神对抗。况且”
况且既然女王来了这里，说不定他也来了。
作为神器的另一位启动者，倘若他联合诸神夺走神祇，虫之女王就要离开这个好地方，回到黑雾中去了。
所以就算能够逃过正神们的眼睛，祂也不敢与奥雷乌斯面对面。所以为了让女王出现，必然需要一个诱饵。红发青年嘴角含笑，亲切地看着克里斯汀，后者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拯救南部就要靠你了啊，克里斯汀。”
【虫之女王】想要得到新叶城的珍藏，又喜欢圣洁的灵魂堕落、不屈的灵魂破碎。
而他身旁，不就站着神眷时代最杰出的英雄吗？
第218章 这是命运的选择
两人去的时候花费了小半个月, 回来的时候只花费了其一半时间。
避开与虫子的冲突，单纯赶路对二人来说不成问题。顺着返回的大路，能够看到前方设立的哨兵关卡。有赖于克里斯汀自报家门, 两人顺利地进入了新叶城。
城内情况比离开前更加严重。路边可以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灾民。即便不时有卫兵和圣职者们维持秩序，仍能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氛。
克里斯汀低声感慨：“新叶城的承载力也快到极限了,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为什么不转到其他城市去？”
“因为不敢。”骑士苦笑。“新叶城有命运女神的教会在, 骑士团和魔法师军团时刻做好迎战准备，城市实力十分强大, 哪怕出现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处理。可其他城市不一样，一旦有虫卵混入城内就会是灭顶之灾。算来算去, 居然真的只有新叶城能够接纳南边的灾民。”
两人边走边谈，很快来到了神殿。
占星者神殿位于莫比乌斯环的中间, 由银灰色石材建造, 外表呈现螺旋结构。圣职者们的服饰亦以银灰色为主, 点缀黑色花纹。
“我之前来新叶城的时候和他们的教皇打过交道, 遇到大事还是很靠谱的。”
克里斯汀带着红发青年走上台阶，立刻有圣骑士前来询问。铠甲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克里斯汀小声和他说了几句话，前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侧身礼貌地邀请两人入内。
他带两人来到会客室, 随后与门口的圣职者耳语几句，后者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两人, 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圣骑士为他们倒上茶水, 彬彬有礼道：“还请两位稍等片刻, 教皇殿下马上就来。”
金发骑士回以标准的微笑：“麻烦您了。”
趁着圣骑士忙于款待，奥雷乌斯小声问：“你刚刚和他说了什么？”
克里斯汀耸了耸肩：“我说是命运指引我前来这里拜访教皇的。”
“于是他们就给你通报了？”
“是啊。”金发骑士耸了耸肩。“只要用命运当理由, 占星者们一向非常大度。”
奥雷乌斯：“”
他神情微妙：“还挺自由。”
“他们的教皇也很自由。”
谈话间，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一位白发青年从外走了进来, 他身穿银灰色长袍，面容俊美，眉心绘有沙漏形状的印记。同是银灰色的眼睛望向两人，隐约浮现出笑意。
“感谢星辰的眷顾，让我们在新叶城得以再会。好久不见，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迎上去抱了他一下：“好久不见，安迪。”
“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吧，这位是？”
“他是我的弟子奥雷乌斯。”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克里斯汀已经可以说得很顺溜了。红发青年向这位教皇点头示意，后者凝视着他，目光让人有种被洞察一切的不适感。在奥雷乌斯提出意见前，占星师主动挪开目光。
“和你一样，这是一位出色的英雄。我相信他未来的成就不会比你低。不过这次我更在意其他事情，命运让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你会喜欢这个消息的，我们搞清楚了虫灾的源头。”
“不愧是你，克里斯汀，只要你来什么问题都会解决了。”
“我可不敢冒领功劳，这是奥雷乌斯提供的消息。”
克里斯汀耸了耸肩，当即把知道的情报告诉了对方。在听完奥雷乌斯想出来的计划，安迪若有所思。
“我了解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倘若出现问题会直接牵连到整个新叶城的未来，我不能这么轻松地下决定。”
克里斯汀道：“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之后的事情会变得更麻烦，一旦虫灾进入内地，就很难采取行动遏制他们了。”
“老树林商会之前来找过我，说起之前遇到袭击的事情。虫灾的危险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进入王国腹地——那么，作为带来这个消息的人，你能够确保消息的真实性吗？”
安迪询问克里斯汀，目光却一直落在红发青年身上。后者毫无畏惧地与之对视，金发骑士笑道：“你这样问，该让我怎么回答呢？什么东西都有错误的可能，我只能说，我相信他。”
“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还是可信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做一下占卜吧。”
这个说法的确很占星师。奥雷乌斯竖起耳朵想听听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只见安迪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骰子。
……一个骰子？
哪怕看起来是金银打造，华贵异常，也不能改变它就是一个骰子的本质。
奥雷乌斯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摸不到头脑。
安迪的表情却很严肃：“大还是小？”
红发青年沉默片刻，试探地指了指自己。看到对方重重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那就是大？”
安迪将骰子投掷向高空，在三对眼睛的注视下，金银骰子落在了桌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露出最上面的数字。
白发教皇爽快道：“好，我相信你了。就按你说的做。”
“……”
奥雷乌斯满肚子都是想吐槽的话。为，这可是关乎到一个城市未来的命运啊，你们这会不会有些太随便了？
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安迪轻轻一笑。眼底隐隐亮起金色光辉。
“不必担心，这都是女神的指引。”
宝石从素白的指尖滚落，荡开细碎剔透的彩光。美貌的女人撑着脸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昂贵珠宝，一位面容英俊的雄性虫民跪在她身旁，仔细地剥去葡萄外皮，露出莹润如玉的果实，再递进女王的嘴里。
湿/软/红/嫩的舌尖舔过虫民的指尖，女王眸光流转，艳光四射。看着对方眼底的痴迷之色，祂轻轻地笑起来，随后一巴掌扇在了对方脸上。方才笑意如春的美丽脸庞满是寒霜，冷声道：“废物！”
雄性虫民脸颊红肿，不敢有丝毫违抗，立刻埋首跪伏在对方身前。女人的脚踩在他的头顶，居高临下地冷嗤。
“我给了你们智慧与力量，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派出去解决神眷骑士的虫死了，让你们监视那个该死的人类有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直到他进入新叶城才发现踪迹。废物、都是废物！”
虫民乌泱泱倒了一大片，在神祇的怒火中战栗不已。卑躬屈膝的模样带来愉悦，女王怒火稍息，重新慵懒地倒回软榻上。
“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要看到结果。废物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起初坠入这个世界时，虫之女王落在了一处人类村庄附近。祂依靠那个村庄恢复了一些力量，紧接着迅速发现了问题。
这不是黑雾时代，而是那之前的世界。祂居然回到了神眷时代！
女王心头涌上一股狂喜，随后很快冷静下来。现在的祂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神祇，为了融入黑雾时代，祂付出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作为神祇的【本质】。
对于神祇来说，信仰是唯一的食粮。但坠入黑雾后，虫之女王只需要汲取黑雾生存。
因此神眷时代为祂带来了很大麻烦，好在命运女神的神器庇护了虫之女王。在此之后，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潜伏在南部，观察着奥雷乌斯是否出现。
是的，正如红发青年推测的那样，虫之女王的确不想离开这里。
比起黑雾时代，神眷时代无疑好得太多。祂陶醉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品尝着果实甘甜的味道。有神器在，即便是诸神也无法轻易捕捉到祂的行踪。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祂可以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
所以说，为什么要回去呢？
这个世界是一张美丽的白纸，等待着祂去涂抹。唯一的问题在于还有另一个家伙在。女王按住自己的胸口。祂曾将一颗心脏取出来制成了【虫之心】，神器如今就安放在胸膛的空腔里。上面密密麻麻缠满属于另一个人的花纹，象征着对方同样具有所有权。
倘若对方得到神器，就可以控制时空运转。届时，他们一定会重新返回黑雾中。
不！这绝不可能！
女王处心积虑，只为解决掉这个隐患。失去了虫之城，就以人类为材料重新创造出一批好用的虫民。无法借助造物的眼睛观察，就以虫民为媒介控制虫子，为藏身暗处的祂提供情报。
直到一年前确认红发青年真的没出现在这里，女王才真正放开手脚掀起虫灾。短短一年内便成为了南部的霸者。
但为什么每当这时候，那个不长眼的人类就会跳出来！该死的人类！该死的家伙！
女王对奥雷乌斯的仇恨已经与对拿走【虫之心】的瑞克斯等价。祂着实忌惮对方的能力，况且对方身旁还多了一个克里斯汀。
神眷骑士克里斯汀，这个时代的宠儿。
身负诸神的恩宠，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肯定会吸引神祇们的注意力。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对虫之女王有致命的吸引力。祂先前有几分刻意地传播虫灾的消息，就是为了克里斯汀出手。如果不是奥雷乌斯突然出现，女王势必要得到他。
女王轻轻舔了舔嘴唇，眸光流转异常动人：“克里斯汀，真想让人得到他看他堕落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吧。但奥雷乌斯太麻烦了，要想个办法支开他。”
“陛下，我有一个办法。”
方才被甩了一巴掌的虫民恭敬道：“前些日子，我们在人类中发现了新的通缉对象。据说他是您的崇拜者，最近仍旧活跃在新叶城附近。如果我们能够和他搭上关系，就有办法将那个人类引出去。”
“就是那个在传播虫卵的人类吧。”女王稍作回忆，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去查查情况是否属实，倘若真是投奔我们的人类，就给些好处，让他引开奥雷乌斯。你们去做些手脚，不要让他们太快对上。”
“是，冕下。”
虫民们迅速开始行动，一条条消息从前方传来。在虫子们的努力下，虫民们顺利找到目标。
或者说，是对方主动联系了它们的虫子。
“毕竟一直被盯着很麻烦，我不想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里。”
穿着黑袍的男人懒洋洋说道，浑身散发出种桀骜不驯的味道，完全不见对虫灾的尊重。
他一开口，负责联络虫民立刻意识到消息似乎有误。它冷静地回答：“你不是虫灾的崇拜者吗。”
“当然不是，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有趣而已。”
“不过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就勉强帮帮你们好了，这不也很有趣吗。”
黑袍人低低轻笑着，语气里满是轻狂。
“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等我解决了他就过去帮你们的忙。”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虫民们互看一眼，哪怕是他们亦觉得这个人类太过傲慢。但这对他们的计划没影响，索性就由对方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与人类约定好时间，在对方行动后果然得知了红发青年离开新叶城的消息。
女王十分愉快道：“既然如此，就送给他们一份大礼吧。”
一年以来，新叶城以南区域究竟有多少虫子？
这是一个和询问有多少块石头无异的问题。
在女王的命令下，无数虫子隐蔽地靠近新叶城。它们就像初春降临的雪，带来悄无声响的死亡与寂静。
作为目标的城市看似毫无觉察，实则早已开始运输各种战略物资，做好了应对大战的准备。
与其他地方相比，新叶城有一个相当优秀的特点：教会下达命令不需要理由，只需要说一句“这是来自命运的启示”。无论多么无缘由的事都会被执行。
毕竟这可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对吧？
而拥有【神之目】，号称是百年来第一天才的占星师却隐含担忧：“虫之女王真的会来吗？”
克里斯汀与他并肩而立，闻言笑道：“你不是会占卜吗，怎么不给自己占卜看看？”
安迪理所当然道：“我的天赋当然要用到最关键的事情。”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毕竟你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嘛。”克里斯汀笑罢，神情一如既往坚定。“别担心，命运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就是神眷骑士的自信吗？被女神偏爱的人的确不一般。”
“我更喜欢称之为将命运握在手中。”
虫灾的数量太大，在接近后根本藏不住。
发现虫灾后，新叶城成民对教会的未卜先知相信度又上了一个等级，全然没发现这是自导自演。呼啸而至的虫潮与早有防备的新叶城碰撞到一起，形成一片难以想象的激烈战场。铺天盖地的虫子掩盖了土地本有的颜色。
“魔法师开始攻击！”
作为命运女神教会的主城，新叶城的实力相当浑厚。魔法师军团来到墙头，整齐划一地施展魔法。
【火之二环·炎墙术】
炽热火焰组成一面巨大墙壁，挡在了新叶城前。这对魔法师来说是入门级别的魔法，但数十位法师集合的力量仍不可小觑。所有靠近的虫子均被烤成了焦炭。
【风之二环·风界缚锁】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形成锁链，将虫子们圈定在范围内。任何想要离开此范围的虫子都会被风绞碎。而当这些锁链与火墙接触后，转瞬形成了复合版的火焰围墙，将新叶城牢牢保护在内。
这个办法简单而有效。直到魔法师军团魔力耗尽，虫灾越过阻碍，毫不犹豫地冲向城墙。
“把沙袋和木桩推下去！”
各小队队长大声喊着，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粗大木头和沙袋从城墙上推下去，碾碎了攀爬的虫子。但很快，更多虫子啃食着木头，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接近了投掷木头的人类。
“——”
伴随第一只虫子扑到了士兵的手上，人类终于开始出现伤亡。
“把热水拿过来！”
“火炮进入冷却了！”
“快把受伤的人送下去，剩余人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乱糟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喊杀声、痛呼声、虫类爬行的沙沙声、爆炸声、奔跑声、呼喊声各式各样的声音刺激着神经，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
克里斯汀当仁不让，带领骑士团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冰之四芒·附魔武器。”
长剑出鞘，他低声念诵咒语。冰冷光泽缠绕上剑刃，骑士团成为城门前最牢固的护盾，悍然迎接虫灾。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时。
“滴答、滴答。”
钟表走动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昏暗的天幕降下，将整座新叶城与俗世隔绝。
天空中浮现出怀表的虚影，安迪神情肃穆地望着那枚怀表，从中感知到浓浓的命运气息。
“这的确是吾主的力量，可为什么会落在异端手中？”
娇媚动人的身影从虚空中走出。伴随祂的出现，怀表的指针开始向后转动，地面上的虫子随之复活。
无边无际的虫潮密密麻麻、令人心寒。无论是火烧风吹、碾碎成残渣。这些虫子仍会一次又一次复活，坚定不移地攻击着目标。
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守方一时变得有些束手束脚。如果这些虫子压根不会死，怎么打都是白费力气。虫子会复活，可消耗的物资和体力不会。只要怀表还在发挥作用，输的人势必会是他们。
“是时候由神殿出手了。”
安迪谨慎地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张黑色面纱。它质地极其轻盈，仿佛编入了轻柔的夜空，表面布满细碎的光点。
他低声呢喃，将那片面纱抛掷向空中。“观阅命运者不可直视河流，因此吾主佩戴面纱，正如命运本身不可窥视。”
飞向空中的面纱无限扩大，最终化为镶嵌着无数星辰的苍穹，挡住了怀表的转动声。
安迪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他凝视着那片星空，从其背后感知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除了神殿，居然还有这样强大的神器流传在外”
祭司终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入神殿内。神官们大多去往前线支援，留在神殿里的人很少。
“教皇陛下。”
守门人微微躬身，安迪道：“为我打开门吧。”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其后悬浮的魔法阵。这是用于辨认身份和自动进攻的防护阵，倘若触发警报就会立刻发起攻击。安迪将右手按在魔法阵的中心，以他的手掌为中心，整个防护阵消融出等人高的缝隙。待男人走进去后立刻恢复原样。
门后是堆积如山的珍宝与魔法物品，任何一件拿出去都会引起世人疯狂追捧。安迪目不斜视，来到藏宝库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通往更深处的门。
青年故技重施，门后的珍宝更加华美贵重、受人追捧。安迪走过了一扇又一扇门，封锁也越来越严密。
从最开始的手，到秘文、再到必须使用鲜血才能打开。在最后一扇门开启后，里面的房间中央只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漂浮着透明气泡，里面包裹着一片翠绿树叶。
它散发出神秘强大的波动，仿佛能从脉络中看出命运的波动。
安迪表情如常，向那片树叶鞠了一躬，这才走到了桌前。
通常情况下，占星师会通过占星术来观测未来。
星星是命运的载体，这样得出的结论较为朦胧而安全。倘若需要细致观察，则需要持有与命运有关的事物。
世界树之叶便是其中最好的材料。若非万不得已，没有占星者会使用它来观测。这不仅是一片世界树的叶子，更是女神恩赐的证明。安迪的掌心轻轻拂过气泡，神情逐渐变得坚定。
眼瞳深处亮起奇异的光明，倘若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世界树之叶与安迪的眼睛均在发光，就像是彼此呼应一样。
命运的脉流向前奔涌，汇聚于遥远而不可见的某处。安迪随着媒介的气息向未来走去，眼前闪过一幕幕景色。
人类意外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昆虫魔兽，它们具有强大的繁殖力与生命力，非常适合战斗。为了提升战斗力，人们开始大批量饲养这种魔兽。通过虫子间的厮杀选出最好的品种进行培养。逐渐的，其中体型最大的母虫被作为圣兽祭祀，在鲜血与人的贪欲中晋升为神明。
祂以人类的情感和鲜血为食，受到了太多愿望的影响。人们向祂许愿力量、荣耀、杀死仇敌、嫉恨朋友于是祂成为了最恐怖的异神，将信奉自己的人作为牧兽饲养。人和虫的形态就此异位。
安迪还想看得更多，远处却被黑色雾气笼罩，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安迪眉头紧皱，半晌后看向另一条路。
那是属于红发青年的道路，弥漫着鲜血与悲鸣。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亡魂，它们就像是某种诅咒缠绕着对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背影。
安迪向他走去，眼前快速闪过一幕幕景象：杀戮、杀戮、杀戮、杀戮
在荒原上杀死怪异的巨大蠕虫、与难以想象的怪物彼此厮杀、受伤的同时伤害对方、鲜血、痛苦、悲鸣
剥开层层迷雾，白发教皇全神贯注地看向对方的过去。这个出现在克里斯汀身边的神秘人究竟有何打算？他绝非容易相处之辈。
隐隐约约的，他望见了星光。
璀璨明亮的星光从道路的尽头落下，吸引着他的视线。滴水声从远处传来，就在安迪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他突然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血从掌心里流下，打湿了青年的脸颊。白发教皇浑身发抖地跪在世界树之叶前，再也掩饰不住面上浓浓的惊骇。
第219章 死期将至
所谓【神之目】。
用于指代与神明具有相同权柄的眼睛。神祇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因此能够看破虚妄与未来的眼睛也被称之为【神之目】。
安迪捂住眼睛，强烈的刺痛像是要将眼球剜出来一样。血与泪不断流出，让他心里又惊又惧。
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白发青年脸色惨白, 眼前浸透鲜红色泽。这是来自命运的反噬，警告他触碰了不该知晓的内容。
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触发命运的警告。
他按住右眼, 指尖陷入眼眶, 仿佛要将它直接抠出来。安迪沉了沉心，摸索着取出一个玻璃瓶, 将里面的血液倒出来。黑色的薄纱姗姗来迟，垂落于他的面前。
白发教皇单膝跪地, 轻声说道：“我已与他结缔了缘，以此血液为媒介, 我想要看到他的真实。”
在安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新叶城外, 头顶的天幕剧烈震动。
全城人紧张地看着面纱所化的夜幕, 直到其重新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守军们打起精神，重新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防线。
女王莞尔一笑，笑容倾倒众生而又充满轻蔑。
只有弱者才会为此欢欣鼓舞，对于虫之女王来说, 神器的作用早已达到。在诸神无法看到的片刻足以让祂施展拳脚。
祂从高空落地，虫灾顿时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恭敬地匍匐于其身后。宛如为国王托起后摆的仪仗队。
虫之女王望向金发骑士, 轻笑道：“你就是克里斯汀？我很中意你, 只要你跟我离开，我就放过这座城市, 怎么样？”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真的动手, 这座城市挡不了太久。在诸神发现问题之前就足够我处理干净了。”
祂的声音清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这无疑是一个阳谋：如果克里斯汀拒绝，城民们会因此心怀隔阂，甚至因为家人的死而攻击他。但如果克里斯汀真的答应，就会成为女王的阶下囚。
城墙上的守军愤怒道：“不要上了祂的当！克里斯汀大人，您可是神眷骑士，不能屈服于这种怪物！”
“呵呵呵多天真的人类啊。一边为你摇旗呐喊，一边将你推入火坑。你真的相信他们此时说的话吗？猜猜看，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改变现状的态度？”
在这关键时刻，克里斯汀笑了：“不，上当的是你。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毫无准备吧。”
虫之女王面容冰寒，杀气几乎刺穿皮肤：“你真是不知好歹。”
“那还真是抱歉啦，我身上只有十二个印记的位置，没有属于虫子的地方。”
克里斯汀猛地拉开距离，原本站立的地方深深凹陷下去。虫之女王噙着一丝微笑，妩媚温柔地望着他开口：“没关系，我可以亲自来帮你刻。”
一阵恶寒从金发骑士后背闪过，他下意识向右躲去。对方的攻击快得惊人，克里斯汀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躲闪。
“不是要解决掉我吗？这样子躲来躲去，可没有办法完成目的。整座城的人都在看着你，指望着你能帮他们解决麻烦。作为神眷骑士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你能做到的就是这样跳来跳去吗？看来诸神的眷者不过如此。”
“我呢，非常喜欢你这样的人类。一想到你哭着求饶的样子，就兴奋的不得了，为什么要逃走呢？你也想要这些人活下来吧，如果现在跪地求饶的话，我就考虑放过他们。”
克里斯汀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的鬼话，但人类对于语言有本能的解析过程。虫之女王对人类的把控相当准确，尽管思考只需要很短的时间，金发骑士的动作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缓。
时间不长，在这紧要时刻已足够致命。
克里斯汀一不留神，被巨力狠狠地击飞出去。女王的前肢捅入了他的的身体里，克里斯汀转动身体，匆忙避开了要害。他在空中强行转了一圈，勉强平安落地。
小腹鲜血溅射，引起旁人的惊呼。在这场战斗中，普通人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他们只能焦急地祈祷着克里斯汀千万不要输。
旁边神情专注克里斯汀死死抓住对方的肢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抓到你了。”
同一瞬间，一把长剑从后方刺穿了女王的后心。
虫之女王骤然睁大了眼睛。
将时间转到这场战斗开始之前。
在奥雷乌斯离开神殿前，一位圣骑士主动拦住了他。
“请和我来，教皇殿下希望见您一面。”
安迪想见自己？
这倒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毕竟是自己提供的线索。红发青年大大方方地跟着离开。圣骑士带他走过一条条复杂的走廊和楼梯，最终抵达一扇紧闭的大门前。倾身做出等待的姿态。
奥雷乌斯心领神会，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神殿的最高处。这是一整片毫无遮掩的宽阔平台，仰头即可看到广袤的苍穹。一团团白云拱卫着太阳，天空碧蓝如洗，仿佛伸手即可接住一缕风。倘若是夜晚，想必会是星河流转的浩瀚景象。
地板是由特殊的黑色矿石铺设，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其中流转着剔透流光，好似将夜穹凝结成了固态。
“这是星辰石，据说含有群星的力量，能够汇聚星光。神殿将其作为观星台的地板，以加强占星师们与命运的共鸣。”
站在平台中央的教皇缓缓开口。他转过头来，神圣双目凝视着奥雷乌斯，似要将对方的一切看透。
“你终于来了，奥雷乌斯。克里斯汀拜托我为你看伤。”
红发青年微微有些惊讶：“是克里斯汀拜托你的？”
“虽说他有很多朋友，但倘若以为他是一个随便的人就大错特错了。众神的恩宠让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与辨认真实的眼睛，没有谎言能够欺骗神眷骑士。他之前就发现了你伤口的异样，并委托我来检查。”
安迪向他走来：“把你的伤口给我看看。”
奥雷乌斯解开衣服，露出先前战斗中留下的伤口。手腕处的伤口是最先愈合的，其他地方的就七七八八，再加上在与虫灾的战斗中所受的伤，蜜色皮肤上遍布疤痕和伤口，看起来极为狰狞。
安迪伸手抚摸过那些伤口，奥雷乌斯隐约感知到一股力量碰触。他很快收回手道：
“你的伤口之所以迟迟无法愈合，是因为你被世界树排斥着。”
“被世界树排斥？”
他蓦然想起当初用迦南马甲打兽神时，最后出现的世界树。在祂的注视下，马甲直接力量耗尽退出了那个世界。
安迪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世界树是命运的脉络。祂记录着世界从开始的变迁，直到最后一块石子的毁灭。被祂排斥就意味着你不在命运里。”
“这句话或许有些难以理解。打个比方，人类出生时必然有父母，他是如何长大，又是如何成为了现在的性格。倘若说命运是一本书，翻开的每一页都会有所记载。而你不同，世界树上没有关于你的记录。”
这番话几乎是将他的来历摆在明面上了。奥雷乌斯飞快思考着该如何解释，对方却轻描淡写地跳了过去。
“所以我要将这个送给你。”
他将一个木盒递过来。红发青年一眼认出这熟悉的款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世界树之叶？”
“众所周知，命运女神恩曾把一片世界树之叶恩赐给新叶城，奖励占星师们的虔诚。但很少有人知道，新叶城其实有两片世界树之叶。”
“当具有【神之目】的占星师降生时，他注定会成为命运女神的信徒。女神预测到他未来的灾祸，因此赐予了第二片世界树之叶。这在教会中亦是秘闻，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在其上书写的东西必定成为现实，只要你写下自己的【过去】，世界树就会承认你。”
“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我？”
“因为你和克里斯汀一样，是值得信赖的人。”
“仅仅是因为这个？”
“仅仅是因为这个？”
安迪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叹息：“这是命运的决定。”
“克里斯汀很相信你，你们是很相似的人。”
红发青年喉结微动：“到底什么是命运？”
“那是时代的洪流，势不可挡；那是这个时代所有生物共同做出的决定，不可逆转。所谓命运，不是一个人、十个人乃至于一百个人做出的决定，同样不可能依靠某个人逆转。”
安迪道：“即便如此，绝境中仍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命运注定的英雄，比如克里斯汀，再比如你。因为你们拥有能够带动他人的力量。”
“只有命运才能对抗命运。当然，这对我来说是珍贵的恩赐，因此我要从你身上换取两样东西。”
单凭这份礼物，无论换什么都不过分。安迪微微一笑：“我要向你换取一段缘，还有一滴血。前者会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后者是我一直很好奇的东西。如果你愿意，这枚世界树之叶就是你的了。”
奥雷乌斯自然满口答应。在收下他的血后，安迪将木盒递给了青年。
“你可以直接在这里使用，出去以后也就没时间了吧。”
“谢谢。”
教皇考虑得的确十分周到。奥雷乌斯打开木盒、咬破手指，没怎么犹豫就在叶身上写下了字。
该写什么早就一清二楚。随着他的书写，一个庞大而平静的意志跨越时空阻碍，落在了红发青年身上。
祂是世界的起源与终结，是命运的记录者。世界树降下目光审视起他所书写的故事。红发青年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血液重新归于掌控。与此同时，青年感知到一些遥远的存在。
他们集中分布在某处，似乎也在好奇观察着他。奥雷乌斯很快意识到这是罗兰阿格一族，在这一刻，他终于被彻底承认了。
随着最后一个标点落下，时光跨越遥远的距离，青年眼前恍惚闪过一副遥远的画面。
那是刚刚接触世界树没多久。为了保留父母的爵位，梅森使用奥雷乌斯马甲获得了伯爵的特许，与奥丽赫、兰博他们一起去往罗纳德负责的小镇的时候。
红发青年说起骑士精神，罗纳德惊讶地询问对方的来历。众人均不知道他是从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兰博忽然道：“的确有人是符合这些言论的。”
“传说中神眷时代最后一位光辉骑士，亦被称为唯一的神眷骑士的克里斯汀。”
世界树之叶上的字痕化为看不到的手，拨动着命运的脉络。以实质的方式融入了脑虫的思考中。他盯着奥雷乌斯，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目光。
“传说克里斯汀曾经误入某个神秘之地，将原本生活在那里的人带了出来，他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也是后来大陆霸主罗兰阿格帝国的起源。”
“你也是来自那里吗，奥雷乌斯先生？你从没说过自己的姓氏，因为这是帝国皇姓？在那之后，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被世界树选中？又全部——”
“堕落。”
“你真的为了力量而杀了他吗？”
奥雷乌斯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够如此轻松地过关，兰博当时为何主动为自己提出了解决方案。
仔细想来，当时他的理由的确是漏洞百出。但由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马甲们个个都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这才被人们所接受。
而放到最开始——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他？
刚好有这样一位骑士，刚好兰博提出来，罗纳德刚好是跟随对方的骑士后裔，罗家族刚好与这位骑士有瓜葛。
于是初次接触这个世界、尚且一无所知的他顺理成章地下了台阶、顺理成章地伪装成罗家族的成员、顺理成章地接触了罗家族。
他慢慢地睁大了眼睛，脑海中如电流般闪过了一幕。
那是他用迦南解决了小妖精皮卡的事情后，皮卡特意为他写了一本书。
当他从过去回来，教会的人告知他，他们在书库里发现了一本有关迦南的记载，借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过去与未来相互联系。命运女神亲口所言，所有的过去通往同一个未来，这才是这条道路被终结的原因。
也就是说，黑雾时代其实反射了所有过去的可能性。
但是，过去必然有互相冲突的地方。比如说，这个世界的某人死去，另一个世界的他却活着，最后的结果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作为常识而存在的，无法单纯以生死为标杆恒定。每个世界对其认知不同，最后呈现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红发青年看向已被写满的世界树之叶，心中默默回答道：这就是答案。
每条命运脉络都有一棵世界树，世界树的叶片记录着命运。倘若两片叶子互相冲突，必然有一片更强！
于是，更强的力量覆盖了弱的一方，成为了黑雾时代的现实。
黑雾时代并不是铲除了通往其他结局的可能性，而是融合了所有结局！
他现在所写下的故事影响到了未来，于是兰博说出了当时看起来非常不符合常理，可没有任何人反对的话。在那之后，【奥雷乌斯】、【迦南】均用自己的能力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于是开头的异常便被所有人忽略了。
那时的他稀里糊涂地应下了这个身份，可那时的梅森从未想过——为什么一切都如此恰好？
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世界树之叶记录下这段历史，直接对黑雾时代进行了微调。它让兰博“恰好”想起了这段记载、其他人“恰好”相信了这些话，在马甲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后，哪怕是再离谱的话都变得可信。在人们相信马甲的来历后，世界树之叶又“恰好”让所有人忽略了源头。这一切实际上都不是大的调整，只是基于某个可能性的微调。却帮助当时迷茫的梅森找到台阶，给马甲套了个身份，成功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
而这全都来自于此时他所写下的故事。
【罗兰阿格家族的成员，与罗兰阿格一世有所渊源，是克里斯汀的弟子。他的故事被湮没于历史中无人铭记，但只要说起其他二人，奥雷乌斯便是杀死克里斯汀，埋于光后的影子】
他将自己想出来的马甲来历完整地写在了这片树叶上，于是从这一刻开始，拼图的最后一块吻合，奥雷乌斯成了奥雷乌斯，并来到了这里，在世界树之叶上写下了属于他的故事。
写下最后一个字时，红发青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望向安迪，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克里斯汀还在外面等着你，快去吧。”
红发青年感激地点了点头，小心收起了那枚世界树之叶。他走出教堂便看到靠在门口的克里斯汀，对方轻快地挥了挥手：“回来啦？看来治疗效果不错。”
“伤势已经完全愈合了，谢谢你帮我联系安迪。”
“不客气，顺手而为罢了。”克里斯汀耸了耸肩。“你马上就要去执行计划了吧，我猜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对我说，所以我就来了。”
“我的确有事情要告诉你，这是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事情。”
提起正事，奥雷乌斯严肃起来：“虫之女王性格小气，喜欢凌虐敌人。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就会逃跑。如果真的让祂跑了，我们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必须制造一个退败的假象，趁机抓住祂。”
克里斯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要抓住虫之女王吗这个还真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哪怕是没被这个世界接受的异神，在神器的遮掩下仍旧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哪怕遇到生命危险，虫之女王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想要完成奥雷乌斯的计划必须满足三点要求：第一，女王确信奥雷乌斯不在场，在祂发动袭击后，后者再以神秘强者的身份悄悄回来；第二，最大的诱饵克里斯汀在新叶城，且教会愿意合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克里斯汀必须限制住女王，不能让祂离开。
因此，无论是刻意挑衅还是诱敌深入，在克里斯汀的舍命牺牲下，他终于成功抓住了虫之女王。唯一的问题在于女王实力太强，他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
被【神圣武装】祝福的长剑成功突破女王的防御，刺入了对方的后心。血液化为红色咒文侵蚀着祂的身躯，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虫之女王右手一甩，直接将克里斯汀整个甩飞。金发骑士闷哼一声，脸色难看地捂住伤口。手臂上的神眷印记微微发烫，治愈起伤势。
“那群没用的家伙”
祂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表情十分难看。怀表声响起，虫之女王的伤口愈合。祂毫不犹豫地攻击起奥雷乌斯，两人身形交错，利器碰撞声不断响起。奥雷乌斯越打越上头，全然不顾自己浑身上下破破烂烂。女王不得不与他拉开距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神器力量有限，不能一昧浪费在这里。和眼前人打完全是自讨苦吃，祂本就不打算现在对上奥雷乌斯。
“再打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不如我们和解吧。”
女王主动开口，话语满是蛊惑之意：“如果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必然走向黑雾中。你和我都是知晓未来的人，我们完全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你也不想看着这些人类就此死去吧。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将神器分享给你。”
“等你回到未来，他们就是生活在过去中的人。可如果你留下来，他们的未来就能够改变。”
“我更喜欢自己把东西夺回来。”
红发青年无动于衷，攻势愈发猛烈。虫之女王恼怒不已，一边战斗一边冷笑道。
“可恨的家伙，愚蠢的人类，你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才会在这里大放厥词！难道你真的以为人类这次计划能够成功？”
“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当你们变强时，祂也会变强。整个黑雾都是祂的领地，你们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已。人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诸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将会是怪物的时代、黑雾的时代、属于祂的时代！这是命运、这是轮回——”
庞大的气息骤然爆发，虫类嘶鸣的声音响起。半人半虫的怪物速度骤快，强烈的疼痛顺着神经爆发，祂咀嚼着口中生生拽下的左手，眼底满是怨毒。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祂正注视着你，只要从这里离开就是你的死期！”
第220章 回归
——祂？
奥雷乌斯立刻将其和【答案之书】对上了号。能够让虫之女王称呼为祂的存在可不多。红发青年面色巨变, 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如果真的是【怪物之主】出手，恐怕回去会有一场硬战。
思考闪瞬而逝。本体冷静地抽离精神力，削减对身体感官的控制,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抑制了要命的疼痛感。
至于伤口不会死就好, 等回到黑雾时代照样轻松解决。
对面的虫之女王显然已经气疯了。连血的侵蚀都不管不顾, 将那只手当做奥雷乌斯本人嚼。
放在黑雾时代，虫之女王这一口不可能咬掉他的手。毕竟【万石之母】强化过的身体兼具柔韧和矿石的硬度,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仅是手腕受伤。今时不同往日，异神的力量已被限制, 只剩下祝福还在生效。这样一换算，他现在的身体真的拼不过虫之女王。
旁边的克里斯汀彻底看呆了。民风淳朴的神眷时代哪见过这种架势, 一时声音都是颤的：“奥、奥雷乌斯！？”
话音未落, 他看着红发青年将血往剑上抹。雪白长剑因此光辉更甚, 鲜红纹路滚烫灼目。冷峻侧脸往下淌着血, 眸光冷粹逼人。
“克里斯汀，神器就在女王的身体里，帮我把它取出来。”
他说话铿锵有力，丝毫不为眼前的困境所担忧。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对方前进。
可恶, 明明我才是神眷骑士吧？居然被你帅到了。
看着奥雷乌斯满不在乎的样子，骑士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按捺下忧虑的心情, 既然同伴都这么拼了, 克里斯汀自然不会后退。
事到如今, 必须拿出拼命的招式了。
他在心中默念祷文，体内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只要日光与月光不曾消失, 神眷骑士的体力永不枯竭。医神的眷顾下伤口全部愈合。做完这些后，克里斯汀依次为自己和奥雷乌斯施加魔法, 提升抗伤、战斗力和治疗能力。
略显漫长的施法时间引起了虫之女王的注意力。由于奥雷乌斯的牵制，祂无法直接杀死克里斯汀。后者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虫之女王在奥雷乌斯身上制造出一道新的伤口，看着从天而降的魔法光辉，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虫鸣。
“——”
克里斯汀不假思索打断施法，就地一滚躲过袭击。一击不中，虫民重新隐回虚空中，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这下可就麻烦了啊。
克里斯汀微微咋舌，选择直接加入战场，与奥雷乌斯合作对战虫之女王。
他们两个半月来磨合默契，有对方填补战斗的漏洞，女王身形如鬼魅，虫肢挥动斩开地面深壑，转瞬便让新叶城外的土地面目全非。两者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超过了普通人的能力范围，哪怕想要插手也必须考虑到误伤。
他在赌，赌虫之女王舍不得浪费虫民，否则早就派到战场上了。
正如克里斯汀所料，见两人联手，虫之女王高声鸣叫，虫民们立刻调转方向，带领着虫灾向城墙冲去。
铺天盖地的虫海足以吞噬一切，再加上神出鬼没的虫民。这些半人半虫的怪物让守军们一阵混乱，圣骑士们及时稳住阵脚，大吼：“不要让它们冲到城下！”
“轰——”
奥雷乌斯生生接下女王一击，喉头不由溢出些许腥甜。他背后是新叶城的城墙，女王像是发现什么有趣东西般眯起眼睛，轻笑道：“你很在乎这些人类呀？”
“我更在乎你什么时候死。”
红发青年难得直白地怼了回去，竭尽全力牵制住了女王。克里斯汀趁机抽出手，闪身救下几位圣骑士。
他们身后，守军们与虫潮短兵相接，象征这场人与虫的战争终于进入白热化状态。
强劲的能量波动逸散，高空中的夜幕岌岌可危地晃动起来。女王骤然回头，复眼直勾勾望向城墙。祂的速度快得惊人，居然成功避开了两人的连锁防御，仿佛瞬移般闪到城墙前，毫不犹豫地劈开了坚硬建筑！
“！！！”
两人不约而同一悚，眼睁睁看着城墙开裂，数不尽的虫豸顺着缝隙涌入城内。奥雷乌斯再无犹豫，拼着透支开口念诵。
“祂的血为银，祂的骨为金。凡灌溉祂的骨血的，皆为祂的武装！”
神圣祷告声出口，克里斯汀瞳孔微缩。
他从同伴身上嗅出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诸神才会拥有的神性。
奥雷乌斯的脸上浮现出繁复花纹，双目染上赤色。他欺身向前直面女王的攻击。杀气几乎凝结成实质，隐隐传出怪物的嘶吼哭喊。没有异神镇压，马甲的诅咒立刻涌了上来。红发青年宛如狂乱的野兽，就连克里斯汀都无法接近，只能骇然地看着两头怪物硬碰硬地撞在一起。
尸山血海不过如此，强烈的气场将空气染红了猩红，让人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虫之女王放声大笑，啃咬着对方的身躯：“这才是真正的你啊，你比我更像怪物！”
红发青年同样疯狂啃咬着对方，牙齿与虫壳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音。长剑刺穿女王的胸膛，金属咔嚓一声断裂在中间。奥雷乌斯不依不饶，直接将淌血的左腕直接捅进了伤口里！
鲜血喷涌而入，染红了女王的胸口，又染红了胸膛中怀表的本体。
怀表表面的花纹变得极为明亮，走动声愈发清晰。一时间，天地间好似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不——我不要回去！”
女王反抗的意志通过怀表传递过来，与祂不同，奥雷乌斯坚决地选择了离开。
他们本就不该停留在这个时代。两种意志相互斗争，最终以奥雷乌斯的想法略微站了上风。
头顶的暗幕彻底消散，恢弘庞大的目光从远处投来，仅仅一眼便将世界分割成无数线条。强烈的排斥挤压着两人，虫类的嘶鸣与喊杀声逐渐远去。克里斯汀向他们伸出手来，脸上满是错愕。金发骑士张口好似要说出什么。
在他即将触碰到红发青年时，奥雷乌斯和虫之女王彻底消失了
经过一场血战，新叶城满是战后的肃杀之气。
士兵们捡拾战利品、处理同伴们的尸骨、清扫城墙、修补城墙。每个人步伐匆匆，繁忙不已。
克里斯汀步伐匆忙地走过神殿，顾不得那些行礼的人，神情急切地喊道：“安迪，我有事情找你！”
刚刚正在打架，奥雷乌斯和虫之女王忽然消失了。克里斯汀满脸懵逼：我的同伴和对手呢？那么大个同伴和对手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帮其他人清理了虫灾，保存了新叶城的最大战斗力。在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他们回来后，克里斯汀终于着急起来，转身来找这位当代最强的预言师。
“吵什么，这是神殿。”
平静的声音回答他。看到教皇的模样时，克里斯汀下意识止住步伐：“安、安迪？你的眼睛怎么了？”
“别大惊小怪的，只是一只眼睛看不到了而已。”
白发青年抬头望向他的位置，双眼上蒙着一层白布。克里斯汀满肚子问题咽了下去，转而忧心忡忡地问：“使用恩赐之物的代价这么大吗？”
“不是恩赐之物弄伤的。”
安迪淡淡道，眼前再度浮现出那时的场景。
以世界树之叶为媒介，可以窥视命运之河的流向。
献祭一颗【神之目】，即可获得与神祇对话的机会。
借助两人结下的缘和血，加上前两者的协助，他可以看到对方真正的过去。
作为当代最强的占星师，没人比安迪更清楚这些流程。但当他想要扣出自己的眼睛时，虚幻的力量按住了他的手。
女神幽冷的声音在安迪耳边响起：“即便你献出这双眼睛，我亦无法给予你看到未来的可能。”
【神之目】举世罕见，全部献出甚至可以引得命运女神神降。为何就算这样也无法看到奥雷乌斯的过去？
安迪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吗？”
命运女神没有回答，祂黑色的纱裙飘扬。良久后，安迪听到了对方叹息的声音。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为了抵达这个可能性，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你已知晓虫灾的来源，由于祂带来的变动，过去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变，我要你去保护还未变成祂的虫子活到那时候，这样才能与命运吻合。”
安迪垂下眼睑：“……遵命。”
女神的话无异于承认对方来自未来，这让安迪心中更加担忧。他知晓命运如同流水，不可逆转。
世人只知占星师们能够预测未来，他们所看到的未来【必定成真】。唯有他们知道这是何等悲哀。过去之人知晓未来，一旦出手必然产生更加可怕的后果。
教皇最后问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会有作用吗？冕下。”
“这需要你付出一颗眼睛。”
“我愿意。”
安迪的眼睛一阵刺痛，右眼彻底失明。女神将他推出这片领域，轻声回答。
“铭记你的使命。那是你无法看到的未来，在那里，人类仍坚守着希望。”
听着克里斯汀担忧的声音，安迪回过神来，伸手碰了碰自己眼睛上的白布。
“不用担心，他活得肯定比你久。”
“喂！！”
“不要对我大声说话，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还想知道其他事情”
白发教皇微微一笑：“你得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