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草神大人带她出了一趟门?”
听完来龙去脉的卡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事实上跟进贼也差不了太多。
无论是那个结,还是乱糟糟的小窝软垫,应该跟那位心思细腻的小神明没有太大关系。
十星暮已经睡下,最近几天她总是嗜睡,窝在艾尔海森的怀里,身子随着呼吸小小地起伏。开始她是想蒙混过关,现在倒是睡得相当真情实感。
艾尔海森仍然是懒散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握着赛诺要他翻译的画片,惯于翘起的腿此时难得放平在地面,好让小海獭方便在他身上缩成一团。
他低头看了十星暮一眼,说话的声音没有很大,像是怕吵到她:“也是。它本来就不是一只普通的海獭。”
“我想你的教学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机关文字的画片,不疾不许道:“顺便,明天晚上带它去问问提纳里,可不可以出门放风。”
“明天吗?”
“赛诺请客。”艾尔海森说,“风纪官的工作虽然累,但待遇还不错。”
“倒是提醒我了。”卡维摩挲着下巴,金灿灿的头发随着主人的动作上下起伏,像在湖面上流淌的日光,“十星暮应该也能吃其它食物吧?既然草神大人给它喂了枣椰蜜糖,那是不是还能吃点别的。”
他兴致勃勃地不知从哪翻出一本过时的食谱,执行力很强地寻找适合小海獭入口的菜肴。
要兼具美观、创意和可口,还要方便消化,富有营养,对眼睛有益。
片刻,艾尔海森看完画片。他站了起来,把十星暮抱去水箱。像端着满当当的一杯水一样平稳地将它放了上去。
一整只海獭舒服地仰躺在水面上,完全没有被转移的感觉,偶尔用爪子在梦里迷糊地搓搓脸。
*
新的一天!
十星暮元气满满地睁开眼!
被艾尔海森抱出来,裹干毛,放进小窝——
诶?
没有去小窝,反而被放到了桌面,上面铺了以往她最喜欢瘫着晒太阳的毛毯,不那样硬梆梆。
但是没有小贝壳。
每天都要拿着小贝壳有事没事敲敲的十星暮有点不习惯。
“咳咳。”
卡维庄重地咳嗽了两声。
尽管十星暮看不见,但他还是相当看重本次授课地换了学生时代的教令院服装,还给十星暮戴上了他连夜赶工出来的教令院小帽子。但是在帽子边沿上要佩戴哪个学院的徽章,跟艾尔海森出现了小小的分歧。
不过鉴于十星暮还没正式入学,所以他们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
圆鼓鼓的小小号贝雷帽被卡维小心地戴到十星暮的脑袋上,用了一个相当精巧的反扣发卡固定住。不会太扯皮毛让十星暮疼痛,也不会让它掉下来,刚好压住它后脑勺防水眼罩的蝴蝶结。
就是现在脑袋有点沉。
十星暮把头搁在了毯子上。换了新衣服,是有什么活动吗?还没从昨天出门逛了一圈的新鲜感中逃离出来的十星暮,有些兴奋。
期待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展开。
“——今天,我们来尝试进行教学吧!”
卡维的语气带着他一惯真挚的高兴与喜悦。
而与之相反的,十星暮原本竖起的尾巴在听到这句话后便砰一下垂直落地,蔫答答地趴着,这下是再也不想起来了。
浑身上下散发着生鱼忧患,摸鱼安乐的气质,下一秒就能入土长眠。
卡维老师递给十星暮它喜欢的小贝壳:“接下来我们进行简单的问答。表示同意就用贝壳敲一下桌子,表示反对就敲两下。”
十星暮严肃地接过。
并且做好了一旦他说要不要教课就敲两下贝壳的准备。
“第一个问题,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十星暮迫不及待地敲了两下贝壳。
听不懂听不懂!
不要上课不要上课!
一旁的艾尔海森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了。他穿着休闲装,手里端着一杯刚买回来的热气腾腾的咖啡,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对面前发生的场景作出评价:“看得出来。能听懂说话,还不太想学习。”
然后怡然自得地尝了一口咖啡,示意卡维:“你可以继续了。”
卡维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被誉为“妙论派之光”,闻名须弥的大建筑师在教令院研读时成绩斐然,像现在久违地回忆学生时代的机会并不多。
许久没有沉浸在学术之海了。卡维想向每一个人都推开那扇充满智慧的大门——当然,海獭也不例外。
但是海獭本獭有意见。
可惜她吃了物种的亏,表示反对也像在嘤嘤。
不忍心让一腔热情的卡维失望,十星暮勉强打起精神。
首先是认知测试。
“太阳挂在天上。”
“砰。”
“月亮是正方形的。”
“砰砰。”
“水是有毒的。”
“砰。”
“下一个——诶?等等。”
卡维察觉不对,放下了教育手册。
咖啡被放到木桌上,艾尔海森也站了起来,向十星暮和卡维的教学小课堂望过去。早起街坊的热闹声慢慢变大,清晨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玻璃,照到十星暮身上,一副理所当然又懵懵懂懂的神情。
“水为什么会有毒?”卡维相当不可思议地询问,“真的有毒吗?那一直以来我们做的算什么?难道你认为这么多天把你放在水箱里是一种酷刑吗?”
他语气愕然,难以置信,可以说像面临了史上最大危机,不亚于听见有人评价他设计的建筑跟丘丘人营地差不了太多。
这回花了很长的时间用来思考。
“砰砰。”
艾尔海森走了过来,站到一边,用上了钻研学术问题时的语气,简短而快速地询问:“你是人类?”
没有回答。
“难不成……你是骗骗花?”卡维不确定地询问。
掷地有声地敲了两下,掺和了一些说不口的愤怒:“砰砰!”
骗骗花是什么鬼啦!
“你是海獭?”
“砰砰。”
艾尔海森思索片刻:“你不记得你是谁了。”
“砰。”
这一声很轻,多少带了点委屈。卡维立刻放下手中的教具,心疼地揉了揉十星暮的肚皮。
艾尔海森分析面前的真实案例,与这些天来从书上学习到的知识做对比,并提出了新的疑惑:“假设拟态生物伪装时间过长会混淆认知。那骗骗花拟态成甜甜花久了,意志会作用于各器官,所以才能产生骗骗花蜜?还是因为它能产生骗骗花蜜,所以才能拟态成甜甜花?”
“……”
都说了她不是骗骗花。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
在进行了短暂的盘问后,艾尔海森确信十星暮什么也想不起来,又或者是它不愿意说,才又让一旁从安慰十星暮转变成揉揉小海獭的卡维继续上课。
十星暮的尾巴还挂在卡维的手腕,手套上镶嵌的金珠宝石冰冰凉凉的,传递到她身上却像是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
虽然眼睛被蒙住,只能隐约看到卡维大概的轮廓,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一轮燃烧自己的太阳,正在拼命地释放光亮。
好耀眼!
十星暮莫名被闪到,侧过头。
自从纳西妲说净化了她身上溢出的深渊气息,世界在她面前仿佛不再那么遥远。一旦产生试图窥视的欲望,就有许多汹涌强烈的感觉,如同潮水一样浮现在小小的心脏之上。之前在大巴扎,人们欢欣鼓舞的喜悦差点就把她冲晕在浪潮之中。
十星暮迷迷糊糊地转过一点角度,望向另外一边站着的艾尔海森。高大的人影像悬崖峭壁上的冷松落雪,又好像月色下晶蝶振翅而泛起微小波澜的海域。
原本被闪到的十星暮一下子安定下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艾尔海森与蒙着眼睛的小海獭对视,然后他说:“卡维,应该到时间继续上课了。”
十星暮:。
试图以毛绒绒来诱惑卡维忘掉教学的十星暮被艾尔海森无情拆穿。卡维猛然惊醒,重新拿起教学工具。
认知测试被艾尔海森一搅合,似乎该问的都问完了。除了觉得水有剧毒之外,总体来看是个认知跟常人差不多,但是学术知识相当匮乏,对提瓦特的认知仅限于知道,了解,但对其中蕴藏了怎样的法则或是规律一窍不通。
总结下来就是——
“完全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习啊,得要好好补课。”
卡维相当忧愁地皱起了眉头。
十星暮同样相当忧愁地瘫倒在了桌面上。
与枯燥乏味的学习相比,她宁愿只当普通的小海獭。
从前在教令院,优秀的卡维学长对待充满求知的人总是不擅拒绝,甚至为此耽误过自己的复习时间。
同样这也意味着,他拥有许多指导别人,点破迷津的经验。
卡维仿佛找回了曾经那些教令院旧日里的影子,须弥高材生不仅没有觉得口干舌燥,反而还蛮享受的。
“……搭建稳固的建筑最基本的是要有坚实的地基,而土地的情况,比如湿度,粘稠度等等又决定了我们需要选择什么样的结构。”他滔滔不绝,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仿佛找回了当初在学院里读书的感觉。
外出做委托时,能够更好地巩固书本上的知识。那些理论模型加入现实参量的修正,使卡维在建筑这一方面有了更为深远的见解。
他慷慨地传授着自己的知识,毫不藏私。如果办成一堂讲座,相信大半个教令院的学生都会带上笔记认真听讲。
而沙发上,喝完咖啡的艾尔海森站了起来,路过他们“卡维教学小课堂”的时候,体贴地伸手拍了拍早已一动不动的十星暮。
她看似在认真听课,实则借着蒙住眼睛的眼罩,已经睡了好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