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珂茵接到江晔电话时，正在外面解决午餐。
面馆稍偏僻，里面人不多，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阿姨端上来的一碗豌豆面，吃得正起劲。
江晔的电话过来，她想也没想就接了。
只是没料到，对方张口就要认错。
沈珂茵大手一挥，表示理解，还提出要聚一聚。
“我看最近驴肉火锅挺火，我还没吃过驴肉呢，咱们要不要去尝尝？瞿雨芊有什么忌口吗？她能不能接受驴肉？她吃辣吗？你问问她。”
“要是她不喜欢吃驴肉，咱们就去吃锅巴菜吧，这个也挺好吃的。”
“如果这也不符合她口味，她来定地方也行，反正我……”
“沈珂茵！”江晔怒声打断，“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沈珂茵：？
“没有啊，我语气难道还不够诚恳？”
江晔沉默。
这一切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知道沈珂茵是要和他分手的。
今早在小区保安登记表上看到她的名字，也从隔壁邻居大姐的口中得知她昨夜来找过他。
他的谎话不攻而破。
沈珂茵最不能忍受欺骗，在这段关系开始之前，她就给他透露过这个底线。
她自己以身作则，事事做到坦诚，昨夜她选择不当面戳破他电话里的谎言，大概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关系。
约他今天下班之后谈一谈，不过是提分手的事。
所以，他在群里声称两人已分手，心里是没多大愧疚的。
迟早的事，他只不过将进程提前一点。
在他和瞿雨芊产生联系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他不后悔。
可他害怕。
害怕看到沈珂茵伤心痛苦的模样。
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沈珂茵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唯一动了心的女性。
他有点无法面对沈珂茵悲痛消沉、憔悴不堪的样子。
拨通电话之前，他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他做好被冷言冷语甚至被痛声唾骂的准备，然而……
沈珂茵情绪平稳，气定神闲，甚至有心情思考去哪里聚餐，淡定得有些过分。
仿佛这件事于她而言不过是芝麻绿豆般不值一提的小事，仿佛他这个人也只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过客。
这让江晔心里跟针刺般难受。
比起伤心痛苦，沈珂茵心平气和宛若无事发生的淡然模样似乎更让他难以忍受。
“你想打想骂可以直说，不用这样阴阳怪气。”
无法接受事实的江晔将沈珂茵这种行为判定成口是心非。
沈珂茵：？
“我没阴阳怪气啊，我很诚心的，你是嫌我建议提多了？那要不你们定地方也行嘛，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们……”
“够了！”
啪——
电话挂断。
沈珂茵盯着手机界面一阵纳闷。
不是，被绿的人是她，她都没发火，怎么江晔还生起气来？
真是搞不懂。
沈珂茵放下手机继续埋头嗦面。
叮叮叮——
又是一阵铃声响起。
“怎么，是不是认识到刚才态度不太好……”话到一半，沈珂茵突然看清屏幕上一长串号码并不是江晔的，“嗯？你是？”
“你好，是沈珂茵女士吗？”对方声音低沉稳重。
“是。”沈珂茵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上面没有骚扰电话的提示，才忍住挂断的冲动，继续问：“请问你是？”
“我是建文集团的创始人，孙祎维。”
沈珂茵：！！！
建文集团的创始人亲自给她打电话？不可能吧。沈珂茵怀疑自己接到诈骗电话。
想挂断，内心又有点纠结。
真要论起来，她和建文集团也不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瞿雨芊的舅舅在建文集团任高层，她和瞿雨芊最近因为江晔，有了点纠葛。
可是……
这点事情也不会惊动到建文集团的创始人亲自给她打电话吧？
在震惊、矛盾、不可置信的复杂情绪中，沈珂茵懵懵地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孙祎维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明天集团的股东大会，我想请沈小姐参加，我要将手里的股权转让1%给你。”
啪——
沈珂茵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得，肯定是骗子。
过了几秒，对方又打过来。
沈珂茵没接。
对方锲而不舍第三次打来时，沈珂茵接起电话劈头就问：“我看上去这么好骗吗？怎么就可着我一个人薅。”
“沈小姐不要误会，我不是骗子，你如果心存疑虑，不肯相信，我们可以视频通话。”
对方一番话说得底气十足，沈珂茵懵了。
转念一想，现在视频ai技术也挺成熟，说不定已经被不法分子熟练地运用在各种诈骗场合。
比如现在。
“算了，接视频也不一定能证明你就是真的。”沈珂茵直言：“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真是建文集团的创始人，你把股权转给我干嘛？咱俩非亲非故，根本不认识，我也没救过你的命啊。”
对方罕见地沉默几秒，“沈小姐，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离奇，不过我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任何谎言，请你相信我。”
“好，你说。”
连给古人做心理咨询这种事情都经历过，沈珂茵倒是要看看对方接下来的话有多离奇。
“是这样的，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我老祖奶奶叮嘱我，让我把一部分股权转让给你作为报答。她说她曾经为了和我老祖在一起，得罪过当地的首富，要不是你从中斡旋，她早就命丧黄泉。”
“这份恩情她一直谨记，奈何从前没什么报答的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她想让她的后人，也就是我，替她完成这份报恩。”
“沈小姐，尽管这些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
“我信。”
沈珂茵之前可能不信，现在信了。
毫无疑问，孙祎维的老祖奶奶就是青州首富那个跟野男人跑了的第七位小妾。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这样巧。
不过……
面对这份天降大饼，沈珂茵也没被砸晕头脑。
“孙先生，感谢您老祖奶奶的好意，当初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她不用再给我任何回报，这个恩情我恐怕不能接受。”
“不行，你一定要接受。”
沈珂茵：？
“我老祖奶奶在梦中还说了，要是不替她报恩，明天就把我带走！”
沈珂茵：“……”
“孙先生，咱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要相信科学，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可我不能冒险。”孙祎维态度坚决。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如果你还能梦见她，麻烦代劳说声谢谢。”
沈珂茵颇为淡定地挂了电话，慢条斯理把剩下的面条吃完，结了账，起身悠悠往外走。
出了面馆，她面上的淡定终于维持不住，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回咨询室。
“蒋老板，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掉下的馅饼快把我砸晕啦！”
气喘吁吁的沈珂茵站在蒋老板面前一顿比划，语速极快地把整件事简略讲述一遍，眨着琥珀色眸子的大眼睛认真地问：“这算奖励吗？”
蒋老板轻笑：“当然算。”
“这是你善行结善果，没有你劝解青州首富，他那位小妾或许是另外一种悲惨的下场。这份奖励，你当之无愧。”
“所以世间的事情多有因果，无意间的小小举动，可能会酿成完全不一样的局面。”
“就像你以为的相遇，或许是久别重逢。”
蒋老板云里雾里哲学一样的语言沈珂茵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计算机。
去年建文集团公开财报显示，净利润总共112亿。
1%的股份，每年分红都能分到一个亿。
天呐！
也就是说，她每天啥事不干，天天逛街旅游购物刷手机，每年都有一个亿的进账！
这个天降大饼把沈珂茵砸得七荤八素。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暴发户的快乐。
比起突然出现的一箱黄金，建文集团的股份更有实感。
一箱黄金凭空出现，说不定哪天就凭空消失了，建文集团的股份转给她之后，那就是真真实实的股份，别人抢不走的。
沈珂茵收起手机，郑重看向蒋老板。
“我觉得我的劳动合同有点问题。”
“哦？”蒋老板一边整理手边的资料，一边抬头看她，“什么问题？”
“合同上只签三年，我觉得不够，我想签十年，哦不，一辈子！”
“我能在这里干上一辈子吗？”
蒋老板淡淡一笑，“可以。”
——
自从和沈珂茵通过电话，江晔一直心神不宁。
他坐车去往建文集团的途中，愣神地望向车窗外，心里琢磨着沈珂茵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真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背叛吗？
他是这样一个连分手都激不起她情绪的人吗？
那这些时间的相处算什么，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的欢乐回忆又算什么呢。
想起从前那段值得铭记一辈子的愉悦时光，江晔心中有些难受。
他向来是个实际主义者，情情爱爱永远不会被他放在首要位置。
可是沈珂茵也是他难得遇上的让他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现在被他亲手放弃了。
出租车停在大厦楼下，江晔从车里出来，一眼看到建文集团恢宏气派的两幢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心里的难受稍稍缓解。
他没选择错！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没出学校之前，他心里还存着一股依靠自己实力打拼的天真气，真正来到社会，才知道到处充斥着人情世故。
既然有捷径可走，为什么不用呢？
江晔整理一下衣领，将西装袖口的扣子扣紧。
今天是他来建文集团报道的第一天，这是他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振作一点，得给前辈们留个好印象。
刚走没两步，身旁又一辆出租车停下。
江晔无意瞟了一眼，望见从车里走出的熟悉背影，他脊背一僵，整个人瞬间不能动弹。
沈珂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