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框轻微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出来,“谁找我?”
李荀脸上带着的假笑,如一团浆糊似的僵硬在嘴角。
沈秀:“你是?”
“你就是……”李荀吞咽唾液,“你就是沈秀?”
“是,请问你是?”
他的睫毛快速眨动,“咳!我突然感觉有些不适,改日再来!”
说完他飞快跑远,等远离了沈秀住的院子,他停下来,喘气的同时,捂住快要跳出心口的心。
心脏强烈的冲击与震荡,让他呼吸有些困难。他用手撑住墙壁,努力平缓情绪。
“荀哥,你这是怎的了?身子不适?”有府里的人路过,关心道。
“没事。”他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返回自个儿的屋子。
李母见李荀自回屋之后,就一直在发呆,她道:“荀儿,还在为书童的事伤心?莫要再伤心,那小偷肯定做得不如你,肯定做不久,到时候————”
一直在发呆的李荀骤然扬声,“娘,你说谁小偷呢,别这么说她!”
“她不就是小偷么。”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李母讶然,瞪着李荀,一时说不出话来。
翌日晨间,沈秀困地靠着车厢打瞌睡。前一段时日,她白日睡,夜晚睡,每日睡眠都很充足。如今去国子监要起很早,她早上睡不醒,便没忍住打瞌睡。
她耷拉着睫毛,脑袋一下一下往下垂,半边身子即将摔下去时,司马烨及时扶住她。她立时清醒,“殿下恕罪!”
司马烨皱眉,“你很困?”
“不困不困。”
“你想睡就睡。”
沈秀犹豫一番,“谢殿下。”她靠着车厢闭目。
“你可以躺下来。”
她从善如流。
车子抵达国子监时,司马烨见沈秀睡得香,便未叫醒她。等了许久,她还未醒。他欲伸手将她抱起来。但又怕弄醒她。于是下车,对英姐道:“等她醒了,让她去休憩室睡。”
“是,殿下。”
沈秀醒来时,车厢里只有她一人。她懵了下,赶紧掀开车帘子,“英姐,殿下呢?”
“早进去上课了。”
自己这是睡过了头。沈秀懊恼不已,不知司马烨会不会责罚她!她连忙要往国子监里跑,英姐叫住她,“殿下说,你醒了便让你去休憩室睡。”
“嗯?”沈秀迟疑,“殿下真这么说?”
“是这么说的。”
忖了一忖后,沈秀点头,快步进入国子监。进入休憩室,她喝了两口茶,又吃了几口雕花蜜饯,漱口后,歪在榻上睡去。
至午时,司马烨快步来到休憩室。走进屋子,饶过屏风。屏风里面的软榻上,沈秀抱着一把扇子,安安静静地沉睡着。
浅浅的光影落在她白净的面庞上,打在她细密的睫毛上,在眼底落下一片薄薄的阴影。
一缕发丝横亘在这片阴影上。
司马烨伸手,将发丝撩开。将发丝撩开后,他喉结艰难地滑动几下,指尖慢慢落在她脸上。
温温热热的触感从指尖传输到全身每一处,仿佛变成一团火,将他耳根烧得嫣红。
他轻轻触摸她的脸,眸子里露出炽热的痴迷。
注意到她眼皮微动,似要苏醒。他迅疾收回手。
沈秀一睁开双目,便看到站在软榻边上的司马烨。他俯视她,“该用午食了。”
这么快就到晌午了?她竟睡了这么久。她赶紧起身下榻。
吃过午饭,司马烨再次当起夫子,“今日你再学三个字。”说着,他在宣纸上写上三个大字。
“这是我的名字。”他收笔,“司马烨。”
沈秀念宣纸上的大字,“司、马、烨。”
司马烨一顿。随之道:“你再念一遍。”
“司马烨。”
“再念一遍。”
沈秀莫名,难道是她口音不标准?她清清嗓子,每一个音都念得很清很正,“司马烨。”
显然而见的笑意,从他唇角爬上来,很快他竭力将笑意压下去,“我再写几遍,你看清笔画。”
写了几遍字,他问:“可会了?”
“嗯。”她拿笔,照着他写的字,按照正确的笔画顺序,将“司马烨”这三个字写下来。
她学得很快,写几遍,便不用照着写就能完全写下来。司马烨拿出字帖,“这是我的字帖,你照着它临摹。”
“是。”沈秀才不想临摹他的字体。她讨厌这种横竖撇捺都透着傲慢的字体。但不得不从命。
“阿烨!”司马朗走进屋,“我方才得了魏夫子的墨宝,你快来瞧瞧!”
他靠近书案,“快瞧瞧,快瞧瞧,我好不容易从魏夫子那里求来的!”
视线触及司马烨身畔的沈秀,司马朗陡然静声。
“阿烨,这是……”司马朗的目光从沈秀身上的书童衣衫划过,“这是你的书童?之前戴面纱的那个女书童?”
“是,怎么?”
司马朗的双眸似乎钉在沈秀身上,他张张嘴,“长得也不丑,为何戴面纱?”
司马烨语气不太好,“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不就问问嘛,”他继续道,“哎,小书童,你叫什么?”
“沈秀。”
“沈秀?这名字好!”
发现司马朗一个劲儿地盯着沈秀看,司马烨微微挡住沈秀,“你不去午歇?”
“我这不是来给你看魏夫子的墨宝?来来来,瞧瞧。”他打开一卷纸。纸上题了一首诗。
沈秀瞧瞧去端详魏朝清的字。他的字,温文尔雅中透着云淡风轻,山高水长的风骨。
字如其人。
“如何?”司马朗问着司马烨,可看的却还是沈秀。
“先生的字当然好。好了,我已经看了,你且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司马朗最后再看了沈秀几眼,恋恋不舍离去。等他回到自个儿的屋子,他静静出神,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个小书童。
见到她第一眼,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他仿佛遭受了一场铺天盖地的侵略,作为侵略者的她,让他心甘情愿举手投降,献祭自己,任她宰割。
他从未有过这样冲击力极强的激荡感受。
想着她白净的鹅蛋脸,他内心里生出一种渴求,强烈的渴求。她令他欢喜,他想要她!
他大抵,对她一见钟情了。想到此,他乐呵呵地笑起来。
午休时间结束,沈秀仍然困意绵绵,司马烨允她下午不用去课堂,可以继续休憩。
“多谢殿下!”
待司马烨离去后,沈秀在屋子里的书架边上转了转。她挑出一本游记,余光扫到书架上的一本书,她将书拿出来。
《与君书》,魏朝清著。这是魏夫子写的。
魏夫子果然厉害,不仅年纪轻轻当上国子监祭酒,还出了书。她颇感兴趣,翻开书。
粗略翻了两页,尽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大抵意思是修君子之道,且还有守中,执正,平等之道。
魏夫子思想境界很高,翻着书,沈秀不禁喟叹。
彼时,讲堂里,司马朗左瞧瞧右瞧瞧司马烨身后,不见沈秀,他问:“阿烨,你的书童呢?”
“留在休憩室里休息。”
“休息?她是不是累着了?她上午不是没来讲堂?她这是干什么累着了?”
司马烨怎会看不出司马朗对沈秀的过度关心,他凝眸,“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随便问问。”
“是吗。”
“当然当然。”司马朗呵呵一笑。
等课毕,司马朗问:“阿烨,你那小书童,是个什么身份?”
“我的丫鬟。”
“丫鬟?”司马朗开门见山,“阿烨,我想向你讨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