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空气瞬间停止流动。沈秀的嘴巴也像是被凝固住,张不开了似的。
沈秀久不回应,司马烨喉结滚动着,“我方才说的什么听到没有?”
沈秀终于能张开嘴,她迟疑道:“殿下,您方才可是在开玩笑?”
“谁在开玩笑!”他微微瞪目。
不是开玩笑。是真要娶她?沈秀难以置信,他想娶她,为什么?他喜欢她?
她不太相信他会喜欢她。她狐疑道,“您说的娶,是娶我为妻?正妻?”
“当然。”
她就一个平头百姓,是他口中的贱民。堂堂世子,怎会娶一个贱民为正妻?尤其他还如此厌恶贱民。怎会取一个贱民当正妻。
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小偷,一个他厌恶的贱民,还是忘恩负义的贱民,而她又不是什么貌若天仙的大美人,他喜欢上她的概率,太低了。
所以,司马烨要娶她,不是他疯了,就是他有什么目的。有什么目的?她脑子里闪过很多种猜测,而后语气迟缓道:“殿下要娶我,您……喜欢我?”
“废话。”司马烨露出了一些不自在的表情,别开目光,“不然我为何要娶你。”
尽管从他口中得知,他是因喜欢她而要娶她。她还是觉得不可信。不过,无论他有什么目的,她不会嫁给他就是了。
“殿下,我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司马烨:“谁说你配不上?我说你配得上就配得上!我娶你,我看谁敢说你配不上本殿下!”
她语滞了下。她在想如何委婉地拒绝他。不能直接说不喜欢他。直接说不喜欢会伤他自尊。他生气了她没好果子吃。
她垂下脑袋,“我已有婚约在身。”
“什么?”司马烨面色一沉。他十分霸道强硬地下令,“已有婚约?那便退了!”
“等等。”他眯了下眼,“我查过你,你并没有婚约在身,你骗我。”
她头皮发麻,事已至此,不能再委婉下去,“殿下,我配不上您,也……不想嫁你。”
一开始,司马烨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他道:“你不想嫁我?”
他的脸上带着被拒绝的不可置信。
“是。”
“你竟不想嫁我!”他从座椅上起来,一种愤怒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沈秀能理解他的愤怒。他一个尊贵的世子,屈尊以正妻之位求娶一个贱民,贱民竟拒绝了,任谁看来都是不知好歹。
“为什么!”他恼羞成怒,质问她。
沈秀咬紧牙根,“我对殿下无意。”
他后退半步,一向高扬的眉尾耷拉下来,眼角也下垂下来,脸上的恼怒被一种难过的情绪所代替。
很快,他眼里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他转身就走。因拉扯到伤口,他踉跄了一下,更加恼怒起来,“秦伯!”
秦伯快步进屋搀扶他。魏朝清进来,“殿下。”
快气疯了的司马烨理也没理魏朝清,“秦伯,走!”
魏朝清大步流星步至沈秀身前,“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有事?”
“没有。”沈秀抿唇,“夫子,我猜不出世子殿下有什么目的。”
“什么?”
她将方才司马烨求娶的事告诉魏朝清。
魏朝清神色微微变化,只问:“你如何回答的?”
“我当然没答应他。”
魏朝清不着痕迹地松下一口气。
她沉吟,“我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转而有些担忧起来,“夫子,我拒绝了他,他方才那么生气,会不会报复我?”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沈秀心头微动。她道:“夫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你若要感谢我,便不要再对我用敬称。”
她点头,“好。”
“姐姐!姐姐!舅舅舅舅!”魏长生冲进屋子里,“我方才听说世子殿下来找姐姐了?”
他一脸急躁担心,冲到沈秀面前,“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沈秀垂睫,还在思考司马烨的目的。转瞬又觉自己不必浪费时间去想这些,管他有什么目的,反正她不会嫁他。
“姐姐,他来干什么?”魏长生仰头问。
沈秀简短地说明了司马烨的来意。魏长生两腮瞬间鼓起来,炸了毛的猫一样,“他、也要娶你?姐姐你答应他了没有?”
“没有。”
魏长生放下心来。
司马烨回府后,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他愤怒暴躁,恶狠狠地踩着地上的碎片。
“她竟不想嫁我!”他踢飞地上的花瓶碎片。
怒到姐姐之后,他忽然安静下来,声音变得软弱了许多,“她一定会后悔。”
不甘,委屈,难过等等情绪在他脸上如走马灯一样变幻着。他矮下背脊,可怜得像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小狗,“她一定会后悔。”
转瞬间,他又开始发怒,猛地揣倒香炉,“她竟不想嫁我!”
边上,秦伯看着发着疯的司马烨,“殿下……”
司马烨转向他,拽住他的胳膊,“秦伯,她凭什么!凭什么!”
他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她凭什么!”
“殿下,您冷静冷静!”秦伯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您先冷静冷静!”
可司马烨置若罔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五官扭曲狰狞。
“殿下,她既不想嫁您,那您就想办法让她答应嫁您!”
听到这话,司马烨转过头,“如何让她答应嫁我?”
作为过来人的秦伯摸了一下胡须,老神在在道:“您去追求她,讨她欢心,她欢心了,不就愿意嫁您了?”
司马烨不假思索,楞头青一样,“如何追求?如何讨她欢心?”
秦伯又摸胡须,说出自己的经验来,“追求女子,无非是为她作诗,送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送她喜爱之物。”说着他笑起来,“我当年便是如此……咳……”
听了秦伯的话,司马烨若有所思,旋即下令,“秦伯,扶我去书房!”
夜黑风高,已至深夜。秦伯困意重重,他瞧了瞧还在作诗的司马烨,这都何时了,殿下还不困?
司马烨毫无困意,他正精神振奋。他写了厚厚一堆诗词,放下笔,“秦伯,去宝库。”
进了宝库,司马烨扫视宝库里的金银珠宝奇珍异宝。他挑剔地瞥着库里的宝物,“这个,还有这个,都装进盒子里。”
“还有这个。”
秦伯讶然。殿下把宝库里最珍贵的那些宝物都挑了出来,准备送给沈秀。
然而即便是府里最珍贵的宝物,司马烨也不怎么满意,“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会喜欢吗?”
“肯定会的。”秦伯忙道。
“对了,”司马烨想起什么,“她爱吃荔枝和鱼笋夹子,明天也送一些过去。”
“是。”
司马烨侧眸,俯视叠在宝箱里的绫罗绸缎。里面装着寸锦寸金的云锦,织锦,浮光锦等等昂贵的料子。
“这些通通都送过去。”
若不是宝库里有些珍宝司马烨看不上,他恨不能将整个宝库搬空,全送给沈秀。
他抬步,去看其他宝箱时,脚步迟滞了一下。
秦伯立即发现他腿上有血渗出来,“殿下!您伤口出血了,您先别动了,快回屋躺着!”
翌日一大早。秦伯劝道:“殿下,您今儿就别动了,我去送就是。”
昨日司马烨伤口撕裂,不能再下床,可他今日还想亲自去魏府送礼。
司马烨非去不可,“我要亲自去。”
“殿下,您还要不要这双腿了?”
“抬我去。”
“唉!”秦伯无奈,只得从命。
当沈秀得知司马烨又来了魏府,还带来几大箱子的礼要送与她,她见都不愿见他,直接对魏朝清道:“夫子,请您帮我拒绝。”
“好。”魏朝清颔首。将她的话转达给司马烨。
司马烨绷紧下颌,“她不要?我送她了,就是她的了,秦伯,回府!”
待司马烨等等一干人离去,魏朝清唤来仆从,令他们将司马烨送来的这些东西抬回公主府,下完令,他与魏长生一同去往国子监。
沈秀坐在桌前,托着腮,陷入沉思。昨日司马烨都那么生气了,今日居然还会来给送她礼。
他这是一定要娶到她?他到底要做什么?难不成真喜欢她?
想到此,她连忙拍拍脑袋。告诉自己别这么自作多情。
她拿起一块冰块,咔嚓嚼碎。虽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浪费时间去猜测司马烨的目的。可她的思维还是止不住地发散开来。
莫非她身份不简单,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平头百姓?比如她是流落在外的公主什么的,身份很高贵很重要,娶她对他很有益处?
又或者,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司马烨只是碍于有魏朝清在,动不了她,但把她娶回去,他要如何处置她就是家里事了。到时候魏朝清不应该管,也管不着。
沈秀悚然。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种种画面:他把她娶回去,虐打她,家暴她,她被虐待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却求助无门……毕竟魏朝清管不了别人家的家务事。
越想,沈秀越觉得惊悚可怖。她连忙又啃了几下冰冰凉凉的冰块,以此平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