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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第三十一章

    ◎你怎么不对我好?◎

    你想做太子妃吗?

    沐离瞬间没了声音, 愣愣地看着朝她走过来的人,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住。

    “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除非你想做太子妃。”

    “不然, 你当孤是个圣人?”

    庄徽低下头目光沉沉地与她对视,声音既轻又冷淡, 像是历经百般克制过的语调。最后的反问消失在他的唇齿之间, 又似乎只有沐离一人能听到。

    沐离的眼睫毛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 然后仰着头眼睛灼灼地望着庄徽,“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圣人?”

    她的心里莫名有些蠢蠢欲动, 就很想很想再伸出手指头拨那么一下……

    好奇这一下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她的杏眼很亮,很热, 庄徽被她看着,一双凤眸蓦然间晦涩如深渊, 但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很平静地从一旁的书案上面捡起了韩非子的著作, 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翻动时沙沙作响, 沐离隐隐有些失望, 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杏眼中的光彩也暗淡了些, 她还以为庄徽能多解释一句呢。

    “那天过后, 你为何不再来找孤说明一切?孤醒来后身边无人。”庄徽翻了两页书,冷不丁地开口询问。

    “啊?我不记得呀。我只想起你抓着我不让我走。”沐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谎,她连跑路的时候踩到庄徽的团龙袍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庄徽猛地一下将书合上, 冷凝着脸瞥了她一眼, “所以五年来的千百日,你只想起了那一天, 其他的还是丝毫都想不起来。”

    沐离使劲点头, 谁让那个场景那个画面冲击力太强了呢。

    她现在脑海中还有自己的手指抓着……的画面, 不由自主地往一个地方偷偷瞄了一眼。

    沐离的眼神飘忽不定,脸颊又热又红,对她来说刚想起来的记忆真真就像是发生在上一刻的事情。

    “你中了药难道就毫无印象?本郡主的一张脸可没人能认错。”她没去找他,他不也没来寻她吗?

    沐离猜想,他要是寻到她了,不可能不知道小哭包的存在。

    “那日,孤醒来唯独只看到一张帕子,上面绣着一个雪字。”一张帕子遗落在他的中衣上面,庄徽认定了一切都是真实发生,他借着药劲儿强迫了一个女子。

    帕子是那女子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儿,所以他查到了沈知雪的身上,对她百般愧疚,甚至不顾已经昭告天下的婚约,要将沈知雪从未来的睿王妃变成他的太子妃。

    “帕子是宫宴上一个小宫女递给我的,我知道是淡绿色的。”沐离匆匆就将帕子抓在手里追醉酒的太子去了,哪里记得上面会绣着一个雪字。

    不过,一个雪字……沐离的杏眼倏然瞪圆,她恍惚听人说过沈太傅之女睿王妃名沈知雪,名字中刚好就有一个雪字!

    宫女给她的帕子可能是沈知雪的,庄徽把她当作了沈知雪!

    “你以为那个人是沈知雪?所以对她那么好,情根深种?”沐离快要气炸了,就因为一个帕子,她的小哭包三年来不知亲生父亲是谁。

    “帕子是她的,孤只能认为那个人也是她。何况她默认了一切。”庄徽神色冰冷,他当初明明白白询问过沈知雪,那日宫宴这个帕子是否一直在她的身上。

    她回答是。

    沈知雪被赐婚给睿王不久,事关她的名节,庄徽根本没有去查探细节,甚至他还有意淡化了当日发生的一切。

    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沈知雪就从他的神情中发现了端倪,利用他的愧疚理所应当地为自己为沈家牟利。

    上辈子直到他被废除太子之位数年后才得知沈知雪的欺骗,而那时,景平二十三年重阳节宫宴上的微末细节早就查不到了。

    再者,身为废太子的他也无法去查。

    而等到他重新握有大权,处置沈氏全族与睿王,沈知雪已经成为他眼中的一粒沙尘,无足轻重,死了也就死了。

    他心硬如铁,也根本不再想知道当年真正受到他牵连的女子是谁。

    如果没有重新回到景平二十七年,庄徽可能至此一生都不会知道他不仅亏欠了一个女子,还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那你知道后为什么没有对我那么好?”沐离气的直跺脚,睿王妃是一个心机深沉自私自利的女子,可这人人称赞的贤明太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凭什么啊,他不是因为愧疚对沈知雪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吗?怎么她要他帮忙回南疆,他就推三阻四的。

    “孤对你,已经够好了。”面对女子气呼呼的质问,庄徽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如今这具身躯的人是另一个双手鲜血淋漓的庄徽。

    上辈子他复位之后无人再提过他的贤明,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为天下的将来惶恐不安,因为他们认定从前的仁君变成了一个暴君。

    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斩杀的暴君,愿意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导她读书,想起往她的府中送牛肉,指点她南疆生出变故的原因,确实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这些,沐离不知道啊。

    “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对沈知雪更好,她出嫁你送了十里红妆,她受委屈你为她出头。”沐离心中很不平坦,小嘴叭叭说起庄徽曾为沈知雪做过的事情,语气酸溜溜的。

    “那你想要怎么样?孤要怎么补偿你?”庄徽静静地听着,挑了挑眉毛。

    闻言,沐离转了转眼睛,莹润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一丝狡黠。

    “你先送我和安安回南疆,然后再帮南疆解决动、乱,还要承诺以后大魏不得对南疆用兵。”她一口气说了三个要求,全都是心中蓄谋已久的。

    庄徽缓缓地勾着唇笑了,笑意很浅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不可能,孤不会答应。”

    “……”沐离脸色僵硬,咬了咬牙,立刻大声地囔囔,“你拽着本郡主的手,硬生生把本郡主往床上拖,本郡主不愿意,你又故意亲…”

    “呜呜~呜~”

    庄徽眼皮直跳,眉间浮出几分燥气,呼吸之间一张大手已经盖住了她的大半张小脸,手心轻轻地在她的粉唇上摩挲……

    “孤方才说了,不想做太子妃就莫要说那些话。”

    ……

    “爹爹,阿娘,你们在做什么呀?是在玩游戏吗?为什么爹爹的手要放在阿娘的脸上啊?是在帮阿娘清除体内的毒吗?”庄徽声音落下的时候另一个充满了疑惑的小奶音也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沐南安那个小矮墩墩就站在书房的门口,好奇地仰头看着他们。

    乌黑滚圆的大眼睛看看这边的爹爹,又看看那边的娘亲。

    而他的身后正是低着头脑袋恨不得垂到地面的小太监杨福宝。

    什么将人往床上拖,故意亲……太子妃……杨福宝都听到了,深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还带了小公子过来!

    “殿下,小公子学堂散了之后就坐着马车往别院这里。奴才对小公子说了您为郡主请太医诊治一事。”杨福宝胆战心惊地禀报,根本不敢抬头看太子殿下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日后的前途似乎全都要指望小公子了,义父都救不了他。

    “爹爹给阿娘清毒,婆婆也知道了。”沐南安迈着小短腿跨过了门槛,随即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南婆也跟着他过来了。

    听到南婆也跟着过来,沐离的脸色微变,急急地退后两步,躺在小榻上双臂随意一耷拉,两眼一闭睡着了。

    她因为中毒昏睡了,什么都不知道呀。

    庄徽看着她躺在榻上,神色如常地收回了手掌,蹲下身抚了一下小家伙的包包头,“太医说了,你阿娘体内的毒清了大半,没有大碍。”

    沐南安点了点头,愣了几瞬过后咬着自己的手指像是明白过来,噔噔噔跑到床前,吸着鼻子抽泣。

    “阿娘快些醒来,安安害怕。”他用自己的小手捂着脸,哭声闷闷地,很伤心。

    杨福宝呆住了,庄徽却抿着唇笑了。

    南婆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脸色顿时大变,不顾一切地跑到沐离的身边。

    “郡主怎么了?”她铁青着脸敌视地看着唇边尤带笑意的大魏太子,杀意毫不掩饰。

    杨福宝反应过来正要怒斥这南疆妇人的大不敬,庄徽恢复了面无表情,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怎么了南长司最清楚。”

    庄徽扫了一眼昏睡不知人事的少女,语气平淡,“太医说沐郡主体内沉积着一种慢性的毒,大概有一年之久了。”

    “那毒并不致命,但会慢慢地让一个人的身体变弱,嗜睡。不能劳累过度,不能长途跋涉,必须要心情平顺地静养。”

    “沐郡主在京城中毒,此事孤会命人查清,给南疆一个交代。南长司以为如何?”

    “此事不劳烦太子殿下,郡主和老婆子都不希望与太子殿下有任何的牵扯。其中的缘由,太子殿下该明白。”南婆冷冷地出声拒绝,从发中拿出了一只银钗。

    她放在手中轻轻旋了一下,从银钗中取出一颗药丸。

    沐离在尝到那颗药丸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唤了一声南婆,从南婆的口中得知自己是中毒晕倒后,她脸色微白,随后又很快皱眉看向庄徽。

    “太子殿下,南安虽是你的亲生儿子不假,但这三四年来你对他不闻不问,如今你膝下荒凉倒是想将他夺去了。本郡主告诉你,绝不可能!”

    她挡在矮墩墩的小哭包面前,狠狠地瞪了庄徽一眼。

    随后,悄咪、咪地又冲着他动了动眉毛。

    “既是孤的血脉,孤如何会放弃,沐郡主,事关南疆与大魏,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好好想一想。”庄徽淡定自若地拿出一块玉佩。

    “想清楚了拿着它来见孤。”他把玉佩递过去。

    沐离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手夺去。

    “南婆,带着安安,我们回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我抢东西去了,没时间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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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第三十二章

    ◎让他选不成太子妃!◎

    “殿下, 您真的要夺回小公子?”沐离一行人已经离去,杨福宝大着胆子开口,语气跃跃欲试。

    小公子若能回到太子殿下的膝下, 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到小公子的身边服侍。

    小公子可是殿下的长子!生母还是南疆的郡主!

    “夺?”庄徽再次拿起那本韩非子, 翻了一页,淡声道, “这个字莫要在她面前提起, 不然孤可没个清静。”

    他前后两辈子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可以将那些话随时都挂在嘴边, 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眼睛中闪着光带着隐隐的期待。

    不像是庄徽上辈子从沈知雪脸上看到的神色, 委屈而不表露,坚韧却又隐忍。

    昔日沈知雪的神色让他心生的愧疚更深, 而今日的他回想起来只觉得腻味。原本以为会在那小郡主的脸上也看到这种神色,可没想到她眼中没有委屈, 甚至很兴奋?很得意?

    她的反应让庄徽产生一个奇怪的错觉, 仿佛当日被强迫的人变成了他……而她至今还在回味无穷……

    庄徽静静地想了一会儿, 吩咐了杨福宝一件事, “你去私下寻一个通晓南疆风俗民俗的人, 让他来见孤。”

    身为大魏的储君, 他对南疆和北地都有不浅的了解,但通过沐离的反应,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了解的还不够。

    比如, 从她嘴中说过几次的钻小树林……

    她似乎对这件事很热衷, 也很在意。

    杨福宝应声而退,心中明白殿下要通晓南疆风俗民俗的人来见他是为了南疆的那位小郡主。

    ***

    沐离一路老老实实回到了沐王府, 等南婆去找巫、医后, 她刻意板着的小脸立刻绷不住了, 咧着嘴变得笑意盈盈。

    心情的突然转变之大就连小哭包都看愣了。

    “阿娘很开心吗?”沐南安拽着她的袖子,一脸的好奇,他踮起脚尖伸出另一只小手使劲地往沐离的脸上碰,“因为爹爹这样对阿娘?”

    他的记忆很好,记着看到的所有细节,爹爹的大手盖在阿娘的脸上。

    沐离抓住小哭包怼来的小胖手,脸不红心不跳地摇摇头,“阿娘开心吗?不,你看错了,阿娘一点都不开心!”

    “你的坏爹爹要从阿娘的身边夺走你,你是阿娘的大宝贝,阿娘怎么会开心呢?”

    她义正言辞的话和脸上雀跃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绿萝走进来的时候看到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郡主,您……”

    “绿萝,南婆这次罚你都怪我,喏,这是大魏皇室用的舒容膏,你快拿去涂伤口。”

    绿萝一头雾水地接过舒容膏,看了几眼兀自在笑的郡主,忍不住开口问,“郡主缘何如此兴奋?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上一次绿萝见自家郡主笑的眼睛弯弯恨不得跳起来蹦跶,还是在南疆的时候,郡主力压一众男女,取得了山林捕猎的胜利。

    “兴奋?哪有?本郡主明明是在生气!”沐离硬生生压住心头的喜悦,理直气壮地反驳。

    绿萝盯着她同样弯着的唇角,略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郡主,人人都看得出来,您若想强装生气好歹也皱着眉头。”

    沐离闻言赶紧装模作样地皱了一下眉,然而她眼角的欢喜还是像流淌的溪水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小哭包睁着乌溜溜的凤眸,突然冒出一句话,“阿娘,爹爹是不是讨好你了?”

    所以,阿娘已经不再生爹爹的气了,也就变得高高兴兴的。

    “没有!”沐离斩钉截铁地否认,随后低下头用手指点了点小哭包的额头,“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什么叫讨好啊?”

    沐南安羞涩地扭了扭身子,他偷偷听身边的姑姑说,在南疆,男子给心仪的女子去送好吃的肉肉和好看漂亮的首饰,就是讨好。

    他知道爹爹送了好多扎着红带带的肉肉,而他送给阿娘的珠钗也是爹爹带来的。

    阿娘一定是这样被讨好了。

    她很快就会原谅爹爹,然后宝贝安安会和爹爹阿娘三个人在一起,成为真的大宝贝了!

    沐离看到他干净明亮的眼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郑重地将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神色认真。

    沐南安下意识地屏紧了呼吸。

    “安安,阿娘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先前是阿娘记错了,你爹爹没有抛弃你,他一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是爹爹和阿娘都喜欢的宝贝。”

    “为什么?爹爹不知道。”小家伙巴掌大的小脸顿时黯然,小嘴有些委屈地撅了起来。

    他还是很在意的,在意自己前不久才是第一次见到爹爹。

    虽然爹爹很温柔对他很好,但从前的安安是个没有爹爹的孩子,他没有安全感。他第一面就很快接受了庄徽,与其说是父子之间天然的亲近,倒不如说是他在成全自己的渴望。

    偶尔的见上一面,他可以甜甜地窝在庄徽的怀里,喊着爹爹。

    可若要像依赖沐离一样依赖庄徽,他是做不到的。他出生三年以来,庄徽终究是缺席了,父子之间在看不到的地方横亘着一道裂痕。

    “因为阿娘不告诉他呀。他让阿娘很生气,阿娘才不愿意把宝贝安安分给他呢。阿娘把安安藏起来不让他知道,就是怕他从阿娘这里夺走你。”沐离皱着脸,一副很后悔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宝贝的表情,“可他还是知道了,阿娘真后悔那日带你去找他。”

    “如今,你见了他一口一个爹爹,阿娘的心不知道有多么的难受了。”她语气幽怨,嘴唇嘟着,很是灰心丧气。

    “阿娘,你不要担心,安安最爱阿娘。”

    “安安永远不会离开阿娘的!”沐南安当即拍着胸脯阐明了自己的立场,比起爹爹来,他最爱的人还是阿娘。

    心结一解开,他激动地连鼻尖都是红的,原来安安是被爹娘争夺的宝贝,阿娘为了不让宝贝安安被夺去才把安安藏在小院。爹爹也是因为不知道有安安的存在才一直没来看过安安,如今知道了不仅亲自送安安去学堂而且还让人暗中保护安安。

    “安安最爱阿娘,阿娘就放心了。”沐离眼睛闪了闪,心中的一颗石头放下,心情更好了几分。

    她可不是好心好意要为庄徽辩解,而是希望小哭包能明白他的降生虽然是一个意外但绝对不是一个错误。

    他和天下其他的小孩一样,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真正的宝贝。

    “郡主,以前的事您都想起来了?”绿萝听懂了沐离的话,一脸惊喜,她以为沐离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沐离摇摇头,语气自然,“没有,只想起这么一件。”

    绿萝难掩失望地动了动嘴角。

    “不过,只这么一件就够了,南疆即便有变故也不怕。”

    沐离想,庄徽对沈知雪那么好,如今被牵连的人成了自己,他于情于理都要意思一下弥补自己吧。

    他若不帮自己,沐离想起自己缩在书案下面听

    丽嘉

    到的话,微微得意地翘起了唇角。

    大魏天子一心要为庄徽选太子妃,庄徽显然也同意了。

    不帮自己,她就让他娶不成太子妃!不让她囔囔,她偏要!

    名节是大魏人在乎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相反回到南疆,还能成为一桩她的风流逸事呢。

    反正钻小树林的过程和感觉她都想起来了,合花节不去也没什么。

    “郡主,您这话什么意思?”绿萝还是不懂。

    “没什么,只是抓到了一个把柄,对我南疆有利。绿萝,你会缝帕子吗?”沐离神神秘秘地笑笑,转而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让绿萝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郡主,帕子奴婢会缝制,但肯定比不上大魏这边的女子。”绿萝有些为难,她也是到了大魏后跟着学了一些。

    有些……拿不出手,当然比一针都不会捏的郡主是好多了。

    “会缝就行,找一匹淡绿色的布,你裁一些,上面只用绣一个雪字。”沐离眯了眯眼睛,哼笑一声。

    她南疆沐小郡主的便宜占不得。迟早,她要找人都讨回来。睿王妃沈知雪做了亏心事,想必夜里睡的不踏实吧。

    ***

    沈知雪的确睡的不太踏实。

    白日平帝突然到睿王府,为了博取好感,她硬是拖着病体礼数周全地向平帝行了礼。

    三跪九叩之后,虚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衣服。

    得了平帝一句赞赏,回到自己的映雪堂,沈知雪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了身边侍女的尖叫声。

    她见红了,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下裙。

    慌忙请太医,喝安胎药,好险孩子才算还在她的腹中留住。

    一顿折腾之后,沈知雪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看着比孕前还要消瘦。

    “今日父皇对王爷语带安抚,又提及让我安心养胎,是一个好兆头。你派人传信给父亲,我腹中孩子未降生之前,一定让他拖住就藩事宜。”

    她咬着牙眼中尽是不甘心,若睿王就这样灰溜溜去了偏远又穷苦的封地,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当初,她放弃太子妃之位,想要的不是这些!

    “是,奴婢这就着人去办。”

    沈府书房,沈太傅很快就接到了女儿的来信,皱着眉看了一遍,不住地叹息。

    他抬手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将信看了一遍,问他们的想法。

    沈太傅年过四十,面容很是儒雅,颌下的长须飘逸,饮起茶水来,一举一动无一不彰显着书香世家的气韵。

    只可惜,他的两个儿子未遗传到他的半分风采,一个比一个愚钝,反而是女儿沈知雪,年幼就显露了惊人的风姿,为沈太傅所疼爱看重。

    “妹妹说陛下专门去睿王府,可见还是疼爱睿王的。”

    “不错,妹妹腹中的孩子是陛下第一个孙子,岂能不爱屋及乌?”

    沈太傅的两个儿子都暗暗放下心,他们在听闻睿王被罚的时候,胆子都快吓破了。

    “这些不必你们多言。”沈太傅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一说,怎么不让睿王就藩。”

    “这……我等不知。”二人卡了壳,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见此,沈太傅重重放下了手中的新茶,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当初他就是为了这两个蠢货才同意了让女儿嫁给睿王。

    甚至后来拒绝了太子的请求。

    家族交到这两人手上万万不成,如今看来,为了家族的昌盛,他要撑着,女儿也必须要坐到那个位置。

    “陛下有意为太子选太子妃,选秀必须隆重才符合殿下的身份。”

    太子的势越大,睿王留在京城的可能也就越大。

    沈太傅盯着那绿莹莹的清茶,意味不明。

    ***

    次日一早,沈太傅主动上奏,诸位阁老连声赞同,平帝没有任何犹豫便欣然应允。

    为了皇太子选正妃,景平二十七年的选秀拉开了帷幕。

    从头到尾,庄徽冷眼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对。

    作者有话说:

    沐离:就嚷嚷!

    今天又是混乱的一天,还是一更。

    我弄个抽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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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第三十三章

    ◎可曾参加选秀?◎

    因为“意外”的昏迷, 沐离足足在沐王府养了两日。

    这两日都是绿萝早起送小哭包去学堂,到了下午再将人接回来。可能是因为小哭包心中的结被解开了,即便沐离不在, 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莹白的小米牙时不时地露出来,笑起来的模样甜的发腻。

    每日从学堂回来, 也不总是黏着沐离要抱抱了, 而是掰着手指头说起自己在学堂中遇到的事。

    说胡先生的族人找上门为胡先生说亲被赶了出去, 说学堂的某个小童总是哭闹不休,又说坐在自己身边的裴文望成了他的朋友。

    沐离刚开始还是边拿着书边懒懒地听着, 一听到小哭包交到了朋友,她精神一振, 提溜着人放在自己的腿上重重亲了一口。

    小家伙粉白的脸蛋一下子变的通红无比。

    裴文望和他说,他阿娘和爹爹都喜欢打他的屁、股, 听到自己的阿娘老是亲他可羡慕死了。

    他也喜欢阿娘亲他, 因为阿娘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亲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人。

    “安安真是太厉害了, 这化敌为友的本事阿娘都没有。”沐离毫不吝啬地夸奖小家伙, 抱着他亲亲密密, 手中的书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你和阿娘说说怎么和那个小胖子成为朋友的。”沐离私心想让小哭包多认识一些人,但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交到了朋友,还是先前那个霸道嚣张的小胖子。

    “都是因为阿娘, 阿娘每天给安安准备好多好吃的。前天的水晶包包, 昨天的牛肉卷儿,还有今天的蜜汁肉团, 安安很喜欢吃, 裴文望也想吃。”

    “他总是吃不饱, 安安把自己的好吃的分给他,他就成为安安的朋友了。”沐南安用自己的小脸蛋蹭了蹭阿娘的手臂,一双大眼睛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有话要说,但又在迟疑。

    沐离被他蹭的不自觉也弯起了粉唇,声音柔柔的,“那安安吃饱了吗?明天阿娘再给安安多准备一些肉圆子。”

    他的坏爹爹送来的牛肉还有很多很多,分给那个贪吃的小胖子一些根本不算什么。

    沐南安小脑袋微点,“吃饱了,安安的肚子圆圆的!”

    沐离便伸手去摸他的小肚子,顺便去挠他的胳肢窝,小家伙觉得有些痒,咻咻咻地笑出声,只还是很乖巧地任沐离抱着。

    沐离逗了他一会儿,等他笑的脸颊彻底红透了才收回手。

    两人一同躺在软软的塌上,旁边放着一盏很华丽的宫灯。

    宫灯是庄徽送来的,小哭包献宝似的送给了沐离。沐离便把它摆放在了此处,看书也明亮一些。

    “阿娘。”躺了一会儿,小哭包扬起了脑袋,又软软地蹭了一下沐离的手,终于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口,“明天可以阿娘去送安安吗?”

    “好啊。”沐离眨眨眼睛,一口应下了,窝在府里学那些晦涩难懂的汉学哪有送小哭包去学堂来的自在。

    “那,那阿娘可以穿着和今天一样的衣裙吗?”沐南安小声地开口,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

    微有些圆的凤眸含着期待和紧张。

    他和裴文望说自己的阿娘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女子,裴文望却见到了很严肃的南婆婆,沐南安再怎么和裴文望解释,那个小黑胖子都不信了。

    沐南安有点生气,鼓着脸颊拒绝去看裴文望的小马。

    他一定要让裴文望见到真正的阿娘!让裴文望知道阿娘真的是仙女!

    “这个嘛……”沐离顿时明白了小哭包的意思,故意拉长了语调,一脸很为难的表情。

    沐南安紧张兮兮地拽住了她的袖子,晃了晃。

    “你告诉我一个你和你爹爹的秘密,阿娘就答应你。”沐离哼哼一声,一次她没发现,两次她还能没感觉。

    小哭包的手上衣服上墨汁沾染地也过于频繁了。有一次,她还从他脸上看到了慌慌张张的小表情。

    沐离当即就猜,一定和庄徽有关。

    “爹爹让我写信给他,安安写了。”沐南安为了能让别人见到自己的阿娘,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爹爹。

    他的小心思多好猜呀,反正爹爹已经在学堂的小霸王面前出现过了,阿娘还没有。

    “好,明天阿娘送你,穿的美美哒!”沐离成功从小哭包的嘴中套出了话,拍胸脯答应。

    然后到了小哭包例行写信的晚上。她毫不客气地哗哗挥笔几下,在上面添了一句话。

    “你说过要教我的。”

    她确实需要一个老师,而目前为止没有比庄徽更好的人选了。

    反正南婆已经发现了,即便再知道他们有接触,也能用小哭包当作借口搪塞过去。

    当然,为了维持一点南疆沐小郡主的骄傲,虽然好奇的不得了,但沐离到底还是没有看小哭包给他的爹爹写了什么。

    ***

    “爹爹,安安开心,阿娘明日要去送安安。”

    “和天上的仙女一样美。”

    ……

    清宁宫服侍的宫人发现,每逢夜半,太子殿下的心情就会特别的好。

    今日也不例外,冯德顺看到自家殿下手中拿着一张信纸唇角扬起淡淡的一抹笑意,笃定那封信一定是藏在别院的娘子送来的。

    民间的选秀已经开始了,这位娘子很快就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冯德顺不禁在想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生的何等模样,是富有才情的女子还是那等大气知礼的闺秀。

    想着想着,他听到了清晰的一声轻笑,当即讶异地吸了一口气。

    殿下这是看到了什么如此愉悦?似乎前两日从别院回来后,殿下的情绪就变得有些古怪。

    “你说过要教我的。”

    庄徽仿佛能通过这几个字看到一张哀怨又理直气壮的脸,蓦然,胸腔里面压制多年的戾气都散了些。

    “失忆了,对孤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他低低地道了一句,忽然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再去看前面笔迹稚嫩的两句话。

    “明日记得同聂学士讲,讲学提前半个时辰。”庄徽淡声吩咐过后,将信纸仔细地放在了匣子里面。

    明日讲学过后,他要出宫。

    时间应该恰好能赶上。

    ***

    早上,沐离在小哭包兴奋的注视下选了一件最华贵的衣裙。

    淡紫色的衣裙由一匹完整的云锦所制,由腰部往下绣着大片大片繁复的金色莲花,显得圣洁高贵。而外罩的一层月色纱衣又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沐离照着镜子,心念一动,让侍女梳了一个双侧的垂花髻,再次插上了垂着蓝宝石的孔雀钗。

    美滋滋地转了个圈儿,回过头她就发现站在她身侧的小人已经看傻了。

    “阿娘是仙女。”沐南安呆了一会儿,红着脸很认真地点头。

    沐离毫不迟疑地接受了他的吹捧,拉着他的小手出了沐王府的门。

    一路上,母子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兴奋。一个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炫耀自己有天底下最美的阿娘,一个是陶醉在自己的美貌中无可自拔。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胡家学堂的巷子口。

    和平时不同,沐南安第一个打开了马车车门,握着拳头站在马车的车门处四处张望。

    成功找到了裴小胖子的身影,他压抑着激动小声地唤阿娘,沐离淡定地在脸上挂了一层面纱,伸手将人抱了起来。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

    大魏女子恪守三从四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极少将自己的真容显露在他人的面前。沐离若不戴上面纱,恐怕还会被学堂的人认为出身不正。

    然而,一层薄薄的面纱又能遮住什么呢?反而,在看到的每一个人眼中,这层面纱更为美人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紫衣金莲的美人,迷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最起码,裴文严已经站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了,任凭他的小胖子堂弟又拉又拽。

    “美人啊,不知道有没有许人,家住何处?”裴文严嘴中喃喃地念叨着,整个人像是又有了指望。

    直到他的眼睛不小心瞥到了美人怀中的小童,一个晴天霹雳,他生命中最亮的光没了!

    “二哥,我看到白包子了,白包子在朝我招手呢,我们快过去。”裴文望小胖子可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自家的堂哥已经经历了从天上到地狱的转变,他年纪还小最关注的不是美色。

    “哦,哦,我们过去。”裴文严失魂落魄地跟着小胖子的脚步走过去,浑浑噩噩地如同在战场上打了败仗。

    一次两次,怎么都栽在了这里?

    美人有主了,偏偏他还招惹不起!

    “阿娘,他就是安安的朋友!”沐南安看到朝他走过来的黑胖子还有黑胖子他二哥,小小地张了一下嘴巴,让沐离将他放下来。

    他有些警惕地挡在了沐离的面前,大声地又对裴文望裴文严兄弟二人说,“爹爹今日有事,阿娘送安安。”

    他很有心眼,故意点出自己的爹爹,因为那天他发现了裴文严对自己爹爹的畏惧。

    “安安,她是你的阿娘呀?好美啊,比我娘美多了!”小胖子没想那么多,上来就和自己的好朋友碰了碰肩膀,亲密地表示了友好,随后才有些害羞地向沐离问好。

    沐离本来以为这小胖子是那种撒泼不讲理的小霸王,但看他除了黑了一些胖了一些,也是浓眉大眼讨喜的样子,当即也弯了眼睛。

    “喏,这个送给你当见面礼。”她从绿萝的手上接过一个点心盒子,给裴文望小胖子。

    裴文望小胖子正准备伸手接过去呢,他身旁失神的堂哥腾地往前了一步,“多谢。”

    他的眼神一直在沐离的身上。

    沐南安的小脸顿时变得气鼓鼓的。

    “爹爹,安安看到爹爹了!”

    “这位,娘子,可曾参加选秀?”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说:

    裴文严:美人,太子殿下要选太子妃了,不是好东西啊!感谢在2022-10-20 23:48:28~2022-10-21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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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第三十四章

    ◎孤为天子,你为南疆王。◎

    庄徽?他来了?

    沐离不知为何心口一慌, 急忙转头在四周都瞄了一眼。

    因为动作有些快,覆在她脸上的面纱都往下滑了一寸。

    结果,来回看了两遍, 沐离都没有看到那道矜贵冷然的人影。

    “你方才不是还说你爹爹今日有事, 是阿娘过来送你吗?哼哼,怎么能骗人呢?”沐离发觉小哭包是在说谎, 偷偷松了一口气, 手指拽着他头上的小发包, 弹了一下。

    小哭包赶紧用小胖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扁了扁嘴巴, 盯着美人阿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只想用爹爹吓跑往阿娘身边凑的黑胖子他哥, 他不喜欢这个人,不喜欢这个人看阿娘的眼神。

    “咳, 娘子, 小公子可能是看错了。”其实听到太子殿下就在附近的时候, 裴文严受到的惊吓比沐离大多了, 心跳差点都停掉, 毕竟他在冒着大不韪和太子的女人搭话。

    是的, 太子的女人,裴文严认定了这个事实。

    因为眼前的女子生下了太子殿下的长子,虽然没有任何的名分。只是他不懂太子殿下为何将人藏在民间, 另一边还要大张旗鼓地选太子妃……

    内心自然而然地对这美人生出一股怜惜, 他原本以为太子殿下会立她为太子妃的。

    真是可惜……

    “娘子有参加这次选秀吗?”忍不住,裴文严又问了一句, 剑眉轻轻蹙着。

    选秀?沐离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面带怜惜的裴二公子,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想要仔细问一问,不过,小哭包在这里明显不合适。

    她看的出来粉团子似的小人对裴文严很抗拒。

    “快要到时辰了,安安,你和你的小伙伴一起进去吧。”

    她开口让两个矮墩墩的小孩先去学堂,故意在小哭包的面前表现出对裴二公子的冷淡。

    裴文严见此心中是有些失落的,明明上一次和身着男装的美人见面,美人还与他称兄道弟。

    第一眼他就看出来了,美人与他见过的那个俊秀少年同样的身量同样的一双乌黑大眼睛,还有那股通透飞扬的灵气……

    见阿娘不理会他,沐南安的凤眸中飞快地飘过一抹得意,一步三回头地和裴文望小胖子一起离开了。

    当看不到阿娘的人影后,小家伙又气的嘟起了嘴巴,“你二哥怎么还不娶夫人?我阿娘都有我了,他怎么能讨好阿娘。”

    只能爹爹讨好阿娘,其他的男子都不可以!

    小胖子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中的点心盒子上面,闻言,他看了一眼生气的白包子,语气很自然,“谁让你阿娘长的那么美,我二哥最喜欢美人了。”

    “不过你放心,我听我娘说,祖母要将家里的一个姑姑嫁给二哥。”小胖子记起他娘说过的话,赶紧拿来安抚自己的小伙伴。

    下意识地,他把另外一句话给忽略了。他的那位姑姑准备去参加选秀,已经报上了姓名家世。

    “嗯,你二哥要早点娶妻。”沐南安这么一听,松了一口气,凤眸弯成了一道月牙。

    裴文望小胖子看在眼中,动了动黝黑的手指头,硬是扭过了头。怎么办?唇红齿白的白包子,他又想捏一捏了。肯定软软的。

    ***

    “你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参加选秀?”两个小孩进去了学堂,沐离左右看了看,让绿萝守着,示意裴二公子跟自己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睁着清澈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开口询问。

    裴文严心中熄灭的光一瞬间又亮了起来,如同白昼,他咧着大白牙,很是爽朗地笑了一下,“星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你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再度出声,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

    沐离蓦然瞪圆了眼睛,先前庄徽只是和她说遇到了裴文严……并未提到他连自己的伪装都看透了。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该知道若是说出去,太子殿下不会饶过你和你背后的家族。”沐离立刻变得凶巴巴的,开口搬出庄徽威胁他。

    “星弟,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文严苦恼地挠了挠头发,“我并非是要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而是觉得选秀对你而言很重要。”

    看她的反应,应当是对选秀不太了解的。

    “你知道这次选秀是做什么的,为了什么吗?选秀的圣旨一出,京中乃至天下的适龄女子都动起来了。”裴文严叹了一口气,家中的远房表妹报上了姓名,北地那边的故旧也上门探听消息。

    他是真的为眼前的女子担着一颗心,太子妃选出来,她若还没名没分,日后必定不好过。

    “我知道呀,选秀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沐离眼睫毛眨了一下,语气相当的随意,仿佛太子跟她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当然,此时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太子娶不娶太子妃和她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么的大,一来,她和小哭包迟早都会回去南疆;二来,她日后也会有自己的枕边王君,总不能因为和庄徽有了一场露水情缘,就要为他守节吧。

    开玩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你已经有了太子殿下的长子,若是太子妃册立,生下嫡子……星弟,你要好好想一想。”裴文严苦口婆心地和她掰扯其中的利害关系,恨不得将一些不能提到的忌讳化成大白话。

    “除了你,还没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沐离看着面前这个皮肤微黑的青年,冷不丁地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翘着唇角粲然一笑。

    她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好意,以礼相待,自然也要做到真诚。

    “可你这是为了什么?没名没分的被太子藏在一处府邸。去参加选秀还能有一个机会……难不成是太子逼你……还是你的身份见不得光……”裴文严一双星眸发直赫然是失了神,嘴中喃喃地念叨着自己从前都不屑听的婆妈话。

    沐离歪着头打量他,觉得先前以为的裴骗子有几分可爱,突然问了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父母有几个儿子呀?”

    “啊,算上我,一共两个,大哥已经娶妻了。”言下之意,他还没有娶夫人。裴文严在外一个痞气的浪荡公子,此时发黑的面皮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色,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有两个啊。”闻言,沐离有些失望地皱皱鼻子,若是有七八个就好了,想必舍下一个去南疆不会那么困难。

    真是,很少有看的顺眼又喜欢她的男人。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和太子生过孩子!

    是的,裴二公子喜欢她,沐小郡主自信满满地这么认为。

    “你大哥已经娶妻了,那有没有儿子?”冲着这份他对自己的喜欢,沐小郡主自以为大方地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中原人在乎子嗣,儿子不多孙子多也可以。

    裴文严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他和他的大哥身上,但美人问的话,也不是甚不能言说的机密,他张嘴便要回答。

    “柱国公世子膝下共有两子,长子裴文行于三年前成婚,已有一子一女,幼、子尚不足一岁,生的白胖可爱。”一道声音在两人的侧面传来,语气温和,不急不慢。

    外人眼中俊朗潇洒的裴少将军脸色霎时绷紧,薄唇微微发白。

    沐离猛地侧过头,孔雀钗上垂下的蓝宝石打上她的耳朵,她抿了抿唇,小声地咕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动了点小心思的时候人来了。

    真是好扫兴呀。

    “你还想知道什么?孤可以一一为你解答。”庄徽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直缀,头发用一根玉簪固定住,缓步而来的模样仿佛一个浸染在书香中的世家公子。

    和沐离身边英姿勃发穿着紧身蓝衣的裴少将军比起来,文对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太子殿下。”裴文严在庄徽走过来的时候,僵硬地躬身行礼,一颗心直直往下落。

    他们家并不是外人看来的花团簇拥……而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明明知道眼前是太子的女人,竟然还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裴少将军觉得,孤说的对吗?”庄徽笑吟吟地开口,语气很轻。

    “殿下所言极是。”裴家的情况太子知道的一清二楚,裴文严闭了闭眼睛,无声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同沐离之间的距离。

    “哦,既然如此,裴少将军还有话要说?”庄徽目光微冷,其中没有一丝的笑意,语气微微上扬。

    “臣送堂弟于此,不敢打扰殿下。”裴文严半垂着头,恭敬地又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沐离眼睁睁地看着爽朗的青年离她远去,也不觉得灰心,毕竟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后若是有缘分,还能遇到的。

    “谢谢你了呀,裴公子。”她对着裴文严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话,笑眯眯地挥了一下手。

    裴文严的背影顿了一下,很快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与你都说了什么?”庄徽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尤其是看到她手中随风舞动的面纱,脸上的那分似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嗓音十分冷淡。

    “没什么,只是告诉我你要选秀娶太子妃了,问我要不要也去参加。但我又不可能做你的太子妃呀。”沐离回过神来,有些敷衍地朝他拱了拱手,脸上挂着一分不甚明显的笑,“对了,太子殿下,要不要本郡主恭喜你一句?”

    娶太子妃也算是一大喜事了。中原人的说法,人生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是其中一件。

    “不必。”庄徽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之后他打量了沐离一眼,眸光凌厉,“不想裴文严知道你南疆郡主的身份,以后离他远点。”

    “他以前不是在北地吗?本郡主又没和他见过面。”沐离小声地嘀咕,但也知道自己今日确实有些鲁莽。

    “我也没和他透露身份……不过,你到这里做什么?安安都已经去学堂了。”她抿抿唇,赶紧转移话题。

    “孤接到了安安的信,你既然想学,跟孤过来。”

    ……

    沐离当即点点头,往他身边迈了一步,鼻头悄悄动了一下。

    她又闻到了那股冷香,挺好闻的。

    “你不怕孤娶了太子妃以后,对你和安安不利?”庄徽装作没发现她的小动作,一直往前拐了一道弯。

    “你对不起我,还要害我?我手中有你的把柄,你在说什么鬼话。”沐离听到他的话,可不得了了,不敢置信地直跺脚。

    他这人怎么这样?之前不是说还要补偿她?还说他对自己够好了。

    对自己好就是让娶的太子妃害她?

    “……”庄徽眉心急急跳了一下,看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再说,马车拉着人去了别院。

    还是同样的书房,他漫不经心地甩出了厚厚的几本书,“这些你全都要学会,多读读书,对你有好处。”

    直到这个时候,沐离才有些发虚,恹恹地应了一声,整个人趴在书案上面翻开了书页。

    脑后自然垂下的长发落在她的脸颊,乌黑的颜色衬的她的小脸又白又嫩。

    庄徽坐在她的对面,眼角余光扫过那一缕长发,很平静地与她讲述书册中的第一章节,“孔子崇仁,孟子奉行民贵君轻,来日你可为南疆的王,这里要认真领会。”

    “仁?”沐离忽然间来了精神,支起了脑袋看着庄徽眼睛直发亮,“你先前不是说仁是最无用的东西,为君者要重法吗?”

    她的记性其实很好。

    “你想学我的法?”庄徽眯起了眼睛,晦涩深沉的目光直视着她。

    沐离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话已出口,她硬着头皮点头,“来日你是大魏的天子,南疆是大魏的属国,我当然要跟着你学。”

    不大不小地拍了一个马屁。

    然后她就听到庄徽笑了,不同于前几次的浅笑,很大声很放肆……

    “好啊,来日,孤为天子,你为南疆之王。”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晚了一点,当是昨天的更新,我会逐渐更多的!

    离离是不会放弃南疆王位的~感谢在2022-10-21 23:56:51~2022-10-23 00:3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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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 第三十五章

    ◎提亲恐怕不行。◎

    午时三刻, 沐离趁着对面的人不注意,偷偷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好困,脑袋忍不住地点一下, 又点一下。嘴中的话说的慷慨激昂, 可到了真要实施的那一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沐离真心觉得什么仁啊,法啊都是一样的东西, 听在耳中都是一样的枯燥乏味, 都是一样的令人昏昏欲睡。

    她瞪着那一竖排一竖排的字, 两眼发懵,本来明亮的杏眼都变得无精打采的。清冷平缓的男子嗓音也仿佛变成了催梦曲, 让沐离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闭上眼睛睡觉。

    庄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脑袋都要垂到桌面的少女, 不轻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同时他站起了身, 那道在沐离听来很好听的嗓音也停下了。

    而沐离毫无所觉, 她的脸颊贴在桌面上, 双手自然地向下耷拉, 已经彻彻底底地睡熟了。

    书房不大且安静, 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庄徽走到她的身后,突然俯下身,伸手将她头发上的两只孔雀钗取下来了。

    没了孔雀钗压着头发, 沐离小小地嘤咛一声, 睡的更舒服了,粉唇微微向上弯着。

    庄徽静静地看了手中的孔雀钗一会儿, 放在了一个盒子里, 他倒也没有将人唤醒, 而是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慢悠悠地翻看着。

    正午的阳光灿烂,小书房里面也洒进来一些,落在他天青色的直缀上面,洋溢着一股暖意。

    杨福宝轻手轻脚地从院门口走近书房,本要问一问殿下是否要传午膳,但一探头看到那样的画面,他愣了一下急忙缩回了脚。

    还是不要打扰殿下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若是进去了,气氛就会变化。

    太子殿下和沐郡主待在一起,安安静静的,似乎很融洽……

    然而,即便杨福宝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庄徽还是看到了他,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微微颔首,“吩咐膳房多做几道肉菜,口味辣一些,午膳就送到此处吧。”

    杨福宝会意,偷偷地瞄了一眼那睡的香甜的沐郡主,心道太子殿下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可见对沐郡主是有感情和耐心的。

    只是,选秀已经开始了,太子殿下的反应让杨福宝等一干知晓小公子存在的人都弄不清楚……

    午时末,热气腾腾的午膳已经摆在了书房的桌子上,桌子有些小,几个碗盅就放的满满当当。

    庄徽净过手,示意侍候的下人退下,拾起了碗筷。

    第一口菜刚夹了起来,不出意外,沐小郡主动了动鼻子后睁开了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一下锁定了琳琅满目的午膳上面。

    “殿下,您用午膳啊?”她明知故问,厚着脸皮闭口不提自己睡过去的事情,眼睛盯着庄徽对面的那个空位不放。

    应该是给自己留的!她理直气壮地想,快步走过去,根本没察觉到头上的孔雀钗已经没了踪影。

    庄徽瞥了她一眼,放下了筷子,点了点水盆的方向,“净手后方可入座。”

    沐离的脚步一停,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不就是净手吗?她挽起袖子,两只手放进水盆里,用力地扑腾了两下,一把抓过放在架子上的帕子,胡乱擦了擦。

    一个大跨步,直挺挺坐在了庄徽的面前。

    “太子殿下,你看,洗好了可干净了。”沐离伸出两只手,弯着眼睛向他展示一下。

    庄徽抬起眼皮看她,装作没看到那小手上挂着的水珠,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拿起来了筷子。

    沐离当即头也不抬地吃了起来,太子别院的膳食比沐王府的当然要好多了,让她一连吃上好几天也吃不腻。

    吃的开心了,她的两只脚就高高兴兴地翘了起来,一前一后地晃悠。

    结果书房的膳桌不大,她的一只脚不小心就碰到了庄徽的腿,而另一只呢,踩到了庄徽的鞋子上面。

    场面一时寂静。

    庄徽身体一僵,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仔细看,漆黑的凤眸中藏着一股火气。

    或者说,燥气。

    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并非像旁人以为的那样没有欲望,也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

    而男人的腿是碰不得的。

    “本郡主不小心的嘛,谁叫这个桌子这么小,我们坐的就近了。”沐离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异样,一脸无辜,她真不是故意的。

    “现在,收回去。”

    “哦。”沐离眨了眨眼睛,急急忙忙地将两只脚缩回去,然后规规矩矩坐直了身体。

    但,她的一颗心却静不下来了,吃饭也心不在焉的。方才,男人那低沉压抑的嗓音莫名让她联想到了那个让人脸红的时刻……

    她是不是真的该考虑一下找一个王夫了?是回去南疆订下婚约还是继续给那个裴二公子一个机会?

    说句有些难为情的,钻小树林的感觉一开始不适,但中途和后来真的很舒服,感觉一个人的灵魂都飞到了天上。

    眼神闪烁着瞥了对面的人一眼,沐离的脸颊有些发热,手中的筷子捣鼓着碗,一颗米也没夹起来。

    庄徽并不是毫无所觉,他索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太子妃你真的一定要选吗?”沐离心中稍稍有些遗憾,终究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她才将那些钻小树林的画面想起来,和她钻小树林的男人就要娶妻了。这种感觉并不好,也让她心里不舒服。

    不过,顾全大局的话,她也知道庄徽要娶太子妃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一来可以撇清同睿王妃过往的传闻;二来多了一位女主人稳固东宫的地位,让朝臣放心。

    “那些人中会有你喜欢的姑娘吗?你都没有见过她们的面,岂不是全凭天意?”她们南疆都是深入了解一番过后才谈及婚事,大魏却都是盲婚哑嫁。

    沐离此刻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别的,咬了一口筷子,睁大了杏眼直溜溜地看着庄徽。

    “孤听闻南疆的风俗,过了合花节之后,男女双方才会开始嫁娶,可是真的?”庄徽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娶太子妃的事情,手指摩挲着玉扳指,向沐离询问起南疆的风俗。

    语气莫名听起来很温和。

    “当然是真的!合花节其实就是各自相看的日子。第一个合花节两个人互相喜欢了就会互通姓名,来往起来,若一直喜欢,等到第二个合花节,他们就会去落花林。若中途不喜欢了,就好聚好散了。不过还有那种一见钟情难舍难分的,第一个合花节就迫不及待跑去落花林了。”说起南疆的合花节,沐离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同庄徽说一些细节。

    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在听到落花林的时候那种意味不明的反应。

    “跑去落花林?代表着什么。”

    “当然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然后就……”沐离下意识地大声回答,却在紧接着的时候卡了壳。

    对面的目光很沉静,她根本说不出口嘛。

    “就是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了,有的女子还会怀孕呢。怀孕后就可以立刻提及婚事了。”小声地嘀咕,沐离没敢去看对面的男人。

    但她的话说完之后,有些懊恼地哼了一声。某种程度上,她和庄徽也算是钻了小树林,然后她还怀孕了……

    “原来如此。”庄徽朝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随后表情变得郑重,“那日过后你怀有身孕,于情于理,孤应该向南疆提亲娶你为妃。”

    “然,你是南疆的少主,提亲恐怕是不行的。”

    ……沐离一下愣住了,没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直到离开别院的时候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叫提亲恐怕不行,他的话怎么听起来还有另一层意思。

    不对,他不是要选太子妃吗?选秀人尽皆知,怎么又对本郡主说这种话。

    沐离有些郁闷,脑中装着似懂未懂的韩非子,去胡家学堂接小哭包散学。

    和脸黑红的小胖子打过招呼,她抱着很是兴奋的小哭包上了马车。

    “阿娘,你这里的钗,好漂亮的两只孔雀不见了。”沐南安腻歪在自家阿娘香香软软的怀里,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早上阿娘送他的时候这里两边有两只挂着蓝宝石的钗环,如今不见了。

    沐离听见他的话,赶紧去摸自己的发髻,果然什么也没摸到,她心下一空,委屈地唉声叹气。

    孔雀钗居然丢了,一定是上天对她不好好学习的惩罚!

    “阿娘不要伤心,安安那里有好多宝贝,和孔雀钗一样漂亮,全都给阿娘!”沐南安很心疼地用小手拍了拍沐离的后背,要将他爹爹送来的宝贝给沐离。

    沐离点点头,撅着嘴巴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那阿娘就谢谢安安了。”

    沐南安的脸上开出了两朵小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阿娘喜欢就好!

    ***

    裴文严到学堂接自己的堂弟回家,只敢隔着马车远远地看着美人远去,到了府门口,他撇下堂弟策马离开,回来又是酩酊大醉一场。

    太平岁月,他一个武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每天的上值都是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要受文臣的白眼。

    他脾气大,索性就不去了,兴致来的时候找三五友人打猎饮酒,平时闲着无事按照祖母的吩咐接送堂弟上下学堂。

    顺便再相看相看女子。

    那么多女子都没进到他的眼中,唯一念念不忘的美人却是个有主的,还受着委屈。

    裴文严心里不痛快,只敢饮酒排遣苦闷。

    尤其是坐在酒楼的雅间,看到大街上人人因为选秀而忙碌,他重重搁下了手中的酒杯。

    “呵,选秀,这算什么?”语带嘲讽。

    虽然只见了沐离两面,可他怜惜的一颗心忍不住为沐离抱不平,长子生下了却没名没分,往后只能算是一个外室!

    再难听一些,外室连入宫都没资格,生下的孩子也不被皇室承认。

    裴文严真没想到表面宽仁的太子殿下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一个人!

    带着酒意的声音不算小,倒酒的小二听在耳中,手指动了一下。

    ……晚上,这句含糊不清的话就传到了东厂一个百户的耳中。

    东厂耳目遍布京城内外并不是一句虚言,当然旁的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不会有这种被监听的烦恼,可裴家是什么人家?

    掌有兵权的国公府第!

    裴家老大也就是裴文严的亲生父亲如今就在北地驻守,裴家的女儿在宫里是育有五皇子的淑妃娘娘。

    纵然回京之后裴家包括裴文严已经很低调了,可东厂还是没有放心,或者说最顶上的那个人没有放心。

    日常裴家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裴文严明明白白的异样也是要查清楚的。

    他是不是对选秀不满?对太子殿下不满?背后会不会有淑妃和五皇子的事?

    百户暂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准备去亲自调查清楚,之后再将结果呈给顶头的千户或者督公。

    不巧,这个百户姓戴,四年前重阳节宫宴上,为沐离引过路。

    作者有话说:

    沐离:我觉得不对劲……

    庄徽:嗯。感谢在2022-10-23 00:38:14~2022-10-24 01: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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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第三十六章

    ◎爹爹同意了,去看小马。◎

    午时, 窗外传来一声蝉鸣。

    两条并在一起的小书案上面放了两只打开的膳盒,一只精致,里面盛着荷花鱼圆、五色花饺、水晶奶糕、糖蒸酥酪等看着也好看的吃食, 另一只就不拘小节了一些, 随意地放着几个酥酥脆脆的肉饼。

    香气扑鼻。

    两个小人凑在一起,眼睛也跟着眯了起来。

    “白包子, 这肉饼可是我最爱吃的, 里面的油皮有九层, 羊肉馅也有九层。咬一口,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平时我娘只让我吃两个, 但今天我特别央着她多放了一个。这个给你,你快吃, 还热着呢。”大点的小孩生得胖乎乎的一张黑脸,一只手抓起一个肉饼就往旁边那个小点的小孩嘴中塞。

    眼中带着笑, 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几分依依不舍。

    “黑胖子, 我不吃羊肉, 羊肉味道好大的!”沐南安小脸满是抗拒, 紧紧闭着嘴巴躲开了。羊肉饼的气味弄到身上, 他就闻不到阿娘身上香香的了。

    “白包子, 你真不吃啊。不吃那我就拿回去了。”裴文望快速地把肉饼子又放回自己的膳盒,眼睛却盯着另一只膳盒,咽了咽口水。

    爹和祖父都说交朋友就是他对你好, 你也要对他好。虽然自己很舍不得肉饼子, 但白包子不吃,他又怎么能吃白包子的东西。

    白包子的爹爹娘亲对他真好啊, 每天都准备好多好吃的, 有许多吃的他都没有见过。

    回家闹着让厨房也做, 还被他爹打了一顿屁,股,说是铺张浪费奢靡享受……现在他还疼着呢。

    “嗯嗯,我要吃奶糕,阿娘说吃了奶糕身上就有香甜的奶气了。”沐南安远离了油乎乎的肉饼子,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奶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吃完一小块奶糕的时候,裴文望大口大口嚼着最爱的肉饼子,已经咽下肚两个了。

    而等他咬着一颗鱼圆,裴文望膳盒中的肉饼子没了,只留下几粒焦黄的芝麻。

    裴文望小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用勺子舀着酥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呼,安安吃饱了,吃了好多,这些都给你吃呀。你不要忘了,带安安去看你的小马。”沐南安看出了一旁小胖子的渴望,把膳盒往他的身边推了推,然后拿出一只小帕子,珍惜地擦了擦手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裴文望如愿以偿吃到了一勺子糖蒸酥酪,不住地点头,嘴中含糊说道,“给你看,还给你骑,我的小马可从来没有让别人骑过。”

    “不要骑了,看看就好呀。爹爹说了,安安还小呢,不能骑马。危险!”闻言,沐南安竖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小嘴很高兴地翘了起来。

    爹爹给他的信中还说了,等到他再大一岁,就送给自己一只矮脚小马,然后亲自教自己骑马!

    “啊,那你爹爹是同意你去我家了。我觉得我二哥怕你爹爹,他不同意,二哥肯定不让你跟我回去。”小胖子又吃了两个花饺子,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就算没有二哥的嘱咐,冲着白包子这里那么多好吃的,他也愿意和白包子好一辈子。

    “爹爹说去你家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当然,我爹我祖父我大伯我大哥我二哥都是好人,去我家准没错!”小胖子拍着胸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油乎乎的。

    “白包子,你刚才那个拿出来给我擦擦。”他伸出两只手,要帕子。

    “不行呀,这是阿娘亲手为我缝制的,还是用的很珍贵的云锦。上面还绣着一颗小树呢。”

    “给我看看。”

    “呐,好看吧。”

    “这不就是一根小棍吗?光秃秃的。”

    “就是小树。哼,你再说不给你吃了。”

    “白包子,我错了我错了,你阿娘绣的真好。”

    “那是,宝贝安安的阿娘是天下第一好的阿娘!”

    “你阿娘长的比我家里的伯母婶娘都好看。对了,她今天还来接你吗?”

    “可能不来了吧,阿娘说自己也要学习,和安安一样。”

    粉嫩的小人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话中止不住的炫耀和得意。

    ……

    申时中,裴文严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赶到了胡家的学堂。

    马车停在巷子口,他笑眯眯地同周围的人家打了招呼,如愿获得好几个中年妇人和总角小姑娘或热情或羞涩的注目后,走进附近一座茶铺,点了一壶茶。

    其实本来他是想去不远处的一家酒楼的,但一想等会儿带着一身的酒水气味被美人闻到,总是不好。

    是的,裴文严上次遭了庄徽无声地警告之后,依旧未放弃接近沐离。

    他想,还是该多提醒提醒美人。

    他又想,太子殿下不是那等是非不分公报私仇的人,昔日在北地的时候,太子殿下宽和的形象深入人心,对他们裴家也十分尊重客气。

    也许太子殿下藏着美人是有难言的苦衷呢?比如美人的身份不能见光?或许他可以私下助上一助,帮美人弄一个清白的良家身份,也不辜负了美人那一声严大哥。

    家里的祖母谋划着送那位表妹选秀的时候,他厚着脸皮也听了一耳朵。秀才乡绅乃至平头百姓家里的女儿都可以去报名,相比较,表妹的身份已经算得上佳。

    裴文严觉得,给美人伪造一个乡绅地主的家世完全是小事一桩。买下一个庄子,指派一个庄头,让美人认在那人膝下再去参加选秀就是了。

    至于太子殿下为何没有这般去做,裴文严私下猜想太子殿下被盯得太紧,为人又正派,不屑于做这种弄虚作假的小事。

    而他就不同了,每日无所事事,除了接送堂弟去学堂,还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只是他不知道,等会儿要怎么和美人开口……万一被误会别有用心或者再遇到太子殿下……

    “百户,我们既然已经查清,裴二公子不满选秀的原因,为何还要耗费时间盯着他?”同样的一间茶铺,角落里还坐着两个人,颌下无须,说话的声音稍微有些尖利。

    两人是戴百户和他手下的一个小太监。

    他们暗中去查裴文严,已经查到裴家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报名参加了选秀,而裴家老夫人的侄孙女不仅是裴文严的表妹还是裴家属意的孙媳,裴文严的未婚妻!

    家里选好的未婚妻为了参加选秀抛弃了与裴二公子的婚约,裴二公子酒后愤然对选秀表示不满,在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

    这件事按照往常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戴百户只须如常和千户禀报便是,裴家和裴二公子更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获罪。反而,此事根本不算什么。

    戴百户若执意往下查,反而还要得罪柱国公府裴家和宫里的淑妃娘娘。

    可是,戴百户却知道东厂的督公常大红有意讨好清宁宫的太子殿下,单凭这一点,他就得调查的更仔细一些。包括裴二公子到底有没有和那位表妹产生私情,万一日后通过选秀,裴二公子的表妹真的成为太子妃了呢?

    “继续盯着,我们才好和督公交待。”戴百户压低声音,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裴文严坐的那处。

    寒光隐现。

    跟了大半天,他倒是有些看不懂这个裴二公子了,听闻在北地的时候这人英勇善战,少年时就能和父兄一起上战场,是人人称赞的裴少将军。

    可这一日直到现在,裴二公子除了喝喝茶和人耍耍嘴皮子,做过的唯一有点用处的竟然是接自己散学的堂弟回府。

    到底是凭着父兄的荣光欺瞒世人还是……聪明人韬光养晦低调蛰伏,都说不准啊。

    戴百户也是有些好奇了。

    等到裴二公子嗑完一盘瓜子招来小二付账出门,他们也立刻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远远看见,一个巷子口出来了不少活蹦乱跳的小童,戴百户和小太监停下了脚步。

    还真是接毛都没长齐的堂弟回府……

    小太监的脸上神色复杂,“这样不求上进的人也怪不得未婚妻不嫁。”

    “国公府的公子只在此处读书,与承恩公周家相比,裴家过于低调了。”戴百户看到的是另一点,若有所思。

    ***

    “二哥,白包子要和我一起回府,看我的小马。”巷子口,裴文望兴冲冲地拉着自己的好朋友沐南安跑到裴文严的面前。

    沐南安虽然不太情愿被他拉着,但想到可以去别人的家里,就勉为其难地跟着小胖子了。

    是了,他根本不只是想看裴文望的小马,还想去裴文望的家里。

    因为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去过别人的家里,一次都没有。

    裴文严看到仰着头白脸大眼的小人儿,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荡漾着令人看不清的光芒。

    “小公子,去我们家里,你的阿娘……知道吗?”他还记得这小人不是很喜欢他,委婉地开口。

    裴文严边问边想着,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应该不是每日都出宫,他今天不会那么倒霉还被太子撞见。

    “爹爹同意了,爹爹说会有人保护安安的。阿娘,阿娘在爹爹那里。”沐南安睁着微圆的凤眼,乌黑的眼瞳静静地看着比他高大很多的青年。

    裴文严被这双凤眼看着,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前的小人太像太子殿下了……

    “既然小公子的爹爹同意了,那,我抱小公子上马车?”裴文严听到美人不在,心下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对着小人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顺势,他蹲下了身,朝着小人伸出了手臂。

    沐南安看着黑胖子他哥,抿了抿嘴唇,矜持地轻轻点了下头,往前不太明显地走了一步。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黑乎乎的人,不过爹爹说可以信任,那他就勉勉强强给抱吧。

    裴文严轻轻合住手臂,把长的唇红齿白的小人儿抱在了怀里,唇角歪歪地咧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走吧,去看小马。”

    “其实,我也有一匹马,比那小霸王的马高大。”他直呼自己的堂弟为小霸王,笑着进了马车。

    转头一伸手臂,另一只手拎着小霸王的后脖领,将人拎了进去。

    小胖子拧着脖子哇哇大叫,痛骂自己的二哥,说是要向自己的祖母伯母告状。

    结果,一个响指被砸到头上,伴随着一个包着油纸的大包子扔过来,人老实了,哼哧哼哧啃起包子来。

    “白包子,你看你长的是不是就和这个肉包子一样,都是白白的软软的。”

    “你胡说什么,二哥看你才像这包子,胖乎乎的,除了黑一些。”

    “黑面做的包子,阿娘说有黑色的面。你就好黑呀。”

    “白包子,啊啊啊啊小爷不黑!”

    随着小胖子发狂的叫声,马车的车门被关上。

    暗处,几个训练有素的人悄悄地跟了上去。

    “百户,您怎么了?”另一边,小太监看着马车离开,也催促着人跟上去。

    然而,面对小太监的催促,戴百户却迟迟未动。

    作者有话说:

    人在郑州,麻了,可能最近几天都不能准时更新……抱歉!

    🔒37  ☪ 第三十七章

    ◎是沐王府。◎

    “百户, 裴二公子的马车离开了,我们难道不跟了?”小太监以为戴百户没了跟踪的心思,接下来要回宫去。

    “刚刚那个小孩你看清了没有?”然而, 戴百户真正关注的却不是他们跟踪着的裴二公子, 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是裴文严怀中的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的年纪……

    “那不是裴二公子的堂弟,柱国公府的另一位小郎君吗?”小太监有些不明白戴百户的反应,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裴二公子到此是来接自己的堂弟回府的。

    戴百户如何有此一问?难不成他在裴家的小郎君身上看出了端倪?

    “不, 不是裴家的小郎君, 咱家是说另外一个矮些的小男孩。裴二公子抱着的那个,咱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戴百户的眼神有些令小太监捉摸不透。

    “百户, 兴许那是裴家的另一位小郎君。您想,宫里淑妃娘娘的侄子和五皇子可能有几分相似, 您看着不就觉得眼熟了。”小太监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戴百户却缓缓摇了摇头。

    五皇子确实和裴家人生得有几分相似, 但那分相似体现在体型上面。裴家人因为多是武将, 体型十分高大, 面容也偏硬朗一些。

    可他匆匆一瞥, 看到的小郎君眉目精致如画, 小脸白的就像是御膳房的糯米团, 身材也小巧一些,根本不似裴家人的五大三粗。

    反而那相貌神韵很像,很像是……

    但戴百户只看了一眼, 并未彻底看清, 内心尚存有疑虑。若小男孩与那位有关,怎么也不该和柱国公府裴家人扯上关系。

    裴家的外孙是淑妃膝下的五皇子。

    “我们马上跟去柱国公府。”当机立断, 戴百户匆匆命小太监一同离去。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弄清那个小男孩的身份, 对自己对东厂都十分的重要。

    也许,过不久他就能升到千户的位置上去。

    ***

    “孤讲的这些都听明白了吗?”

    日头西垂,书房的窗纱上映出一簇竹影,庄徽端起手边的茶盏,稍稍饮了一口。

    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脸部的轮廓,沐离悄悄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昨日在小哭包面前夸下了海口,今天她倒是很认真地听了庄徽的讲学,还用细细的毛笔勾画了几下。

    “书中说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可若是触了法的人是君呢?又该如何裁决,由谁裁决?”她甚至向庄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黑白分明的杏眼中带着疑惑。

    平心而论,在南疆她的母亲若是做错了事,即便大家都认为是错的,明面上那也是对的。甚至为了维护母亲的威严,底下的家臣还会错上加错,一错到底,“”强烈让一个错误持续下去。

    她不相信在大魏就没有这样的事,大魏天子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乃至于,庄徽他自己就未曾触犯了法?

    到头来君的错是对,是新的“法”,而庄徽身为储君,依然安享尊荣。

    “我明明看到的是君之下,法可行,而贵人之下,法必行嘛。”沐离睁着大眼睛小声地嘀咕,法都是约束平民百姓的。

    闻言,庄徽放下茶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薄唇中吐出了几个字,“不错,孺子可教也。”

    得了赞许,沐离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这么简单的事实她沐小郡主还能看不明白?

    “那太子殿下想要我学的法是什么呢?”沐离又问,有些迫不及待。

    她觉得只约束平民百姓的法,庄徽是不会奉为自己的法的。

    “普世之法,最高法,连至高无上的君也不得不低头遵从的法。”庄徽微微一笑,唇角的笑意透露出几分骇人的残忍,“君若触了法,该由天下人裁决,命也在天下人的手中。”

    沐离似懂非懂,但看着对面男子的神色,有几分瑟意,总觉得这人已经实施过一次似的。

    可是,今天的君,大魏天子,不就是眼前人的亲生父亲吗?未来,也会是他自己呀。

    他要给未来的自己身上套上一层枷锁?或者说,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

    沐离咬着唇眼睛时而微弯时而瞪大,有些不明白了。

    直到她无意识地用手摸到一块如意糕放进嘴中,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腾地站起身。

    “天色好像不早了,本郡主得去……”得去接她的小哭包回沐王府了。

    “不必,安安昨日便问过我,今日他要去裴家看裴文望的小马。再过半个时辰,自会有人将他送回沐王府。”提到小家伙,庄徽眼中的凌厉冷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神色中浮出几分温柔。

    “他怎么没和我说?”沐离声音顿时变大,语气中尤带着不敢置信。

    庄徽静静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敲着书案,“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同意。”

    本郡主怎么就不同意了?沐离想要不满地反驳,可话还没说出口,想起裴文望那一家子的身份,小脸皱成了一团。

    她自己在京城深居简出倒是无所谓,可裴家人怎么可能认不出自个儿国家的储君,小哭包和庄徽生得那么像……

    “你究竟什么意思?”她警惕的眼神盯着云淡风轻的男人,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裴文严心中有分寸,安安难得交到了一个朋友,让他开心一些吧。”庄徽从袖中把小家伙脏乎乎的信拿出来,展开在书案上。

    沐离的脑袋当即凑了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眼前仿佛浮现出小哭包带着渴求的小脸蛋,不死心地趴近又看了一遍,到底是一声都没吭。

    庄徽眼皮不抬都能看到凑过来的一颗小脑袋,浓密挺翘的眼睫毛和清澈干净的眼睛眨一下灵动非常,光洁饱满的额头覆着冰蓝色的宝石,差一点就怼到了他的鼻尖。

    他眸色微暗,不动声色地往后去了一些,反手拿起一个沉香木的匣子,放在沐离手边。

    “今日表现不错,算是孤给你的奖励。”

    沐离抬起了头,立刻将一丝酸溜溜的不忿抛之脑后。

    “可以,现在就打开吗?”她手指头已经跃跃欲试地放在了匣子上面。

    “随你。”庄徽也弄不太懂自己怎么就从东宫带出了这个匣子。甚至于,里面装的东西自己是如何放进去的……

    可能是对她的补偿,也可能是她要求自己要对她很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确实很适合里面的东西。

    沐离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匣子,看到一套颜色浓郁生动的红色珠链,粉唇美滋滋地翘了起来。

    她早就说过,大魏太子是真的好有钱,有好多宝贝。

    “谢谢你呀,本郡主明天就戴上它。”不满彻底消失,沐离爱不释手地摸着珠链,心里在盘算,借着愧疚,自己还有南疆能谋得多少好处。

    这好处她收下的可理直气壮了,她不是睿王妃那个冒牌货,而比起睿王妃,她收到的少多了呢。

    “嗯,孤明日不会再出宫。”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还要操心选秀,确实辛苦,要好好注意身体呀。”沐离态度很好,还体贴地关心了一句。

    庄徽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又将小家伙的信收了回去。

    明日,他有别的事要做,选秀用不着操心。

    ***

    “小公子,怎么样?这样是不是看的更远一些?”柱国公府的门口,高大的青年抱着小粉团子下了马车,有意无意地用肩膀挡住了怀中人的脸。

    他们的身后,是独自一人小心翼翼撅着屁、股,趴着下来马车的小胖子。

    “嗯,很远。不过,没爹爹远。”沐南安点了一下脑袋,跟着又很快摇了摇头。

    裴文严闻言,暗中比着自己和太子殿下的身长,悻悻地用手摸了下鼻子。

    似乎,太子殿下的体型和他差不多。

    “小马养在后院的马厩里,去后院还有一道垂花门,不通主院,我们从那里过。”当即,裴文严迈开长腿,也不管自己的堂弟跟不跟的上。

    三个人未让奴仆跟着,走了另外一条路,是以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是,裴文望小胖子的亲娘,裴文严的二婶估摸着时辰,觉得儿子该从学堂回来了,招来身后的婢女,让她把小胖子带过来。

    “昨天才挨了他爹一顿打,如今指不定多委屈呢。和他说,我吩咐厨房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烤羊腿。”小胖子的亲娘如此交待,婢女捂嘴笑着就赶忙出了二门。

    结果,婢女人没带回来倒是带回一个有些稀奇的消息。

    “夫人,门房的人说,二郎君抱着一个小男孩,领着六郎去后院的马厩了,说是要看小马。”

    “二郎抱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什么来历?谁家的?”二房的夫人很是惊奇,他们家回京后就很低调,几乎不让外人踏足。

    婢女的神色有些奇怪,“来历不知,但说是六郎学堂上的同窗。”

    “六郎的同窗?六郎让他来家里?”二房夫人更惊讶了,她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性子就是一个小霸王,不欺负别人就好了,居然能交到朋友。

    “你去马厩传话,让六郎带着同窗一起过来,我再吩咐厨房多上几道菜。好好招待招待。”二房夫人有些欣喜,态度很热情。

    “是,夫人。”婢女应声而去,没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表露出来,二郎君虽然每日瞧着都是笑眯眯的,但其实对不相干的人态度很冷淡,府中那位表姑娘哭过好几次了……他怎么会对六郎的同窗那么亲近?

    她跟着二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还很少见过二郎君抱着六郎呢。

    ……“小马小马昂昂昂。”

    “不是昂昂,它叫疾风,是我爹为它起的名字!”

    马厩里,沐南安看到浑身棕红毛发顺滑的小马,大眼睛亮晶晶的,挣扎了一下要裴文严放他下来。

    小胖子看出了他眼中的喜欢,很是得意地扬起了头。这算是还了白包子的好了吧。

    “我,宝贝安安可以摸摸它的头吗?”

    “摸一下可以,摸两下你就得…”小胖子挨了一巴掌,不耍威风了,“随便摸。”

    沐南安弯着小嘴和眼睛,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放在马头上,小马温顺地朝他眨眼睛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停了。

    “小马小马昂昂昂。”他的脸颊红扑扑的。

    “昂,昂。”小马甩了甩尾巴,用嘴巴拱他白嫩的小手。

    “白包子,疾风这是要你喂它吃草了。”小胖子大方地抱起一堆青草,放在沐南安的面前。

    沐南安重重地嗯了一声,弯下腰,手中拿了一把青草。

    看着小马一下一下地咀嚼着青草,他高兴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没出息。”小胖子见状哼唧了一声,却又抱来一堆青草……

    裴文严倚着马厩的柱子,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桃花眼勾人。

    小粉团子这么可爱,一定是遗传了他的美人娘亲,想想美人掐着小腰在他眼前转圈儿,他的笑意更荡漾了。

    可荡漾过后很快又是苦涩,美人有主了。若是他再早一些遇到美人……不对,按着小粉团子的年纪,那时太子殿下心仪的女子不是如今的睿王妃吗?

    没有人知道,他曾偷听父亲和祖父谈话,太子殿下私下觐见陛下求婚彼时还未嫁给睿王的睿王妃沈氏,结果惹怒陛下,就此离开京城来了北地……

    裴文严的眸光一凛,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之处。

    状似无意地,他问了和小马玩的粉团子一句,“小公子,你若喜欢小马,不如送给你一匹?等会儿小马和你一同回去。”

    “或者,我之后遣人送到殿下的别院?”

    “安安不住那里,别院是爹爹住的地方。”黑胖子他哥抱自己还要送自己小马,沐南安虽然还是不喜欢他,但说话的语气软乎很多了。

    “那,越府?”裴文严笑着开口。

    “没有越府,是沐王府。沐王府。”沐南安很认真地说道。

    他认得自家门口牌匾上的字。

    作者有话说:

    沐离:……居然套路小孩,真不要脸!感谢在2022-10-26 21:55:30~2022-10-28 01: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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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 第三十八章

    ◎此事该去禀报陛下!◎

    柱国公府裴家的后院, 裴文望来回抱了几次草料,沐南安一边摸小马一边喂它,唯有裴文严一个人倚着柱子在发呆。

    久久没有动静。

    “二哥, 你怎么了?又想美人了?”小胖子看小马疾风吃草料那么香甜, 摸摸自己的肚子,也觉得饿了。

    本来这个时候他娘已经准备好吃的等着他了, 可白包子咻咻咻笑的那么开心, 他不好意思就此离开。

    想想, 小胖子把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堂哥,却看到堂哥一脸失神的样子。

    他以为堂哥兴许又看上哪个美人了, 反正只要不是白包子的娘亲就好。

    小胖子的声音洪亮,和小马玩的正开心的沐南安默默地转过了头, 眼神很紧张,仿佛头上扎着的小包包都在用力。

    爹爹还没有成功地讨好阿娘, 不能让这个人趁虚而入, 他听身边的姑姑说了, 后娘和后爹都会虐待他的, 他没吃没喝又没穿, 是要出去捧个碎碗碗讨饭的。

    “美人?不错, 是在想美人。”堂弟的话打断了裴文严的思绪,他笑了一声,神色略为复杂地摸了摸下巴。

    头疼, 真让人头疼啊。

    越来越难懂啊。

    “啊, 祖母要把表姑姑嫁给你,你居然又想美人了!胡先生说了, 这种叫喜新厌旧!我要给祖母告状。”小胖子大呼小叫, 趁机报自己挨的弹指之仇。

    “见异思迁, 负心汉!”沐南安撅着红红的小嘴,也愤愤地指责。

    既然有未婚妻了,就不要想别的美人了。回去他要和阿娘说,黑胖子他哥是负心汉,他记得阿娘很讨厌负心汉。

    此时,沐南安对黑胖子他哥的不喜欢又变得很多很多了。

    “错,本公子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两个小娃娃能懂什么。”裴文严的桃花眼一闪,接着一个脑袋蹦儿又打在小胖子的头上。

    小胖子便又哇哇大叫起来。

    沐南安瞪着眼睛,扬起小手把小马疾风的草料扔了过去,一瞬后,英俊潇洒的少将军头上插了根绿油油的青草。

    裴文望顿时惊喜万分,捂着脑袋跑到白包子的身边,说他是自己的好兄弟。

    小马也眨了眨眼睛,翘起了前蹄。

    裴文严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抚了抚衣袖,他算什么负心汉啊?说来,他那表妹可是要参加太子妃的选秀去了,负心汉反而是……

    “二郎君,夫人让六郎君还有这位小公子去西院呢,烤羊腿甜蜜糕都准备好了。”二夫人身边的婢女小红走到后院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二郎君吃瘪呢。让人吃瘪的人还是一个身长不到他大腿的小童。

    “烤羊腿!”裴文望一听到有吃的兴奋起来了,拉着沐南安的手就想往西院跑,“白包子,我和你说,烤羊腿超级好吃的!”

    裴文严眼疾手快,将人给拦住了,同婢女小红笑道,“一会儿这小公子的家人就来接他回去了,不值当再往二婶那里跑一趟。这样,你和二婶说说,切一盘烤羊腿送过来。”

    他的桃花眼不笑时尤带三分风情,此时双眼弯起,潋滟的光芒让婢女脸红了红。

    “二郎君既然这般说,奴婢会和夫人说的。”

    “好说好说。”

    ……

    “不过来了?那也行,就按照二郎说的做吧。”二夫人点点头,心里也在嘀咕,二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她想,等人走了要好好问问自己的胖儿子,他那同窗究竟是什么来历,又是怎么讨得二郎的喜欢的。

    ***

    申时刚过,沐南安最后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小马,被裴文严抱着往府门去。

    裴文严表面看着痞气浪荡,实则行事滴水不漏,他猜太子殿下也不会任由小公子在裴家停留太长时间。

    果然,府门口已经驶来了一辆马车,内监杨福宝恭恭敬敬伸出了手臂,要将小主子接过去。

    裴文严眼睛不经意地往马车四周扫了一下,知道附近不只有数人盯着,挑眉问怀中的粉团子,“小公子识得他?”

    “嗯,爹爹给的人,杨,杨伴伴。”沐南安软软答道。

    一声杨伴伴喜的杨福宝脸皮涨红,呼吸急促,“小公子,奴才送您回去。”

    裴文严干净利落地将人递了出去,冲着杨福宝点了下头。

    杨福宝对这裴家的少将军也很客气,“少将军请回吧,我等定会将小公子安全护送回去。”

    裴文严不可置否,咧嘴笑着朝那小人挥了挥手,随即往回走。

    沐南安看到他脸上的笑,扭动了一下小身子,轻轻哼了一声。

    他对自己再好,自己也不会同意他接近阿娘的。

    宝贝安安才不要后爹!

    “小公子,奴才直接送您回沐王府,等会儿我们去角门。”杨福宝抱着人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以免有人窥探跟踪。

    “嗯嗯,好的呀。”沐南安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异样放下心来。刚才耐不住黑胖子说的那样诱人,他吃了好几块烤羊腿,担心身上会沾上很重的气味呢。

    阿娘会不喜欢的。

    ……两人进了马车。

    而同时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里,两人飞快地闪避了身躯。

    “百户,好险,差一点我们就要被发现了。”小太监身体微微僵硬,他们为了求稳硬生生在此处躲了大半个时辰,好在,这次做对了。

    他们若晚来一步,就会被那些人发现,那些人的眼力和功夫似乎不亚于他们东厂的人。

    只是一个小童,居然如此大费周章。他的身份……

    “百户,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小太监惊魂未定,他方才没有看清百户说的小童,但从裴家二公子怀里接过小童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人和他一样,都是太监!

    也只有他们这些太监看得出来,因为那处的难堪,他们的站姿总是和旁人有一些差异……

    “回去,一个字都不要透漏出去。”戴百户声音微哑,眼睛中的精光亮的吓人。

    谨慎冷厉的护卫,和那位相似的长相,接人的太监,还有裴二公子的反应……足以证明了!

    谁能想到,谁又会去想,太子殿下膝下早就有了一个小皇孙!小皇孙已经三四岁了!

    这事若是传出去,戴百户已经可以预见掀起的惊涛骇浪。

    东厂中都是一群无根的人,明争暗斗比常人以为的要激烈百倍。和戴百户身份对等的人就有几十个,而这些人中近日最得上头青眼的一个人叫刘进,也是戴百户的死对头。

    但今日过后,戴百户可以肯定,和自己比,刘进输定了。

    只是,他也有疑虑,有小皇孙是天大的好事,太子殿下为何要瞒着天下人。

    莫非和裴家有关?他们东厂的人都知道皇爷最是忌讳裴家,裴家手里可是有兵权。

    不过,这个疑虑等他回到东厂就已经消失了,他只是一个百户,仅需将此事告知千户和督公。

    旁的多做一步都是错。

    “千户可在?我有要事禀报”回到东厂,戴百户就直奔顶头的黄千户那里。

    然而,他不仅吃了一个闭门羹,还遇到了向来厌恶的刘进。

    “原来是戴老弟,这么急着找千户做什么?”同样为东厂百户的刘进,样貌生得比戴百户还要好一些,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可惜就是一双眼睛形状微微向下耷拉着,阴鸷感很浓。

    刘进从黄千户的房中出来,朝着戴百户皮笑肉不笑,戴百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无事,只是例行禀报。”戴百户脑中只是转了一个来回,就决定此事绝对不能在刘进面前露一点口风。

    刘进,私下和坤宁宫走的近些,听说已经认了坤宁宫的掌事太监为义父。

    “哦,那进去吧,不过千户饮了一些酒。”刘进做了一个手势让戴百户进去,但又很快为难地皱眉。

    “不必了,明日再来也无妨,不打扰千户休息。”戴百户冷冷看了刘进一眼,转身离去。

    刘进在他身后微微笑着,耷拉的眼中带着志在必得。

    很快,他就要在督公乃至陛下的面前露脸,区区一个没有靠山的百户,碾死的蚂蚁罢了。

    戴百户走了有百米,心中的烦躁压都压不住,刘进定然在黄千户那里讨了好,又牵连到坤宁宫,想也知道此事也不能同黄千户说了。

    眯了眯眼睛,他当即决定直接去禀报督公。

    督公有意讨好太子殿下……

    戴百户去求见督公的时机不巧,彼时,常大红那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英刚好在。

    司礼监中,王英地位在常大红之上。即便执掌东厂,常大红在王英的面前也是客气恭敬。

    听到底下有个百户有要事求见他,常大红面上闪过不虞,刚要不耐烦地让那人明日再来。

    王英笑眯眯地拦住了他,“听听吧,咱家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急事。”

    “大监既然这么说,那就叫他进来吧。”常大红语气温和了一些。

    王英笑着点头,端起了手边的热茶。

    戴百户跟着人进来,看到一左一右两位大监,呼吸骤然一紧,脚步也停了下来。他没想到,掌印也在。

    “你有何事禀报?”戴百户迟迟不开口,常大红不冷不热地问道,对底下人不识趣的举动有些不悦。

    王英手拿着茶盏,也似随意地看过来。

    戴百户慢慢地垂下了头,“禀大监,禀督公,前日,有人报柱国公府裴少将军酒后不满选秀,今日属下去查探。”

    听到选秀二字,常大红和王英的神色都微微变化。

    “查到了什么?”王英的声音泛着凉意。常大红没有出声。

    “裴少将军有一表妹,报名参加了选秀,原本该是裴少将军的未婚妻。”戴百户的头依旧低着。

    “嗯,年少轻狂。”王英收回了视线,眼中的冷意顿减。

    常大红松了口气,牵扯到太子殿下还有裴家,他也不想趟这浑水。小事化了就是了。就是这个百户,脑子被畜生吃了,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也过来禀报?

    常大红刚要开口训斥,又听得那百户低声道,“属下跟在裴少将军身后,无意中发现,裴少将军的身边有一小童。”

    “小童三四岁年纪,被裴少将军亲自抱着进了马车。”

    “申时过后,柱国公府外,小童从裴少将军的怀中被一太监和诸多护卫接走。”

    “小童一双乌黑沉静的丹凤眼,五官精致矜贵,依稀同小爷九分相似。”

    “咣当”,常大红猛然起身,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他鼻翼翕动,一脸骇然地看向掌印王英。

    王英捏着手中的茶盏,久久一动不动,直到茶水的热度烫到了他的手,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皇爷与我等早就料到小爷在宫外有位心仪的女子。却不知,小爷同她已经生下了小皇孙。”

    “此事,该去禀报陛下。”

    作者有话说:

    前面半部分着重在大魏这边,后半部分在南疆。所以前面有时离离出场会少一点。感谢在2022-10-28 01:09:11~2022-10-29 02: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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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 第三十九章

    ◎天子驾临。◎

    “阿娘, 宝贝安安回来了,宝贝安安好想你呀。”一回到沐王府,沐南安的小嘴就变得甜蜜蜜的, 像是抹了糖。

    沐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倒腾着小短腿朝自己跑来, 故意坏心眼地往旁边退了两步,让他扑了一个空。

    小脸也适时板了起来, 冷若冰霜。

    “阿娘……”匆匆而来的小人停下了脚步, 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受到了冷落, 很快聚起了泪光。

    他的脸上带着忐忑,知道阿娘生他的气了, 因为他没有同阿娘说便去了黑胖子的家里。可他又和爹爹说了,阿娘一定会更不开心……

    “哼, 该哭的人是阿娘才对。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小宝贝,转眼看不着就和他的坏爹爹好去了。”沐离拉长了嗓音, 瘪着嘴巴, 努力地在眼中挤出了几点水光。

    看上去也是委屈巴巴泫然欲泣了。

    暗处庄徽派来的人全都看着这一幕, 嘴角抽了抽。

    南疆这位沐郡主的性子真的和京城的女子千差万别……原来主子爷喜欢这种……

    “阿娘不要哭, 安安不是和爹爹好, 安安只是害怕阿娘不同意……”看着沐离那般委屈, 小人急了,硬是抱住了沐离的腿,仰着头解释。

    沐离任由他抱着自己, 幽幽怨怨地叹了一口气。

    “安安还不喜欢阿娘和黑胖子的二哥说话, 可安安又好想去看小马。所以……瞒着阿娘。”沐南安真的害怕了,说话的时候小声地抽噎着, 眼里转动着水光。

    沐离原本只是想逗逗他, 听到他声音都变得颤抖, 立刻心疼起来,弯腰将小人抱进怀里。

    “安安,阿娘的小宝贝,阿娘可宝贝你了。啊呀,不要哭了,阿娘没有生气。阿娘就是觉得害怕呀,担心你在外面遇到危险,担心你只和爹爹好,担心你不要阿娘了。”

    “阿娘一想到这里,心口就疼,饭饭都吃不下去。你看,晚膳都摆在这里一动没动呢。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和阿娘说,知道吗?”

    ……

    沐南安吸着鼻子看见了满桌未动的膳食,内疚地不行,沐离的话说完,他的小脑袋就贴了上去,“安安知道了,阿娘担心安安,安安也最喜欢阿娘。”

    沐离无声地弯唇,在他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

    “好了,和阿娘一起用膳吧。不过今日的事情阿娘还是有些不开心,所以晚上阿娘要回主院睡觉。”

    “你不准哭!”

    沐南安耷拉下了脑袋,恹恹地嗯了一声。

    好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去黑胖子家里了。和看小马比起来,还是和阿娘一起睡更重要。

    ***

    用过晚膳后,沐离盯着小哭包慢吞吞爬上床,为他盖好被子,果然就离开了藏起来的这处林间小筑。

    也不管背后,小人可怜巴巴想要挽留的目光。

    回到主院的内寝,看到焕然一新的摆设,沐离的神色中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的脸上还有一分白日别人绝对看不到的焦急与慌张。

    南疆的回信至今还没有到!已经递出去有十数日了!

    这些时日,她体内的毒素不多且已经清了,可失忆的症状庄徽那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寻不到根源。

    沐离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突然失去记忆。罪魁祸首从南疆的人到大魏的人通通在脑中过了一遍,但一直总不能肯定……

    仗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把柄,下午在那一处僻静的书房,离开的时候,她看着对面神色冷淡的男子,鬼使神差地开口想让他帮忙。

    沐离现在还记得,那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而起身看向窗外。

    “天子犯了错,底下的臣子会百般为其遮掩,甚至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方才你说的并未有错,但其实臣子们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遗忘。”

    “让天子忘记,让记得此事的人不再提起,甚至他们自己也当无事发生。史书抹去,记录焚烧,一年,十年,一百年后,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了。”

    “所有人遗忘了错误,这个错误也就自然不存在了。你觉得,孤说的对吗?”

    男人转过身,沐离一句话没说就落荒而逃。

    错误、遗忘、失忆……话说到这里,她沐小郡主又不是愚钝的傻子,当然听明白了。

    让她失忆的就是她身边的人,或者说费力为她遮掩错误自认为对她好的人。

    她身边这样的人,如今只有那么一个。

    只是沐离不明白,她犯下的“错误”又是什么呢?她失忆也就罢了,为何体内还有毒素?那个人真的忍心给她下毒吗?

    “绿萝。”沐离安静地坐在一个人的床上,失神了许久后,开口唤外间的婢女。

    而等到绿萝匆匆进来,她真正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双大眼睛有些呆呆地睁着。

    “郡主,怎么了?”绿萝语气充满关心地问道,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着急。毕竟她现在只有到十五岁的记忆,实际上还是一个小女孩。

    “南婆罚你的伤好了没呀?”沐离从床上下来,看向绿萝的双腿。

    “好了,早就好全了。郡主给的舒容膏可是治伤的圣药。”绿萝心下一暖,当即掀开衣摆给沐离看了一眼。

    膝盖红肿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光洁平滑。

    沐离收回目光,抿了抿唇,“你觉得,我在京城为质的这些年做过的最大一件错事是什么?”

    她在京城的沐王府待了有五年了。

    “错事?”绿萝闻言,显然有些吃惊郡主会问起这个。

    但触及沐离紧张的眼神,她定了定心神,笑着又道,“郡主为了南疆不远千里到京城为质,这些年哪里做过错事?反而您受了些委屈,奴婢等人全都看在眼中。”

    绿萝想起五年来,除了与宁王世子那次的争端闹的沸沸扬扬,郡主在这间王府深居简出,像是在京城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当然其中有小公子的原因,但……郡主从前在南疆活泼好动,从未没有如此憋屈过。

    “真的没有做过错事?绿萝,你可不要唬本郡主,我迟早会想起来的。”沐离皱了皱鼻头,不是很相信她的说辞,觉得她在哄自己开心。

    绿萝笑了,开口道,“当然不是唬郡主,郡主没有犯错,不过做出的令人绝对意想不到的麻烦事确实有一件。当初,郡主被诊出有孕,奴婢等连着半月都未能睡好觉。”

    绿萝是玩笑着说的,然而沐离半张着粉唇,一颗心直直往下沉,身为南疆的郡主,下一代的掌权人,却为大魏的太子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就是最大的、最不可理喻的错误!

    失忆,忘记这个错误同时也意味着要抹除……小哭包的存在。

    沐离的心一抽,大而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外面,下一刻她飞奔着往门外跑去,连一只灯都未提。

    夜色已然暗了,绿萝还未反应过来,沐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快,跟上郡主,郡主定是去小院了。”绿萝急急忙忙地拿了一盏灯笼。

    小院,没了香香软软的阿娘,沐南安的两只手臂缩在一起,将自己给抱住了。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都是这么睡的,嘴里还唤着,“宝贝安安睡觉觉。”

    不过如今和从前还是有区别的,以前阿娘很少见他,也很少和他一起睡,现在阿娘只是因为安安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才离开的。

    沐南安想到这里,小手扒拉来了自己的小枕头,撅着屁、股爬下了床。这里到主院的路他是记得的,如果他和阿娘说自己做噩梦了,阿娘一定会让他睡在她怀里的吧。

    屋中的蜡烛亮着一盏,沐南安抱着枕头往外走,看到了守夜的侍女姑姑,悄悄放轻了脚步。

    一步两步,他走到了门口,紧张地将一只小手放上去……

    忽然之间,门开了,他愣愣地仰头看着面前的阿娘,不敢置信,其实他的手没有碰到门呀。

    “阿娘,安安,安安只是……”只是做噩梦了,不是不乖。

    “没有宝贝安安,阿娘睡不着觉呀。”沐离咬着唇,压着胸腔中的酸楚,将人紧紧抱了起来。

    一只小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娘不怕,安安在这里。”

    ***

    清宁宫,烛光还亮着。

    庄徽盯着手中的一封密折,目光不明。他下午同沐离说的不错,明日的确有事出不了宫。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废掉太子之位软禁起来,错过了一场好戏。这辈子睿王刚吃了大亏,这场好戏也该演到他的头上了。

    可惜了,他不是睿王,对那家人的感情近乎于零。幕后人怕是要失望了。

    庄徽手指压下密折,唤了一人进来,“杨进昌还有多久回到京城?”

    “回禀殿下,约莫两日。”

    “嗯,他回京后,让他立刻来见孤。”

    “是。”

    人退下,冯德顺欲言又止地进来送了一盏热茶,庄徽看了他一眼,没有动那杯茶。

    “何事?”

    “殿下,礼部送来了一份含着名单的折子,您可要看一看?”冯德顺弯着腰,低声说道。

    这份名单就是本次选秀报名参选的女子汇总,家世人名,全都在上面。

    “用不着的东西,不必看。”庄徽从头到尾对选秀就没有上过心,或者说,他要的不是选秀。

    闻言,冯德顺暗暗将那名单藏进了袖子里面,半猜半想,太子殿下的意思也许是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内定了,所以不必再看名单。

    “亥时将过,殿下您看,该休息了。”

    “嗯。”庄徽没能等到杨福宝,从桌案后起了身。

    天色晚了,他正要去休息,殿外忽然响起了扬鞭声。

    庄徽的神色一凝,站在原地不动了。

    而冯德顺连忙跪地,宫里人人都知道,扬鞭声意味着天子的御驾到了。

    作者有话说:

    平帝:朕要见大孙子!

    沐离:强调一遍啊,本郡主儿子姓沐…… 感谢在2022-10-29 02:17:23~2022-10-30 02:4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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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第四十章

    ◎肯定是小皇孙!◎

    傍晚的时候, 平帝还在贤妃的宫里。

    性情纯孝的景王带着景王妃递了牌子入宫拜见贤妃,同时他们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成婚两年有余的景王妃白日被诊出了约莫两个月的身孕。

    景王妃出身京城侯府, 是名门贵女, 和景王成婚两年夫妻感情甚笃,奈何一直没能怀孕。因着这个, 贤妃还想借着此次选秀为景王聘一位侧妃, 眼下她被诊出身孕, 也算是解了困境。

    贤妃知道儿媳怀有身孕当然是喜不自禁,急冲冲地就派人将这个好消息禀报给平帝知道。

    平帝膝下虽有数子, 但至今没有一个孙辈,唯一怀有身孕的睿王妃还遭了睿王侧妃的毒手, 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够呛。他一听说景王妃也有了身孕,当即眉目舒展, 去了贤妃的宫里。

    到了贤妃宫里, 贤妃笑容温婉地迎上来, 景王和景王妃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平帝温声问了二儿子几句话, 赏赐了一些东西, 自然而然就留下用晚膳了。

    用膳的时候, 平帝坐在主位,贤妃就坐在他的身侧,一边持筷细心地为他布菜, 一边含笑同儿媳景王妃交待着怀孕时的注意事项。本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 按理说,平帝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也该感到愉悦与欣慰。

    可不知为何, 在听着贤妃不厌其烦交代给景王妃的那些话时, 平帝微微有些晃神。

    许多年前, 在坤宁宫里,当得知皇后怀有身孕的时候,他也听过这些话。那时他终于有了期待的子嗣,欣喜若狂又患得患失,竟命王英私下去太医去稳婆那里收罗孕期的信息。

    他记得活血之物不能入口、饮食不需过量也不需大补;他还知道三个月左右的胎儿就基本成型,五个月就能在母亲的腹中活动……

    怀着数月的满心期待,他和皇后的长子平安降生,胎毛浓密,皮肤通红,眼睛还闭着,那小的可怜的手指已经知道父皇在哪里了。

    年轻的他当即激动地为长子取了小名寿哥儿,不求长子日后能文能武,只想长子他长寿安康。

    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最朴素的期待。

    “父皇,如今王妃有孕,儿臣即将身为人父,开心之余却也想到了四弟。四弟的年岁比我和大哥小上许多,可能在家事上处置还不娴熟。四弟小时候性子就急躁一些,父皇您也是知道的。”贤妃在向景王妃传授怀孕的经验,这边景王也没有闲着,他试探着朝平帝提起了睿王。

    平帝还在想着年幼时的长子喜欢坐在他的膝头上,眼睛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温情。

    景王看在眼中,却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说起睿王更为起劲儿,“不瞒父皇,昨日儿臣才和四弟喝过一次酒,四弟酒后痛哭,说他对不起父皇的期待,儿臣听在耳中也颇为心酸。”

    “兄弟如同手足,即便过往略有不睦,但眼睁睁看着四弟如此痛苦颓废,什么都不做,儿臣实难心安。赣地偏远,父皇,您万万三思啊。”

    说到这里,景王脸上闪过几分不忍,拱手为睿王陈情,做足了兄长友爱的姿态。

    此时,贤妃和景王妃交谈的声音已经停了,独留景王一人在说话。

    贤妃半垂着头,盯着手中精致的勺子,唇角微微抿着。像是在无奈儿子过于宽仁大量,也像是有话难以启齿,只等着平帝的反应。

    但等了许久,平帝一直没有开口,贤妃抬起头,看到儿子使来的眼色,终于开口说道,“睿王到底年轻了一些,不过太子殿下身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平帝忽然凝眸,抬了一下手。

    掌印太监王英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脚步略微急促地走到平帝的面前,附耳轻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贤妃和景王、景王妃就看到平帝骤然起身,大踏步地往殿外走去,王英跟在他的身后,从头到尾两人没有看向他们一眼。

    人影消失的一瞬间,贤妃的脸色难看极了,景王也呼吸不稳,而景王妃则是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腹,急忙低下了头。

    “王大监突然前来,定是前朝出了大事吧。”景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同自己的母妃说道。

    ***

    平帝回到乾清宫,亲自召见了一个东厂的百户并一个说话都微微颤抖的小太监。

    “一五一十地将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说给皇爷听,每一个细节都不要省略。”王英的目光凌厉,扫过戴百户和小太监如同雷霆压身。

    “三四岁的年纪……丹凤眼,皮肤白嫩,身长约莫到人的大腿……穿着学堂小童的衣服,头上梳着两个小包包…”

    “和柱国公的孙子从同一个学堂出来,乖乖地被裴少将军抱着,坐进了马车。”

    “在柱国公府待了大半个时辰,又被裴少将军抱着递给一个太监。有护卫跟着,行事十分谨慎……”

    “学堂在南城,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面,周围住的全是平民百姓。夫子是一个三十岁的举人,姓胡,为人启蒙。”

    ……

    戴百户和小太监被挥退,平帝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龙椅上,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

    王英伴在他的身旁,也一句话都不说。

    “你说,那孩子也长着一双丹凤眼,皮肤也雪白,会不会和寿哥儿年幼时生得一样?”许久,平帝从龙椅上起身,语气复杂地说了一句话。

    王英依旧未开口。

    平帝便向殿外走去,越走越快,眉眼间浮上几分怒火,“他怎么忍心?让朕的孙儿无名无分生活在宫外。”

    王英跟在他身后,用眼神示意宫人将御辇抬了过来。

    而平帝坐在御辇上直奔清宁宫,一路上夜风微凉,可到了清宁宫下了御辇,他心中的怒意也烧的更盛。

    他一手带大的长子瞒着他孙儿的存在竟然瞒了三四年!反了天了!

    庄徽抬脚从清宁宫的东配殿出来,刚进正殿的殿门,迎面便被一本书砸了过来,他皱着眉头五指张开抓住,看了一眼,书名是孝经。

    “逆子,你可有话和朕说?”平帝满脸皆是怒意。

    他居然还敢躲?为人子的孝道他是一个字都没学到!

    “儿臣不孝,父皇说过很多次了。”庄徽撩了撩眼皮,没有被平帝脸上的怒火吓住。

    “父皇深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儿臣正准备就寝。”相反,他的态度冷淡,可以说颇为不耐烦。

    平帝气极反笑,正要开口说出他孙儿的存在训斥这不孝的逆子,突然间又想到柱国公和淑妃,话头拐了一个弯儿,“礼部送来的选秀单子看了吗?朕为了你这个逆子操碎了心,你呢?可问过一次?”

    庄徽淡淡看了他一眼,反问,“父皇深夜前来就是为了问儿臣这个?”

    平帝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父皇既然觉得操碎了心,明日可以和礼部说选秀停掉,这样心思就不必费了。”庄徽将那本孝经放在桌上,云淡风轻地说道。

    “逆子!你是在耍为父不成?”他的话一出口,平帝就气炸了,胸膛不停地起伏,颌下的胡须都在晃动。

    王英见此,连忙递过去一杯温茶,让他息怒,同时眼神也在暗示庄徽,勿要再惹怒皇爷。

    庄徽浑然不觉地坐了下来,薄唇轻启,却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另外的事情,“父皇几次三番搁置就藩一事,不也是在耍儿臣?”

    话音落下的时候,王英的心都险些停了跳动,咬着牙强笑道,“小爷这是说的什么?”

    提起就藩,满宫的人都心惊肉跳。

    不过让王英出乎意料的是,平帝并未因为这句话发火,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逆子,所以你一直因为这个对朕不满?”

    “父皇说错了,是你在不满儿臣。”闻言,庄徽轻笑了一声,隐带嘲弄。

    上辈子他就已经看清,他和平帝之间的父子亲情早就慢慢地消磨掉了,或许他母后的病就是一个开始。

    也注定因为他的母后,他们之间的裂痕无法再得到修补。

    从景王开始,他的几个弟弟早就到了就藩的年纪,可至今一个不落,人全在京城。

    “你在因为这个怨朕?当年你未成婚留嗣又跑到朕的面前……罢了罢了,朕也不想再与你这个逆子多说。王英,我们回宫。”平帝有些失望地闭了下眼睛,不再看庄徽一下,起身便走。

    庄徽神色如常,只在扬鞭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目光略过那个孝字……

    “皇爷,小爷那都是气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出了清宁宫,王英赶紧出言安抚平帝。

    平帝摇了摇头,“朕知道,他的心里从来都在怨朕。快要二十年了,这怨气恐怕越来越多。”

    提起二十年前,王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那个时候,有一件事绝对不能提。

    “不过他再怨朕也是朕的长子,大魏的储君,朕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东宫既然有子,如何能流落在宫外?”

    “还与裴家扯上了关系……”

    ***

    沐南安如愿地躺在阿娘的怀中睡了一夜,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也被阿娘抱着穿上了衣服,他小声地哼哼唧唧,整个人娇气的不行。

    “要阿娘送宝贝安安去学堂。”他吃完了早膳,小手拽着沐离的衣袖不松开。

    沐离用手掌擦了擦他的嘴巴,看了一眼绿萝,哼了一声,“坏安安,绿萝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你的萝姨了?”

    绿萝也适时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沐南安瞅见了,小脸直往沐离的怀中钻,瓮声瓮气地道,“要萝姨,但就要阿娘送安安,安安昨夜哄阿娘睡觉了。”

    “阿娘做噩梦,眼睛都吓红了呢。”

    闻言,绿萝立刻狐疑地看向自家郡主,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好,阿娘送你。但是你得保证,以后凡事都要第一个和阿娘说。不然阿娘会伤心的,昨夜阿娘就是因为伤心才做噩梦,眼睛才红的。”沐离没看绿萝,讪讪地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揪了出来。

    沐南安仰着白嫩的小脸,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哄阿娘睡觉,他很有成就感的。

    一刻钟后,两人坐上了马车,往南城的胡家学堂去。

    一夜过去,沐离的情绪已经能在小哭包的面前很好地掩饰,她故作好奇地问起昨日去裴家小哭包都做了什么。

    “安安摸了小马,小马叫起来昂昂昂。”沐南安弯着眼睛,和阿娘说起黑胖子的那只小马,语气罕见的活泼。

    “小马的眼睫毛好长,碰安安的手心,痒痒的。”提起小马,他就有说不完的话,反而对裴家人比如黑胖子他二哥,一个字都没提。

    “爹爹还说,等安安大一岁,送给安安一只小马,矮脚的!”顺便,他很有心机地在沐离面前提自己的爹爹一句。

    小小年纪,心眼也是很多了。

    “哼,哪里用他送。等你再大一岁,南疆的马任你挑选。”沐离嗤之以鼻,再过一年,她肯定带着小哭包在南疆了,大魏太子尽会骗人。

    说着,她抱着人下了马车,然后牵起了他的一只小手。

    两人同往来的人随意打了个招呼,走进胡家学堂所在的巷子。

    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的戴百户眯了眯眼睛,心中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

    似乎,这个少年看起来也有些面熟。但他又可以肯定,这人不是宫里的太监……

    “果然很像。”东厂督公常大红穿着寻常的百姓衣服,和戴百户坐在一起,嘴中喃喃出声。

    不会认错的,只要见过太子殿下和这个孩子,一眼就能肯定他们的父子关系。

    下午皇爷出宫见到小皇孙定然欣喜万分,东厂算是立了一个大功劳!

    “这次你做的不错。”心神一定,常大红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着将来,难得朝戴百户露出一个和煦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戴百户:我怎么看谁都眼熟……

    常大红:好小子,马上给你升职!感谢在2022-10-30 02:49:45~2022-10-31 03: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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