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猥狎地朝那少女看了一眼,然后将纸样递给她看:
“这象不象你啊?”少女伸出手,慢慢接过看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不由得朝站在镇长身旁的剪纸唐瞟了一眼,剪纸唐也正好在看她,她忙含羞地阖上了眼帘,低下头去。
镇长从袋里摸出了十几个铜板,扔在茶桌上给剪纸唐,剪纸唐不客气地拿了铜板。可是他并没有走,他想今天能挣这么多铜板,主要是因为遇上那个老头和清唱的少女,所以他想把这铜板的一半分给他们。这时,镇长两只色迷迷的眼睛还死死地停在少女的脸上:
“你唱得很好,等我做寿的时候,请你来唱堂会。”
少女苦涩地点了点头。
计老头忙躬身接口:“谢谢老爷!”
这一天,当老头领着少女走出茶馆时,剪纸唐就分给了他们八个铜板,他们父女两人非常感激。
他们父女俩住在小镇的一个土地庙里,生活非常清贫,朝不保夕,剪纸唐很同情他们。想想自己也是孤独一身,刚刚漂泊到这个小镇,也没有个落脚点。因此,征得了父女的同意,他也住进了破庙。他买了几张芦席,隔了一小间地铺,算是他的家了。
由于偶然的机缘,把他们三个穷人联结在一起了,把剪纸和唱戏联结在一起了。从此,不论到客栈、茶楼、戏馆,他们三个人总是在一起,老头拉二胡,女儿清唱,剪纸唐当场作剪纸表演,这样,确实招徕了不少看客,也赚得了不少的铜板。
剪纸唐心地善良,赚得的铜板,他总是全部给她的父亲,自己从不藏分文。天长日久剪纸唐对老头的女儿也产生了很深的爱情。就在这一年的秋季,老头生了一场重病,尽管剪纸唐拚命地抓药给他医,终究无济于事。老头临死前,叫他们俩在他床前拜了拜,就算结成夫妻了。
婚后,他们一个唱戏,一个剪纸,生活倒也可勉强维持。
他们很快有了一个男孩,当孩子还未满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镇长的大管家,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半阴面,突然来请他们去唱堂会,表演剪纸,当他们为镇长唱完了戏,剪完了纸样后,已是深夜了。这个半阴面叫剪纸唐先回去,却让他的妻子留下来,到后厅去领赏。
剪纸唐一直等到天亮,妻子也没有回来,他急忙奔到褚公馆去要人,那里晓得,他们却说他妻子偷了他公馆的东西,被人抓住,没脸见人就在公馆走廊里上吊自杀了。项控日被资的实馆
剪纸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原来,当他的妻子到后厅去领赏时,这个老淫棍却躺在鸦片烟榻上,鸦片烟膏被烧得滋滋作响,屋里充满了鸦片烟味,他看到她进来后,立即坐起来。他已经在烟榻旁边准备好了一些酒菜、点心:
“来,陪老爷饮一杯酒。”
“我不会饮。”她怔忡不宁的心,卜卜不停地跳动着。总“唉,你们唱戏的饮一杯酒算什么,今天你堂会唱得很好,我要重重的赏你。”她怕他纠缠不清,心想,喝就喝一杯吧,喝完了就可回家了,于是就喝了一杯。谁知,这老狗在酒中早已放进了麻醉药汁,她只是饮了一小杯,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地倒在烟榻上了。这个老魔鬼就在这个夜里。玷污了她……
褚公馆门口的震天鼓乐,惊醒了剪纸唐的痛苦的回忆。他看见了那两扇黑漆漆的大门,也看见了那两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石狮子。天哪,他实在不想进去阳
褚公馆的门口,屋檐下挂着一对大的双喜灯笼。
大门的正中,斜贴着一张四方形红纸,上面写着“鸾风和鸣”,左右两端贴着一副对联:左联写着“百年好合”,右联写着“五世其昌”。
轿子停在门口,半阴面从轿子里爬出来后,就领着剪纸唐父子进了门。
当他们穿过大的庭院,刚要走进走廊跨进大厅时,褚镇长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恶狠狠地说:“剪纸花子不得进大厅,你们就在走廊上剪,听候吩咐。”
这时,大厅里,正中挂着《龙凤呈祥》的画,香案上点着朱红大烛,两侧紫檀木家具上都披上了绣花椅背和椅垫。此刻,已是宾客满堂,四乡绅士、土豪、各界名流、军界要员都纷纷前来庆贺。
剪纸唐父子站在走廊上,大雪不断地飘过来,飘在他们的头上、身上,父子俩冻得蜷缩成一团。突然,从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响亮的鼓乐声,接着是一阵连续不断的爆竹声。
这时,从大厅里传来了掌礼人的高喊声:“行亲迎礼!”“奏乐!”
大厅里立即响起了震天的鼓乐声。只见以镇长为首的褚公馆里的老爷、太太、少爷纷纷拥至门前,原来新娘的花轿已到门口,他们纷纷上前“迎亲”。
“请新贵人登堂!”
只见四个打扮得很漂亮的男宾,手提一对“裤脚灯”和一对“子孙灯”,从里屋走出来,“新贵人”跟在后面,踱着方步缓缓步入大厅。
“请新玉人降彩舆!”
“请新玉人登堂!”
只见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妇人,扶着“新玉人”缓缓步入大厅。新玉人头戴文明冠,眼戴黑色目镜,上身着绣花礼服,下身穿一条大红绣花裙。在新玉人的后面也跟着送亲的老爷、太太和少爷们。
当新人拜天地时,突然大厅里发出了一阵惊叹声,原来新郎不是男的,不是二少爷,而是个女的,是四小姐女扮男装。
人群中发出了窃窃私语:
“咦,怎么新郎是女的?”
“你还不知道呀,他家二少爷病重得厉害,叫他四小姐顶替,这叫冲喜!”
“唉,这新娘倒长得如花之容,似月之貌,可惜的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活守寡啰!”
“新贵人新玉人拜天地!”掌礼人拖着长腔喊着。
“再拜!”“三拜!”
“请南极仙翁登堂!”这时,一个扮老寿星的人,手执福杖,站在新贵人和新玉人的面前,向新玉人头上象敲“木鱼”似的连敲五次,每敲一次,嘴里低语一声:“五子登科!”
“请南极仙翁归洞府!”
“鸣锣升炮,送入洞房!”
这时,锣声、炮声、男女两家的鼓乐声,暄嚷嘈杂,热闹非凡。
一群男男女女,前呼后拥地把新郎新娘拥入新房。
大厅的另一角落。几个宾客围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他就是褚公馆的大少爷,名叫褚乃盛。长得身材魁梧,举止傲岸。
“大少爷,你真是青云直上啊!英国考察回来,省里有了公司,城里也有了花样店、刺绣厂,真是本乡的光荣啊!”一个矮胖子绅士胁肩谄笑地说着。
褚乃盛得意地应付了几句谦语:“哪里!哪里!还得仰仗诸位鼎力相助。”
“大少爷,和东洋兵打仗方面,你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矮胖子又问。
不待褚乃盛回答,一个全身戎装的国民党军官抢着回答道:
鼓乐声。里的老爷、太太、少爷轿已到门口,他们纷纷
“放心,老蒋已经和日本人订立了一个《淞沪停战协定》,局势已经扭转了!”一个穿马褂的商人,显得有点神秘地:“听说共产党已经成立了中央工农民主政府了,这.....
那位军官,鄙夷地一笑:
“就那么几根破枪,成不了什么气候!”“现在令人担忧的倒是共产党领导的农民骚动。”一个土财主对着褚乃盛说:“大少爷,你不知道啊,近来,四乡被闹得鸡犬不宁,恐怕你在省防军那儿得打个招呼,派点重兵来乡!”
“好说!好说!”褚乃盛一口允承。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镇长的声音:
“请诸位入席,请!”
宾客们纷纷入席。鼓乐登时热烈地吹奏起来。半阴面匆匆走到剪纸唐面前:
“老爷吩咐,要你当着众人开剪,在新贵人玉人入洞房后立即献上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