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半夜,万辞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就往身旁摸去。
另一边的床空荡荡的,一点人睡过的温度都没有。
万辞疑惑坐了起来。
头一转,就看到江修临将头蒙在被子里,在地铺上睡得正香。
万辞皱了皱眉。
这人跑地上睡做什么。
她掀开被子下床,不由分说将人连被子抱起搂到床上。
手感似乎有点轻。
万辞想,莫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新剧需要减重到这种程度吗?
怀里人的重量跟万炀初差不多,没什么实感。
被抱起来的过程里,江修临似乎是在睡梦中挣扎了一下,万辞没多想,低头在他露出来的额上吻了吻,以抚慰这家伙不安的心灵。
“好端端的睡地上做什么。”万辞轻声责了一句,随即更加用力将人抱紧了。
江修临在她睡着后睁开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耳根更是红成了大苹果。
第二天万辞醒来,顺手把一旁的人捞进怀里。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江修临背对着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委屈哭了。
万辞当即就蹙了眉,这人到底搞什么,半夜莫名其妙跑去打地铺就算了,大早上起来就搁那儿哭,到底是哪里亏待他了?
“婚都结了,现在不让抱?”
听到这话的江修临颤了一下,随即双眼通红地转过脸来,稚嫩的面庞让万辞心里一惊。
“……你在说什么啊?”
江修临明显被吓得不轻,说实话,从昨晚被万辞吻醒后,他就一直没敢合眼,心里是越想越难过。
虽说昨天他在那个傻子流浪汉手上很狼狈,但也不代表着自己就可以随便被人这样糟蹋。
“你半夜忽然把我抱到床上来跟你一起……睡觉,还擅作主张亲我,早上起来又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万辞,你这样我很害怕。”
江修临缩在自己的被窝里,身体因为惊慌不停颤抖。
他本想找机会溜下床的,可是万辞力气太大了,即便睡着了也死死搂着他,根本就没有逃离的可能。
万辞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恍然发现这并不是他们在北纪玺府的别墅,而是初中那会儿江修临一个人租住的小公寓。
熟悉的泛黄空调,熟悉的三层书架,熟悉的蓝色窗帘……
眼下,两人就躺在江修临卧室的床上,对面则是比记忆里年轻了足足17岁的少年江修临。
他脖子上是大片的淤青掐痕,是昨天的流浪汉掐的,过了一夜,痕迹变得更加明显。
万辞定定坐了好半天,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回到了十七年前?
12岁的江修临紧紧抓着被子,漂亮的蓝眼睛一颗一颗往外掉眼泪。
少年抽噎着,说的话断断续续的,语气里满是难过:“你这样……我以后怎么结婚?”
他是跟万辞关系好不错,但是也没好到能随随便便睡在一张床上。
还没成年就跟女孩子睡在一起,以后的老婆肯定可嫌弃他。
江修临捂脸痛哭,他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了!
看着他脖子上的掐痕,万辞沉默了半晌,忽的伸出手,摸上少年的脖颈。
江修临吓得一哆嗦,禁不住往后退。
但床就那么大,他这一动,径直就挪到了边沿,身子一歪,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万辞神色一愣,眨眼间便冲了过来,搂着江修临的后脑,“扑通”一声,两人一齐摔到了地板上。
房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修临怔怔看着自己身上的少女,连哭都忘记了。
太近了……少年呼吸一滞,两人几乎要唇贴着唇。
万辞清澈冷沉的双色异瞳一错不错地凝望着他,眼神轻随炽热,平白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像是,自己就是她的所有物一样,充满了满满的占有欲。
万辞的右手垫在他的后脑下,这才避免他被磕伤。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江修临找出来的自己没拆封过的新睡衣。
接近零距离下,江修临能嗅到万辞身上与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味,不经意一瞥,眼睛就看到了对面人大开的领口,淡绿色的肩带绷在薄削的肩胛骨上。
“噌”的一下,江修临脸颊全红了!
他慌张地推开万辞,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跑。
谁料,脚踝却忽然被抓住。
江修临心里“咯噔”一声,不等他回头看,万辞单手拽着他的脚腕就把人往回扯。
“你做什么?!”
江修临趴在地板上,拼命挣扎,但奈何万辞铁了心不让他走,三两下就制服了这只不听话的野猫。
“对不起,”万辞平静地开口道歉,身躯紧紧压制着身下的江修临,一丝该有的慌张都没有:“我没睡醒,吓到你了。”
江修临这才冷静了一点,不过看向万辞的眼神还是有些胆怯,委婉开口道:“你能、先……松开我吗?”
万辞直勾勾看了他几秒,才像刚听见话似的松开了手。
江修临立马退缩到了墙角。
万辞知道自己昨晚和今早的动作给他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于是就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说:“抱歉。”
江修临紧紧捂住自己的衣服,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你昨晚……是干嘛?”少年咽了咽口水,心脏怦怦直跳。
万辞垂了垂眼皮,沉默了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抱歉:“昨晚做梦,跟现实有些混淆。”
“那你说什么、结婚……”后两个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江修临咬着牙才艰难说出来。
万辞也不瞒着他,“因为梦里,我们俩结婚了。”
果不其然,江修临眼睛瞪得极圆,显然是不太相信。
不过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梦。
万辞站起身,简单围着公寓转了一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打来一盆凉水,端着毛巾进来的时候,江修临还缩在角落里,呆呆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估计是真把人吓到了,万辞便没开口让他起来,而是将水盆放下,自己也席地而坐,拧好毛巾盖在他脖子上。
昨天那个流浪汉造成的伤害还是挺大的,偏偏江修临皮肤又嫩,这些淤青要过好些日子才能消掉。
万辞找来掉在一旁的拖鞋,细心给江修临穿上。
碰到冰凉滑嫩的脚丫子时,她有意多摸了两把。
手感真好。
这一举动却把江修临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不明白,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万辞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看他的眼神也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敷完脖子,万辞收拾好水盆跟毛巾,强硬地将江修临从地上拽起来,推到床上休息。
“饿吗?我让吴妈做一些——”刚说到这儿,万辞就顿住了。
这里是梦,他们现在是在初中,自己却还保留着在北纪玺府的习惯。
吴妈可不在这里。
她自知说错了话,便闭上了嘴,想要转换话题时,就看到江修临茫然地望着自己。
“吴妈是谁?”
江修临心里藏不住话,有问题直接就问了。
万辞沉默了半分钟,一言不发地拿着钱出门了。
她从楼下买了两笼小笼包、两杯豆浆加茶叶蛋回来。
一进门,小笼包的香味就溢满了房间。
公寓的氛围持续尴尬,但吃饭不会。
江修临昨晚回来就吓哭过,半夜被万辞抱到床上,还亲了一口,自觉自己不纯洁了,眼睛哭的有点肿。
咽完早餐,万辞从冰箱里取出冰袋,让江修临敷在眼睛上。
少年托着冰袋,因为看不到房间的景象,只好不停地跟万辞说话,以判断她的方位,以免一会儿又冒出来奇怪的事情。
“你半夜真的是做梦吗?”
万辞点头,一边翻着熟悉的习题册,一边说:“不然你以为什么?”
许是这个答案没有说服力,江修临小声撇撇嘴:“……做梦干嘛把我弄你床上?”
万辞看过来,盯着他不停滴水的手腕,语气淡定:“我说过,梦里我们结婚了,睡在一起很正常。”
江修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半天没再说话。
怎么听都觉得不现实。
万辞搬过椅子,坐在了江修临对面,手里握着一条干毛巾,就那么围在了他手腕上,帮他吸水。
但因为毛巾贴的不够紧,仍有冰水顺着手腕流进袖子里,万辞只得伸手,隔着毛巾抓住他的手腕。
她看到江修临的唇动了动,柔软的红唇轻抿两下,随即又分开,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
他很紧张。
距离这么近,江修临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晰感受到万辞的视线,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你还没说那个吴妈是谁呢?”
万辞如实回答说:“是结婚后,负责我们一切生活起居的阿姨。”
江修临有些羞恼,嘴巴张了张,万辞能看到他整齐的白牙,以及里面那条红艳艳的小舌头:“你不是说结婚是梦里的吗?”
她便改口说:“是梦里的阿姨。”
江修临这才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
“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去了?我给你打车。”
万辞说:“我不回去。”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从这里离开,更不想浪费时间回去见到丁平惠他们。
江修临猛地拿开了冰袋,无措地看着万辞:“你不回去,你、你要待在哪里?”
“我就住这里。”
这下可把江修临惊到了,他立马说道:“不行,你得回家,不然阿姨又得骂你了。”
万辞揉动手里的毛巾,低头,沉默着替江修临擦好手上的冰水。
蓦地,她忽然开口:“那个流浪汉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