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第 26 章
“没想到霜月真君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关了, 先前不还有传言说即便人没死只怕也不成气候,结果这前前后后也不知来了多少门派。”
“要不怎么说是剑圣之后第一人呢。”
“听说今天除了……”
“诶,这里怎么躺着个人?”
“别多管闲事, 如今镇内鱼龙混杂,要碰上个不讲道理的,讹上咱们怎么办?走走走。”
忽远忽近的嘈杂声音坚持不懈地往耳朵里钻,掩在宽大帽檐下的眉峰难耐地蹙起,靠在树干上的人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身形不自觉晃了几下, 一不小心脱离了背靠的大树,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 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虞初羽惺忪地眨了眨眼睛, 意识还停留在极寒之境, 一时间想不通眼前的视线怎么会这么暗。
她正想伸手揉揉胀痛的太阳穴, 一道如丝绸般温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不由愣了下, 这才摸到斗篷的帽檐, 将其放下。
就在这时, 前方传来一阵惊呼。
虞初羽抬头,对上两人惊艳的目光。
疑惑间, 余光触及到鬓间的白发, 动作一顿,复又将帽子戴了回去遮住了大半面容, 视线顺势往下落在身上披着的黑袍上。
纯黑的缎面不带一丝纹路样式, 根本无从辨别来源。
有人救了她?
虞初羽拿起身旁的墨剑, 站起身,环视了一圈, 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昆仑巅脚下的小镇。
她回来了?
脑海中笼罩着一团迷雾。
今日的小镇一改往日的宁静祥和,热闹得仿佛在过什么盛大的节日。
虞初羽朝昆仑巅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衣着不俗的修士同她擦肩而过,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与她别无二致。
“周兄,你也来啦?”
“多亏掌门派我前来道贺,不然能一睹霜月真君真容的机会可不多。”
“谁说不是呢。在下昔日曾见过真君一剑,道意深远,直接让我当场顿悟,心中一直铭记着这份师恩,只可惜这么些年一直无法当面感激,所幸今日终于有机会见上一面了。”
“说到这个,听说今天昆仑巅内还有一场拜师仪式,拜的便是这霜月真君。”
“哦?哪位小友如此好运?”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南和苏氏的嫡女。”
苏茶。
虞初羽在心中默默补上,眼底冷意泛滥。
不知不觉间,昆仑巅已经近在眼前。
只见山门口排着长长的前来道贺的队伍,门口负责登记的弟子脸上挂着热切的笑意迎接每一位来客。
透过山门,依稀可见里面人来人往,喜气洋洋的新气象。
虞初羽目不斜视,径直从队伍旁边走过,朝山门走去。
这一异常的举止引得排队的人连连侧目,心中不禁猜测这难不成是哪个大人物。
这一动静自然引起了守在一旁的执法堂弟子的注意,在虞初羽快要入门前迅速挡在她身前,神色中带了一丝警惕。
“不知这位道友是何来历?我们昆仑巅向来一视同仁,便是来祝贺也请先在后面排队登记才可入内。”
虞初羽抬手,眼见着几位弟子就要把剑出鞘,缓缓褪下头上的斗篷。
一瞬间,众人只感觉一股泠冽的霜雪之气扑面而来。
入眼尽是无垢的纯白。
“大、大师姐!”弟子忍不住惊呼,满脸错愕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停滞了,一时间分辨不出眼前人是真是幻。
虞初羽自认证实完身份,漠然地绕过他朝门内走去。
那些弟子眼神中带着惊恐,一时间也不敢上前拦来。
身后的队伍不禁传来一阵骚动。
昆仑巅这一代的首席弟子竟是这般神仙人物,他们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虞初羽旁若无人地朝大殿走去,所到之处仿佛都按下了消音键。
殿内依稀有寒暄声传出。
“霜月兄,这就是你今日要收的徒弟?能入你的眼怕是不简单啊。”
另一道身影含糊地“嗯”了一声,懒洋洋地说:“来都来了,诸位该不会没带见面礼吧?”
“啧,你当我什么人?”一人咋舌:“一听见风声我就准备好了,这是赤水桃源图,等我以后收了徒,你可别忘了给我徒弟补回来。”
“旬阳子,你这一出手,倒显得我们埋汰了。”
“哈哈,诸位别有压力啊,礼轻情意重嘛。”话虽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满是得意。
“这是锦絮扶摇伞,正适合小姑娘。”
“月读清心印……”
苏茶受宠若惊的声音从内传出,带着几丝小女孩的羞赧:“多谢诸位前辈,不过这些都太贵重了,晚辈受不起。”
寒九洲:“既然是给你的,收下便是,没听见这一个个到时候还等着吃为师的利息吗?”
掌门含着笑意的声音适时响起:“既如此,茶茶你还不赶快行拜师礼。”
“是,师叔!”苏茶声音轻快地说。
就在苏茶朝寒九洲走去时,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殿外的异常。
外面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正奇怪着,只听一道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苏茶察觉其余人的动作,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朝殿外看去,只见一道背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影子被外头的阳光拉得极长,几乎要触及她的脚尖。
直到看清来人的一刹那,苏茶顿时脸色煞白。
虞初羽神情自若地顶着众人的视线一步步迈入殿内。
“师姐,你回来啦!”苏茶重新扬起欣喜的笑容,快步朝虞初羽而去,然而刚在对方面前站定,下一瞬,虞初羽仿佛闻所未闻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一点余光也没给她。
苏茶整个人僵了一瞬,随即露出一副无措的神情。
虞初羽走到掌门身旁猝然起站起身的人面前,行了个标标准准的弟子礼:“弟子虞初羽,拜见师尊,恭贺师尊出关。”
寒九洲失态地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没能出声。
掌门语气无奈:“小羽,你师妹同你说话呢。”
虞初羽像是才发现苏茶,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来的路上听见师妹拜师,不过我虽大难不死,如今身上却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想来想去,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礼物,定能让师妹万分满意。”
“什、什么礼物?”苏茶怯生生地说。
“当年我初到昆仑巅时尚在襁褓,听说天机峰峰主为我算了一卦,卦相刚结束便天生异景,直接为我和师兄结了契,便成了这天定情缘。如今想来这天意倒比人还草率。”虞初羽垂眸轻笑了声,雪色的长睫倏忽一闪,仿佛带上了一丝冷漠的神性,“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这人的感情又不是被捆绑在一起就能凭空而生的。”
说着,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做了个起誓的手势:“我与大师兄分浅缘薄,从今往后再无结契一说,祝师兄师妹——早日得偿所愿。”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在上空炸开。
与此同时,虞初羽若有若无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断了。
“小羽。”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你在说什么?”
虞初羽抬起头,对上来人的眼睛。
简祯面容中带着难掩的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不复往日的温润模样,修长的指节搭在殿门上,在上面留下一排清晰的指印。
虞初羽微微朝他颔了下首,径直离开。
简祯瞬间面无血色,快步追了上去。
前来道贺的众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掌门打破寂静:“师弟,这拜师礼……”
还未说完便被寒九洲出声打断:“她方才说的大难不死是什么意思?”
“师弟,眼下……”
“修为尽失,身体亏空,师兄,这便是你说的安然无恙?”寒九洲语气里带着愠怒,冷冷地看着掌门,随后直接一甩袖,匆匆离开。
被唤作旬阳子的老道本来还在津津有味地看戏,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送出手的赤水桃源图,身体一僵。
不对啊!霜月这小子都没收徒了,自己这利息以后朝谁讨?
想着看了看可怜兮兮立在一旁的小女娃,实在没好意思拉下脸收回礼物,只能自己在心里抽疼,欲哭无泪。
该!叫你死要面子!-
虞初羽没走几步便被简祯死死拽住手腕。
简祯:“小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虞初羽将被握住的手腕抬到他眼前,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一圈骇人青痕:“大师兄,你要快将我手腕折断了。”
简祯仿佛受了惊般猝然松手。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
虞初羽接过话:“为何我没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抵是我余愿未了,便化成鬼回来了,不然你看我如今模样,像人吗?”虞初羽轻声说,倒真带上了几丝幽幽的森气。
简祯眼神中闪过几丝恍惚,就在这时,一股凌冽的攻击直直落在他身上,将人击出几米之外,猛然呕出一滩血。
他茫然地抬头对上寒九洲的视线:“师尊?”
寒九洲站在虞初羽跟前满脸愧色:“走,师尊带你去疗伤。”
说着直接带着人消失在原地-
霜月峰。
虞初羽倚靠在木屋的床上,床头坐着丹峰峰主。
寒九洲按捺不住地问:“究竟怎么样了?修为还能恢复吗?”
唐琳神情惋惜地看了虞初羽一眼,摇了摇头:“虞师侄体内已经彻底没了金丹的痕迹。”
即便早有心里准备,听到这话虞初羽还是忍不住捏紧手心,垂着眸自我安慰般说:“没事,修为总归还能再练,再来一次想必也不会慢。”
唐琳欲言又止。
虞初羽发现她的异样,心中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唐峰主若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我受得住。”
“唉——”唐琳叹了口气,委婉地说,“师侄,你如今是不是感受不到一点灵力了。”
虞初羽一愣,明白她的意思后整个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修士和凡人的不同之处便是他们天生拥有沟通灵力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灵根,有灵根才能迈上修炼的大门,至于灵根的好坏便是人们常说的天赋。天赋可以用运道和勤奋弥补,但若是没有灵根,再多的努力也是白搭。
就在她思绪涣散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她头顶。
“唐琳这个半吊子定是在唬你,别担心,为师会替我们家羽毛想办法的。”
虞初羽回过神,才发现唐琳已经离开了,屋内只剩她和寒九洲两人。
她一时间有点不自在。
方才在殿内没太注意,她这时才看清寒九洲的长相。
大抵是早早便修成元婴的缘故,寒九洲看着极为年轻,加上他身上独有的我行我素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所谓的老前辈,反倒像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见虞初羽没有回应,寒九洲担心她心灰意冷,连忙说:“小羽毛可否同为师讲讲事情的经过?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什么转机。”
左右无事,虞初羽便将寒川深渊内发生的事一一叙述了遍,只是掩去了苏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可怜也好,怀疑也罢,对旁人抱有期待是最无用的。
她既然认识到了过往的错误,便不能重蹈覆辙
寒九洲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抬头问:“你是说那枚雪丹落入了你的丹田?”
那为何唐琳没有发现?
“嗯。”
寒九洲:“能让为师查探一番吗?”
虞初羽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寒九洲伸手,将灵力控制到极致生怕伤到眼前的人。
凡人的脆弱他是知道的。
片刻后收回灵力。
没有。
莫非是和金丹相撞抵消了?
寒九洲沉思片刻后抬头对她说:“明日为师需要离开一趟,不足半月便会回来,你好好呆着霜月峰等我回来。”
虞初羽没有应声。
寒九洲心里藏着事也没发现,替她拉了拉被子:“你好好休息吧,睡个觉。”
说着转身离开。
人一走,虞初羽便掀开被子径直起身。
在经过几次三番的昏迷后,虞初羽现在都要对闭眼这个产生阴影了。
她在屋内转悠了一圈,只有桌上扔着的一个储物袋是属于她的。
虞初羽想了想,到底将其带在身上。
随后推开门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着眼前的景致发呆。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做什么了。
霜月峰的结界已经在寒九洲出关后关闭,但峰内的景致依旧没变。
突然间,视线定格在一块小石头上,只见上面依稀绑着一个熟悉的物什。
虞初羽走近一看,是一条青玉色的发带。
嗯,和之前她送给师兄那条一模一样。
不过悲催的是,如今她修为全无,便是想泄愤只怕也毁不了一条灵纹的防御,更别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灵纹。
干脆留着以后卖钱吧。
第二日一早,虞初羽醒来时,霜月峰外又蒙上了层熟悉的淡蓝色结界。
师尊已经像昨日说的那般离开了。
虞初羽来到结界前,正要抬脚,便看见简祯狼狈倒在地上的身影。
倒是没想到师尊这次直接将大师兄也排除在结界外了。
显然那一下师尊似乎也没收手,加上结界反噬,想来这些人很快就能离开了。
虞初羽打了个呵欠,见其余人终于将昏迷的简祯的带走,这才缓缓走出结界。
只是如今她的模样显眼得很,一路走来愣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还有人在玉听上呼朋唤友,仿佛看什么珍稀动物。
虞初羽面不改色地朝执法堂走去。
执法堂的人显然已经得知来的消息,见到她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问:“师姐这是来做什么?”
“自然不是来给你们添乱的。”虞初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找谢堂主。”
那人显然没想到自己方才的吐槽竟被她听了去,不由一阵尴尬。
不是说没有修为了吗?
他讪笑道:“师姐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堂主。”
“怎么?我如今是进不了这执法堂了吗?”
那人显然一愣,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话语见到怠慢,冷汗直流,侧开身:“自然不是。”
师姐这失了修为后怎么感觉比以往更可怕了?
虞初羽轻车熟路地朝谢鼎之往常常待的阁楼走去,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了那头瞩目的黑发。
“谢堂主。”
谢鼎之啜了口杯中的茶汤,抬头看了眼站在他眼前的人,百无聊赖地说:“听说你把自己修为作没了,不好好养伤,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批假?我倒也不是那么没人情味的人。”
“弟子决心辞去执法堂掌教一职,还请谢堂主帮忙取了我身上的曦和印。”
谢鼎之动作一顿,将茶杯重重放回桌面:“我执法堂可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的地方。”
虞初羽:“放心,我不会来了。”
谢鼎之被她的话一噎,瞪了她一眼:“真想好了?可别到时候后悔。”
“不悔。”
谢鼎之烦躁地啧了下舌,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皱着眉问:“你如今连曦和印都取不出来了?”
“取不出来。”虞初羽如实告知,“如今我自己走倒也省的日后谢堂主为难怎么处理我这么一个废物了。”
“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谢鼎之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脾气喊了出来,半晌没好气地说,“伸手!”
虞初羽掌心朝上递出。
“天地朗朗,曦和昭昭。日月盈昃,清浊涤荡。”
“起——”
之间一枚橘红色的令牌自虞初羽手心缓缓升起,谢鼎之一挥手,便转瞬飞到了他眼前。
他拿着这眉令牌,神情还带着点纠结:“你真的想好了?”
一抬头,就看见虞初羽毫不留恋的背影,显然在他说这话之前就已经走了。
“这小兔崽子。”谢鼎之骂了声,随后又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外面的人听见里边的动静各个都挠心挠肺好奇得不行,大师姐这是做了什么惹堂主这般不快?希望堂主下手有点分寸,毕竟人现在不比以前,拍一下可能都要命,若是被霜月道君知晓了,怕不得掀了他们执法堂。
正想着,就见虞初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看上去神色还不错,不由一头雾水。
一个看好戏的弟子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魏维,你之前不还师姐长师姐短的嘛,如今你恩人落了难,可是你献殷勤的好机会。”
魏维掩下眸子:“有霜月道君在,哪里有我什么事呢?”
那人“嘁”了声,也不避讳人就站在他旁边,嗤笑道:“我当是高风亮节的世家子弟呢,还不是听说人无法修炼就及时止损了,伪君子。”
虞初羽出了执法堂便转悠到了灵兽峰脚下,抬首朝怡红园的位置看去。
也不知道师叔如今如何了,万一在紧要关头,出了岔子可不好,还是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虞初羽摸了摸颈边的勾玉。
这玩意儿她一直戴在身上,当时没注意,后来才发现竟然没有在冰原毁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没起作用。
左右师叔平日里也不靠谱,虞初羽倒也没怎么意外,只当是一个寄托了。
虞初羽收起思绪,郑重地朝怡红园的方向以行了个弟子礼。
礼毕,正欲转身,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虞师妹。”
虞初羽转头,见是徐漱微微颔首:“徐师兄。”
“师妹你上去了?”徐漱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虞初羽只当他是担心自己打扰到师叔闭关,摇了摇头:“并未。”
徐漱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换了个话题:“师妹你若心情不快,大可来我们灵兽峰,大不了师兄替你抓住灵兽,随便摸。”
请初羽轻笑了声:“不必了,正好我本想去找师兄,不知师兄可否借我一只妄虚蝶?”
徐漱若有所觉:“师妹你这是?”
虞初羽没有掩瞒,直接说:“我要下山了。师叔闭关前也曾同我说起过此事,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可你如今没有半点修为傍身,若是师妹不急,不如等过几日师兄同你一起下山。”
虞初羽摇了摇头:“历来修炼一事便没有人替代的道理,祸兮福之所倚,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新生。”
“我要去找自己的机缘,成为那只破茧的蝶。”
第027章 第 27 章
昆仑巅脚下前来道贺和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完全走完, 还有不少人对当天发生的事津津乐道。
虞初羽穿着斗篷从一旁走过,茶摊边坐着的几人的谈话声清晰落入耳中。
“那霜月真君就这么走了?”
“可不是,听说当时小姑娘一个人站在大殿上, 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害,最后那苏家小姑娘不还是被昆仑巅掌门收为弟子了嘛,这可是掌门首徒,人家命好着呢,哪里用得着我们替她可怜。要我说,那位昆仑巅的大师姐才惨, 听说以后都不能修炼了,真是可惜了如此神仙人物。”
“不就模样长得好些嘛, 要真有什么实力, 这些年修真界哪会一直没听说她的名号。”
“美人美人, 负责美不就行了。”
虞初羽不为所动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仿佛他们口中议论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倒是在听到另一个名字的时候, 脚步顿了下。
“听说南刀如今就在这小镇内, 诸位出门时可别忘了把身上的刀啊剑啊枪之类的收起来啊。”
其余人纷纷脸色一变, 佩戴刀剑的人齐刷刷解下腰间的武器,动作整齐划一得仿佛练过。
一人咽了咽口水, 一脸后怕地问:“之前人不还在中洲吗?如今才几天就来北境了, 他是打算将四境霍霍个遍吗?”
“害,估计是冲着北剑来的。听说他的刀法已经练至最后一重, 如今四处找人比试便是在找那个契机, 也不知这南刀北剑究竟谁更甚一筹。”
虞初羽敛下眼睫。
浪客刀, 萧止。
萧止出身南境临渊谷,门内多刀修。若放在千年前, 临渊谷想和昆仑巅打擂台,几乎算得上是登天碰瓷,但如今的昆仑巅早不复当年,加上二者一南一北地势相对,而刀剑之争又由来已久,渐渐地不少人开始将二者放在一块儿对比,颇有甜咸党之争的分庭抗礼之势。
而这萧止便是年轻一辈中用刀的翘楚。
至于这北剑,便是君子剑简祯。
翘楚。
虞初羽轻笑了声。
曾经她一年筑基三年金丹,也是当之无愧的天才,这么多年来站在昆仑巅的阴影中不为人知,没想到如今倒是以修为尽是的方式出了名。
说没有意难平是假的。
一步步来。
虞初羽平复心中的躁意。
当务之急是治好身上的灵脉。
虽说是找机缘,但也不能做只无头苍蝇,因此打一开始虞初羽就明确了目的地。
南境,南溪泽。
字如其名,南溪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湖泽,湖面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因为湖面常年雾气缭绕,渐渐形成了天然的结界,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医修的聚集之地。
只因为这里曾出过一位名动一时的人物,世人称之为医鬼。
医药石罔顾之人,治鬼神无策之魂。
虽然医鬼销声匿迹已久,是否尚在人世也未可知,但却是她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毕竟连霜月都感知不到她身上的异样,寻常医修见了只怕会认为她是上门找茬的吧。
一个没有病灶的病人,又何来治愈一说。
何况这里医修众多,退一步讲,即便找不到鬼医鬼,起码数量上也比其他处占了优势。
虞初羽迈步没入林中,走了好一会儿才拿出徐漱给她的妄虚蝶。
胭脂色的蝴蝶振翅在她周身绕了一圈,洒下星星点点如梦似幻的鳞光,最后化为一道灵影没入她额心。
妄虚蝶能伪造气息,是隐匿踪迹的不二之选。
虞初羽又往前走了数十里,才松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烙饼撕了几块咽下果腹。
如今没了灵力连储物袋都无法使用,只能就此将食物带在身上,但多了又容易坏,实在是不方便。
虞初羽有点发愁,身上的灵石也不多了。
想再多也没用,虞初羽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然而没走几步,就看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正将一个少年包围在中间的画面。
虞初羽脚下一僵,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死。
黑衣蒙面人动作一致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收回眼神。
哦,是绝影阁的杀手,那没事了。
虞初羽缓缓松口气。
绝影阁杀手的职业素质在整个杀手界都是闻名的,除非和任务对象有关,否则基本上不会理会因吃瓜、路过等一系列原因出现的路人,毕竟他们出手的费用不低,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不干。
而且这一组织名头太响根基太深,即便知道是他们动的手,被杀之人的亲友也无可奈何,甚至有些在有了怀疑对象后,还会找上绝影阁,让他们再去反杀,于是鹬蚌相争,倒便宜了这两头赚的组织。
谁想这时,中间的少年眼神炙热地看着她。
“大师姐!”
这一下惹得黑衣人重新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杀意。
虞初羽的眼神冷下来,朝少年看去。
对方身上确实穿着昆仑巅的门服,不过虞初羽对他并没有丝毫印象,更别提自己现下整张脸都掩在帷帽中,就连气息都改变来,他又是怎么认出的自己?退一步讲,如今这种关头叫住她这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很难说不是居心叵测。
虞初羽声音冰冷:“你认错人了。”
少年显然有点急了:“虞师姐!”
几名黑衣人对视一眼,一人会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虞初羽面门扔去一枚小刀。
“师姐小心!”少年奋力想要突破几人的包围圈,但被一人长腿一扫踢了回去。
虞初羽视线捕捉到小刀的飞行轨迹,奈何如今身体反应跟不上,只能努力朝旁边避去。
伴随着“嘶啦”一身,斗篷的帽沿被撕开一道大口,露出藏在其下的雪白发色,显然对方刚刚不过是虚晃一枪,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黑衣人显然也始料未及,他们这几日一直忙着杀人,因此还不知道昆仑方面的最新消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虞初羽垂着眸,没人注意到一缕青灰色的魔气从她眼尾溢出。
一股戾气自心底油然而生。
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这些人为何还不放过她?
曾经她真心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责任,但结果呢?所有人都对她的生死无动于衷!哪怕现在她成了一个废人,他们还想要利用自己吗?
真恶心。
就在这时,少年以一种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猝然冲破黑衣人的包围圈,径直挡在虞初羽身前。
“师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虞初羽从刚刚奇怪的感觉中挣脱,闻言一阵失语,过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你没叫住我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对我怎样。”
幽霁茫然地转过头:“啊?”
黑衣人回过神来:“他们果然是一伙的!这两人都是昆仑巅的,绝对不能放他们回去!”
放在以往,他们是绝对不会接各宗门弟子的追杀令,只是这次情报没做到位,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昆仑弟子。但是绝影阁的铁律是绝对的,追杀令一出,就没有收手的道理,只能小心将人处理了。
虞初羽深吸一口气:“这些人都是什么修为?你有几成把握?”
对面的黑衣人听见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同情,身形放松了不少,显然已经察觉她身上毫无修为,带着面对将死之人的贫瘠善意说:“我们这除了一个金丹,其余四人均是筑基,至于你那师弟,恐怕还是个炼气。”
说完还嘀咕了句:“如今昆仑巅的招生标准这么低了吗?好歹也是我当初的梦中情宗。”
虞初羽:“……”
这还玩个屁。
幽霁显然有点理亏,小声地补充:“师姐,如果运气好我说不定能打出暴击,你到时候赶紧跑。”
对面一人没忍住发出一声侮辱性极强的嘲笑。
幽霁:“……”
“任务所在,对不住了。”一黑衣人说完下手狠绝地朝他们袭来。
他们只出了两个人,其余三人在一旁候着,防止意外。
眼见幽霁愣是以炼气修为一人挡住四拳,一副比体修还猛的架势,似乎真的有点东西,一旁围观的人朝虞初羽走去,抬了抬下巴。
“好歹给你个拔剑的机会,别说我欺负小朋友。”
虞初羽想了想,握着剑柄直接带着剑鞘做了个起剑的姿势。
“……?”对面的人脸色顿时不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为了避免对方恼羞成怒给自己增加难度,虞初羽如实说:“没有,这剑我拔不出来。”
听说这剑和她的身世有关,这些年来从不曾离身,但是期间无论她怎么努力,剑身仿佛同剑鞘融在一起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甚至找过炼器师让他们重新回炉重造,结果愣是用尽各种火焰都毫发无伤。
怕他不信,虞初羽说着做了个示范的动作。
“不信你看。”
锵——
墨剑露出一截漆黑的剑身。
一个激动的声音在虞初羽耳边想起:“妈妈!呜呜呜呜!你女儿我终于终见天日了!”
下一秒,虞初羽眼疾手快的将其插了回去,面色凝重。
她的剑被人掉包了?
第028章 第 28 章
黑衣人气笑了, 二话不话发起攻势,再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眼见着兵刃就要正对着自己砍下,虞初羽无法, 只好再次拔剑去挡。
【卧槽,杀人啦——】
伴随着脑海中尖锐的海豚音,虞初羽直直被击飞到身后的树干上,震出一大口血。
“闭嘴!”
尖叫声戛然而止。
【不痛诶。咦,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黑衣人以为虞初羽在同他说话,脸色一黑, 咬牙道:“老子根本没有说话!”
脑海内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加上肺腑间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 让虞初羽不禁有种耳鸣的错觉。
她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剑尖朝下杵着剑硬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吐出来的淤血染红了大片, 明明看上去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眼神却仿佛燃着灼人的焰火,几乎要燃尽眼前一切事物。
虞初羽随手擦去唇边血渍, 牙关紧咬。
她练了这么多年的剑, 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灵力尽失便沦为束手无策的废物的, 否则这世间道法何止千万,她又何必选这最艰难的一条。
昔日剑圣能凭凡人之躯一剑入道, 为何她不行?
电光火石间, 脑海中迅速掠过一道熟悉的画面,还未等她看清其中内容, 身体已经自发地动了起来。
剑身在半空中划开一道道弧光, 明明动作并不快, 却又让人无法看清攻势走向。
对面黑衣人的神情变得凝重,完全没想到一个修为全无的废人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狼狈地躲闪着眼前密密麻麻朝他袭来的剑光, 每当他努力想要调整到自己熟悉的攻击步调,总有剑光先行一步打他个措手不及。几次三番下来,男人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都不用剑光打断,他的招式就自行变得毫无章法。
一旁的金丹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即便是以第三者的角度旁观,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总觉得这剑招似曾相识。
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些微的不安。
他迅速转头同另一个待命的人示意:“我们一起上。”
虞初羽此时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仿佛有人托着她的腕骨手把手地教她出剑,一招一式清晰可见落在她眼中,将所有细节展示得明明白白。
随着最后一招落下,伴随着一个完美的收势,那股力道渐渐消散,虞初羽身体一松,意识这才缓缓回笼。
再看时,只见身前包括那名金丹在内,站着三个黑衣人,各个一脸警惕,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看起来气息都不太稳,一人似乎还受了重伤。
还没等虞初羽理清现状,就听见一道短促的呼喊:“师姐!”
没等她反应,虞初羽只觉腰身一轻,一瞬间,周围的景象疯狂朝后退去,眼前几乎只剩下雾蒙蒙的重影。
再落地时,虞初羽还没从刚刚的速度中缓过来,脚下一软,朝前栽去。
没想到身下还有个肉垫。
虞初羽赶紧挪开身体,示意道:“抱歉。”
却没得到半点回应,低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虞初羽左右看看,此处的树木同方才的树林有了很大的差别,显然已经距离刚刚那处很远了。
之前看少年身形如风地在金丹眼皮子底下转瞬挡到她面前时便有一丝错愕,没想到这人的能耐还不小。
只是那群黑衣人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万一被追上以他们当前的状态无异于自投罗网,得先找个落脚点。
虞初羽左手撑这地面想要借力起身,下一秒,手臂一软,整个人脸朝下直直扑在地面。
“……”
脱力了。
费了好大劲将自己翻过来过,虞初羽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看头顶缓缓飘过的云层。
若是不知道实情,还以为他们是在躺着晒太阳。
躺了半晌,虞初羽动了动指尖,依稀觉得恢复了不少力气,这才缓缓坐起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衣物同草丛摩擦的窸窣声,似乎还在不断朝他们的位置靠近。
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背了!
虞初羽咬牙,右手放在刀柄上,紧盯着眼前的草丛。
大不了一换一带走一个
下一秒,一双粗糙的大手拨开那方草丛。
长剑迅速出鞘,在没入对方血肉之时猝然停下。
“啊——”来人发出一声惊呼,看清她的模样后瞬间忘记了恐惧,屏住呼吸结结巴巴地说:“仙、仙人!”
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
虞初羽松了口气,收回剑:“抱歉,吓到你了。”
“哪里哪里!”男人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憨厚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连忙说,“仙人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们村庄就在附近,要是不嫌弃可以到我们那落脚。”
虞初羽想了想,颔首:“那便麻烦了。”
“哪里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虞初羽一路上观察着周围的地势,跟着男人绕着山走了一圈,终于看到村庄的路口。
村庄位于两大山脉的谷地,位置极为隐蔽。加上周边地形崎岖,两侧山势陡峻,形成了天然的险地,易守难攻,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村庄内的居民果然如同男人所说那般,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极大欢迎,还特意腾出了两间打扫干净的房间给他们落脚。
本来还想设宴款待他们一番,被虞初羽用伤势未愈为由推了回去,饶是如此,落脚人家的大娘依旧杀了只老母鸡给她煲汤。
通过这一出,虞初羽也算是对他们消息的闭塞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要知道虽然都说仙凡有别,但四境内走动的修士并不算少,因此诸如修士辟谷之类的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见虞初羽将鸡汤喝得干干净净,大娘朴实的脸上挂着收不住的笑意,和善地说:“仙人若是喜欢大娘明日继续给你做!”
“不必如此破费。”虞初羽之前出任务时也算对凡人的生活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些鸡鸭鱼肉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节日里才能上桌的,算是奢侈品。
“害,仙人这是哪里的话,您能来都是我们的福气,村里大伙儿还怕招待不周呢!”
虞初羽笑着绕开这个话题:“我去看看我师弟。”
这些村民的热情程度委实让她有点不太适应,心里多少还是带了点警惕。
虞初羽先前初略检查过一番,少年身上的外伤不算致命,就连断掉的肋骨似乎也在自行愈合,至于其他,她如今也无法判断。
眼下尚且不能确定村里人的好坏,虞初羽也敢轻易让他们帮忙,便从村民那借了点伤药,确认没有问题后便自己给他上药。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长得出挑,但也是这份出挑让虞初羽更加肯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他。
虞初羽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低头咬着纱布一角用力一撕,抬起头就对上了双亮晶晶的眼神。
“……”虞初羽脸色一黑,“你早醒了?”
幽霁连忙摇头,表情真诚:“没有,刚醒。”
说着,不知是否语速太快,突然一阵干咳,直到咳得脸色苍白才缓缓止住,漂亮的面容呈现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虞初羽却没太多表情,站起身,冷冷地说:“待你伤好我们便离开,到时候你自行回昆仑巅吧。”
幽霁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可我放心不下师姐。”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和你在一起我只会更加危险。”虞初羽毫不留情地点明真相。
却见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泛起一丝天真:“那若我将他们都杀了是不是就可以留在师姐身边了?”
“你若有这个本事我们便不会落得现在这幅模样了。”虞初羽没太在意,“况且我并不认识你,也信不过你。”
幽霁着急地解释:“我叫幽霁,师姐曾经救过我一命,当时我易了容,师姐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这便是我不信你的原因。”虞初羽看了他一眼,“好好休息。”
说完径直离开。
幽霁盯着被子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起身穿戴好衣服。
乌云从天空缓缓飘过,有那么一瞬将月光遮得干干净净。
等清晖再次洒落人间时,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虞初羽心中还残留着当时出剑时的玄妙感觉,一时间毫无睡意。
她隐约记得当时周身并没有灵力的波动,那更像是另一股不同的力量,饶是如此她依旧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和唯恐期望落空的不安。
在原地站定好一会,她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剑出鞘。
那道莫名其妙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啊啊啊啊,跟我讲讲话吧,求你了,小姐姐~】
虞初羽置若罔闻,心无旁骛地照着下午的剑招走了一遍。
然而再也没有当时的感觉。
虞初羽不信邪,又重复了好几次,直接体力不支才终于收手,默不作声地朝房间内走去。
“先前可是你帮的我?”
一直在试图引起她注意力的声音卡了下壳。
【啊?】
虞初羽知道了答案,毫不犹豫就要将其入鞘。
【等等等等等——我知道那剑招是从哪来的!】
虞初羽动作一顿:“说。”
【那你要保证每日给我不少于两个时辰的外出放风时间。】
“不行。”虞初羽皱眉。
如今她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何居心,若是被旁人发现了只怕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要知道,早在数万年前四海灵气渐稀开始,世间就再无器物能够生灵,这东西的出现委实不寻常。
【我又不是自己想来这儿的。】那道奇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
虞初羽脸色下沉:“你能听见我内心的想法?”
【能啊!那个……如果你不想让我听到的话只要在心里想就可以了,就连跟我沟通也可以通过脑电波,说明书上说全凭你个人意志。】
虞初羽听着这奇奇怪怪的词倒也明白了其中意思,察觉到这声音对她并没有恶意态度稍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提起这事,声音显而易见变得激动【我是异世来的一缕魂魄,走在路上好好地就穿越了,你说穿越就穿越吧,我那一千零一本小说也不是白看的,可我特么穿成了一把剑!一把剑!穿成剑也就算了,还是一把无法出鞘的剑!要不是你帮我拔出啦,我都以为那铸剑师眼瞎把我和剑鞘熔在一起了!……你知道我看得有多憋屈吗?姐妹你这纯纯是被pua了啊,就那个掌门,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啦吧啦吧啦】
虞初羽一开始对她的遭遇还深感同情,渐渐地就变成了面无表情,额上青筋直跳,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所以那剑招究竟是哪来的?”
【哦哦哦,你之前不是得到过一本剑谱嘛,就那个练到一半就会吐血的,应该就是其中一试,我记得在凌霄峰时你好像拿它垫桌脚了。】
虞初羽:“……”
【等等,你那向师妹不是整理了一堆垃圾出来嘛,没准在里边呢!】
“多谢。”虞初羽抿唇,“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不行!我名字太土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听到它!这把剑叫伏尘,左右都成了剑,干脆你用剑名叫我吧!】
“好。”
昨夜折腾得太晚,虞初羽几乎是寅时才躺下,不免起晚了。
洗漱一番出门后,虞初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座村庄太安静了。
她皱了皱眉,正想去敲幽霁的门,正好这时对方推门而出。
明明休息了一夜,对方的脸色却变得更白了。
然而看见她时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姐早上好。”
虞初羽点点头,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有点不对劲。”
幽霁瞬间正色,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前一后朝门外走去。
一开门,只见满村庄的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见他们出来齐声说:“求二位仙人救我们全村一命!”
第029章 第 29 章
虞初羽还未反应过来便猝不及防地被幽霁猛地一把拉到身后。
刚站定, 待看清眼前一幕后脸色蓦地一变。
昨日来时为了小心起见,她还特意注意过村内的布局环境,知道里面大概住了五十来户人家, 即便每家按十人来算,顶天了就五百人,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却少说也有千人之众。
然而最令她骇然的还是,一眼望去,三三两两竟然都是面容一致的人!
整整数千人中只有百来张不同的脸!
双生子本就甚是稀少,平日里走在大街上看见时或许还会觉得稀奇, 然而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多生子却愣是怪异地让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视线移转间,虞初羽注意到昨日给她煲汤的大娘, 同一时间, 五张一摸一样的脸动作一致地抬起头, 齐齐对她露出一抹和善的笑。
明明这笑同昨日的并无不同, 此时再看,却怎么看都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 五人连脸上笑起来的皱纹深浅都如出一辙, 看得她一阵不适。
眼见二人如临大敌, 位于二人正前方的村长担心他们以为自己别有所图,连忙开口:“惊扰仙人了, 实在是我们走投无路了, 求仙人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全村吧!”
说着说着, 不由涕泪横下。
若是一个老人哭成这幅模样, 大概会让人心怀恻隐, 但五个一模一样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声音含糊在一起,放在一处看却带着怪异的滑稽, 虞初羽实在是想共情也没办法。
“大家有什么起来说便是。”幽霁看出她的头疼,主动开口,点了其中一人,“这位村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慢慢说。”
“我们之间出了妖魔!”依旧是五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匪夷所思。
村长们杵着拐杖地手还在发抖,又恐惧又痛恨地说。
一眼看去,整齐划一得颇有种时空错置的感觉。
“孩子们都不见了,村里的人明明都在,却愣是多了好多人,我们到处都排查过了,却没有半点异样,但人还是多了。”衰老的重音带着语无伦次,齿关不自觉地颤抖,生怕惊扰了暗处的妖魔,“还、还有人身上被打下了诅咒烙印。”
虞初羽同幽霁对视一眼,问:“是什么样的烙印?”
不少人慌忙拉起袖子:“仙人,您看看,我还有救吗!”
“仙人,帮我看看!”
“仙人……”
虞初羽朝最近一人的手臂扫了眼。
在他的手肘内侧看到了一个同鬼脸一般的图案,通体红色,看着极为可怖,难怪他们将其视为诅咒。
虞初羽抿了抿唇。
理智告诉她这个地方着实古怪,自己如今自顾不暇,还是别去淌这浑水为好。
半晌,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她如今虽没了修为,总也不能连道心也没了,不然还拿什么去寻自己的道呢?
就在这时,幽霁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惊慌道:“师姐,你的手!”
虞初羽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臂的相同位置赫然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鬼脸印记。
一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从人群中射来,虞初羽意有所觉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昨日的大娘慌慌张张的地避开视线,一副心虚的模样。
幽霁察觉到她们二人之间的视线交流,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一沉,下一秒就出现在那几个大娘面前,手已经朝其中一人的脖子掐去。
“住手!”虞初羽厉声打断,态度不善地说,“回来。”
幽霁手僵持在半空,看了女人一眼,还是听话地回到她身边。
大娘见他们不会对自己怎样,倒是自己卖起了惨:“仙人,您别怪我,我也是走投无路,如果你们不出手相救,我们村上百口人命就要搭在这儿了呀!”
倒是其中一些人闻言痛心疾首:“赵大娘,你这做的是什么事!糊涂啊!”
一些人吓得直接跪地:“仙人恕罪!仙人恕罪!!都是这糊涂妇人的错!您大人有大量!”
上千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得仿佛有上万只乌鸦在她脑中叫丧。
在一片混乱中,老村长浑浊的眼神中清明了一瞬,随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嚎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仙人说村内大劫时会有两位贵人前来相助,没想到竟害了您啊!”
许是情之所发,一时间竟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虞初羽同幽霁二人神情一动,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幽霁:“什么仙人?”
老村长眼神僵硬地转了转,努力回想了一番,却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形容,只能说:“是个同二位一般仙风道骨的人。”
虞初羽:“可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
老村长为难地摇了摇头。
“那可还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十多年前吧。”老村长抹了把眼泪,“多亏了那位仙人,我们这些人才能从战争中解脱出来,过上这远离纷争的日子,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年就……”
虞初羽蹙着眉若有所思。
此人真的有窥视未发生之事的能力?要知道,除了“非大乱不出”的浮空殿,修真界内的玄修屈指可数,真有人有这番能耐?
“师姐?”幽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虞初羽收回神,多想无益,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她思索片刻了,说:“身上有烙印的人都往左边站。”
一声落下,所有人迅速分成两列。
左边的人显然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比起右边的人更为憔悴,此时眼神灼热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稻草。
虞初羽却没上前,大致扫了眼人数,大概在百人左右,赵大娘也在其中。
“我们需要回去做些准备,明日……”
赵大娘尖锐的声音响起:“那今晚怎么办!仙人您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而且这烙印一旦刻上,除非将那妖物除去,否则您也离不开村子啊!”
“我们今日会在村内布下结界。”虞初羽说完,转身就朝院内走去。
幽霁立刻跟上,顺手带上了门。
到底是他们理亏,外边的人倒也没有不识时务地进来,仍由他们占了这处院子。
幽霁感受到虞初羽对他的冷淡,委屈巴巴地跟上来,巴巴地望着她:“师姐,你生我气啦?”
没想到虞初羽猝不及防地转身,一瞬间近得仿佛能看清对方的睫毛。幽霁一时间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见对方退后一步,皱着眉说:“没人教过你不准对凡人出手吗?”
“可是她算计你。”幽霁垂着脑袋小声说。
“修士但凡对凡人造杀孽便会生业,金丹之后有心魔劫,业存,则心魔出。往后莫要冲动行事。”
“知道了。”幽霁乖巧地点点头,眼睛里幽蓝色的光流转,晕开一道澄澈的弧度。
虞初羽顿了下,轻声说:“方才多谢。”
幽霁眼神一亮,看着已经走远的人影,迅速跟上。
他还记挂着虞初羽手上的烙印,视线不由自主地她手臂上飘,眼神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问:“师姐可知是如何找了道?”
他们不是一起进的村庄吗?没道理师姐中招了他还安然无事。
“应该是食物吧,昨晚她给我炖了碗鸡汤。”
虞初羽倒没什么反应,倒了杯桌上的茶水就要往自己嘴边递,下一秒却被幽霁眼疾手快地从手中夺走,就见他神情焦急道:“不是说食物有问题吗?”
虞初羽绕过他的手接过杯子,一口灌下:“左右都中招了,再多一杯茶怕是也不碍事。况且我总归是要进食的。”
幽霁看得直皱眉,下一秒拿起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嘀咕了句什么,迅速切入正题:“那东西竟能同时幻化出这村内这么多人,莫非是什么厉害的玩意儿不成?”
虞初羽愣了下,敛下眸缓缓说:“非也,强者炫以力,弱者炫以技。你可曾注意到,村长当时只说人多了。”
幽霁思索片刻,不解地抬头:“难道那东西没有杀人?”
虞初羽摇摇头:“当时我们看见的足有千余人,但显然在场村民们并不知情,他们看见的应该只有相同面容的人中的一个。”
幽霁:“既然如此,为何又说人多了?”
虞初羽:“我想是因为他们一次只能看见一人。”
幽霁听的云里雾里,几乎要被绕晕过去,半晌终于眼睛一亮,简单粗暴地说:“那是不是把多出来的人杀了,师姐身上的烙印就会消失了?”
他瞬间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得到肯定就要去执行一般。
“应该没那么简单。”虞初羽依旧有些地方没想通。
如果那东西真如她说的并不强,没道理能幻化出全村人数数倍的人,即便人影只是障眼法,这手笔也太大了,而且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的东西本身就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就好像……一个空有浑身力量却不知使用的幼童。
虞初羽起身:“走,先去布置结界。”
第030章 第 30 章
村庄的地势特殊, 四面环山,没有进出的通道,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作为沟通内外的通道, 因此只要将入口的口子扎紧,便能如同口袋一般,紧紧锁住。
两人本就一弱一残,结成的结界未必能笼罩整个村庄,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幽霁按照虞初羽的说法布好结界,往回走时还是没忍住, 偏过头问:“师姐,如今那些“人”还在村内, 足有数倍之多, 不会出事吗?”
他倒不是担心那些村民, 左右他们死没死都同他毫无关系, 但人一多难免生乱,他怕到时候顾不上师姐。
虞初羽无奈摇了摇头:“不知道, 只能赌一把了, 赌这些东西不受那背后之物的控制。你先前面对那些人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正好这时有几个村民结伴路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对话。
几人看见他们从村口的方向走来,忍不住问:“仙人, 可是您先前说的什么结界设好了?”
虞初羽点点头。
“太好了, 今晚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多谢仙人,多谢仙人!”说着同他们示意后快步离开, 迫不及待地想同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边跑一边喊。
幽霁见他们离开, 正要张嘴,就见前面又有人朝他们走来, 中间的人还顶着他们上一秒才见过的面容,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希冀,仿佛一张被定好模的面具。
“仙人,结界设好了吗?”
……
上千人的基数在面积不大的村庄内,显得尤为可怖。
他们这一路走来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遍,偏偏还是从许许多多的同一人口中说出,走到后面两人的脸色都不自觉变得有点难看。
短短几步的路程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止尽的循环,而这循环的时间又短得令人发展,像是一直在重复一个呼吸间发生的事,让人从生理上产生一种作呕的晕眩感。
知道院子的大门关上,两人才齐齐松一口气。
“那些面容一致的人身上连气息也是一致的,根本分辨不出来,而且他们身上也并无灵力波动。”幽霁继续接上先前被打断的回答。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一阵牙痒,这玩意儿就不能干脆点吗!
发愁道:“若是和那些人无关,要是这背后的东西一直不出来,难道我们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偏偏我们现在连那些人孰真孰假都不知道。”
虞初羽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不是我们,是我。你大可以趁现在还来得及,立即脱身。”
“我偏不。”幽霁不高兴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虞初羽缓缓地说:“要分辨那些人倒也不难。”
就见对方立马脑袋,幽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好奇的光,看上去像是不知世事的稚童:“什么办法?”
“这个。”虞初羽抬了抬手臂,露出肘内的鬼脸烙印。
下一瞬,眉心一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鬼脸的图案好像变大了。
“它怎么变大了!”
虞初羽垂眸。
看来不是错觉。
“师姐可有哪里不适?”
虞初羽摇了摇头,接着前面的话说:“妖物不会无缘无故在人身上留下印记,而如此大范围的烙印只有一种可能:它将刻有这些印记的人视为自己私有的储备粮。就像一些饲养家禽的人家为避免同他人的混淆,在鸡鸭牛羊上做的标记一般。”
幽霁听到这话眸色渐深,在虞初羽看不见的地方有厉光一闪而逝。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幽霁主动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脸谄媚的赵大娘。
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幽霁眼神晦涩,唇角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天生一副好样貌,笑起来像是个好脾气的清贵少年,仿佛先前那个想要致人于死地的人不是他一般。
反倒是赵大娘看到眼前的人时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头皮发麻。但很快她又调整好状态,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说:“仙、仙人,这是上好的桃花酿,是我家那口子在世的时候酿的,在村里人人赞不绝口。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仙人若不嫌弃便尝尝味道。先前是大娘的不是,是我被鬼迷了心窍,我只是太担心我儿子了。”
“我给您赔不是,求求仙人救救我儿子吧!”说着径直下跪,额头与地面相触,发出一阵阵闷响,没一会门前的石板面上就多了一大滩血。
幽霁看着她将地面磕得砰砰直响,也没组织,反倒蹲下身一脸好奇地说:“赵大娘你如此以死相逼,莫不是这桃花酿中也有什么猫腻?”
“没没没。”赵大娘吓得连连摇头。
被这么的动静吸引,门外不知不觉中多了一群围观的人。
半晌有人逐渐面露不忍。
他们家的孩子也失踪了,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心情,求情道:“仙人莫怪,这愚妇也是一片慈母心肠,这孩子丢了我们也着急,既然村内暂时无碍,二位仙人可否先找找孩子们的下落,这可是我们村的根啊!”
幽霁眯起眼睛:“既然应下了这事,我们自然会解决到底,毕竟如今我们也是置身其中。”
一些聪明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多言,还有人去搀扶还跪在地上的赵大娘。
“大娘你也是的,仙人既然都答应帮我们,自然不会失言,我们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闹剧结束,院门再次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虞初羽却依旧盯着大门的方向,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正想着,却间幽霁手中提着那壶桃花酿朝她走来,眼中带着蠢蠢欲动的求知欲。
“师姐,你说这里面有加其他东西吗?不如我们也学学……”
话音未尽,虞初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身前毫无预兆地倒下,蓝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却再不复往日的光彩。
一道灵力自空气中缓缓消散,露出眼前之人背后狭长的致命伤口。
虞初羽脑袋空白了一瞬,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来,迅速蹲下,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死了?
下一瞬,伏尘径直出鞘。
【卧槽,他他他他,他死了?】
虞初羽脸色难看地环视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那道灵力仿佛凭空出现,在此之前没有半点征兆。
难道她前面的推断都是错的?
虞初羽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反倒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很快就回忆起刚刚被打断的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的视线最后是落在门上的,所以是在关门前外边有什么异常?
奇怪,灵力,凭空出现。
虞初羽突然一顿,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轻声问:“幽霁?”
下一秒,剑柄处传来一道轻缓的力道,在无风的庭院中坚定地摇了摇。
虞初羽骤然松了口气,随即脸色又变得难看。
大抵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先前看见密密麻麻人脸造成的身心上不适给她产生不少压力,因此看见正常的情况反倒下意识地忽略这一异常,这才导致一叶障目。
如今的情况显然变得更糟了。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局中人,没准现在身边正站着四五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如此一来,他们与其他人尚存的人所处的空间就错开了,一旦有人出事,他们根本就发现不了。
虽然不知道幽霁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自己,但也极大地增加了沟通的障碍,一旦出事,他们根本没办法互通。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虞初羽问。
这次剑柄没再传来任何动静。
她想了想,走到旁边的大树旁折了根树枝,蹲下声,将刚才的话重新写了一遍。
之前处在旁观的角度看,她自然发现村内的人只是周边重复的人,但周围的空间是不变的,想来也不可能有妖物有如此大能耐。
果不其然,泥面上缓缓出现了几个字:听不见。
紧接着又有几个字一一浮现:师姐别担心,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剑柄适时的动了动,像是在证实地面上写的字。
【嘿嘿嘿嘿,姐妹你这小师弟还挺会的。】
“……”虞初羽有被这笑声猥琐到,没等她反应直接收回剑。
半夜,虞初羽躺在床榻上,一想到自己身边还有看不见的幽霁,就觉得有点不自在,绞尽脑汁自我安慰了一番:没准还有好几个自己。
这么一想,顿时心里更加发毛了ORZ。
躺了一会儿,虞初羽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虞初羽恍惚觉得似乎有声音从庭院里传来,本以为是幻觉,没想那声音却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清铃铃的笑声、嬉闹声和稚嫩的童音混杂在一起,显得热闹极了。
一声声软糯童音透着天真无邪,欢欣地念着童谣:“拍一,我拍一,快快断去一手臂;你拍二,我拍二,最是美味脑花儿;你拍三,我拍三,开膛破肚要分脏,你拍四,我拍四,大口吃肉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