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伐神问道 > 第三章 玄牝之门
    秦岭向西万里之外有雪域屋脊,名曰葱岭。上古时曾有不周之山,矗立于葱岭之上,是为天柱。



    彼时,“不周天柱”本为沟通天地的桥梁,神与人共享天地灵气。其上三万里,即为天盖。古有仙人谓之“昆仑天”。



    此时,天地云海升腾。葱岭至秦岭的万里昆仑山脉,处处云电缭绕,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汲取着大地龙脉的灵气。



    华山南天,高高在上的声音重叠着,嘶吼着。被扭曲到刺耳、不分男女的怪笑声震颤山河。



    “蝼蚁!尔等所在的世界,不过是天外天诸神的畜场。胆敢反抗,必将屠戮殆尽!”



    “嘁,神?神马小爷倒是有一匹!”华云的嘴角挑起一丝轻蔑,潇洒地一甩袖子,身体舒展,缓缓升起立于半空。



    “亿万年光阴对神来说,也不过是一场酣睡。渺小的生灵,只有做诸神口粮的资格!”摩天高的神像,凌空跨出足有百丈的半步,脚踏虚空,顿时气浪翻涌,席卷方圆几十里的山峰。细木折断,飞沙走石。



    “弱肉强食嘛,合理。可如果想肆意屠戮众生……那就看看谁为鱼肉,谁为刀俎!”



    “死吧,狂妄的虫子!收割时刻已经到了,你们的灵魂都将成为魔种的养料,供养伟大的长生天……”



    狂乱的大雪倏忽间化作冰雨,凝成冰箭,无数冰锥碎片伴随着嘶吼声颤抖着。冰雪之箭纠缠着浓郁的黑暗魔气,裹挟着电闪雷鸣,如骤雨倾盆激射而出,直逼山巅众人。华夏秦岭关中之地,尽在箭雨覆盖之中,山下众生亦是岌岌可危。



    “雪舞山河万里,剑荡天下九州!”



    华云伸展双臂旋转于身前,结大圆满月轮之印,以灵气化做剑气天幕,瞬间铺展天地之间。同时大声喝到:“剑阁弟子,御!”



    易龙阵中一声龙吟,数名剑阁弟子倾尽灵气,震位惊门大开,磅礴剑阵瞬间冲天而起。万剑轮舞,盈天而上。



    冰雪箭雨纷纷碎裂,消融于山顶薄幕之上。魔气消弭,昏暗的天色渐明。一个苍老的声音,此时也在蒲城古宅内悠悠响起,“这一子,凤鸣岐山!”



    旧都长安城向西五百里,唐时为扶风郡,至宋乃为凤翔府。凤翔城三面群山环抱,正是古之岐山所在。大山内隐有上古神鸟,其翼若垂天之云,凤翼天翔,可护佑千里江山。凤鸣九天,出于岐山,双翼如火红烈焰划破天际,遮天蔽日,狂风怒卷。所过之处,云开雪霁……



    底蕴犹存的古都街巷悠长,大雪纷飞之时,黄发垂髫多出门弄雪,并怡然自乐。没有人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铺天将至。一阵狂风忽卷而过,乌云消散,小童们皆欢呼雀跃,个个指着天空喊道:“好大个鸟儿——”长辈们却一脸茫然,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啪”的一声脆响,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少妇,一巴掌拍在一个小童头上,笑骂道:“臭小子,不学好!哪有什么大鸟儿?!”



    举头三尺神明,凡人几曾得见。上古神凤已然是灵体,早已遁出三界,不受时空之限。凤飞翱翔,西出大散关,几息之间展翼至东方千里外的潼关。火红的凤翼灵光化作遮天结界,南至武关,北至萧关,方圆几千里,天地隔绝。



    天穹之上的万丈神女金身,双臂正向胸前靠拢,因为太过巨大,动作显得有些缓慢。原本柔润的双手变得像利爪一般,探入胸前那团愈发膨胀的黑洞。它见天地间宏伟的凤凰结界将冰雪箭雨隔绝,戏谑地怪笑着……



    “困兽之斗罢了!蝼蚁可知,虚空不灭,欲神不死,玄牝之门,天地之根。”



    “天道贵恒,因欲生灭,因爱不朽……尔等高高在上的魔神,可有见过万蚁蚀象,一鲸落而万物生!”华云悬于半空,微微仰头,从容地闭上了双眼……



    四海八荒,天地苍茫。极北大荒中的巨兽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继续沉睡。呼吸之间,破碎的千丈冰崖再次冰封,也许苏醒的时间还没到……



    蒲城古宅内的老人,欣慰地露出了一抹笑意,飘然掷子。“这一子,云横秦岭……”



    巨大的、空洞的、无尽的深渊之门被利爪缓缓地撕开,深邃的尽头,仿佛是遥远的虚空。可以将无数魔种带入其它世界的位面之门渐渐开启,最后一层薄膜屏障被魔物疯狂地冲撞着,起伏着,神女胸膛似乎随时要炸裂破开——玄牝之门,传说中鸿蒙世界祖神幻化天地万物的通道,现在却成了穿越洪荒宇宙,连接天外之天的通路。



    几声龙啸,惊与天地。游离于天际之外的一青一黄两条上古巨龙,雷驰电掣一般穿行于云海已到华山之巅。百万里之外,天地四极,八荒圣殿,数十道光芒随之而至。明光所到,阴霾尽去。



    华云周身灵光涌动,与易龙阵浑然一体。依旧紧闭双目,从容不迫地发号施令:



    “山海阁弟子,镇魔!



    “昆仑阁弟子,锁脉!



    “玲珑阁弟子,祭灵!



    “补天阁弟子,炼化!



    “剑阁、幽冥阁弟子,屠魔!



    “蓬莱、云梦阁弟子,守阵!”



    “尊法旨……”众人齐声应和,气冲斗牛,法相万千。



    刹那时光不过弹指之间,天地易色,神魔乱舞。万千绸缪,只为此瞬息一刻。阴阳至极而调和,惟有玄门开启前的一瞬,才是斩魔的天机。



    青黄两条巨龙,那如天门一般的巨大竖瞳,灵光大放,双双扑向天穹间的神像法身。虬劲龙身似有金刚护体,蜿蜒疾驰。如山丘一般的巨大龙爪,衔着云雨水浪,透出锋利的爪刃。



    黑洞已然被撕裂至最大状态,玄牝之门几乎破裂前的一瞬间。易龙阵中一股极强的灵气,如电光般涌出。无形的强大力场,如泰山压顶,瞬间将神女金身困住,几息之间双手动弹不得。山海阁弟子倾力祭出“泰嶽镇魔诀”,便已然消耗了三成汇聚良久的天地灵气。



    几乎同时,昆仑阁的“八门金锁诀”已将四方涌来的数十道灵光,化做粗壮的金色锁链,牢牢地缠绕于巨像各处要害。万妖蚀骨一般的尖锐嘶吼,刺耳欲聋。神女法相急速扭曲变形,被锁之处,暗黑色的粘稠之物翻涌蠕动,恐怖如斯的魔像疯狂地挣扎,拼力要将两只魔爪插入胸膛,却无法动弹分毫。狂热的魔气将空气都扭曲到如浴蒸笼,金身点滴融化。



    “哼、天外天?亿万年的魔神?也找不到天道法则的答案吗?”华云轻哼一声,不屑的笑意写在嘴角。



    “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答案,一切都是祖神的意志!尔等凡人的命运,都是天来掌控的……你们,不过都是待宰的两脚羔羊!”魔像挣扎着怒吼,全部金身即将魔化,黑色液体不断沿着被锁住的地方涌出,黑洞仿佛随时都会破开。



    华云悬于半空,冷峻的面庞毫无波澜,缓缓睁眼,冷冷地看着狂躁的天外魔像。两条巨龙此时也分别将魔像左右缚住,龙爪深深地刺入魔躯两侧肢体。龙首凝视魔首,犹如二龙戏珠。



    “昊天也好,长生天也好,帝释天也好,即使天外有天,也不过是三千大千世界的虚妄罢了。万物皆有灵,各安本分不是更好吗?吞噬生灵以搏天道,倒行逆施,罪该万死!就算万般皆是梦幻泡影,也要由我自己做主!生也好,死也罢,命由我主,由不得天!”



    华云侧身回首看了看阵中的众人,看了看那天青色女子,看了看紫袍老道,最后目光投向吕岩,轻声说道:“吕兄,我们一起上路吧……”



    吕岩闻听,眼皮深深地眨了一下,看向华云,又看向陈抟,“走了……”背后剑鞘一声铮鸣,纯阳剑应声而出。



    天青色女子默然垂首,泪光隐隐,转轴拨弦。琴声婉转如泣,风萧萧然。此时明月天籁曲所聚灵气更胜一筹,易龙阵内众人的修为境界,皆有大幅提升。



    华云右手托剑,翻转手腕,左手剑指抹过剑身,几式剑意划出道道剑花寒光,剑鸣之声不绝于耳。而后持剑立于胸前,一颗鲜红血珠自剑尖轻盈滑落。



    “祭剑!”



    易龙阵内,玲珑阁弟子祭出五气朝元法阵,山巅乌云已然散去大半。云台峰及玉女峰南侧,被称为“天外三峰”的高峰显现。东为朝阳峰,西为莲花峰,南为五岳中最高的落雁峰。五件至阳灵宝置于华山五峰之顶,将华夏龙脉的五行之气与至阳灵气,引至大阵。五行运转,灵气汇聚,只为破开华云体内隐藏的那个秘密,十二荒古神石之一,帝台之石。



    补天阁弟子祭出五颗五行灵石,以上古秘法——燧皇熔火之术炼化。阳气愈盛,易龙阵内的黄色龙形已然占据了整个大阵,而吕岩的身体也被完全裹入龙形之中。



    冲天剑意盘绕于华云手中纯阳剑上,吕岩的纯阳剑体也融入华云的金身法相拔地而起。百丈金身虽远不及天外魔像的巨大,依然显得有些渺小。但执此一剑,足以洞穿那即将破裂的黑洞。



    此时易龙阵的纯阳之气,与玄牝之门的纯阴之气,完美的组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太极阴阳图。阴阳调和,万物均衡。



    “云横秦岭,剑起苍澜!”——华云凝视着在高天嘶吼挣扎的魔神巨像,眼神无比坚毅地斩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纯阳一剑。



    万丈剑光划破苍穹,华云手中的纯阳剑,以易龙阵为剑势,以天下九阁积攒千年的灵韵为劲,以地仙吕岩的纯阳剑体为刃,以华云体内的帝台神石为锋,以天下生灵生存的希望化作剑意——剑起九天,斩落黄泉。



    时空凝滞……万物静止。



    “喀……喀……喀……”有节奏的碎裂之声另华山众人呼吸停顿,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高天之上的动静。



    俄顷,魔像周身万道金光炸裂,无尽的剑光从正中将擎天的巨像劈成两半。两条巨龙也狂啸着,分别扯着魔像两侧的肢体,腾空而上,用龙息净化并撕咬着吞入腹中。



    华云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丹田灵海,膻中气海,泥丸识海,三宫灵穴皆被磅礴的灵气和纯阳之力,震得寸寸欲裂,存于丹田的帝台神石也有了细微裂缝。



    可是!破掉魔像后,那蕴含位面之力的玄牝之门居然没有被一并毁掉。只是没有了魔神的引导,稍微安静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撞力从黑洞中间破壳而出。一头森然巨魔,撕开了玄牝之门四成大小的空洞,只探出半个头和一只手臂挣扎欲出,显然是被卡住了……



    巨魔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痛苦地嚎叫着。粘稠的魔涎滴落在黑洞破碎的边沿之上,泛起阵阵白烟。那只如腐朽枯藤的巨大手臂,狂躁地捶打着位面屏障,每破开一小块屏障,就涌出一群相对小体型的魔种妖物。



    挂在高天的黑洞方圆足有千丈,蜂拥而出的魔种,远看如蝗虫过境。可实际上最小的一只,也有一两丈的体型。相貌千奇百怪的魔种,似乎已然被饿了上千年,大多瘦骨嶙峋,每一只都冒着凶光,充满了杀戮的欲望。



    此刻,成千上万的魔种,正如潮水一般从黑洞涌向人间。



    ……



    “吕兄,说实话,你的纯阳之力好像不太够用……是不是需要进补了?”



    “开什么玩笑,我都活了三百多岁了,依旧每日清晨有如擎天!”



    “呃……那可能是挥剑的方法不太对,要不再来一剑?”



    “何须多言,生死看淡!不服就……”



    “那玄门乃是位面之力所创的冥界入口,开天辟地之时,有创生万物之力,唯有阴阳平衡才能将其封闭。”



    “我吕某还有半条命,都给你了,没有时间想了,上吧!”



    “好!”



    轻抚剑身,华云闭目凝神,调动三宫运转小周天,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之前锁住魔像的灵光也涌向华云的身体,任督二脉全力运转,吸纳吞吐,灵气再次充盈。



    “用那一招吧……天遁剑法的最后一式。”华云柔声说道。



    “呵,果然老爷子把天遁剑法传给我,就是等今天呢!不过,小华云你知道那一招的后果吗?”



    “知道。”华云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懂了。”吕岩语调似乎有些深情。



    “寂灭剑诀!”两人重合的声音,如此默契。



    一道平平无奇的光柱,笔直地穿过天空中那团黑洞。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遥远天际……



    ——



    早些时候,西荒昆仑丘金色圣殿的祭坛之上,已供奉万年的神圣彤弓,被一名金发女子取走,决然地向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