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桃溪镇,桃源村。
宁静的小村一条溪水环抱,炊烟袅袅。几树梅花早报春,漫山遍野的桃树含苞待放。
古朴的私塾内,一位老学究,正对着二十几个小童,谆谆教诲……
“芳草霏霏遍地齐,桃花脉脉自成溪。咱们的桃溪镇呐,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一定会出圣人的。”
“先生,那咱们村儿什么时候才能出圣人呢?”
老学究起身,抖擞一下满是补丁的破旧长衫,怅然言道:“大道隐,世教衰,天下方大乱。当是时,天必生圣人……”
“陆老先生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们这些娃娃,可都是沾染了祖脉灵气的!还须寒窗苦读,从善如流,所谓天道酬勤,自是有机缘的!”
“先生先生,为什么有人说,天道酬勤是骗穷苦人的把戏?”
“胡说!真正的‘勤’不在身,而在心!真正穷苦的人,是内心的懒惰和荒芜!”
老学究气得一拍桌子,看着那些眼神无辜的小童,又尴尬地捋了捋被吹起的胡子,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
“今日乙酉日,为‘雨水’节气。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雨水至,桃始华,东风解雨,花落谁家?就看你们的造化啦!”
“先生今日花落我家吧,阿爹昨日猎了一头野猪,还准备了先生喜欢的桑落酒!”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起身,很是骄傲地仰着脖子,憋着小嘴儿。
“先生去我家吧,阿娘准备了黄河鲤鱼。”“先生去我家吧!”“先生去我家……”
“好好好……今天呐该去二丫家里了,你们都乖哈!”老头儿心里惦记着桑落酒,已是美滋滋地笑了起来。“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咱们放假五日。先生我也要出趟远门儿,过了节再回来上课。”
午饭后,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映着山雪如期而至。细细如丝,漠漠轻寒。
一壶桑落酒下肚,老学究飘飘然就飘到了桃源村东南的少华山上。
半山腰,蛰龙洞口,琴声悠悠。
三年前,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开始隐居在此。平日里除了手谈清欢,就是品茶抚琴,甚是逍遥。
一身落魄长衫的老学究,看着正在抚琴的陈抟老道,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一边的石桌旁,自斟自饮地喝起茶来。
“陆老先生今日怎有雅兴来找贫道喝茶了?”陈抟继续抚琴,没有抬眼,来者似乎已是常客。
“华云那小子过几日就到束发之年了,你不去看看?嗯!这茶还不错……回头给老夫带上点。”
陈抟嘴角抽搐了几下,按住琴弦,强压心魔,淡淡地笑道:
“蒲城的老爷子不让啊,三年之期将至,建云台观的天材地宝都攒了不少,还不知道那个赴棋局之人何时来呢……不过我这里有份心意,劳烦陆老先生带给云生吧。”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常唤他乳名。”
“习惯喽……一时难改口。陆老不也是念念不忘?”
“没办法,世人多行儒法,急功近利,不足以语天道……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宰相,难免染了些迂俗之气。就是怕耽误了小华云,才让你把他带走的。”
“既然默许了,那你当年下手还不轻点!怎么说也比我多了百年修行……”
“不试试你这牛鼻子有几分道行斤两,我怎么能放心把人交给你呢?”
……
陈抟唏嘘着拿出一个锦盒,又取出一罐茶叶,握紧,不撒手!“灵山云雾啊,省着点喝!”
“拿来吧你!”
老学究接过锦盒,抢过茶罐,乐呵呵地扬长而去……
——
开封城,皇宫,郭威寝宫滋德殿。
正月初时,郭威病重。北汉世祖刘崇引兵甲三万出太原,过太行山,驻兵泽州,兵戈直指开封。辽穆宗耶律璟明面上发兵一万,又秘遣南院大王涅鲁衮引铁骑一万,北出瀛洲,屯兵相州彰德府,南望封丘。数万虎狼之师,于寒风厉雪中,凝视着黄河南岸的后周都城,开封。
病入膏肓的皇帝郭威,自知回天乏术,罢黜了朝中一些恃功倨傲之臣。弥留之际,唤来晋王柴荣交代后事。
“荣儿,李重进已向你行过君臣之礼,朕这外甥多勇寡谋,日后要多加照拂……义父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走了……郑仁诲、魏仁浦、王朴等人,皆是可用之才,可助你一程。至于冯太师,让他去给我守陵吧……我死后,纸衣、瓦棺、砖坟入葬即可。”
柴荣单膝跪地,痛哭涕零:“父皇待我犹如亲生,恩重如山!怎可如此薄葬?”
“呵呵,以前我西征之时,见过大唐十八代的祖坟都给人刨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何用?就安排附近的三十户人家为朕守陵吧,免除他们的徭役。简单的立块碑,其他的,都不需要了……”
“父皇!”
“什么都不要说了,有你的姑姑在下面等我呢,此生无憾了……你要好好的善待天下百姓!”
“儿臣在此立誓,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
——
凤凰山,山坳深处。
涅鲁衮的一万铁骑,绕过蚂蚱岭缓缓进入悠长的山谷,海东青在高空盘旋,十几条蒙古细犬冲着山谷深处狂吠。
远处,一片迷雾荡漾,恍恍惚惚地走出一位仙姿绰约的女子。
大队人马立即戒备,棕熊涅鲁衮搓着下巴,一脸淫笑,两眼放光……
迷雾中的女子轻盈踏雪,款款而行,愈来愈近,身形渐渐清晰。腰肢如二月细柳,眉目似三月春风。一身雪白飘逸的仙裙,依然无法掩饰那前凸后翘的傲人身材。
“大王威仪,小女子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三生之幸……”
“嚯哈哈哈,小娘子生得美若天仙!这荒郊野岭,怎敢一人独行?就不怕遇见坏人?”
神秘女子掩嘴一笑,妩媚的眼神瞟过正在狂吠的细犬,十几条细犬顿时像失去了狗仗,安静了下来。
“大王说笑了,有大王在,哪里还有坏人?就算有,大王也会护奴家周全吧……”
“哦?哈哈,那就上前来,让本大王来保护小娘子!”涅鲁衮擦了擦口水,又挥手斥退两侧上来戒备的兵勇……
女子缓缓上前,修长的双腿带着丰盈的翘臀轻摇慢摆。热辣的灵气仿佛要将冰雪融化。于五步外驻足,轻轻施礼,一双秀美灵动的大眼睛,勾魂摄魄地看着涅鲁衮……
“大王,奴家听闻这世间有奇宝,名曰‘星贝’,乃是那天外星灵所化,只是这天下凡尘难得一见……大王神武,非一般凡夫所及,不知可曾见过?”
涅鲁衮眉头一紧,心中暗惊,此等秘辛乃是魔族不传之秘——星贝作为魔族战将的信物,亦是天外天的财富象徵,唯有七阶以上的魔族方可拥有。每拥有一颗星贝,便意味着实力与权限的天壤之别……
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神秘女子犀利眼神的洞察。
“果然!大王不同凡响……”
“你是何人?!”涅鲁衮大声吼道。
神秘女子双目瞬间赤红如血,灵力四溢,将涅鲁衮与大队人马隔绝。
“大王无需动怒,小女子不过是游走于三界的‘仙域商人’罢了……”
“四极神殿的镜湖仙域?!”目瞪口呆的涅鲁衮,差点从马上摔落。
“大王英明,小女子呢只是来找大王谈谈生意……这样吧,我开出几个价码,大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宝物可好?”
“姑奶奶,您可别戏耍我了!星贝换宝物和用命换有什么区别?”四极神殿是它绝对惹不起的存在,倘若真的是仙域商人,动动手指就能要了这七阶魔将的命……
内心惶恐的涅鲁衮跌落马背,一屁股滚到地上,垂头丧气地瘫坐一坨。
神秘女子调皮地笑了笑,又背着玉手装模作样地说道:“呃呀,大王莫慌!小女子开的条件,必能让大王换得丰厚功勋来弥补损失哒!绝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涅鲁衮咧着苦瓜嘴,憨憨地说道:“我只是个三星初级魔将,熬了三百年魔勋,就换了三个星贝,你有什么能让我换取更多魔勋的宝贝?”
“嗯哼,咳咳!”女子背对着涅鲁衮清了清嗓子,来掩饰她偷笑的表情,“我这里呢,有西王母的凤凰蛋,有后土娘娘的守山石,有嫦娥仙子的不老药,还有相柳的毒牙……呐,如果你都看不上,也可以一百万两黄金换一颗星贝,如何?!”
神秘女子转过身,双手掐腰,趾高气昂地看着颓废的涅鲁衮。这棕熊掰着手指头合计了半天,突然乐开了花儿!
“一颗凤凰蛋,就可以在‘魔隐’大人那里换三颗星贝,守山石两颗,不老药一颗,那相柳的毒牙估计也能换一颗……这买卖划算啊!仙子,我换,我换!”
“呐,仙域商人最讲诚信,九天十地之内,就没有寻不到的宝贝,看好了……”神秘女子故作镇静地说着,心里却是小兔乱窜。
无双的演技,配合着幻化之术,信手拈来一颗土鸡蛋,一块破石头,一颗大力丸,一对野猪獠牙。
涅鲁衮直勾勾看着那双赤红的媚眼,无比坚信天上掉下了馅饼。痴痴地掏出了三颗散发着隐隐灵光的星贝,双手奉上。
一寸大小的七彩星贝,乃是星灵所化,似有生命的小巧扇贝。内涵灵珠,光泽温润如玉,灵气盎然。这也是九天十地最硬的通货。
女子面带矜持的笑容,一手送出宝贝,一手去拿星贝。心里不停嘀咕着:“稳住、稳住,就要到手了!只差一点点!哇~好漂亮的星贝,布灵布灵的~!”
“雕虫小技!”一个含糊的,似乎藏在面具后面的沉闷声音从天响起。
美梦,咫尺天涯……
幻灭,如此真实……
一团巨大的黑烟从天而降,轰然冲散了神秘女子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