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离开村庄,心中思忖这老人的身份,仅单单是认出魔刀的来历,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但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抬头看着日头的位置,心想还是听老人家的,先折返中州,北上北疆,再考虑邙山以西的游历大计。
想到此便完踏斗运纲,轻提裤腿儿,朝着洛水方向狂奔而去。
他本来就身形伟岸,英武帅气。
在这邙山密林下的道路上,时而跃上树林顶端,观察山势地形,时而脚触地面,闪电疾行。
一升一降之时,偶尔傲然长啸几声,惊得山中鸟飞虎吓,层林震颤。
他轻功卓绝,速度更是惊人。
心念一动,踏上商道,直奔平峡水寨而去。
几日之前他拖着土匪窝的阿三,在山中观看了“日月同天之象”,至于邙山之中,哪里会有什么寒月刀之类的,只是他胡诌而已。
身上背的刀,他在游历中州时便带着,只是很少机会使用而已。
楚潇跑一会儿,飞一会儿,渐渐听到来自下方峡谷传来的波涛声。他来到之前和阿三看天象的光柱的石岩上,洛水涛涛,声浪滚滚传来。
他跃身而起,来到层林之巅。
“下面会是什么?”
站立层林之巅,前面不远处的下方传来洛水水滔滔之声。
他突然仰天长啸,轻点林颠,朝前飞去。
约摸半里后,楚潇忽然大喝一声,停了下来。
只见下方云霞密蔼蔼,无数浪花涌到半空,在日光作用下化作道无数道七色彩虹。
他这一声惊喝,隐藏于峡谷绝巘的飞鸟惊得四处乱飞,在峡谷间的云霞里上蹿下跳。
没曾想这商路离峡谷这么近,楚潇心里正想时。
背后的刀忽然发生抖动,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应。
虽然自己对老人胡诌说这刀从邙山山中得来,但老人说刀是魔刀,他自己倒是信了七八分。毕竟刀在月光下的反应也应证了老人的说法。
刀在峡谷之上旁边会有感应,莫非是这附近有什么东西或者宝物能与这刀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运起全身内力劲气,山风暴烈,他立于发动全身内力气劲,自身上下腾起一层层的风浪。
一个纵身。
跳进峡谷之中。
耳旁风声呼啸,纵入峡谷之时,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百鸟从身边疾飞过去。
他的身体像一条垂直落地的线,如箭矢一般飞速向峡谷底下面刺去。他越得不远,沿着崖壁纵下去。
洛水滔滔,浊浪滚滚。
耳际生风。
那波涛汹涌之音,更加如霹雳雷鸣般,传进楚潇双耳之中。
楚潇心下大呼失策,怎么忘记了把双耳蒙起来呢?
正思忖间,那浪涛声更加暴烈震耳。
楚潇心下一动,右手轻一拍玄色布着刀鞘底部,刀身跳跃出半截,他左手往左肩上拔刀,同时身形翻转,长刀一挥,刀身半壁插进峡谷崖壁上!登时他身体停止了下坠。
所做出的一切决定和行为,均在一瞬之间。
楚潇长叹一口气,低头看着下方的谷底,竟然还是云雾罩着,看不分明。
刀插入岩石之中,散发出阵阵的寒气。
比之在山林之巅时更甚。
他目力极佳,仔细看着岩壁上能否有落脚处。
一个崖洞映入眼前,距离他仅仅几丈。崖洞前方,伸出空留出的约三米空地。
那崖洞在他左边后方,恰好让他想到了过去的策略。
楚潇劲气一转至左手上,蓄力于左掌间。
借刀的支点作用,瞬息之间放开左手,然后一拍刀柄,借力跃了几丈,堪堪到了崖洞跟前深出的三米左右。
楚潇心魂甫定,这才认真观察起崖洞来。
两边笔直,顶上呈椭圆形。
“原来是人工开凿的”,楚潇看着崖洞顶上和两边长满的草,差点都把洞门掩藏起来。
楚潇回转神来看着插进崖壁上的刀,伸出右手,对着刀插进去的位置隔空一吸。
这一手操作令他的内力气劲着实消耗不少。
刀身震动,崖壁上也震下一下落石坠入峡谷中。
楚潇爆喝一声,那刀铿锵一声脆响,从岩石里冲出来!
同时他左手一抬,故技重施,对着刀又是隔空一吸!
楚刀如有魂儿一般,飞到他左手上。
阳光照在刀身,边缘的锋刃上泛出细微的白光。
同时寒气从刀身散发出来,比之插在崖壁上的时候更甚。
楚潇心下大喜,沉声自言自语道,什么魔刀寒月刀,以后都不认,叫楚刀最威风了。
说完宝刀回鞘,刀与刀鞘,依然裹在玄色布中。
峡谷底传来震天声浪。
楚潇摇摇头,回头看着这个人工开凿的崖洞。
仔细扒开茂密的杂草。
同时抽出肩上的楚刀。
右手持刀,左手拿着火折子照明。
小心翼翼地走进崖洞中去。
火折子火光闪烁,将洞里的路照得忽明忽暗。
十步九折,尚且还有岔道无数。
楚潇心中犯难,不知怎么走才好。
大路朝天各走各边,楚潇神思飞动,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边走边探出左手中的刀,边思考怎么找路。
嘿,懒得想他娘的路,拣最宽的那条路走就对了。
说完精神一震,将火折子举高高,径直朝着洞中最宽的路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总之火折子即将燃尽的时候,楚潇却觉得腹中饥渴,这时他打起了退堂鼓,正欲将宝刀回鞘原路返回时,手中长刀锋刃却白芒闪现,光亮晃眼。
楚潇恍然大悟,冥冥之中,这柄刀在指引他往前去。
整个过程中,他完全心神自主,关键时刻这刀才会指引他。
这使他既感到神奇又觉得恐惧。
刀光发散。
楚潇只得顺着刀指引的方向,径直往前。
火折子火焰越来越微弱,已经快要燃尽。
刀却引领他七拐八转,但总算还是顺着他心里想着的“走宽的路”的方向走。
楚潇此时总算认命,完全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刀。
火折子最终燃尽,楚潇整个人都被黑暗淹没。
但手中的刀,锋刃上依然散发着白光。
楚潇总算觉得有些安慰。
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在想这柄刀是谁打造的。
又是用什么材料打造,怎么打造?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楚潇也就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消耗时间和越往洞穴深处产生的恐惧。
依旧向前。
楚潇开始质疑自己。
但他心中仍然抱有一丝希冀。
希冀着刀替他做的选择。
在黑暗的前路上,刀锋的微光,是他唯一的指引。越往深处他越不想再想折返回去。
他握着刀,刀引着他。
他们七拐八拐,似乎走着走着,就忘记了时间。
饥饿感慢慢的充斥遍着他的全身。
猛然,刀忽而没有了那股“牵引力”。
楚潇心神一定,立刻停了下来。
他左手持刀,往前杵了一杵!
墙壁?崖壁?
楚潇夏从疑惑好奇之时,动用全身仅存的体力。
气劲充盈,运起内力。爆喝一声双手举刀猛地朝着前方劈去。
一声轰然巨响,光亮从前方摄入眼帘,全身也感到一阵温暖。
哈哈哈,楚潇张口狂笑,自语道:“黑暗的尽头,是光明”
把刀回鞘,他朝着光的方向,缓步走去。
他也要慢慢适应着充满光明的前面。
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宽阔,楚潇那双长期身处于黑暗之中的双眼,慢慢的适应了光线。
定眼观察眼前的情景,他意识到这时已经走完了洞穴里的路。
这里就是路的尽头。
十里见方的一个湖泊,就位于他脚下两百来步的距离。
环顾四周。
整个湖泊呈椭圆形,四周花草树木无一而足。四面八方仍是崖壁,上面亦是被植被覆盖。奇松峻柏,拾级而立。显示这里有着强烈的人工雕琢的痕迹。
更奇妙处是那些长在湖泊岸边的奇花异草,以他游历过南疆的经历来看,尽都认不出大致的品种。
湖泊中间,从他对面的岸边修进去一处约三尺宽的堤坝。
堤坝至湖中央的一端,竖立着一座看起来全是以竹子为材料的亭子。简约古朴,立于湖心。
燕子云雀,偶尔于岸边飞来,低垂点水,波纹一圈一圈散向四周。
有时飞至竹亭,栖息于上。
楚潇略一垂首,眼神扫向湖水。
湖心竹亭边的倒影里,天空湛蓝,白云丝丝旁边,一轮明日高悬于碧空。
他回头看了被他一刀劈出的窟窿后,腾身而起,单脚轻点竹亭顶尖儿一下后,于堤坝处,竹亭旁稳身站立。
踱步步入竹亭。
眼前一张石桌,亭子四边仍然以竹为材,建起拦腰高度的矮栏。
然后矮栏亭子之见,稍矮一些的石凳子固定在四个方向。
楚潇又一次扫视四周,方才坐下。
甫一坐定,楚刀震颤几下,似有夺鞘而出之意。
自崖洞开始进入洞中时,楚潇对楚刀的反应一直很好奇。
无想其他,左手向后,抽出楚刀,哗啦一声。
楚刀在阳光下发出白色的光芒。
接着刀身震动,楚潇左手亦随着发抖。
一股寒气随之从刀身经手指河北虎口,进入他的气脉穴位,迅疾般进入气海!
楚潇还是第一次感觉得如此深寒的气。
猛一打颤,楚潇尽然左手一软,楚刀脱掌而出,冲出竹亭当空一划,化作一抹刀光,冲入湖心激起几尺高的水浪!
楚潇心中飙出一句脏话的当口时,异变陡生!
堤坝那端岸上,一条丝带如带有万钧之力似的闪电般迅疾,直奔楚潇后背而去。
楚潇只觉背后突然生风,脊背发冷。
恰好楚刀脱手,手无寸兵。
反身回击,亦无可能。
生死之际,陡然急中生智,双脚触地间,躬身腾起,跃出竹亭后一个猛子扎进湖心。立时又激起一根水浪。
他的身体甫一离开石凳,丝带一端,狠狠击在石凳上。
碰!一声巨响,石凳登时化作石屑,四处飞散开来。竹亭亦被石屑飞出去的冲击力毁散。
顿时湖中石屑乱竹,四处翻飞。
谷中树洞鸟惊,哪还有它应有的恬静。
楚潇深藏湖底,抬头看向湖面。
一个白素衣之人,亦手持白色丝带,正悬空而立,立于湖心。
忽然丝带飘飞,瞬间下移,那丝带象是有魂儿似的,直挺挺向他的位置攻来。
楚潇哪里会不躲,湖面的那身巨响和到处散落在湖面上的东西,已令他明白,那石凳亭子肯定遭了殃。
那丝带要是落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受伤啊。
身形晃动,堪堪躲过了丝带的攻击。
楚潇毕竟南海派出身,自小便于水打交道。
环目湖底,只见那楚刀直插湖底一方巨石上。
楚潇运起功力,气劲狂出,求生的欲望令他忘记一切,奋进向下,直往楚刀位置而去。
湖面之人又使起丝带,做第三次攻击。
楚潇一心两用,一面抬头看湖面的情况。
他越往深处,以至于湖面之人对他的观察越是模糊,因此这一击显得失了之前的水平。
丝带触到了湖底下游过的一条大鱼。
登时血肉横飞,一股腥味和四散的红血,冒出了湖面。
楚潇心中大呼老天保佑的同时,身形几乎到达楚刀的位置。
湖面之人看到翻涌上来的血污和腥味,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楚潇左手把刀,极其丝滑间,从长着青苔的岩石里带出一样物事。
不疑有他,也不容他疑有其他,左手持刀,右手捡起拿东西塞进怀中。而后奋力往上一跃!
湖心突然飞起一根水柱。
楚潇腾空而起,爆喝一声朝着正走向堤坝岸边的人攻去。
对方攻他时处处都是杀招,他反击时亦不会客气。
身形极快,瞬息之间,楚刀刀锋已至!
对方确是从容无比,丝带飘飞,已然变做环形,缠上楚刀。
楚潇心中冷笑,左掌脱刀之时,气劲使出,却是令刀旋转,想将飞来丝带切成粉碎。
且料对方已知他的意图,却无改变,手持丝带往前胸一拉!
身后的丝带一端立时收紧!
楚潇心中一凛,气劲一拍,楚刀带着一股旋转,闪电般迅疾激射过去。
脚蹬地面,楚潇身形稳定后,同时发动全身周天功力气劲,以作攻防准备。
一心二用,双眼注视对方身形时,才确定对方乃是一个身形曼妙,以丝带为杀人武器的女子!
此女白衣如雪,身姿曼妙。一头秀秀发先是挽起,而后分出三部,一部分长发散至后腰,乌黑发亮,另两部分垂在胸前,随着全身劲气散发飞舞。头上戴着银色发簪,银光闪烁。
楚刀疾驰奔去时,带着呼啸声,距离那女子越来越近!
楚潇正犹豫间,那女子猛然回头,攻向楚潇那端的丝带,忽然没了杀气,飘舞空中。
那女子回头间,左手化掌,掌心正好迎向楚潇气劲拍过来的楚刀!
一个张半遮着薄纱的脸出现在楚潇眼前,虽无法看清鼻梁一下的脸庞。然而一双丹凤眼,一对儿柳叶眉。足以令人肯定这肯定是个美人。那深似寒潭的一对凤眼足以令楚潇感到她精深的武功修为。
何其惬意!
激射而来的楚刀,至她掌心处一拳的距离时,陡然顿住!
楚潇心神一动,移步换形,踏斗运纲疾奔攻去的同时,右手伸出对着楚刀亦是一抓。
对方眼中闪出凌厉之色,不想给他夺刀的机会。
说是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
两人几乎挨近。
楚潇左手化掌,朝楚刀一侧,欲率先夺刀。
怎奈女子料敌机先,空中飞舞的丝带陡然来了魂,化作杀人兵器,亦朝楚刀方向奔来。
她一手操控丝带,使得丝带另一端攻向楚潇后背。
同时翩然跃起,极速往后飞跃,身态悠然又从容淡定。
失去攻击目标,楚刀忽而下坠。
楚潇大感意外,他原本认为对方会与自己硬拼一把内力,以锁死自己的生机。
他突然低头弯腰,左手伸向刀柄,堪堪握住的同时双右脚撑地,左脚高抬正点上飞奔而来的丝带。丝带攻势锐减,变换了方向。
女子鼻尖微动,睫毛微抖间,陡然后退,飘向岸边一颗树颠上。衣带飘飞,有如天仙临凡。
楚潇恢复身影,仰头间正对上对方充满凌厉之色的一双如不测深潭的丹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