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郎骑竹马来1
京城,丞相府
栖竹院的丫鬟婆子都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稳婆!稳婆来了吗?!”
“夫人,少夫人没力气了!”
“再来几盆热水!”
……
院子里的妇人头上未戴珠翠,正搀扶着一位老夫人,温声安抚:“娘,您别着急,雅君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老夫人转动手中的佛珠,心中默念佛经,闻言轻叹:“也不知道宫中情况如何,若是……雅君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要早做打算。”
能培养出一个丞相儿子,老太太自是个有智慧的人,即便府中遭遇变故,也想着如何能为郁家保住一条血脉。
半个时辰后,屋中妇人的痛呼声越来越弱,屋外的老夫人和夫人脸上也不禁越发紧张担忧。
不仅仅是为屋中的孙媳/儿媳,还为在宫中不知是何情况的儿子丈夫。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们的祈祷,又过了一刻钟,一名下人匆匆忙忙赶来,脸上满是喜色。
“老夫人!夫人!胜了!太子殿下胜了!”
不等老夫人和夫人露出喜色放松的神情,屋中也适时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丞相府嫡长孙终于出生。
晨曦降临,兵戈皆止,是名郁止。
*
郁止睁开眼便瞬间察觉到不对,这具身体太弱也太小,他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张口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
不过片刻,他便理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原身的祖父为当朝丞相,父亲作为丞相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在朝中也担任要职。
作为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孙辈,原主可谓是受到家中所有人的宠爱。
郁家世代书香,传承至今,曾出过三任丞相,一品二品三品大员也有两位数,其他更是不少,可惜前朝末年,乱世纷争,郁家作为世家中的领军人,被暴虐的末帝残杀了上百条人命,曾经枝繁叶茂的家族,只剩下三瓜俩枣,如今的丞相一脉,更是硕果仅存的嫡支。
新朝初立,郁家作为功臣,得了不少封赏。
而从已故的郁老丞相之后,郁家连续两代都是单传。
郁止的出生,吸引了家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主自小被家人宠着,却也没有养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反而早熟懂事,只可惜他是七个多月早产出生,自小身子骨便差,时常生病,府中各种人参灵芝养着,也没能养好。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病怏怏地长大了。
等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原主的母亲更是为他精心挑选了一门顶好的婚事,对方是长平侯府嫡长女,才名远播,温柔娴静,手段更是了得。
这本该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谁知才定亲不足两月,原主便病重不治,那位候府嫡长女也成了望门寡。
而在那之后,郁家更是处处不顺,唯一的子嗣没了,郁家所有人都没了精气神,朝堂上的敌对势力找了不少麻烦,加上郁家人也不想再留在官场,郁家一退再退,最后被远调离京,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山匪,无一人生还。
郁止心中为郁家人默哀,跟穿越甜宠文的女主结亲,又不是男主,能不倒霉吗。
这个世界女主是现代人穿越,男主则是前太子现新皇膝下一个不起眼的儿子,未来会成为夺嫡胜者的皇子。
站在男女主的角度来看,两人一个从不受宠的皇子奋斗到九五至尊,可谓励志,女主从被继母欺压的候府嫡长女走到被皇帝独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后,也是不遑多让,路上多几个炮灰,自然不会被他们记在心上。
不巧,原主一家便是炮灰之一。
对此,原主的愿望有两个,一是保护家人,二则是活下去,好好活着。
第二条简单,第一条也不难,不过现在距离郁家出事还有很久,不急。
“少夫人,小少爷长得真俊!您瞧瞧,简直跟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雅君看着儿子闭眼睡觉的模样,也笑容温柔,随后又想到什么,面露忧色,“孩子的身体……”
“少夫人放心,大夫说了,小少爷只是体弱,今后好生养着,虽比不过常人,却也不碍寿数。”宋雅君的奶嬷嬷温声安抚,宋雅君这才松了口气。
“夫君和公公如何?”
“少爷和老爷都好着呢,少夫人放心。”
新皇登基,自是有许多事要办,朝中极为忙碌,尤其是郁止这辈子的亲爹所在的礼部,一系列册封还有登基仪式都要准备。
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抽出空参加了儿子的洗三礼。
郁止不喜欢装婴儿的幼稚,便用了最方便的法子,睡觉。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人来看他,见到的总是一个闭着眼睛睡觉的孩子,一度让家中人以为这孩子不仅仅是体弱那么简单,毕竟其他孩子也没他睡得多。
作为一个婴儿,没人跟郁止说什么重要的事,可有时聊起大事来,也不会避开他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婴儿,因此,郁止还真知道了一些消息。
例如太子登基后谁家起来了,谁家又倒下,例如郁止的爷爷想要辞官退下来,为儿子让路,例如……
例如一直在镇守边关的抚远将军也要携带妻儿回京。
边关无战事,现在把抚远将军调回来,显然有用人的意思。
郁止想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心中微动。
“爹,长生是不是太安静了?小孩子都这么安静的吗?”郁止这辈子的亲爹抱着郁止皱眉思考。
长生是郁止的乳名,希望他能长寿。
郁止垂眸低头玩手指,假装没听见。
“你懂什么,这代表我孙子沉稳大气,宠辱不惊,未来前途无限。”年仅三十七,却已经升级为祖父的郁丞相斥了儿子一句。
郁少爷:“……”得,自儿子出生,他在家中的地位直线下降,滋味真是酸爽。
“爹,等抚远将军回来,咱们可需要准备什么?”
先帝在位时,抚远将军曾因为得罪了当时跟太子对立的五皇子而被调去苦寒之地,如今被调回,显然有望被重用。
郁少爷这么问,也是在问他们要用什么态度对新皇的其他势力。
他们虽有从龙之功,却也知道登基后的太子和以前不一样,需要谨慎行事。
“低调为上。”郁丞相如此道。
郁少爷一听便明白了。
郁止心里也盼着那位抚远将军早日回来,他还要看看,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不是他的星星。
婴儿的生活实在枯燥无趣,好在每天都能睡十个时辰打发时间,道也过得很快,
到了满月这一日,郁家举办了满月宴,不过因为要低调,只请了与郁家有亲的人家,规模较小,对外只说孩子早产体弱,不宜大操大办,受不住这福气。
外界也因此得知,郁家唯一的嫡孙出生便体弱多病,恐怕养不活。
在距离京城还有三十几里地的山道上,行走着几辆马车,一名妇人坐在车中,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夫人,您这还没出月子就赶路,对身体可不好。”
丫鬟将车窗的帘子关上,阻止风吹进来。
“这有什么,当年我生章儿的时候还在砍土匪呢!唉,年纪大了,不如以往,这赶路坐车都觉得有些头晕。”
抚远将军夫人今年三十五,长子今年十八岁,年初刚娶了抚远将军下属的女儿,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却没想到还能高龄产子,生下幼儿。
“等回到京城,我的那些姐妹还不知道要怎么笑我为老不尊。”将军夫人叹气道。
嬷嬷笑道:“夫人这是有福气,别人羡慕还要不来,小少爷也有福气。”
“娘,这哪能是您的责任,分明是我爹为老不尊。”一名豆蔻少女笑着哄道。
将军夫人笑着正要说什么,怀里安静睡着的孩子竟然醒了,无意识地挥挥手蹬蹬脚,差点没把将军夫人给踹得一个激灵!
“快把这小祖宗抱过去,他爹都没他能折腾!”
连忙有力气大的婆子接了过来,该喂奶的喂奶,该换尿布的换尿布。
豆蔻少女看了看小弟,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对将军夫人道:“娘,还是您厉害,竟然能生出小弟这么个天生神力的小怪物。”
将军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什么小怪物,这是你弟弟。”
好歹是自己儿子,将军夫人自己嫌弃可以,别人可不行。
小儿子继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刚出生就被他亲爹乐得要请兄弟们喝酒,酒后回来小儿子撒酒疯,被小儿子不耐烦地揍了一拳还美滋滋,简直没眼看。
“多给这小子喝点奶,也算是补偿他满月这天在路上过了。”
新皇登基后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施恩的政策下来,京城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各家宴会不断,抚远将军回来后举办的第一个宴会也不可避免。
这一日,丞相夫人带着儿媳孙子也前去参加。
抚远将军刚回来,邀请的亲友不多,丞相夫人能前来,则是因为她曾是将军夫人的手帕交,也是将军夫人路上曾提起的姐妹。
“多年未见,你竟又添了个小儿子,倒是没来得及送礼道喜,今日就一起补上。”丞相夫人笑着道。
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羡慕对方子女缘分多。
“唉,别提了,这小子可不消停,这段时间把我折腾坏了!”将军夫人头疼不已的模样半点不作假。
“哦?这是为何?”丞相夫人好奇道。
“他啊,继承了他爹的天生神力,又活泼好动,经常把人打得身体青紫,乳娘都跑了两个。”将军夫人半苦恼半炫耀地说。
丞相夫人好脾气笑了笑,“你真有福气,这孩子未来前途无限,不像我孙子,身体不好,虽然现在看着聪慧,却也不知未来如何。”
将军夫人哪能不知对方话里的重点是聪慧两个字,两人你来我往,恭维声不断,说了半天,才发现这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竟是罕见的同年同月同日生。
这下,两人更觉得巧合欢喜。
“我家中没有同龄孩童,如今你回来了,还有了小儿子,大孙子也即将出生,不如让几个孩子做个伴?也不会寂寞。”丞相夫人笑着道,郁家没有孩童,没有同龄人一起玩儿,孩子总会寂寞,她也是为孙子考虑。
却没发现,在听到这话时,一直在亲娘怀里的郁止睁开了眼睛。
将军夫人也觉得此事可行,想了想道:“不如我让人把孩子抱出来,看看他们好不好相处?”
没一会儿,就有人吃力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这孩子在襁褓里也不消停,这动动那踢踢,十足磨人。
还未走近,郁止便感觉到了熟悉的灵魂,心下微松,也睁开眼转头看向爱人的方向。
宋雅君笑着道:“知道弟弟来了,平时不爱动的小家伙也知道转头看人?”
没错,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郁止生在早晨,天生神力的沐云里小朋友却生在傍晚,郁止要比对方大半日。
“把两个孩子放在榻上,让他们自己玩儿,咱们在一旁看着就是。”将军夫人让人在榻上铺了两层被子,十分柔软。
郁止被人抱着放在榻上,身边是同样是小婴儿,却没有任何记忆的爱人。
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达成了同床共枕成就,嗯,不错。
郁止看着沐云里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见他们没吵没闹还在笑,几个照顾的嬷嬷也放下了心。
沐云里小朋友瞪着大眼睛看着身边的郁止,手舞足蹈地想要爬过去,然而他还不会,只能挥舞着手臂为此努力。
两人之间仅有不足一尺的距离,并不远,可他就是爬不过去。
“啊呀!”他的叫喊仿佛无能狂怒,不说几个丫鬟嬷嬷笑了,就是将军夫人等人也无声咧嘴,只觉得小孩子真是可爱。
郁止见状,心中无奈,便伸出小手想要摸摸碰碰对方,安抚对方。
见到他靠近的小手,沐云里总算不闹了,欢天喜地地伸手要拉他的手,然而他还太小,控制不住力道,他的天生神力就像个危险武器,偏偏他还无法控制使用,导致金手指无差别对待所有人。
郁止也没能幸免,在沐云里的小胳膊挥舞过来,触碰到他的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铁锤砸了,又麻又痛,本能地缩了回来。
沐云里小朋友呆了,懵逼地看着他,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可怜兮兮。
然而任凭他再可怜,郁止都没再把手伸出去,甚至还艰难地挪着身子往离沐云里远一点的方向移动。
没办法,他不想爱人小小年纪就得守寡。
真的。
第252章 郎骑竹马来2
跟心心念念的爱人见了一面后,郁止不得不考虑起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怎么自救,要是哪天这孱弱的身体被对方稍微碰几下给弄得吐血短命,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至于跟沐云里保持距离,跟原剧情中一样,做个不熟的陌生人,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被抱回丞相府后,宋雅君便心有余悸地对丞相夫人道:“娘,长生身子弱,将军夫人的幼子又是天生神力,一个没轻没重的,碰坏了长生该如何是好?”
自从这个儿子出生后,她便一直提着心,大夫说早产伤了身子,她今后恐怕子嗣艰难,若是长生有个什么意外,相公还能纳妾或者和离再娶,她却只能回娘家,今后怕是都没什么指望。
所说这府中谁最在意这个孩子,那必然是她,便是连半点危险也不愿意对方碰触。
丞相夫人如何不知她看重孩子,却解释道:“有丫鬟看着,能出什么事?正因为长生身子弱,才要为他的未来做打算。”
大孙子这身体今后能不能参加科考都难说,即便参加科考,得了功名,做官也是个辛苦活,没个好身体今后官途艰难,人脉需要自小陪养,感情才不一般。
且她正如之前所说,家中并无幼童,下人们的孩子是可以陪着孙儿,可那些是下人,地位不同,相处起来亲不得远不得,将军夫人的幼子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都正合适。
宋雅君见婆婆坚定,也只能道:“可长生还是太小了,我怕他吃亏,这么小的孩子又不好说什么,不如,等他们再大一点,再放他们经常玩?”
丞相夫人虽有打算,却也怕孙子出事,进而她也看到沐家那孩子一挨着孙子,所以便往旁边缩的情景,心里不怎么坚定。
“再瞧瞧。”
郁止闭上眼睛睡觉,正如原剧情中一般,原本只是想让两个孩子长大点,沐云里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再亲近。
谁知随着时间流逝,沐云里并不喜欢整个病怏怏的原主,原主也不喜欢只有一身蛮力的沐云里,两个孩子吵闹几回,大人们便也不让两个在一处,日渐疏远,最后成了陌生人。
如今郁止自然不会让他们走上那样的路。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依靠幼儿的优势为自己和爱人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时,爱人却先一步做到了。
刚回府不久,便有下人前来拜访,嬷嬷手中还抱着一个眼熟的襁褓,嬷嬷笑容尴尬又气弱。
“……夫人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小公子抱来,等小少爷睡了,再抱回去,还请丞相夫人通融一二……”
却说丞相夫人一行人走后,沐云里就从梦里醒了过来,结果没看到郁止,当即大哭,他本就身体强健,哭嚎的几乎要传遍整个院子,没有眼泪也要干嚎,嗓子都要哑了。
丫鬟们忙来忙去,却也不是饿了尿了,把将军夫人急得头疼,也不知道这小儿子怎么这么难伺候,她当然大可以把孩子交给下人,自己不管不问,可她并非那样不负责任的人,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还是不经意提了一声小哥哥,沐云里才停了哭,却也没停多久,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嚎。
发现这小子是想要刚刚认识的丞相府的小哥哥,将军夫人大松口气,忙让下人抱着孩子上门,至于她自己,则是头疼地休息片刻,暂时不想再见到那恼人的小祖宗。
丞相夫人和宋雅君都懵了,心中竟同时生出一个念头:这是要赖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总觉得今后恐怕会甩不掉这个小包袱。
郁止成功跟年幼的爱人共处一室,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两个连爬都还不会的小婴儿根本没人权,也什么也不能做。
不过,能看着对方,知道对方就在身边,便也满足了。
尤其是沐云里。
来之前鬼哭狼嚎,见到郁止后不仅不哭,反而还十分开朗地对着郁止傻笑,有点像傻狍子。
见他咿咿呀呀地又伸手要往他这儿来,郁止不禁往后缩了缩,尽量不让对方碰到自己。
沐云里坚持不懈地要摸他,还是丫鬟们动作快,尽量将他们分开。
“小少爷,你可要乖巧听话,可不能弄伤哥哥,否则以后可再也见不到了。”嬷嬷耐着性子算沐云里,然而小孩儿能听懂什么。
他见自己被抱远,只觉得她们都是来阻止自己见郁止的,奋力想要挣脱束缚,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倒是让抱他的下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办法,太闹腾,偏偏还力气大,没人能抱得久。
郁止见他傻傻地要往自己这儿来,却怎么也来不了,只能干着急的小模样,不由笑得很开心。
“小公子笑了!看来小公子也喜欢跟弟弟玩!”丫鬟们好歹松了口气,只要这两个小主子不哭不闹腾,她们就谢天谢地。
宋雅君瞧见这情景,心中也渐渐放心,儿子不排斥这个小弟弟还好,要是排斥,哪怕她拼着跟婆婆对上,也要把将军府的小少爷送回去。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下去,当然,平静是相对的,对比大人,婴儿的生活实在单调。
好在郁止能接受这种日子,爱人在身边,剧情也还早,他不着急。
小孩儿一天一个样,郁止控制着,不愿意有什么不凡的高调表现,说话、坐、爬、走路都是按寻常孩子来,顶多是比寻常孩子聪明一点,倒没有引起人的怀疑。
比起他的低调,沐云里就高调得多,当然,更多还是因为他的天生神力,引来不少人关注,京城中好些人家都知道他的情况,也算小小扬名。
因为同年同月同日生,二人抓周宴也是同一日举办。
在此之前,宋雅君教导郁止要抓书或者笔墨纸砚,郁止倒也愿意满足她这个愿望,让前来围观的宾客们纷纷称赞附和。
“郁丞相后继有人!令孙未来无可限量!”
“令郎天资聪慧,未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小公子……”
即便知道在此之前会有人教导过孩子,众人也都纷纷拍着马屁,表情真挚,演技高深。
郁止全当没看见,做完今天自己的任务便乖乖坐在一旁充当吉祥物。
他向来乖巧聪慧,不爱说话也不爱哭,郁家人已经习惯了他的性子习惯,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倒是来赴宴的其他人觉得他是真稀罕,乍看不显,细看却觉得难得。
和丞相府的平静相比,将军府的抓周宴就闹腾多了,主要是抓周的主人公不配合,当下人把抓周用的东西全都摆上,再把沐云里放在里面,喊他抓周时,沐云里抓是抓了,却是把每个物品都抓起来,抓一个丢一个,丢一个抓一个。
小家伙在地上飞快地爬来爬去,像个小霸王,脸上还充满了嫌弃,根本对这些抓周用的玩意儿不屑一顾。
抚远将军见状简直想把小儿子揍一顿,可碍于还有宾客在,没办法把想法付诸行动,只能在心里暗骂两声,尴尬笑笑。
“小儿贪玩,让各位见笑。”
众人哪能真笑,哪怕心里笑了,面上也得夸赞小少爷,什么天生神力,什么志存高远,看不上这些小物件,那是张口就来。
将军夫人被小儿子丢了脸,竟然已经习惯了,在训练这小子抓弓箭小刀没成功后,她便觉得今日的抓周宴要出丑,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竟不觉得多难堪,挥挥手招呼下人。
“把小少爷抱回去。”
沐云里才不干,下人来抓他,他就在地上飞快乱爬,跟下人斗智斗勇,一边爬还一边把刚才丢开的抓周物品一个个抓回来。
见状,下人们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把这小祖宗抱回去,看向两位主子,两人都是一脸认真看着的模样,显然是对小儿子的表现还有期待,便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沐云里把刚刚丢出去的所有东西重新抓回来,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这些东西,一脸霸道地说:“给哥哥!”
将军夫人绝倒!
其他人只以为这小屁孩儿说的哥哥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纷纷恭喜将军和将军夫人生了个好儿子,兄友弟恭,堪比孔融。
只有将军夫人知道,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嘴里的哥哥是丞相府的小公子。
得了,这儿子算是白生了。
等抓周宴结束,宾客离开,将军夫人才抱着小儿子,没好气地点了点他额头,“那么想着人家,我把你送给对方,让你真的做郁家的儿子,做你哥哥的弟弟如何?”
沐云里大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兴奋的声音大喊道:“要哥哥!”
将军夫人:“……”
沐云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您跟小弟计较什么,他还这么小。”
将军夫人不高兴道:“合着我还得迁就他不成?到底是谁家儿子?”
一名年轻妇人抱着襁褓走来,“娘,小弟可是天生神力,当然是咱们家的孩子。”
她是将军夫人大儿子的妻子,半年前刚生下一名女儿,对于老蚌生珠的将军夫人十分羡慕。
将军夫人皱着眉看着小儿子,“我瞧着悬。”
众人自以为她在开玩笑,就连将军夫人自己也觉得是玩笑居多,谁知未来一语成谶。
*
春日晴明,柳树生了新芽,春风拂来,柳枝飘荡,清香扑鼻。
窗户大开,室内传来一阵书香,伴随着阵阵朗读声。
“……戚谢邹喻,柏水窦章……”
“……戚谢邹喻,柏水窦章……”
郁止低着小脑袋,跟随祖父的声音朗读,过了两刻钟,已经辞官,仅仅挂了个太傅虚职的前任郁丞相才放下书籍,笑眯眯地对孙子道:“时间到了,长生休息一会儿,祖父带你去前院用膳。”
“好。”郁止乖乖答道。
奶声奶气,偏又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着实可爱,将郁太傅逗得心中一软。
他的孙儿就是乖巧可爱!不像隔壁那小子,整个一小土匪。
还是不学无术那种。
郁止今年三岁,正是该启蒙的年纪,郁太傅干脆在这个时候退下,专门教导他启蒙。
于是他便发现,自己这个孙儿虽然身子弱,却十分聪慧,几乎过目不忘,教他什么他就能学会。
郁太傅见猎心喜,恨不得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恨孙儿年龄太小,还学不了那么多,否则他必定将那些知识一股脑都灌输进去。
“郁止!郁止!我来找你了!”
郁太傅领着孙子还没走到前院,便有一道孩童的声音远远传来,那声音之大,气声之久,让成年人也自愧不如。
没一会儿,便有一道黑衣小身影飞快跑来。
“小公子慢一点!”
“小公子等等我们!”
身后跟着两个仆从匆匆追赶,满头大汗。
郁太傅脸色有些黑,却还不得不撑着笑容招呼道:“是云里啊,这么早就来找长生玩儿?”
黑衣小胖子本来就要冲到郁止面前给他一个不一定能接的住的熊抱,却因为郁太傅的阻挡,只能在他面前极速刹车。
“郁伯伯,不早了,我来找郁止玩儿!”太阳都到头顶了,还早什么早。
明明他昨晚说过要早点叫他,他要早点来找郁止的,然而下人们却听他娘的话,不喊他,让他起晚了,还迟到。
哼,娘太坏了。
他要生气一会儿。
沐云里的母亲和郁止的祖母是手帕交,从辈分关系来看,沐云里是该喊郁太傅为伯伯。
不过孩子还小,没有按世交辈分来喊,在郁止和沐云里眼里,他们就是小伙伴,同辈人。
“长生还没用膳,你先在院子里玩,待会儿等他用完膳再来,你看如何?”
沐云里闻言,高兴道:“我可以陪他一起吃啊!反正我也没吃饱!”
郁太傅一噎,心中暗暗说了句饭桶,多少都不够他吃的。
郁止忍俊不禁,“好啊,祖父,让弟弟一起吃吧。”
听见弟弟两个字,沐云里笑脸一跨,再没了刚才的兴奋劲儿,还在原地跺了几次脚。
他不要当自己,他才不是弟弟!
可是喊他的是郁止,让他有气不能发,只能一脸憋屈委屈地看着郁止。
郁太傅不能跟一个小孩儿计较,只能让这个一点也不见外的小胖子领进门。
比起郁太傅对沐云里的嫌弃,郁府其他人对沐云里都十分欢迎。
“沐小公子来了!快上几盘甜糕酥饼!”
众人落座,郁止毫不意外地跟沐云里坐在一起。
喜欢的糕点就在眼前,沐云里当即要伸出小胖手去抓,他都想好了,先给郁止一块,再拿自己吃的。
然而还没碰到糕点,就被人用一筷子打了一下,手上的肉都被敲得晃荡了几下。
他委屈转头,却见郁止表情淡定,小奶音里透着几分正经,“沐云里,三日前,你称的多重来着?”
两个郁止重的沐云里:“……”
就……忽然不敢说话。
第253章 郎骑竹马来3
沐云里吸了吸小肚子,理直气壮,义正辞严道:“我、我不是胖,我只是……”
“只是肉太喜欢你,拖家带口非要投奔你,我知道。”郁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模样太可人,已经有人偷偷发笑。
沐云里:“……”
“……杜嬷嬷说这个叫有福气,我还小,就是要多吃,长高高壮壮。”
吸肚子太难受,没一会儿他就放弃了,肚子重新挺了起来,圆滚滚软乎乎,让人看了就想摸一摸,揉一揉。
别看郁止说他胖,他自己枕在这肥肚子上睡觉的时候也没少过。
别说,又暖又软,比枕头被子还舒服。
但那不是任由沐云里这么放纵地胖下去的理由。
小孩子是要圆润一点,可沐云里这不是圆润,而是快胖成球了。
反观郁止,因为一直体弱,吃了也不长,如今看着竟比一般小孩儿要瘦许多。
二人站在一起一个胖一个瘦,看着极不般配。
郁止淡淡“哦”了一声,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
沐云里则委委屈屈瞪了郁止一眼,又艰难地看了看面前的糕点,心想不让他吃,他偏要吃,哼,谁让他要说自己胖的!
这么赌气地想,他下手吃饭吃点心的速度更快了。
郁止在一旁默默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无奈摇头,看来控制糖分摄入还要慢慢来,小人说话没分量。
最关键的是,沐云里还小,说什么话玩着玩着就给忘了,比如刚刚还生气郁止说他胖,这会儿吃着东西,立马忘了刚才郁止的话,吃得正欢,两只胖腿在桌子下面欢快地摇晃。
饭后,伺候的嬷嬷给郁止端来漱口的水,“小少爷,下午可要准备什么点心甜汤?”
郁止跳下凳子,“不用,我要跟弟弟在院子里玩儿。”
“是,小少爷。”仆从远远看着,没靠近郁止,也没帮他什么忙。
他们家的小少爷可聪慧早熟,向来不喜人近身伺候,穿衣吃饭也是自己来,下人们凑上来他还要不高兴,久而久之,众人便也习惯,只帮他做日常中,目前他的身子还做不到的事。
听到郁止的话,忍着想要去外面玩的沐云里笑眯了眼睛,肉嘟嘟的小脸差点都看不清五官,小圆脸乐着,像个弥勒佛。
宋氏走过来,帮儿子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裳,笑道:“长生跟弟弟玩的时候可要小心,不要磕着碰着,爹娘会心疼。”
郁止乖乖点头,“知道了,娘。”
宋氏看着一旁圆滚滚的沐云里,想到对方在府中不小心拍碎的桌椅,动了动唇似要叮嘱什么,却被身边的嬷嬷拉了两下,又把话咽了回去,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去跟弟弟玩吧。”
郁止这才转身领着沐云里出去,一路上沐云里都要凑过来抱他拉他,而郁止却时常避开,没让他得逞。
沐云里不高兴,却还是紧跟着郁止跑了出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宋氏秀眉轻蹙,“这沐家小子笨手笨脚,可是要碰伤我家长生该如何是好?”
每次看两个孩子玩儿她都胆战心惊,以前并不是没有过,毕竟年幼的沐云里还不懂得控制力道,现在虽然很少见了,但宋氏对此的担忧从未减少。
刚才拉她的嬷嬷走上前小声道:“少夫人多虑了,云里少爷可宝贝着小少爷呢,以往不小心弄疼小少爷,小少爷不哭,哭得最伤心的反而是他,从前不过是年幼不知事,如今两位小主子都长大了。”
宋氏无奈叹息,“唉,三岁算什么长大,都还是孩子呢。”孩子怎么会照顾孩子。
见她仍是对沐云里跟郁止一起玩不放心,嬷嬷不由直接劝道:“少夫人,您若是不放心,便派人在一旁看着,可莫要再在小少爷和云里少爷面前说不要一起玩闹,要保持距离的话,小少爷会不高兴。”
相处几年,多少能了解点他们这位小少爷的性子,小少爷除了亲人,最在意的便是这位玩伴,可不喜欢别人离间他们的话。
宋氏原本还不服,可听到最后一句时,也只能无奈叹息,下人们都知道的事,她又如何看不出来,想来想去也只能道:“都是玩伴太少了。”
这么一想,宋氏有些期待起过几年后,送郁止进学的时候,届时有了更多的玩伴,她的宝贝儿子就能离沐家那个小炮仗远一点了吧?
*
郁止并非不知道这一世的生母不喜他和沐云里常待在一起。
也知道对方只是担心他会被沐云里伤到,并非讨厌沐云里。
他自认在跟沐云里待在一起时已经格外小心,可架不住这小子手脚灵活,动作利润,总是在不经意间偷袭,一会儿抱他一下,一会儿拉他的手,有时没什么人,还喜欢偷偷用小胖嘴亲他,然而因为太胖,这亲就像是用脸在他脸上贴贴。
——亲密接触的面积太大。
沐云里是个胖子,却也是个动作灵活的胖子,尤其因为他天生神力,很多时候他行动间碰到的东西比他还脆弱,伤到的总是别人。
郁止不想让自己也落得跟被对方不小心拍碎的桌椅一样的下场,便尽力保持距离,不要让对方靠太近。
然而很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卵用。
比如现在。
“郁止郁止,我们一起去玩沙子吧,我上次堆的城墙还在不在啊?”沐云里兴奋上前要拉他的手。
郁止没来得及避开,被对方抓个正着,好在沐云里也知道自己力气大,现在已经努力克制力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把他弄疼。
“下过雨,早没了。”郁止没挣开,沐云里的手跟软,被握着,只要不用力,就很舒服。
“啊?那不是要重新堆?我堆了好久啊!”沐云里小眉头一皱,胖脸眉心连褶皱都没有。
他丧气了一会儿,很快又飞快抬起头,兴奋道:“那我们去坐秋千!我推你!”
小孩子忘性大,也不记事,一个完不成就去玩别的。
郁止小眉微蹙,“那是给小姑娘玩的。”
事实上,秋千是宋氏喜欢坐的,她觉得小孩子都喜欢,便也在郁止的院子里给他搭了一个,不过郁止不常坐,玩的更多的是比沐云里小半岁的小侄女。
不过沐云里很不喜欢小侄女坐郁止的秋千,每次看到对方坐上去都要用其他事把小姑娘引走。
“谁说的!我就喜欢!你也要喜欢!”沐云里霸道地说,拉着郁止就往院子里冲,“走,荡秋千啰!”
郁止:“……”
他真的没兴趣。
算了,陪他玩吧。
回了院子,沐云里将郁止按在秋千上,“你来坐,我推你,推得高高的,你要抓紧哦!”
守在远处的下人见状都有些担心,沐家的小公子力气多大,万一把秋千推得太高,让他们家小少爷摔了怎么办?
正当他们想着要不要上前劝一劝的时候,郁止便率先开口道:“我不喜欢荡太高,你不要太用力。”
这是答应陪他玩的意思。
沐云里哪里还管高不高,当即愉快地答应下来,“好!”
郁止抓着绳索,被沐云里推离地面,清风自他鬓边吹过,将细碎的头发吹迷了眼睛。
他双眼微眯,双唇轻抿,看着像是在笑。
空中的青草花香清新自然,醉人心扉。
沐云里只推郁止还不行,嘴可不能空着,除了吃东西还能说话,小嘴叭叭地说着童言童语。
“今天沐明欢尿裤子了,要换衣服,让我等她,我才不等呢!”
“你以后不要让着她,把秋千给她坐。”
“女孩子就是娇气,动不动就哭,尿裤子要哭,我不等她也要哭,玩游戏不高兴还要哭。”
郁止无语道:“如果我没记错,上个月某人还尿床。”
沐云里转着小眼睛,装模作样道:“谁?你说谁?”
“肯定不是我,我三岁起就不尿床了!”
郁止:“……”五天前两人才过了三岁生辰,那五天内这小子确实没尿床。
沐云里推着推着,手上的力道逐渐减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郁止以为他不想玩了,便也想下来,还没动作,就听那人在身后道:“郁止,我也想坐。”
“那我下来。”郁止作势要跳下来。
“我想跟你一起坐。”沐云里霸道地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郁止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顿时显得可爱无比,这是在郁家人面前都很难得的待遇,却在沐云里面前十分常见。
他松开一只手,让出一半位置,“上来吧。”
沐云里双眼一亮,飞快绕到前面,兴奋地一屁股在郁止旁边坐下。
吱——!
咔!
啪嗒两声,两只小豆丁便纷纷摔在地上。
郁止表情略懵,似乎摔得有点疼,不过还好。
沐云里就不一样了,圆滚滚的小胖子抬头望了望断裂的木棍,又感受了一下摔疼的屁股,不等郁止说什么,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
眼泪不停地掉,小手擦都擦不过来,胖脸通红,围上来的下人们纷纷哄自己家的小主子,郁止不需要哄,只是在一旁不断关心,而郁止则一直说不疼、没事。
小胖子却怎么也哄不过来,眼泪糊了满脸,最终他握着小拳头,悲愤地怒吼:“我!要!减!肥!”
郁止忍笑,所以是承认自己胖了吗?
*
秋千坏了,两人一摔,幸好没伤到,虚惊一场,但因为这件事,宋氏再没给郁止搭过秋千,怕出事。
且心中再次生出了让郁止少跟沐云里玩的想法。
但她没直接跟郁止说,而是去找了自家婆婆,前丞相夫人,现太傅夫人,也是将军夫人的手帕交吕氏。
“娘,长生身子弱,儿媳瞧着怕是不好让两个孩子玩得太近,若是因为没有玩伴,不如儿媳请娘家侄儿侄女多来府中居住,也可以陪长生。”
吕氏瞧了她一眼,没对她的建议说什么,只是问道:“你是想管着长生一辈子?”
宋氏一惊,连连否认道:“娘这是什么话,儿媳从未这般想,不过是担心长生安危。”
“既然不是,那就少插手长生的事,长生虽小,却也会看人,知道谁可结交,沐家小子虽然不完美,却也是个好孩子,对长生也好,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能比他好。”
“长生既然愿意跟他来往,必然是因为他认为沐家小子值得,你若非要插手,不高兴的必然是长生。”
宋氏心中惶恐,“有这么重要吗?”她以为这两个孩子就是因为从小认识才玩得好,想着等有人取代沐云里的位置,时间一长,对方也能取代沐云里在儿子中的地位。
可听吕氏的意思,是长生在意沐家小子,若是她非要这么做,等待她的便是与儿子生出隔阂。
她心中一堵,却也没再提这话,“儿媳知道了,多谢娘的提醒。”
吕氏摆摆手,让人送她离开。
她看得出孙儿对沐云里的在意,也知道若是儿媳非要阻止,受伤的必然只有孙子和儿媳的关系。
这次敲打过后,希望儿媳能明白,孙子虽然是她生的,但并非能归她掌控。
唉,还是孩子太少了,儿媳放在孙子身上的注意力太多。
宋氏不蠢,经过提点后也明白过来,是自己太过紧张,儿子没事,沐家小子也慢慢懂得掌控力气,从前都没阻止,如今阻止怎么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便也作罢。
*
郁止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被“棒打鸳鸯”,在确定沐云里要减肥后,他便在心里为对方琢磨了减肥计划。
简单五个字,少吃多锻炼。
以后每天吃甜点的日子过去了,每天还要锻炼身体。
但具体怎么锻炼还要等当面再跟沐云里说。
“长生看得懂这书?”望着儿子手里的《五禽戏》,郁父不由惊叹,心说儿子不是刚开始启蒙,还在识字阶段,怎么就能看懂书了?
郁止摊开书,指着书上的图画道:“不识字,我看得懂图啊。”
郁父了然一笑,没有半分怀疑,“我家长生真是聪明!”
郁止乖巧笑了笑,把亲爹哄走了,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在心里帮沐云里列了一系列减肥计划,然而在下一次对方上门时,提到这件事后,结果出乎他的意见。
“减肥?减什么肥?谁要减肥?”沐小胖左顾右盼。
郁止:“……”
“……不是你自己上次说的吗?”
小胖子坚决不承认,“才不是,才没有,我又不胖,跑的可快了,才不用减肥!”
郁止:“……”
他瞧见沐云里怀里鼓起一块,眼皮跳了跳,“你怀里揣着什么?”
沐云里低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
他笑眯眯地摸出一包油纸,还没打开,郁止就闻到一股肉香。
“中午吃的烤鸡上的鸡腿,还热乎着,快吃吧,我专门给你留的!”沐云里胖手把鸡腿塞进郁止怀里。
郁止看了看鸡腿,又看了看沐云里的手,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肥。
等等……
专门留的……
“所以……另外大半只鸡都被你吃完了?”郁止平静地问。
沐云里眼神飘忽不定,随后又理直气壮道:“才、才没有!沐明欢那个丫头也吃了一只腿!”
合着除了两只腿,其他都是他吃的。
一顿饭当然不只有烧鸡,想想除了鸡他还吃了其他不知道多少东西,这食量……
郁止忽然觉得,这小子这辈子别想瘦下来。
想想未来洞房的时候,这人比他有力气,还比他胖,郁止忽觉压力颇大。
不行,习武一事必须立马提上日程。
“郁止,你怎么不说话?鸡腿不好吃吗?”沐云里皱眉。
“别闹,我在思考人生。”
第254章 郎骑竹马来4
郁止做了决定,便不会拖延,当即与郁父说了要习武。
当然,他说的并非是习武,而是锻炼身体。
郁家向来看重他的身体,平日里没少给他吃各种补品,府医也时刻准备着,不过好歹知道不能补过头,便不过是在药膳上下功夫。
郁止又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又能吃多少,这三年下来,倒也在好转,吃药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如今他提出要锻炼身体,郁父自然不会反对,甚至还请了武艺高强的师傅来教他,对方曾经在御林军任职,可惜后来腿受了伤,不得不退下来,这次也是看在郁太傅的面子上,才会愿意来教他这么个三岁小孩儿。
在郁父的介绍下,郁止乖乖叫对方师父。
那位姓梁的师父原本以为郁止只是想要锻炼身体,看他羸弱的身体,想想也觉得对方也做不到武艺高强。
谁知在教导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孩子会举一反三,什么东西教一遍他就明白,甚至做得更好,这下,他便常常在心中遗憾,这怎么就是病秧子呢?怎么就生在文官家中呢?
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儿子,他必定把浑身本事都交给他,未来光宗耀祖不在话下。
然而这是别人家的,几声叹息过后也只能作罢,不过却教得更用心了。
郁止自己知道怎么锻炼身体怎么习武,可他需要一个理由,在今后表现出来时才不会显得突兀。
梁师父无疑是个好主意,有人教,今后他也不怕露馅。
他最近锻炼地认真,虽是循序渐进,但没有丝毫松懈。
这也导致了沐云里非常不满,原因很简单,他跟郁止玩耍的时间都少了!
两人从前的日常基本是沐云里起床后吃了早饭便跑来找他玩,有时候会带着一个叫沐明欢的跟屁虫,几个孩子玩到中午,经常会留下来在郁府用膳,下午午睡或者继续玩,一直到晚饭才回家。
可自从郁止启蒙后,他早上玩耍的时间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郁止要上课。
郁止曾让沐云里也来上课,然而那小子几次在课堂上听睡着,气得郁太傅直接让人把他给赶了出去,并且放话等何时不再睡觉再能进来。
沐云里欢快地接受了不用再听天书的结果,然而想到这就得跟郁止分开几个时辰,每天都要分开几个时辰,兴奋的表情顿时又垮了下来,看得郁止哭笑不得。
现在还要扣去习武锻炼的时间,沐云里老大的不高兴了,每天来见郁止的时候都会念念叨叨。
“为什么要锻炼啊,你要锻炼都不要我了!”沐云里拿着木棍在沙地里画了张脸,大致看得出有鼻子有眼,可怎么看怎么丑。
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郁止,郁止心说自己要真这样恐怕早就把他吓得睡不着了。
“你跟我玩嘛,我每天都要好多好多时间看不见你。”沐云里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摇晃,语气哀求。
郁止额角抽了抽,“你松手。”
沐云里抱得更紧了,“我不!除非你答应我!”
郁止面无表情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三岁的沐云里不懂什么叫两全其美,刨去那四个字,他听出了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当即高兴道:“怎么办?”
郁止丝毫不心虚慌张,理直气壮道:“你陪我一起习武锻炼。”
沐云里表情顿时一僵,眼神乱飞,最后期期艾艾地问:“一定要来吗?”
郁止没回答,只是淡淡看着他,眼神却带了一丝锋芒锐利,似乎在说“你说呢”。
沐云里低下头,歪着脑袋磨蹭道:“那我来只看着你好不好?”
他在家都不想跟亲爹练武,怎么在郁家还要练起来了?
才不要呢。
郁止无语地看了他圆滚滚的身材,觉得这人要是放到现代,化个妆就能去动物园跟大熊猫抢饭碗。
他想了想,无奈答应,“行吧。”
沐云里眼睛都亮了,抱着郁止,小胖脸凑上前,在郁止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嘿嘿!谢谢郁止!”
郁止看了他一眼,故意道:“要喊哥哥。”
沐云里松开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我比你高比你壮,打架也比你厉害,我才是哥哥,你喊我哥哥,我就护着你,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哦,那我要是不喊,你就不护着我了?”郁止斜睨了他一眼。
小胖子十分纠结,他到底要说谎还是说真话呢?
*
把大侄女扔下好几天,这一日,小丫头终于一早就让嬷嬷抱自己来小叔叔院子外等着。
沐云里醒来后,就得知大侄女等自己带她一起去郁家的消息。
他十分懊恼,认为是自己睡过头了,才让那小丫头有可乘之机。
可是没办法,家里人不会让他丢下沐明欢,一定会让他带着对方一起去郁家。
小胖子只能对着大侄女生气。
“沐明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整天跟男孩子一起玩,小心以后长大了没人娶你。”沐云里只是偶然听过男女有别,虽然没人教他什么意思,但他自己却领会到了,并且学以致用。
由此看来,沐云里并不笨,就是又懒又馋。
沐明欢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头,白嫩可爱的小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嬷嬷说了,我才两岁半,要长到七岁才不能跟你们一起玩,小叔叔骗我!欢欢才不会上当!”
沐云里心中暗恨长得太慢。
却又听小丫头摇晃着小脑袋,“还有哦,小叔叔你这么胖,小心长生哥哥不跟你玩了,我又瘦又可爱,长生哥哥看到我才会高兴。”
再次被人用长的胖攻击自己,沐云里要炸了,他狠狠在地上接连跺脚,“才怪!郁止喜欢我,最喜欢我了!看到你才不高兴!”
别人都叫郁止长生,他偏要叫大名,这才不一样,他就是特别的!
叔侄俩吵吵闹闹,从将军府一路吵到郁府,见到郁止后,纷纷跑上前非要拉着他争辩。
“长生哥哥你快说,是不是最喜欢漂亮的欢欢啦!”小丫头歪着头,将头上漂亮的新头花露在郁止眼前。
沐云里霸道地喊:“才不是!郁止郁止你快说,最讨厌麻烦的小女生了!最喜欢我!”
郁止:“……”
他拒绝参与这两人的争宠,既不想欺负小姑娘,也不想说违心的话。
他退后一步,“我要锻炼身体了,不和你们玩游戏,你们自己玩吧。”
说罢,他便开始活动身体,先进行热身运动。
梁师父见到多了两个小孩儿,还以为他们也是要跟郁止一样锻炼的,尤其是那个小胖子,简直太胖了,再不锻炼也说不过去。
“你们都是跟郁小少爷一起的?”
他长得高大威猛,身材健硕,尤其是脸上还有好几道陈年伤疤,看着格外吓人,至少小胖子和小姑娘都被他严厉的模样唬得不轻,一时都忘了反驳,当然,也可能是不敢反驳。
这模样,梁师父以为就是默认,便吩咐道:“你们跟着郁小少爷一起做,他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知道了吗?”
明明是问句,却被他说出了打雷般的气势,两只小豆丁当即被吓得浑身一颤,颤颤巍巍地说:“知道了……”
郁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动了动唇,到底没出来解释。
误会吧,让这小子吃点苦头也好。
“师父,欢姐儿是女孩子,不能跟我们一样。”
梁师父想了想,便也同意,打发沐明欢去一旁转圈圈,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姑娘,能求她干什么。
郁止张口解放了沐明欢,却对沐云里保持作壁上观,不管不顾的态度。
沐云里委屈又生气,两只小胖眼里都蓄满了泪水,愤愤不平地瞪着郁止。
怎么能帮那个臭丫头而不帮他呢?明明他们才是最最好的朋友,明明他也需要帮助啊!
这个念头梗在心间,令他好难过好难过,还很生气,就是不去看郁止,哼!不道歉是不会理他的!
郁止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练习着见到的锻炼动作。
明明想着不理郁止,然而见对方不理自己,沐云里又不高兴了。
他非要走到郁止身边,一会儿碰一下他,一会儿戳一下他。
对于沐云里的动手动脚,郁止还没说什么,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梁师父大步走来,一脚踹上沐云里厚实的屁股!
“哎哟!”小胖子当即趴在地上,四肢着地,像只小乌龟,长胖版。
“你这小子,要锻炼就锻炼,骚扰人家做什么?”梁师父怒道。
他见多识广,总觉得眼前这个小胖子要是再不教育,日后怕是会成为一个沉迷酒色的油腻纨绔,小小年纪就会骚扰长得好看的人,还长得这么胖。
小胖子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往后退,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指责道:“你你你……你竟然踢我!”
仔细听,他声音里还有些颤抖。这个男人好可怕,还踢他屁股,更可怕了!
梁师父对这种不听话的小屁孩儿实在没办法,不是自己家的又不能打,“不想锻炼就站一边儿去,别影响别人。”
说着,他拍了拍郁止的肩,示意他继续,不要被打扰。
见过了别人,他对听话又聪明的郁止更喜欢了。
小胖子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但他不敢说,也不敢生气,只能悲愤地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单方面认定郁止一定是被这个好凶的家伙给威胁了,否则身体那么差,他都不敢用力碰的郁止怎么会运动?运动那么累。
这么想着,沐云里也不生郁止的气了,满心都是对郁止的心疼。
太苦了!
郁止太辛苦了!
不仅要屈服在这个凶男人的淫威下,还要做那么辛苦的动作,他都看到郁止额头在冒汗了,一定很辛苦很累吧?
呜呜……郁止太可怜了!
郁止:“……”
他看着沐云里一副悲愤的小模样,心中忍笑,却也没说什么。
半个时辰的锻炼过去,梁师父功成身退,而在他走后,沐云里和沐明欢纷纷跑到郁止面前,叽叽喳喳地关心道:“郁止,你累不累?没事吧?”
“长生哥哥,我给你擦汗。”
郁止眼疾手快地止住了沐明欢拿着小手绢伸过来的手。
“谢谢欢姐儿,我有手帕。”
许是经常喝药,他手帕上都带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不过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香味就是苦味。
“用我的,我的手帕香香的!”沐云里从怀里掏了掏,终于掏出一块蓝色的手帕递过去。
郁止闻着上面明显属于糕点的香甜味,沉默了。
最终心中一叹,接了过来。
沐云里冲着沐明欢得意一笑。
哼,他就说了,自己才是郁止最喜欢的人。
沐明欢撇撇嘴,小叔叔好讨厌。
下午,两个小豆丁都不想回家,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当然是要跟郁止一起。
事实上,郁止并没有很爱装成小孩子跟他们玩游戏,在这两人面前,郁止总是表现得更成熟稳重,有种大孩子的感觉。
可偏偏是这种大孩子的气质形象,更能吸引小孩子们凑上来。
也幸好附近走的近的也就是他们,否则来几个小孩儿都得全部围着郁止转,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分的。
“长生哥哥,我想当新娘子,你做新郎官好不好?我带了红手绢哦。”沐明欢摸出绯色的小手绢,红着脸对郁止道。
每个小女孩儿都有个做新娘的梦,而这个梦里,必然有一个帅气英俊的新郎官,骑着高大骏马来娶自己。
“小叔叔嘛,就当那匹马好了,反正那么胖。”沐明欢咬着手指道。
沐云里当即气炸了,“你才胖,你才要当马!”
“可是小叔叔,你本来就很胖啊,有两个长生哥哥那么大,那么大那么大!”沐明欢皱着小眉头,挥舞着两只小胳膊比划,觉得自己小叔叔真不乖,都不承认事实。
沐云里叉腰:“再说一遍,我不是胖!”
郁止视线在他腰上转了一圈,愣是没看到半分曲线,有也是往外曲的。
“咳咳……”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郁止赶忙咳嗽两声,打断二人的对峙争执。
“郁止你怎么了?”
“长生哥哥别生病!”
郁止用干净的手帕捂唇,拿开手后的双唇却变得苍白无比。
他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头疼。”
“都是我们太吵,让长生哥哥难受了,小叔叔,我们不能再吵了。”沐明欢一本正经道。
沐云里没有意见,“那就下次。”
郁止唇边染上些许笑意。
若是有人凑进看,便能看见他唇上似乎有些不知名粉末。
下午,沐明欢早上起的早,这会儿睡意袭来,直接被下人抱去厢房睡午觉,沐云里但是精神满满,追着郁止说话。
“郁止郁止,你不要跟沐明欢玩过家家,不要当她的新郎官!”他都不问好不好,直接就是要求。
郁止细眉一挑,“为什么?”
沐云里眼珠转了转,想了想道:“她都没有红衣服,没有红衣服就不能做新郎新娘。”
郁止淡淡哦了一声:“没关系,我可以让绣娘做。”
沐云里差点急得跳脚,“你不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郁止转身欲走,“你又不是我媳妇儿。”
沐云里赶忙追上他,想要拉他,却又怕自己太用力弄疼对方,嘴上却没空着。
“那我要怎么样你才能听话?”难道要他减肥?
郁止眼眸一转,“我只听我未来媳妇儿的话。”
沐云里拍着胸脯:“那我当你媳妇儿。”
郁止忍笑:“不可以,你是男孩子。”
“我、我……”沐云里急了,挠挠头,胡乱说道,“那我下次做女孩子!”
郁止:“……”
第255章 郎骑竹马来5
郁止真担心这傻子哪天穿着一身女装就往外跑,连哄带骗才终于让对方打消这个想法。
当时沐云里的表情还十分遗憾,似乎内心对于女装这件事跃跃欲试,却因为被郁止拒绝而不得不打消。
不过想到郁止说过愿意听他的话,不跟沐明欢玩过家家当新郎新娘,这点遗憾便消失了。
总说要让沐云里减肥,事实上,郁止并没有把他的身材放在心上,小孩子长胖很容易瘦下来,不过他偏瘦,每次和沐云里站在一起,两者对比便显得差别格外明显。
沐云里不喜欢动,喜欢吃,只要自己多花时间陪着他跑着动着,减少他吃东西的时间和次数,控制下来也不难。
不过,那都得等到他身体渐好之后,陪沐云里玩闹也需要资本。
郁府中人都知道郁止在习武锻炼,却不知道到底成效如何,每次听到的都是梁师父的夸赞,可郁止却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似乎效果不大。
但即便没什么效果,郁府人也并未阻止,习武又不是什么坏事,或许也是郁止才开始锻炼才看不出太大成效。
只是郁太傅教导他启蒙的进度并未落下。
比起武艺,他们还是更希望郁止能在文学上有所成就。
“长生,你想过自己今后会做什么吗?”郁太傅对孙子寄予厚望,希望他今早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郁止想了想道:“祖父,一定要想吗?”
郁太傅笑容和蔼,“你想考虑吗?”
郁止摇摇头,十分干脆地否认,“不想。”
郁太傅一愣,心中略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这个聪明的孙子为什么会这么回答。
“可愿意告诉祖父原因?”
“我还小,为什么一定要为未来还没发生的事做规划?”郁止表情淡定,神情自若,“我认为它是充满着变化的,自己也预测不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不如等事情发生时再考虑。”
“祖父,我才三岁,还是孩子呢。”他才不想这么早就背上自己不喜欢的包袱,好不容易有机会做小孩儿,为什么要这么早进化成大人。
他可以聪慧,可以早熟,却不想做小大人,人总是得寸进尺,若是现在郁家人知晓他身子已经好许多,且有着远超常人的能力和学识,很难不对他抱有更多希望。
虽然知道长辈都对他寄予厚望,比如祖父一样他走官途,并和他一样,一路坐上丞相之位,母亲希望他身体康健,顺利成亲生子,父亲希望他能抗起整个郁家,祖母和太祖母希望他能绵延子嗣,传承香火。
但他并没有想过要接受他们的引导,顺着他们给的路走,甚至其中还有些愿望他注定无法完成。
他的任务只是帮郁家避开灾祸,好好活下去,至于怎么活,那得他自己说了算。
郁太傅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孙子这种天塌下来也等天塌下来再说的想法,虽然知道这样做也未必不是大智若愚,可他依然希望孙子能够有自己的打算。
“也对,你还小,这种事得等你懂得更多道理时才能想明白。”郁太傅放下那颗为孙子着急的心,笑了笑道。
却不知道,他这孙子已经想得不能再明白。
古代没有现代便利,社会体系不一样,若想要活得好,权势必不可少。
郁止在身份起点上已经占了便宜,想要往上爬很简单,可要是往上爬,指不定哪天就跟原剧情中的郁家一样,被身份比他们高,权势比他们大的人给弄死。
他又不可能在和平无战争的世界推翻现有政权自己翻身做皇帝。
这种时候,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再拥有震慑别人的权力便必不可少。
一切都在郁止心中粗略闪过,却已经有了雏形。
时间匆匆流过,很快便到了郁止正式进学的年龄。
宫中的几位皇子也正到年纪,想要挑选伴读,皇帝当然不会忽略郁家,便暗示了郁父几句。
然而当消息传入郁止耳中时,他却想要拒绝。
其实不只是他,郁家其他人也是拒绝的意思居多。
陪皇子伴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能比皇子学得好,也不能学得太差,皇子犯了错,受苦的还是伴读,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从小跟皇子陪养感情,给未来的夺嫡之争打基础。
可郁止又没想走那条路。
郁家人也不想要他去吃苦。
很快,郁家便以郁止体弱,无法担当皇子伴读为由,婉拒了这回事。
皇帝虽有些不高兴,可看在郁家立下的功劳上,也没针对他们,不过是态度冷淡了几分。
郁家人并不在意,他们本就想低调。
不过沐将军府上却没有拒绝的权利,年纪何时的沐云里进入了伴读备选名单,然而却被众皇子妃嫔在面试上被刷下来。
无他,长得太胖,妃嫔们担心他懒惰会影响皇子,而皇子们纯粹是因为这人太胖,很丑看不顺眼。
且沐云里的父亲也没重要到他们必须拉拢的地步。就算非要拉拢,不是还有联姻吗?沐家可是还有个只比沐云里小半岁的小姐,届时给个侧妃之位也就够了,也不用看着小胖子碍眼。
沐云里去皇宫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全程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记得宫里的糕点很好吃。
“那个金黄金黄的,好漂亮,咬下去甜滋滋,外面脆脆的,里面还有香香的奶,真的好好吃!”
沐云里正在绘声绘色地对郁止说他在宫里吃的点心,一个劲儿地说好吃,郁止心中不禁浮现出让人做给他吃的念头,然而想到对方这身体,这个念头便也打消了。
虽然这两年沐云里在他的引导下瘦了一些,可整体体型还是偏胖,目前的进度便是不再长胖,至于继续减,那需要更多的运动量才能减下去。
“你进宫一趟,就记得吃的了?”郁止无语道。
“当然不是!”沐云里反驳道,“我还记得皇宫好大,要走好久的路,还有那些人穿衣服好华丽,快闪瞎我眼睛了。”
郁止:“……”
算了,还小呢,哪能需要他看见什么。
“宫里除了东西好吃,其他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我才不想再进去。”沐云里不高兴道。
郁止这回却是意外挑眉,“你竟然没想进去吃?”
沐云里用小胖手一拍桌椅瞪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愿意为了一口吃的就抛弃兄弟,独自去宫里享福的人吗?”
郁止眼神示意:难道不是?
沐云里气结,却又见郁止下一刻便展颜一笑,上前就要抓住郁止,不依不饶道:“好啊,你就知道逗我!哼!”
郁止下意识往后退,没办法,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沐云里瘪嘴不高兴了,“你怎么又离我远远的啊?我都好久没有碰疼人了,真的,你让我摸摸抱抱嘛,我保证不弄疼你。”
郁止:“……”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他坚定拒绝道:“不可以,我们都是大孩子了,不能再那么做。”
这两年他们跟沐明欢玩得少了,主要是沐云里的大嫂,也就是沐明欢的母亲不再允许女儿时常跟异性来往,双方来往少了,而沐云里和郁止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多,并且很少人打扰。
比如此刻,两人在郁止的院子里聊天说话,下人们却纷纷退出到院子外守着,不能打扰,这是郁止这几年下来的调教成果。
“我爹要把我送去鹿鸣书院,说要我在里面好好上学,里面还有其他跟我一样大的玩伴陪我玩,可我不想去,我就想跟你玩。”沐云里抱怨道。
沐家武将出身,家中族学还没发展起来,请先生教导却又无法陪养孩子的人际关系和在这方面的心智和手段,因而沐家打算把沐云里送去京城有名的书院,许多官宦人家的子嗣都在其中,当然,平民百姓也有。
可沐云里不想去,一点也不稀罕什么别的玩伴。
他只想跟郁止玩儿。
郁家书香世家,不说郁止父亲和郁父都可以教导他,就算他们没时间,郁止也能进族学读书,并不需要去外面的书院。
“可我要在家,不能跟你一起去书院,你要怎么办?”郁止挑眉问道。
沐云里眼珠转了转,“那我也不去,去了也想办法跑出来!我要留在你家,改姓郁,做你爹的儿子。”
很好,不仅无师自通学会了逃学,还想给自己换个爹和祖宗,这话被沐将军听见,这小子屁股得开花。
郁止歪头:“你要跟我抢爹?”
沐云里不高兴道:“什么抢你爹,我是来给你做哥哥的,你不是没了半个爹,而是多了一个哥哥!”
郁止:“……”
听着和“我不是来破坏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异曲同工的话,郁止忍俊不禁。
他将小脑袋转过去,嫌弃道:“我才不需要哥哥。”
沐云里考虑一番,才终于割肉一般,忍痛道:“那我给你做弟弟!”
郁止捧着茶杯,双手端着喝了一口。“我也不缺弟弟。”
在他的帮助下,宋氏已经成功有孕,半年后,郁府上下将再一次迎来小主子。
郁止不会传宗接代,却也不好让郁家血脉断绝,过继虽可,却不是最好的办法。
他诱哄道:“你再好好想想。”勾唇一笑,原本苍白的唇色仿佛染了一丝绯红,格外漂亮。
可惜沐云里正在低头冥思苦想要怎么才能让郁止答应自己进郁家的门,做郁家的人,这样他就能一直跟郁止在一起,而不需要去书院跟郁止分开。
郁止等了好半晌,才笑眯眯问:“想好了吗?”
“有了!”沐云里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在郁止期待的目光下,口齿清晰地说道,“我可以当你儿子!”
儿子跟爹姓,天经地义!
郁止:“……”
*
等郁止打发走了“孝顺儿子”,满心哭笑不得。
不过,他到底是把沐云里要去鹿鸣书院的事放在了心上。
不久后,他便主动找上了郁太傅。
随着入学时间越来越近,见郁止半点表现也没有,沐云里表现得也越来越不高兴。
最后一天时,他终于忍不住,一脸委屈地指责郁止,“你根本就不拿我当最好的朋友,我都要走了,你连一点不高兴都没有!”
他满脸悲愤和委屈,觉得自己真命苦,摊上郁止这么个无情无义的渣男!
“你个负心汉!我要曝光你!再也不要跟你玩了!”沐云里嘴里叫嚷着,却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面对就差没有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沐云里,郁止心中好笑,面上却淡定依旧,“你不是要做我儿子吗?”
沐云里:“……”
他用手搓了搓衣服,“那……那不是还没做吗!”
“你到底要不要哭嘛!”
有个笨蛋希望在自己走的时候,在两人要分开好长时间(在他看来)的时候,好朋友是要哭的。
可郁止却偏偏不如他的愿。
然而沐云里一副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模样,郁止想了想道:“书上说,送别友人时,通常都是折柳相送。”
如今正是春日,院子里的柳树长得正好,郁止搭上小梯子,爬上去折断一根柳枝,将它送给沐云里,“给,这就算我的礼物。”
沐云里看着郁止的眼睛都在放光,羡慕又自豪的模样,让郁止也领会了他的意思。
郁止好有文化啊!真不愧是我的朋友!
虽然沐小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但他十分佩服会读书的人,当然,仅限于郁止。
也只有郁止值得他自豪。
郁止抽了抽嘴角,已经预料到对方以后在书院里耀武扬威称王称霸的模样。
终于送走了讨要“糖果”的沐云里,郁止也开始收拾东西,正当他把自己要看的书籍收拾进包袱里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轰隆声!
眉心一凝,转身走出,见到院子里的情形时,顿时愣住,脸上是没反应过来的莫名和茫然。
半晌,他才出声问:“……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沐云里,轻松抱起地上已经断裂的碗口大的树干,扛着这棵柳树就向他走来,脸上张扬着讨要夸奖的得意小表情。
“你不是说好朋友分开要送柳枝吗?你看,你才送我一根,我却把整棵树的柳枝都送给你,是不是说我最喜欢你?”
郁止:“……”
郁止:“…………”
半晌,他才慢悠悠沉声道:“……这是我亲手种的柳树!”
最终,沐云里被隔绝在郁止的院门外,肩上还扛着那棵碗大的柳树,茫然的小表情表示着他对自己的错误一无所知。
“少爷,您这是……?”
下人们看着自家小主子被赶出来,肩上还扛着一棵树,实在不知道做何表情。
沐云里挠挠头,傻兮兮地笑着说:“我正扛着给我最好朋友的礼物呢。”
可他不收怎么办?
想了半天,沐云里最终把这棵树抗回了自己家。
傻子头上还插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柳枝。
唉,真是甜蜜的负担。
*
翌日,沐云里一早便被府中丫鬟下人伺候着洗漱穿衣,等迷迷糊糊坐上饭桌用早膳时,才想起来今天要去书院。
思及此,他便开始唉声叹气。
他非常非常不想去书院,然而他的意愿并不在沐将军和将军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被人打包送去了书院。
书院不远,因而沐云里并不住宿,每日不过早上去,下午归,看似时间不算很长,可这占用的却是他和郁止在一起的时间,令他很不高兴。
走之前,他恋恋不舍地嘱咐下人,“昨天我扛回来的树不能扔啊,我回来要看的,不见了就找你们算账!”
下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下,后院的事一向又夫人处置。
“娘,娘你一定要留着啊!”被沐将军抱出府时,沐云里还在扬声朝着里面大喊。
今日书院开学,来了不少送孩子入学的人家,有下人有主子,十分热闹,其中不乏有许多同龄小孩子。
可沐云里却半点兴趣也没有,这些人都没有他的郁止好看,也没有他好,他才不要喜欢。
办好了手续,沐将军叮嘱了自家小儿子几句。
“不许无缘无故打人……”
“那就是可以有缘有故打人啰?”
“不许欺负别人……”
“哼,不稀罕!”
“跟同窗好好相处,交更多朋友……”
“都不是郁止,我才不要其他朋友!”
“不许滥用力量……”
“爹你傻啊,我当然会好好用啰。”
啪!
临走前,沐云里得了自己亲爹一个脑瓜崩送作临别礼物。
比起这个,沐云里忽然觉得柳枝真是好看有有文化啊!
还是郁止最好!
书院的夫子是个长了胡子的中年男子,沐云里趴在桌子上想去梦里见郁止,根本不想听什么讲课,反正也只有助眠的作用。
然而在他要睡着时,忽然感觉脚背一痛!
一个激灵醒过来,沐云里拳头都准备好了,却在看到身边人的时候愣是没揍下去。
“郁郁郁……郁止?!”
坐在沐云里旁边,赫然是昨天才分开的郁止。
此刻,他的脚还踩在沐云里脚背上,见人醒了,方才收回。
“听课,不许睡。”
沐云里没听见,他双眼发亮地看着郁止,终于忍不住上前一个热烈拥抱。
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课堂,传入了在场所有小男孩耳中,当然,也包括正在举着书教读的夫子耳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果然昨天的柳树折对了!”
郁止:“……”
第256章 郎骑竹马来6
最终,沐云里得以因为是入学第一天,夫子想要一个好的开头而大发慈悲而被放过。
但这个梅花班上的其他学生却已经提前认识了这位嚣张的同窗。
刚入学就敢在学堂里这么肆无忌惮,不少人心中暗暗升起了羡慕和佩服。
许是因为沐云里带的好头,入学后,梅花班竟成了同期最嚣张高调的班级,班里出现了好几个令夫子头疼的刺头,其中又以沐云里为最。
郁止虽也料到沐云里在书院不会那么老实,或许连学业也没多少长进,但他没想到,这小子在书院里还能更造作。
不到一天的时间,书院里的同龄小孩儿都围在他身边,俨然一副拿他当榜样的模样。
在他展现出自己的天生神力后没多久,沐云里便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书院孩子们的中心。
具体表现在谁从家中带了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孝敬的就是他,而他也毫不惭愧地连吃带拿,并给出一句罩着你的承诺。
而那些拿走的多余食物,往往都会出现在郁止面前。
于是众人便知道了,沐云里在学堂称王称霸,实际郁止才是真正的老大。
但他们就不明白了,这郁家的小少爷病恹恹的,到底有什么地方厉害,竟然能把那个暴力怪大魔头收入麾下,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吧?
这种情况下,郁止原本想要低调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宣布流产。
他不由在心中头疼扶额。
“郁哥,这是我娘用好贵好贵的布做的香囊,我送给你!”一个小孩儿把一只黑色香囊放在郁止桌案上。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把自己的东西送上。
“我有可香的肉干!”
“这个这个,清风先生最新话本,虽然我还没看懂,但是可以先送给郁哥看!回头再买。”
在相处一段时间后,众人发现要讨好沐云里简单,但是要被沐云里讨厌更简单,如果不想因为被对方讨厌而在平时受到更多“神力安抚”,就得让对方高兴,而想要让沐云里高兴,最好的办法就是讨好郁止。
讨好郁止比讨好沐云里更有用,可郁止也比沐云里更不好讨好。
每次面对这些人的上供,郁止都会礼貌道谢,并且在下次送同价值的礼物还回去,让人找不到半点漏洞。
礼物收没收?
收了。
人情欠没欠?
没欠。
白费功夫。
有些孩子还小,不懂这是什么缘故,而有些人天生早熟,已经看出郁止是那种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借口的圆滑之人。
心中佩服郁止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比较并且跟着学。
书院里的学生官宦之家占据了大部分,剩下的除了富商,也都是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否则家中也没余钱来送孩子上学。
毫无疑问,郁止在这些人中的地位最高,这取决于他的出身,这也是没人敢招惹他的原因之一。
至于沐云里,纯粹是以自己天生神力的实力才闯出了现在的地位,不过他自己丝毫没察觉,只是觉得这些同窗都是好人,给他和郁止送吃的喝的玩的,虽然他说了要罩他们,但书院里安全又和谐,根本没有需要他罩的地方,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元哥,这是……”一个男孩儿拿着一叠纸张过来,郁止抬头看去,就看见沐云里动作利落地从对方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并捂住了对方的嘴。
沐云里讪讪对郁止笑道:“哈哈,那个……我跟小石头有话要说。”
两人脑袋凑一堆,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什么,但郁止注意到,小石头走的时候,手里没有拿叠纸。
很快,郁止就知道了两人干了什么买卖。
罕见不做课后作业的沐云里,今天竟然交作业了,夫子检查过后,竟然还罕见地夸奖了沐云里几句。
从前还有夫子想要好好管教一下沐云里,然而在双方有来有往地争执时,沐云里想要说服对方,他不是没有听讲,是根本听不进去,而夫子则便是来了书院便要学习,不可在课堂上睡觉,更不能带着其他学生恶作剧。
沐云里心中生气,一个不小心扳碎了桌角。
夫子:“……”
至此之后,夫子就不再过多管他,只要他不影响书院里其他人就行。
这种孩子,还是交给父母教导头疼更好,他们这些夫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离这只天生神力的小怪物远一点的好。
谁也不想受罪不是?
于是,沐云里在书院,便成了孩子们的领头羊,成了夫子们眼中的最好不要招惹的刺头。
都是头,意义却完全不同。
这堂课结束,夫子离开,郁止才抓住要跟人去外面玩儿的沐云里,神色淡定,目光却锐利,“作业哪儿来的?谁帮你写的?”
沐云里身子一僵,顿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你要是不说,下学就不跟你玩了,自个儿回家去。”郁止威胁道。
“不可以!”沐云里当即拒绝,“我要去你家玩!”
每日离开书院,沐云里都要跟着郁止回郁府,两人要玩到日落西山,才会派人送沐云里回将军府。
“那就说。”
沐云里支支吾吾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果然是别人做了给他的,而他付出的报酬就是下次跟隔壁兰花班的学生打架得帮忙。
小孩子容易生事端,尤其是没有跟沐云里一样,拥有碾压对方的实力时,冲突必不可少。
这就是有人提前拉援助。
郁止对参与小孩子之间的斗争没什么兴趣,他只想教训眼前这个家伙。
“你不是不做作业吗?”
沐云里眼神乱飞,脸更红了。
他也不想啊,可上回他爹偶然问起他的学业,却发现他连夫子布置的学业都不做,对他好一顿打,还好他似乎肉厚,才没让郁止看出来。
但那之后,他爹就会经常抽查他是否写了作业,沐云里也很无奈,他爹这是在逼良为娼啊。
不对,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沐云里想了想,没想到,算了。
郁止眼珠转了转,“如果你一定要写作业,自己又不想写,那我帮你吧。”
沐云里双眼一亮,迅速抬头,感动地看着他,“真的吗?!”
郁止笑了笑,略有些发白的唇微微一勾,“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沐云里感动极了,果然,郁止就是最好的,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紧紧抓住他的手,“谢谢你郁止!”
他还想张开手臂抱一下,却听见郁止咬牙沉声道:“你再握紧一点,就拿回去自己写!”
沐云里匆匆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头,“下次不会了,真的真的!”
此时的沐云里心中觉得郁止真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很快,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离开书院,两人像往常一样回到郁府,
正当沐云里想要跟郁止一起玩棋子的时候,却见郁止拿出作业,慢吞吞地写了起来。
真的是慢啊,一个字都要琢磨好久。
沐云里呆住,“郁止,我们一起玩嘛。”
郁止打开他的手,“不可以,我还要帮你完成作业。”
“可是我想玩,不要写好不好?”沐云里哀求道。
郁止手中的笔一顿,差点在纸上落下一滴墨。
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胖,声音却很好听,可爱软萌,跟他本人半点也不像。
郁止不为所动,“可我若是现在不写,那就得夜里点灯写,那伤眼睛又会浪费睡觉时间。”
沐云里纠结了。
郁止要是继续写,那他们就没时间玩,要是他不写,就得晚上熬夜,他可苦恼了。
皱着脸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问:“那、那要怎么办啊?你不理我,我不高兴,很不高兴。”
他连续强调,表情差点让郁止心软,好在最后又忍了下来。
“你可以帮我一起写,我们一人写一点,就有时间玩了,而且我们一起写字,那也是一起‘玩’啊。”
沐云里双眼一亮,随后挠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到哪里不对。
郁止写不过来,那自己就帮他嘛,这个没问题,一起写字也是一起做一件事,对象还是郁止,他也没问题。
所以就是没问题吗?
被绕晕的沐云里答应下来:“好、好啊。”
本该是沐云里的作业,重新回到了他手里,且这回是以“玩”的名义,想推都推脱不掉。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郁止在鹿鸣书院也待了几年,迎来了十二岁生辰。
同窗好友皆送了礼物,郁止桌上的礼盒都放不下,有些只能放在桌案下。
这几年,郁止在书院的人缘越来越好,夫子们更是拿他当成宝,这不仅仅是因为郁家的地位,更因为郁止本人的能力和魅力。
既然是上学,必然会有好学生和坏学生,通常情况下,二者之间的关系多少会有些别扭,可郁止却有跟所有人关系都不错的能力。
不过,虽然所有同窗跟他关系都不错,却没有更亲近,唯一有此待遇的,还是沐云里。
“江鹤送的玉佩价值千金,许珣送的扇子出自大家之手,眀琅在珍宝阁订做的香炉……好多贵重的礼物,咱们的郁大少爷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朋友数都数不过来。”
冷哼的声音,酸溜溜的语气,不是沐云里又是谁。
跟小时候的身材不同,这几年也不知道沐云里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开始有意识地减肥。
他本就出身武将家族,府中习武条件丰富,加之他天生神力,当自己想要减肥时,事情便变得很简单。
几年下来,虽然他爱吃的习惯还没变,可身材却一点点瘦下来,到如今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只是这翩翩少年郎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不喜欢别人提他幼时的肥胖黑历史,小胖子这个称呼更是别人提一次他就揍一次,以至于现在已经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这件事,至于背后有多少人暗暗骂,那就没人知道了。
郁止正要张口说什么,一道身影便走了过来,“郁止,生辰快乐,小小心意,不要嫌弃。”
那人将手中的礼盒放在郁止面前,见沐云里在,便笑了笑,告辞转身。
“又来一个!”沐云里咬着牙道,双手环抱,生怕自己没忍住伸手把这些东西丢出去。
书院真讨厌,要是不来上学,郁止才不会有这么多人围上来,还是他一个人的。
“你要是想要……”郁止悠悠开口,沐云里眼皮一抬,双眼微亮,似乎期待着什么。
可以送给你……
我的就是你的……
它们都没你送的重要……
说啊,快说啊!
沐云里心里叫嚣着。
半晌,才听见郁止慢悠悠地继续道:“可以让他们也送给你。”
沐云里:“……”
他深吸一口气,嫌弃道:“我才不要!谁稀罕了?!我家又不是没有,谁要别人送了?这些有什么好的,就你没见过世面!”
郁止瞟了他一眼,掩住眼中的笑意,淡淡哦了一声:“那见过世面的沐少爷,准备送我什么?我也好借着生辰开开眼。”
沐云里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向他讨要继续的郁止,咬着牙憋屈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也是我生辰?!”
这人都还没给他礼物呢,倒是惦记着讨要了。
是了,两人同样的生辰,沐云里收到的礼物却比郁止少,虽然还没拆,但他知道,里面礼物的价值也绝对比不上郁止收到的那些。
可沐云里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郁止,这家伙是不是忘了准备了?!
往年一早便给了,今日他等了大半日,如今快要下学休沐,都没等到这人的礼物,又见他收礼收得开心,才忍不住发酸提醒。
郁止推开沐云里揪着他衣服的手,“你轻点儿,衣服扯破了,我可就得在外面只穿着中衣。”
沐云里赶忙松开,眼睛却盯着郁止不放。
后者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慢悠悠道:“礼物有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沐云里追问,心中却暗道这家伙还不会随便拿一个别人送给他的充数吧?
“不过不在这里。”郁止收拾好书箱,想要背起来时,书箱却被沐云里一手提了起来,礼物把书箱堆满,他拿在手里却好似拿了一张纸般轻松。
另一只手提上自己的,沐云里快步走出,还不忘催促后面的郁止:“那在哪儿?走快点走快点,我要去看!要是敢骗我你就完蛋了!”
郁止轻笑摇头,哪怕沐云里喊快点,他步履从容,不疾不徐。
坐马车回到郁府,向府中长辈禀报请安后,郁止便和沐云里回了他的院中。
几年过去,院子里的那棵被沐云里折断的柳树位置,已经重新种上了一棵桃树,且已经能结果,不过不能下口。
郁止从室内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礼盒,在递到沐云里手中前,又缩了回来,“礼尚往来,你要我的,那你的呢?”
沐云里仰头理直气壮道:“我当然准备了,谁让某人收礼太多,我根本没机会送出去。”
到这时,他都没忘记刺郁止一句,不吃亏的性子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扁平的礼盒放桌上,伸手就把郁止手里的那个抢了过来。
他当场便要拆开,郁止却按住了他的手,“哪有当着人面拆的,回你自己家去。”
沐云里想说什么,却都碍于想要尽早看到礼物而放弃,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这几年他习武,又减了肥,动作利落,速度极快,很快便回了将军府。
“少爷,您回来了!”下人围了上来,“您可要沐浴更衣去练武场?”
这些年一直如此,真以为不节食还减肥真那么容易?他流的汗和泪都在背后,可不能让人看见,尤其是郁止。
然而今日却例外,见下人围上来,他赶紧摆摆手,“不用,等会儿再说。”
说罢,他一刻也没等,直接回屋关门,徒留一群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下人们。
四下无人时,沐云里迅速拿出礼盒,两三下拆开,入眼竟是一幅画,哦,并非一副,而是一叠画。
画上赫然是他与郁止从小到大的简略成长过程,从年轻到年老的幻想过程,暗示了对二人永远是朋友的美好愿望,本该是令人感动的东西,沐云里看下来却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无他,只因每幅画上的沐云里都是个胖子,从小胖子到大胖子,从年轻胖子到老胖子,最后,还有郁止写的一句话:这是我想象中的未来,感谢沐小公子减肥成功,改变了未来,也拯救了我的眼睛。
“郁!止!”
第257章 郎骑竹马来7
夏夜闷热,小厮在屋中摆了冰盆,用扇子在冰盆上扇着冷风。
郁止一身单薄里衣,刚沐浴过的长发还冒着些许水汽,少年的身姿已初具神韵,眉目如画,清雅隽秀。
“少爷,夫人说了,夜间不可用太多冰。”小厮小心劝道。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一提,心中却知道,自己主子可不是会全然听夫人话的人。
“一盆罢了,我还受的住。”郁止淡淡应道,果然没说将冰搬回去。
这些年来,在他的刻意掩饰下,不仅仅是郁家,其他人也一直认为他至今体弱多病,身体不好。
可实际上他如今已然能与正常人一般无二,虽比不上沐云里强健,却也不比其他人差。
院子里每日补身体的汤药从未断过,这也给了所有人一个他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差的错觉。
郁止刚拿起沐云里给他的盒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越来越近的喊声。
“大哥。”
“大哥!”
郁止转头,便见一只小豆丁穿着里衣,抱着小枕头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下人手忙脚乱跟上,生怕他会被高高的门槛绊住。
“大哥大哥,我想跟你睡!”郁绍小朋友说着就要爬上郁止的床。
郁止怕他摔倒,帮忙把他抱上床。
“不许尿床。”叮嘱一句,便是答应一起睡的事。
今日是他生辰,晚间家中亲人一同吃了丰盛的晚膳,便算作生辰宴,郁绍睡着了,没能看到自己大哥,晚上便抱着枕头跑来,看样子这是不想睡了。
其他人送的礼物都被郁止收了起来,手中只有沐云里的这一份。
他看了弟弟一眼,吩咐道:“不许偷看,也不可偷听。”
郁绍很听话,说不让看就不看,老老实实躺在大哥身边,他不看礼物,只看大哥。
郁止拆开礼盒,将抱在里面的东西打开,很快,里面的东西便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本书,一本新书,看样子像是刚印刷出来的,郁止却看得差点笑出声,面上也颇为兴趣,看着这本书的内容不由挑眉。
郁绍小朋友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自家大哥把书放下,他终于没忍住出声,“大哥,你在看什么呀?”
书有什么好看的,家里最不缺的便是书了,父亲和祖父书房中有好多好多,看都看不完呢。
在郁绍这人眼里,读书就是件苦差事,现如今他已经由祖父启蒙,每日要写好多大字,手手好累啊。
偏偏祖父还会用严格的要求来要求他,据说从前大哥便是如此。
自小将大哥当作目标偶像的小豆丁自然不肯认输,于是每日学习练字更为辛苦。
郁止笑了笑,将手中的书递给他,“你看得懂吗?认识多少字了?”
被大哥嘲笑,郁绍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有努力学习努力认字,然而张望着小脑袋往郁止手里看去,却只觉得头晕眼花。
书上的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它们,偶然有认识的,放在这内容里,也不知道它们具体意思,小豆丁默默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丢人丢人啊。
郁止微笑将书收回,“这是你阿元哥哥给我的生辰礼物,你觉得如何?”
郁绍瞪大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小脸上俨然写着“他竟然会写这些?!”几个大字。
郁止忍俊不禁,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你阿元哥哥虽然也不学无术了些,可识字总是比你多的,怎么送不出?”
言语间,竟是将这几岁大的小豆丁跟十余岁的沐云里放在一起比。
揉了揉弟弟柔软乖巧的小脑袋,郁止温声鼓励道:“你可要好生努力,跟着祖父认真学习,可不要连你阿元哥哥都比不过,那可不行。”
被人听去,恐怕也不知是该为他口中的大孩子阿元哥哥怜悯,还是还为郁家二少爷同情。
偏这小豆丁还没听出来,听见郁止鼓励,竟认认真真地点头,“大哥,我会的。”
郁止没忍住又勾了勾唇,“乖,睡觉。”
屋中有冰盆,不算太难受,没一会儿,小豆丁沉沉睡去,郁止倒是认真将这书看完,心中微喜。
沐云里自入学后便将课堂睡觉当作日常,又拿夫子讲课当成听天书,所学到的东西自然不多,这本书自然不可能是他写的。
事实上,一看这书名,郁止便大致猜到了内容。
书名为《扶柳诗集》,扶柳,正是这几年郁止自己用的别名。
而这本书中,所记载的,皆是他从小到大写的诗作,也亏得沐云里这个看见字就头晕的人竟把这些诗都收藏得很好,如今更是整理成集,自费版印。
时机正好,郁止本也想慢慢经营自己的名声和形象,沐云里的行为无疑是帮了他一把,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既然他都整理了这本诗集,自己又怎好辜负他的心意呢?
郁止弯了弯唇角,藏住眼中的狡黠。
*
翌日,郁止去了书院,便见沐云里早早来到位置上,不过是趴着,也不知昨夜做了什么,平日里要中午才睡的他,今日竟是这会儿便睡了。
郁止走上前,还未落座,便自身后拍了拍沐云里后背。
“谁……”沐云里慢吞吞睁开眼,见到郁止,顿时精神,一个激灵坐起身。
想到昨晚收到的礼物,他顿时板起脸,抬手一拍桌案,上面的笔架和挂在上面的笔都倾倒滚落,再不能用。
“郁止!”他正要找这个家伙算账,却被郁止出声打断。
“多谢云里,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郁止笑着说了这句话,将原本想率先兴师问罪的沐云里给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郁止却没放过这次机会,坐下继续笑眯眯道:“你既能将我的诗收藏得这么好,定然也是喜欢的,若是你能将它们全部背下来,我一定会更开心。”
沐云里瞪大眼睛,像足了昨晚的郁绍,一字一顿咬牙道:“你、说、什、么?!”
这家伙在说什么?要他干什么?
背诗?那诗是能背的吗?!
是要短命的好吗!
要他背诗?那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自己还没就昨晚那份礼物找这人算账,这人竟然先一步得寸进尺地开口,真当他沐云里还是从前那个小胖子,没脾气的吗?!
十二年里,所有被沐云里“误伤”过的众人:“…………”
没脾气?
你认真的吗?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沐云里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道。
要他背诗,不可能!
郁止也不行,生辰也不行,谁还没有个生辰怎么的?
郁止眼中浮现失望的神情,“真的不想吗?”
沐云里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心中差点就没守住阵地,“我、我……对,就是不行!”
最后一刻,他坚持住了。
不可以退缩,沐云里,你现在答应了,今后这人还会得寸进尺,说不定哪天就要他多读书,去考什么科举,那是他能做的事吗?!
武举他都没想过还去考科举?还是做梦比较快。
可是……郁止看起来真的很低落诶,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让他丢脸伤心了吗?
但是不行啊,不能答应,不能科举,他现在在课堂上睡觉不过是去见周公,若是考试睡觉,说不定就是去见阎王了!
想来想去,还是老一套好用,他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问郁止:“是我重要还是这诗重要?你真的要为了这些诗而跟我闹翻断交吗?”
暗示背诗是不可能的,要他背那就要绝交。
当然,绝交是不可能的,他这么做不过是表示不背诗的决心。
郁止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语气淡淡道:“当然是诗重要。”
“那就对……”沐云里一句话卡在嗓子眼,懵逼脸,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郁止漫不经心拿出那本诗集,“这本诗集可是我这些年来的心血,能让我在京城扬名,大有用处,至于你……”
他语气悠悠,看了沐云里一眼,后者只觉得那双眼睛里隐隐透着嫌弃。
“除了吃我的东西,占我的床,老是在我耳边制造噪音,似乎并无多大用处。”
沐云里握着笔杆,用力一插,笔杆便捅穿了桌案,动静吸引了屋里其他同窗。
众人齐齐看过来,又在看见那支捅穿桌案的笔杆时纷纷将脑袋扭了回去,说话的说话,笑闹的笑闹,似乎刚才的动静都是错觉,从未发生过。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在他们面上看见僵硬和掩耳盗铃。
沐云里抿唇盯着郁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郁止表情不变,挑眉笑道:“不过,谁让是你呢,就是要占我的床,我也是愿意分你一半且绝无怨言的。”
沐云里冷哼一声,却是心情好了一点,他就知道这人是在逗他。
他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可令人恼怒的是,哪怕知道这人是在逗他,沐云里还是能被对方的话影响到,心情随着郁止的话而变化。
郁止显然比他更清楚这一点,令人恼火。
不过……
沐云里双手抱胸,张扬道:“为什么不是把整张床都给我,难道你家还缺床吗?”
好小气!哼,亏他这回给这人出版书还花了不少他这些年积攒的私房钱呢!没良心的家伙!
郁止对此笑而不语,并不解释。
“云里,要你背诗不是我为难你,而是你想,未来若是别人对我的诗如数家珍,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我最好的朋友吗?”郁止诱哄道。
“为什么不好意思?”沐云里理直气壮道,他本来就是郁止最好的朋友,老天爷都证明的那种,分都分不开,这是事实,为什么不好意思说?
郁止:“……”
好吧,差点忘了他的厚脸皮。
眼神一转,便继续道:“可若是别人问你我写的诗,你若是答不上来,他们恐怕会对你我的感情产生怀疑,你愿意日后被别人认为我们是面和心不和的朋友吗?”
沐云里沉默了。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却不能不在乎别人觉得他跟郁止是虚情假意。
他犹豫了。
而这犹豫,便让郁止有可乘之机。
他伸手搭上沐云里的肩,斜斜靠在对方身上,低声哄道:“我也不让你白背,我向你许诺,只要你能把这本诗集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事。”
沐云里心动了!
一直以来,沐云里都是在郁止的引导掌控下,无论什么事,都是郁止比他更好,很多时候都是听郁止的,终于有一次当家做主……啊呸,翻身做主人的希望,沐云里哪能放过。
“这个……没有时间限制吧?”他讨价还价问。
郁止笑眯眯应道:“没有,只要我还活着,你能背下来,就可以提愿望。”
“不管什么你都答应?”沐云里再次确认。
郁止诚恳点头。
片刻后,沐云里终于扭扭捏捏地答应道:“先说好,这可不是我想背的。”
“对对,都是被我p……逼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别人知道你要背这个。”郁止自然了解他,十分体贴地说道。
沐云里满意了。
郁止心中勾唇:真好骗啊。
*
半月后,鹿鸣书院与另一家崇文书院联合举办蹴鞠比赛,各家书院中挑选佼佼者参赛。
这次比赛会有众多大人物参观,有消息传,说不定皇帝皇子高官们也会到场。
两家书院里的人自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这本与郁止和沐云里无关,他们才十二岁,个头都不够高,书院里还有年纪更大的青壮年学子,他们才是蹴鞠的主力。
可谁让沐云里的天生神力太特殊,书院里便起了要让他参加的想法。
郁止觉得这样太出风头,不太想让他去,可这是沐云里的事,总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沐云里正是少年,少年意气便是这样莫名其妙,喜欢热闹喜欢出风头喜欢独树一帜。
而无论是他的年纪还是能力,在蹴鞠队里都达到了以上要求。
他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下。
郁止意料之中,虽不放心,却也并未阻止。
劝说的夫子心满意足地走后,郁止感到有人在戳他的手臂,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沐云里戳他手臂的手指。
知道自己的力量,现在喊他喜欢用戳,长记性了。
“诶,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沐云里说话直接。郁止也没面露异色。
“你还小,会吃亏。”
沐云里翻了个白眼,“你看不起我,就算我跟他们打架,受伤多的,让人心疼的也都是他们。”
他骄傲的样子像极了孔雀,正在无疑是地向人开屏。
郁止忍俊不禁,嘴上又道:“他们又不是我的谁,受伤再多我也不心疼。”
“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伤到一星半点,我也会不高兴。”
护短的话听着那样的不可理喻,却又是那样的令人欢喜。
沐云里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了,竟是半点也没有刚才的生气,心情变化比天气还多变。
“咳咳……看在你这么在意我,又身体这么弱,要是看见我受伤,肯定会影响到身体的份儿上,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受伤,你就放心吧!”
他蹴鞠可好了,也就是郁止身体不好,不能跟他一起玩,否则清楚他的实力,就不会认为有人能在蹴鞠中占到他半点便宜。
郁止无奈一笑,眼底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宠溺,“好吧,那我等着看沐小少爷的英姿。”
沐云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蹴鞠那日到来了。
然而当那日到来时,沐云里看着穿着跟他一样的蹴鞠服,却明显比他身材高大,气势威武的青年们,自己混在里面简直像一群大人混进了一个小孩儿,什么英姿,竟是半点都没了!
他黑了脸。
郁止一身书院统一院服,白色为底,水墨绘之,立于阳光下,日光将他本就白皙的面容照得更白得发光,几近透明。
风一吹来,瘦弱的身体令他仿佛被风一吹便会飞走,虽飘飘欲仙,却又显病弱,真应了弱柳扶风四字。
唯有在看向沐云里时,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既将仙人引入凡尘,亦是为他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可他越是笑,越是勾人,场上的沐云里便越是黑脸,踢起球来更是不遗余力,场中别说是对手,便是队友都觉得吃力,偏偏还有不少大人物以及书院学子围观,众人更不敢掉链子,一时间痛苦不堪。
没一会儿,众人都开始绕着沐云里玩,既不给他传球,也不接他的球,否则他们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下场。
郁止眼睁睁看着沐云里从踢得风生水起到被所有人默契孤立,偏生场上那人丝毫没察觉,一时无言。
第258章 郎骑竹马来8
皇帝身着常服,身后跟随着几位皇子公主。
日照明媚,并不炎热,清风徐徐,舒爽无比。
“中间那个矮个子是谁?怎会也混在队伍中?”皇帝面露好奇,倒是并未不悦。
一旁跟随的李总管便道:“回陛下,此乃沐将军家中幼子。”
皇帝想起来了,沉吟片刻道:“就是那个据说天生神力的?”
说罢他仔细看了看,见沐云里在队伍中被人无视,跑了几圈都不见人传球,一时笑出声,“果真是天生神力,瞧瞧,那些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身后太子恭维道:“恭喜父皇,有此人才,乃我朝之幸,父皇之幸!”
其他几个皇子也不甘示弱,纷纷口称恭喜。
皇帝却笑着道:“这人才还是太年轻。”
未来如何也未可知。
不过,皇帝心中倒是对沐云里有了印象,日后若真在朝中见到,对方的路总要好走些。
然而被观察的当事人根本不知道此事,沐云里不傻,一时被人无视或许没察觉,可次数多了,又怎么可能半分感觉也没有。
他本就黑沉的脸色此时更是雪上加霜,心中一气,当即也不管不顾起来。
别人不给他传球,他就去抢,别人不接他的球,那他就自己踢,反正他踢出去的球没人敢拦,守门之人见到他的球,下意识会想避开。
这样一来,沐云里在场上几乎是无人可挡,众人纷纷气恼又无措。
跟一个比他们小许多的少年计较,倒显得他们斤斤计较,不容人。
可不跟沐云里计较,对方又实在可恶,还会影响他们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偏偏是他们先孤立沐云里的,这下,连鹿鸣书院的学子们也不由满心尴尬后悔。
可这场蹴鞠赛还要继续下去,众人又不得不开始讨好捧着沐云里,企图粉饰太平。
沐云里心中冷哼一声,也没再霸道地揪着人不放。
不过,他心中对此暗暗生出些许得意,迫切想要抬头往郁止的方向看,可这一看,脸色顿时又黑了下来。
“郁公子。”青衣少年朝郁止拱手行礼,笑道,“前日偶然得到一本诗集,听闻是郁兄所作,倍感钦佩,几日后在下将在鸿运茶楼设宴,邀友以诗作乐,不知郁兄可否赏脸一聚?”
诗会是众多学子交流会友,扬名作势的方式之一,郁止年纪尚小,从前并未有人邀请过他,而他也未曾主动参加过,此前无人知晓他的诗名,如今一本诗集面世,众人才知他还有此等才能,便也不再看他年龄,主动结交。
“既有陆兄相邀,在下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郁止并未拒绝,这本就是他想要的,才华若要扬名,光有真才实学可不够,还得造势经营。
眼前这位陆兄,乃崇文书院中的明星学子,也是书院招牌,名气本就不小,由他举办的诗会,含金量自然比其他诗会更高。
只是郁止没想到的是,陆禀谦对他本人很感兴趣,邀请成功后也不急着离去,反而站在原地,继续跟他谈天说地。
二人不仅聊了诗,还有四书五经,天文地理也聊了几句。
陆禀谦不愧他的才名,虽不足弱冠,却涉猎极广,看过不少正经书和杂书,口中亦言之有物,并非夸夸其谈。
若说郁止对陆禀谦的态度是证明了对方并非虚假草包,那陆禀谦对他的态度便是肉眼可见地热情许多。
原本陆禀谦并未把这位比他小了五六岁的少年放在眼中,邀请也不过是他和几位同窗对这位小小年纪便出诗集的少年感到好奇,想要看看是何种模样。
真正交谈后,陆禀谦却发现,对方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书呆子,反而学识广博,无论他起什么话题,对方都能应对得当,话题也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陆禀谦可以肯定,对方并未拿出全部实力,反而游刃有余。
之前他还想过那本诗集是小小年纪便急于扬名的少年竭尽全力之作,如今想来,分明是天才随意书就,且称不上全力以赴。
“我见郁弟诗集中有一首《寻香》,所写漓湖之景,可是从前亲眼所见?”陆禀谦好奇询问,方才还是郁公子,此时已称呼起了郁弟,可见二人相谈甚欢。
郁止仿佛没察觉出他的试探一般,笑着随意道:“南朝文鹤先生曾有一副静夜画作,所绘正是漓湖,不巧,画作三年前便到了我手中,还有《黎安记》中,昌华先生曾借主人公李巧儿之口,写过漓湖之景。”
言外之意,他虽未亲眼所见,却在其他作品中窥见一二。
无人能够走遍天下,若想写天下之景,却能通过其他方式接触。
见到几句话,陆禀谦便知晓郁止听出来了,他双颊发红,躬身朝着郁止行了一礼,“陆某惭愧。”
仅仅几句话,他便知晓郁止绝非请人代笔之人,之前的试探纯属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还被对方看出来了,他除了惭愧,再无其他想法。
且仅从这几句解释中,陆禀谦便看出郁止并非迂腐读书之人,他能品鉴画作,还会听赏戏曲,文学之道涉猎极广,自己不如也。
“无妨。”郁止轻飘飘揭过,面上并无生气之色,却更令陆禀谦羞愧。
他竟是连一个少年的心胸都不如。
经此一事,陆禀谦对郁止心悦诚服,更是有心结交,不过今日还是仓促了些,他决定会去好好准备诗会,定要让郁弟宾至如归。
他兴致勃勃地离开,郁止重新有空,转头看去,却见上半场蹴鞠赛结束,场中学子皆去休息,人群也散了不少。
可他视线巡视一圈,却都未瞧见沐云里,心中微动,人呢?
后肩忽然被人一拍,熟悉的力道,郁止转身,果不其然,见到了熟悉的人。
“你去哪儿了?”
沐云里额头还在冒汗,看着郁止面上关心的表情,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关心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光顾着跟那个老白脸谈天说地,早把我是谁都给忘了。”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郁止不由忍俊不禁,“哪儿学来的胡言?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
沐云里心中气不打一出来,“你要是不跟人家缠缠绵绵,我跟谁说去?”
这人见异思迁,还指责起他来了?
“有了我这个挚友还不够,你是想要知己遍天下吗?”沐云里酸溜溜地说,“也对,我不学无术,人家能跟你吟诗作对,我说话无趣,人家能跟你谈天说地,反正无论如何,我就是比不上别人有才,能跟你有共同话题是不是?”
说着,他脚下猛地一踩,一颗拳头大的石头顿时被踩得粉碎。
郁止:“……”
他忍不住扶额,“你说哪儿去了?”跟捉奸似得。
“谁说要跟人吟诗作对谈天说地做知己,不要你了?”
沐云里哼哼两声,“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球场上大杀四方这人没看见,只顾着跟人笑来笑去,后半场他根本无心蹴鞠,只想将那个老白脸踢开。
也不看看他们的年龄,好意思来跟郁止做朋友吗?好厚的脸皮!
郁止见他往外走,喊道:“你不踢了?”
“不踢了。”沐云里干脆回答,“那些家伙合起伙来欺负我,让他们自个儿踢去吧!”
被他的球打得身上多少有些青紫的众学子:“……”
虽然是他们开的头,可一直受伤的都是谁?!都是谁?!
郁止没看到后面,但前面他也围观了,不由觉得好笑,嘱咐道:“如果喜欢这个运动,下次记得踢得轻一点儿。”
“凭什么?”沐云里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要让着他们?你怎么不说他们返老还童一点,让让我呢?”
郁止算是瞧清楚,这人现在就是个炮仗,听不了自己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他笑道:“好好好,那就提前祝沐小少爷下次继续大杀四方,以一己之力碾压全场!”
明知道这人是敷衍哄他,沐云里心情仍是好了一点,却还是冷冷一哼道:“算你识相。”
郁止心中无奈摇头,笑笑不语。
*
“不对劲……”
“不对劲……”
沐云里躺在树上,手中折了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上面的树叶,视线飘在空中,一副走神的模样。
“少爷,不对劲什么呢?”树下,一个年轻小厮仰头询问。
沐云里烦躁道:“我要是知道还愁什么?”
小厮憨憨挠头,“那要不问问欢小姐?”
沐云里哼了一声:“问那丫头做什么?难不成小爷我都不知道的事,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知道不成?”
小厮嘀咕:“可是欢小姐就是聪明啊。”
沐云里不屑一哼,心道聪明个屁,那丫头就是鬼灵精,告状精,小时候不带她玩儿就要跟他娘他嫂子说,害得他出门常常要带上这么个拖油瓶,不带她就哭,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眼泪说来就来。
“小叔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自己知不知道呢?”远处传来一道少女的俏丽声音,随着声音的到来,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少女也逐渐走近。
“小叔,有什么烦恼就说说呗,让我也开心开心。”自小跟沐云里关系亲近,沐明欢跟他说话都十分随意。
二人虽是叔侄关系,相处之间却像兄妹。
沐云里从树上跳下来,双手环抱,“你当我傻?”
沐明欢歪头笑道:“小叔当然不傻,不过我也不笨啊,让我猜猜,肯定跟长生哥哥有关对不对?”
沐云里听她这声长生哥哥浑身起鸡皮疙瘩,眉毛骤得老高,“不许这么喊。”
沐明欢会听就怪了,从小大大都听他这么说,可也没见他动真格,沐明欢便也我行我素。
“名字就是用来喊的,长生哥哥都没阻止我,小叔叔你凭什么不许?”
沐云里抿唇,不高兴道:“是不是想挨揍?”
沐明欢才不怕他,“你揍啊?你敢揍我就敢告状,让祖母收拾你!”
沐云里盯着她半晌,最终咬牙嘿了一声,却是拿她没什么办法。
他磨了磨牙转身就想走,沐明欢赶紧跟上他。
“小叔叔,我可听说长生哥哥最近名气正盛,我好几个小姐妹都提到了他,还有他的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成了名扬天下的才子,皆是我向他要签名,你说能不能卖个高价?”
“他不会给你。”沐云里板着脸道。
沐明欢不信,“你胡说,长生哥哥对我可好了,我要他一定给。”
沐云里勾起唇角,“我让他不给,他肯定不给。”
沐明欢看着她小叔叔一如既往的霸道模样,心中一气,跺跺脚又跟了上去,故意道:“小叔叔得意什么,长生哥哥现在就这么厉害,以后还会更厉害,身边会有更多知己友人,你可就没位置了。”
沐云里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好巧不巧,沐明欢正戳中他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
见状,沐明欢一愣,随后无语,小叔叔该不会真这么想吧?
她真的就是胡说的啊!
瞧着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更优秀的人出现,可长生哥哥身边唯一的朋友只有她小叔叔,她眼明心亮,可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人虽然许多方面差异很大,可就是愿打愿挨的关系,以后不说,就说成亲前,绝对没人能插进去。
不过,有机会看小叔叔笑话,她才不提醒呢,谁让他对自己那么凶!
沐云里没察觉沐明欢的神情变化,凑到她身边,小声地说:“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一直这么好,关系不变的?”
他所说的不变,自然是指没人会出现,比彼此更亲近。
沐明欢眼珠转了转,手中的团扇边缘轻点鼻尖。
“小叔叔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想必用不着我一个小丫头出谋划策吧?”
沐云里:“……”
“你聪明,你最聪明,你全家都聪明。”
沐明欢:“……”
虽然是好话,但听起来怎么怪怪的?阴阳怪气,而且……她全家可不就包括了他吗?
这人真是,说好话都不肯吃亏,果然还是小时候一样欠揍,根本没随着减肥成功一起变化。
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我给你指条明路。”
沐云里双眼噌得一亮,“你说!”
瞧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沐明欢偏要磨蹭一会儿。
“这办法啊,当然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做了。”
“有什么我做不到的?”沐云里皱眉,不屑询问。
“可就是很难啊。”沐明欢歪着脑袋道,“小叔叔你可要知道,你和长生哥哥现在能毫无顾虑地一起玩耍,是因为你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可这人嘛,总是会变的。”
“你胡说什么,他才不会。”沐云里不高兴道。
“你要是真觉得不会,那就别问我嘛,好心好意劝解你,你还挤兑我,不高兴,我走了。”说罢,沐明欢转身就要板着脸离开。
沐云里赶忙伸手抓住他,“等等!”
“疼疼疼……”沐明欢忍着疼痛道。
小叔叔这力气,能不能收着点?
一时间,沐明欢真心佩服郁止,能跟这样的人做十多年好朋友,也是不容易。
沐云里拍了拍她手臂安抚,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子,塞进沐明欢怀里,“去买药买糖。”
沐明欢毫不拒绝地收下。
“继续继续。”
沐明欢冷哼一声,成心耍沐云里一番,故弄玄虚地说:“小叔叔,你可知道,我爹从前最喜欢去明月楼喝酒,后面为何不去了?”
“不是因为贵?”?沐云里挠头皱眉。
他可是知道,自己大哥都交给大嫂管账,大嫂每日只给大哥几两银子,明月楼喝酒一回至少十几两,他当然没钱去了。
沐明欢:“……”
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表面上是酒钱太贵,可本质却是我娘能管着我爹,我娘说话我爹会听,这叫什么?这就是……”
“妻管严?”沐云里接话。
沐明欢:“……枕头风。”她坚持把话说完。
沐云里不知道怎么就是枕头风了,更不知道枕头风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不过听听也无妨。
“就是男子会听女子的话,丈夫会听妻子的话,我娘说了,这就是女子的手段,只要有枕头风帮你们吹,你们的感情一定能天长地久。”
说完这段,沐明欢再也不想继续跟她这个脑子不聪明的小叔叔说话,因为总会被对方怼回来。
沐云里低头沉思,似乎在思考着沐明欢话的可行性。
沐明欢等了片刻,见他没后续反应,便想走了,她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一连串听着有道理,可实施起来却十分困难。
毕竟,想要找到两个关系很好性格很好,还不讨厌自己丈夫交友的女子,本就困难了,很难的是她们还要分别跟郁止和沐云里成婚,成为他们友谊的第二座桥梁,简直就是梦里才能做到的事。
不过沐明欢自己还挺满意,就要让她这小叔叔吃点苦头,撞撞南墙,知道以后做人可不能再那么嚣张。
“我想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竟得沐明欢一个激灵,她莫名抬头,看着满脸豁然开朗的沐云里问道:“小叔叔你想到什么了?”
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人选?不对啊,这人哪里认识的女子?
沐云里脸上洋溢着惊喜,再没有刚才的苦恼之色,尽是明媚,“枕头风嘛,我知道,你就是说夫妻之间会听话,夫妻之间关系亲近,能影响对方。”
沐明欢想了想,好像没问题,便点点头。
沐云里一脸果然,扬头得意一笑,“你说我要是给他吹枕头风,他还能跟那些老白脸来往密切吗?我的地位会不会更稳固?”
沐明欢:“………………”
沐明欢:“??????”
等等……怎么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呢?
她小叔叔刚才说了什么?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她她……没有听错吧?!!!
沐云里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想到这么完美的办法而惊到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勾唇一笑,脸上的得意掩饰都掩饰不住,当然,他也并未掩饰。
“今天多谢你了!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等我成了,珍宝阁的东西随便你挑一件!”
说罢,沐云里便纵身一跃,从一旁的墙上翻了出去,只留下茫然懵逼的沐明欢和一脸呆滞的小厮。
半晌,才有一阵冷风吹来,灌进衣服里,将雕塑一般的沐明欢惊醒,她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小声对小厮说:“记住……记住!我今天没来这里!我今天没见到小叔叔!更没有跟他说什么鬼话!记住了吗?”
说罢,也不管小厮什么反应,当即转身快步离开,远处的丫鬟婆子不明所以地赶紧跟上。
沐明欢快速逃离这里,打定主意,今后无论小叔叔闹出什么笑话,她都要坚决认定跟自己无关!
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
郁府
郁止提笔蘸墨,纤细的毫毛笔在纸上勾勒出漂亮优美的线条,也不知用什么调的颜料,绘制出来的颜色鲜艳不说,还很有质感,不溶于水,遇水不化。
可这样贵重的颜料,却被他用来绘制花笺,和扇面,实在有些可惜。
诗会结束后,郁止曾答应给几位看得入眼的人赠送自己的墨宝。
他并未敷衍,决定全程自己亲手制作,正好他也练练手,下次能给沐云里做更好的。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郁止!郁止!”
“这么着急做什么?出事了?”郁止放下笔,正想洗手。
沐云里来不及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差点碰到桌上的笔墨。
郁止正想提醒他一句,却见这人满脸喜笑颜开,凑到他身边,理直气壮道:“郁止,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他好像好似觉得这话不够准备,又补了一句:“要成亲那种。”
哐当!
桌上的笔洗一翻,混浊的水流淌了满桌,还未干的纸面迅速被浸湿。
郁止额角抽抽:“……”
第259章 郎骑竹马来9
刚被抢救过来的笔洗被摆正在桌上,池中略带混浊的水波澜未息,微微荡漾。
郁止不慌不忙地将已经废了的纸张揉成一团,丢进纸篓,又拿干毛巾将桌面擦拭干净,才抬头凝视了沐云里一眼。
沐云里毫无所觉,见他一直在忙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反应,当即不高兴地凑上前,轻轻用身子顶了顶郁止,“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郁止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说:“听见什么?”
“我刚刚说的话啊。”沐云里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哪怕嘴上说着在一起,要成亲,也没有半分羞涩,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也仿佛男子与男子成婚乃天经地义。
“我就问你答不答应?”沐云里一副非要他回答的模样。
郁止用手帕擦了擦手,看着重新白皙干净的双手,才悠悠道:“如果我没记错,成婚通常都为男女,何时有过男子与男子?”
沐云里一呆,挠挠头,好像第一次想到这一点。
沐明欢是跟他说枕头风好吹,却没说过这男子不能与男子成婚,这不就矛盾了吗?
他冥思苦想良久,才坚决道:“反正就是在一起,至于成婚……那以后再说。”
管他的,沐明欢那丫头说得对,要是他们在一起,那就成了最亲密的人,除了家人,其他任何阿猫阿狗都别想插进他们之间!
沐云里美滋滋想着,没注意郁止越发幽深的双眸。
“在一起,你是想与我如夫妻相处?”郁止也不惊异,反而一本正经地跟沐云里讨论。
后者点点头,“对!”
就是这样。
“那你可要想好了。”郁止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我们成了夫妻,很多地方都得改变,例如,你的钱财也成了我的,你想吃什么也得磨合配合,夜里入睡,所枕的枕头,所盖的被子,所睡的床褥,都会和以前不一样,你的床也要分我一半。”
他转眸看了沐云里一眼,发现对方表情有些呆滞,显然是没想好就跑过来的,也不知道在他脑子里成亲算什么。
“从今往后,你的床可得分我一半。”郁止轻笑道,“这样,你还想与我做夫妻吗?”
沐云里没话了,他好像真的没想过成亲竟然会这么麻烦,听着也不像那么好啊。
可是,可是夫妻好像是能离得最近的关系,要是他们不在一起,以后这人身边岂不是会出现其他人?
这么一想,沐云里刚刚的犹疑瞬间打消,一拍桌椅坚定道:“我要!”
哗啦——!
桌椅应声而碎。
郁止:“……”
很好,毁了他的画还不算,现在连他大桌子都毁了。
郁止揉了揉抽搐的额角,“……”
他的桌子……
沐云里则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表示道:“我让人给你换一个,白玉的怎么样?”
郁止:“……白玉不是更脆?能敌你几分力?”恐怕连这木桌子都不如。
沐云里大手一挥,“那就多准备几个。”
见郁止脸色又异,似在冷笑,他这才收敛了得意的心情,缓了缓道:“……那我下次轻点儿。”
郁止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碎木头里的工具们,眸色又沉了沉。
沐云里十分有眼力劲儿地蹲下来,“我帮你捡!”
对于自己的要求,郁止没有立刻拒绝,按沐云里对郁止的了解,明白这就是答应的意思,心中雀跃,便是在干活,也哼歌唱曲,俨然十分欢快。
可他正值发育换声,声音的难听程度堪比鹦鹉,哼着喝时更是伤耳,偏生在场一人哼得开心,一人听着无异,幸好没人在场,否则他们定会觉得是自己在这儿格格不入。
“好了!”沐云里把东西收拾起来,丢掉那些不能用的,在纸篓里瞧见了郁止刚刚丢进去的纸团。
他心中一动,好奇展开,却见不是文字,而是画作,“你在画什么?”
“这给我的?”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扇面和书笺,心中还暗暗点头,对,没错,就是他这么帅气的人才能用郁止亲手做的扇子,可惜再过些日子天就不热了,扇子不能时常用。
至于书笺……肯定是郁止希望他能多看书吧?
这么想着,他面上便也带出来几分。
郁止哪能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明明可以忽略,却偏偏否认道:“什么给你?给你你会用吗?”
“扇子用不了几日就会破损,至于书笺,那更是浪费。”
沐云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郁止,“不想给我,那你想给谁?我可告诉你,你跟我在一起了,那就是我的人,别整日跟那些老白脸眉来眼去,给我戴绿帽子。”
他才是少年,虽身体健壮,到底比成年人差了一大截,少年气十足,这样的他,叉腰威胁郁止的模样落在郁止眼中,便觉得十分好笑,像是小孩儿在学大人,幼稚又可爱。
郁止忍笑道:“你都还没跟我在一起,更没有成亲,现在便管着我,今后若真成了岂还得了?”
言语间,竟是不愿意的态度。
沐云里一愣,当即不干了,“我怎么不能管你了?我大哥可是对我大嫂唯命是从,连私房钱都藏不住,想喝酒都得看我大嫂脸色,我都没要你把钱给我管,怎么就管着你了?!”
他才不依,郁止这家伙自小便会哄人,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哼,别以为他不知道!
听说夫妻之间要么东风压过西风,要么西风压过东风,他一定要占据先机,不能落于下风,否则他还怎么让郁止不跟那些老白脸来往?
郁止不跟他争论,只四两拨千斤道:“你在无理取闹,我现在不想跟你争,反正我不同意。”
说罢,他转身便要进内室。
“来人,给我抬一桶水,我要沐浴。”郁止刚才躲闪不及,脚上也沾染了有墨的水,和书桌碎裂的灰尘,需要清洗一遍。
两人自小一同长大,私密空间也对彼此开放,别说进卧室,两人还在一起泡过澡。
因而沐云里也毫无阻碍地很进了郁止的浴室。
“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还有,你真的不答应我?”沐云里不高兴道。
明明以前郁止很少拒绝他的,肯定是最近跟别人走得近了,心思都花在了别人身上,再也不宠着他了!
沐云里心中委屈,面上还要倔强地不肯服软,明明背着他跟别人来往的是郁止,凭什么受委屈的是他?
还没在一起,无谓的醋就吃上了,郁止好笑摇头,心想果真是惯得。
这小脾气,简直一点不如意便不高兴,非要如意了才行。
下人们抬水进来,退出去后,郁止开始解腰带,见沐云里还站在那里不出去,出声道:“沐小公子今日是想做一回小厮?如此也好,正巧我还缺一个搓背的人。”
沐云里抬脚对着他的脚要踩下去,被郁止动作利落地躲开。“谁要给你搓背?你想得美!”
郁止挑眉,“那你还不出去?”
“我……”沐云里看了看,随后理直气壮道,“我也要沐浴,跟你一起。”
郁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沐小少爷今年三岁。”连沐浴都要人陪。
沐云里才不管他怎么说,自顾自要脱衣服,郁止无法,只能对外面的小厮又喊了一桶水。
不过这回木桶是放在屏风外,等人走了,郁止才让沐云里把木桶抬进来,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本想让他分开洗。谁知沐云里非要跟他一起,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洗?不想跟我洗想跟谁洗?”沐云里一副正室抓奸的模样,演的活灵活现。
郁止差点没笑出来,最终无奈同意,“随你。”
沐云里:“哼,这还差不多。”
最终,两人挤进一个浴桶,好在这浴桶够大,而他们还小,没有成年人那么占地方,一个浴桶也洗得下。
沐云里脱了衣服,看了看郁止道:“怎么你比我白那么多?”明明他不黑,结果跟郁止在一起,他就好像是挖过煤,
郁止表情不变,“你要是少晒太阳少翻墙,也能跟我一样。”
沐云里:“……”
自己真的有经常翻墙吗?翻墙不是更快吗?不是能更少晒太阳吗?他错哪儿了?
郁止摸过一旁的香胰子,这是一品楼里的出品。
深受许多达官显贵们喜欢,里面的东西新奇又实用,有高低档之分,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许多达官显贵都不介意花重金购买那些高档物品。
什么水银镜,百味香,款式新颖且从不重样的首饰头面,还有人人追捧,却只能看不卖的顶级书法画作,这些都让一品阁在京中地位身价一再升高。
便是小小的香胰子,都能价值不菲。
不过,这些在郁止这儿都花不了几个钱。
“我要桂花香味的,不要这个。”沐云里还提要求了。
郁止头疼,“我手边没有,将就用着,总不能我都没洗完专门给你拿。”
沐云里瞪了他一眼,“你就是舍不得,也不知道这银子省下来是想给谁花。”
郁止:“……”
得,他算看明白了,这人不是真要换,就是找个借口挤兑他呢。
“我给我未来媳妇花。”他也故意道。
“你未来媳妇就是我,是给我花。”沐云里仰头笑着道,骄傲的小模样俨然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一般。
“那可不一定。”郁止故意逗他,“不说我们都是男子,不一定能成亲,就算真成亲了,也还能纳妾,他们也要花银子。”
沐云里狠狠拍着水面,“我不许!”
“什么不许?”郁止故作不解。
“不许你娶别人,也不许你纳妾!”沐云里板着脸,“我要做妒夫,不许纳妾那种,要是敢不答应,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郁止挑眉,心中忍笑。
看着沐云里一本正经说要做妒夫的模样,实在忍得艰难才没笑出声。
“我就打断你三条腿!”沐云里想着偶尔看大哥大嫂相处时的模样,又自己加工了一下。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人都是两条腿,这第三条是哪里来的?
沐云里一脸懵逼地想了想,没想起来便也作罢了。
应该是他不小心从哪儿听来的吧?虽然不记得什么意思,但一定很有用,否则他怎么会牢牢记住并且这么说呢?
听着这句话,水里的身体上某个位置动了动,似乎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郁止额头青筋一跳,拿过木桶边的布巾,盖在水上遮掩一二,好在沐云里这傻子没看见。
他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也真是巧,这具年轻的身体在之前都未有过反应,偏偏在今日,在此时有了。
郁止忽然有些后悔答应跟这人一同沐浴。
沐云里见他没反应,不由出声询问,“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反驳我?”
“哦。”郁止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又没反应了。
沐云里等了半晌,却只有一个“哦”,没等到后续,随后才明白,郁止这个“哦”的意思,就是他的反应。
瘪嘴不高兴道:“你一点都不认真!”
郁止:“……”
很好,吵架还要认真,他若是真认真起来,这小子今天得哭着出去。
“我很认真。”他反驳道。
沐云里哼了一声,“你哪里认真了?”
郁止面不改色道:“我有很认真地无视你。”
沐云里:“…………”
可恶,这人好过分!
他有些手痒,想要对着郁止来两下,可从小到大的习惯已经让他对郁止无法下手,哪怕对方是那么的欠揍。
最终,他也就是捏了捏拳头,郁止都能听到骨头在响。
沐云里凑到郁止身边,郁止下意识往旁边移动,“你干什么?”
沐云里挑眉,不解道:“你躲什么?”
郁止眼皮跳了跳,保持淡定,“我没躲。”
“不对,你就是躲了。”沐云里肯定道。
郁止:“……”
他额头青筋凸现,“真没有。”
面前的布巾已经被水完全浸湿,沉下水去,郁止伸手往上捞,沐云里就是趁着这时,快速凑了过来。
郁止下意识想移开,却又担心沐云里更生气,便忍住了。
看了看郁止手里的布巾,沐云里一把抢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又嗅了嗅,嘀咕道:“也没什么味道啊……”
怎么就被郁止这么看重的?
沐云里心中狐疑,不由自主更凑进了郁止几分,忽然,腿上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硬,却又有人体的触感和体温,感觉却又不像是是腿或者其他部位。
郁止:“………………”
沐云里:“!!!???”
“郁止!水里有东西!”他压低了声音说。
郁止硬着头皮说:“……没有,你感觉错了。”
沐云里抓着他的手臂,“真的有!”语气里满是紧张,“我们快出去!快点!说不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郁止拉住沐云里,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傻子说话。
“真没有!这是热水,那些东西不会进来。”
无知才让人更害怕,哪怕沐云里从小傻大胆,可现在有郁止在这儿,他不得不紧张,“不行!你快出去!”
说着,他便要强行把郁止抱出去。这一低头一弯腰,郁止根本躲都来不及躲,也根本没地方躲,浴桶就这么大个地儿,他被沐云里给圈住,头痛欲裂,表情差点没扭曲。
因为他感觉到,沐云里的手……
他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推开,“你摸哪里!”
沐云里满脸震惊地看着郁止,“你、你……”
郁止:“……”
实在无言,他默默起身,伸手将架子上干净的里衣拉过,动作迅速地穿上,也顾不得水都没擦干净,转身便进了内室。
沐云里在水里呆了呆,好像没反应过来,半晌,他才终于醒过神一般,顾不得身上的水擦没擦干净,见到裹上衣服便跟着郁止进去。
“郁止!郁止你别跑啊!”
已经换上裤子和中衣的郁止心累道:“我没跑。”
沐云里进来,他脸上表情复杂,眼中的神色包括担忧、害怕、惊惧、忧虑、茫然……
谁多谁少分不清,一会儿是担忧居上,一会儿又是茫然更多,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郁止,仿佛连触碰一下对方都不敢。
额头冒着细碎的汗珠,他咬着唇,欲言又止,坐立不安。
郁止眼睁睁看着这人无意识地转了几圈,脸上的焦急担忧之色越来越浓重,最终实在忍无可忍,开口询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云里看了看郁止,但又好像不敢看,怕复杂的神情被郁止看见。
犹豫半晌,才听见沐云里小声说:“郁止,你是不是病了?”
郁止:“……没有,别乱想。”
沐云里不信,“你别骗我,我明明都……”
“我们去看大夫吧?”他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虽然可能有些奇怪,但是病了就得看大夫啊,你别讳疾忌医,要是小病拖成大病,那就不好了!”
“我听说永安堂的孙大夫医术很好,我请他来偷偷给你看,你放心,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
郁止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没、病!”
沐云里还是不信,病人都是喜欢这么自欺欺人,他以前自以为别人是这样,谁知道郁止竟然也是这种人。
他不鄙视,但是很担心,怕郁止这样的行为会让他生病也不去医治,郁止越说没病,他越是要请大夫来瞧瞧。
他自然知道郁府中有府医,可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府医便是不能请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请孙大夫来。”说罢,转身就要穿衣出门。
郁止赶紧抓住他,“不用请。”
他头痛欲裂,实在不想让人家大夫白跑这一趟,更不想让人家笑话,不过是正常的生理发育,却以为是生病,紧张兮兮地请来大夫。
虽然是沐云里干的,可这名声注定会落在他身上。
沐云里皱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要不高兴了。”
赶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郁止率先道:“我有办法让它恢复正常。”
沐云里一愣,睁大眼睛,半信半疑道:“真的?”
郁止无奈点头,“真的,不信你等等。”
有了这话,沐云里果真不急着去找大夫了,但他也不知道郁止要他等什么。
下人们把水抬出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另一桶水没用,默默抬了出去。
沐云里等啊等,结果就等到郁止自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坐在床边安静看了起来。
沐云里:“……”
他紧张地凑到郁止身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郁止:“……”
沐云里走来走去,“你别这样啊,不想看大夫就不看嘛,我把症状跟大夫说一说,问一问,再抓点药,人家也不知道你是谁。”
郁止:“……”
“喂,你到底听没听见啊?”沐云里忍不住想抓着郁止的肩摇两下。
“安——静——”有这人在,郁止清心咒也念不下去了,揉了揉额头,想着要不要把这人给打发走,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沐云里还记着他的“病”,没结果之前不可能离开。
思来想去,郁止只能无奈拉着沐云里躺上床,“困了,想睡一觉。”
沐云里想起来,“那你睡啊,我不困。”
他不喜欢午睡,有时午睡也是陪郁止,但今天他没心情睡,还担心着呢。
郁止磨了磨牙,艰难轻笑一声,“我就想跟你一起睡。”
听他说软话,沐云里心中熨帖,也不想拒绝了,“那好吧,你可要记得,这是你求我的,我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答应的,我才不想睡。”
“嗯,求你。”郁止什么也不想,只想这人安静一会儿。
两人躺在床上,郁止是真想睡一会儿,醒来估计也差不多了。
可沐云里也是真不想睡,他想着郁止的身体变化,心中担忧不减。
怎么会呢?
怎么就病了呢?
他掀起被子和衣服,看了看自己的,戳了戳,没问题啊。
唉,要是这病很严重,那他怎么办啊?他才想跟郁止成亲诶。
怀着担忧,沐云里转身抱住了郁止,舍不得松开,秀眉微蹙,明显还提着心。
身边有熟悉的味道,郁止睡得很安稳,然而醒来时却很突然。
“郁止!郁止!”
感觉自己被人摇晃,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中毫无防备,郁止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怎么了?”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沐云里双眼发红含泪,满脸担忧焦急,茫然无措的模样出现在眼前,郁止当即精神了些,忙起身握住沐云里的手,拍了拍。
“出什么事了?”
沐云里咬了咬唇,半晌,才声音难过,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你那个病……还会传染的吗?”
郁止:“……”
第260章 郎骑竹马来10
“怎么办?我们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它它它还不下去,怎么办啊?”
“不行了,我我我……我想出恭!”
沐云里满脸焦急,惊慌失措的模样,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还会以为发生了怎样的大事,然而知晓前因后果的郁止只想默默扶额。
这傻子……
“别动。”他按住想要下床的沐云里,对方身上还身着一件里衣,虽刻意遮掩,却依旧能看见身体异样的部位。
睡了一觉,郁止已经恢复正常,不过沐云里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体情况上,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你做什么?我还得快点请大夫,这可耽误不得!”沐云里见郁止还要阻止自己,有些焦急地说。
郁止却依旧握着他的手腕,两人肌肤相贴,挨得极近。
“你真想知道?”郁止眸色渐深,定定看着沐云里。
沐云里不知道,沐云里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找大夫,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
他慌忙要下床穿鞋,却被郁止猛地拉着重新躺在床上。
“你到底干什么呀?”沐云里拧着眉,他有点生气了,生病这么严重的事,郁止竟然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点也不注意身体!
郁止按住他,“你不是想要治病吗?我有办法。”
他忍者无奈和笑意,低头在懵逼的沐云里耳边说了句:“只要你悄悄的。”
“……也乖乖的。”
薄被一掀,将两人的身影遮住,里面时不时传来些许异样的声音,不过很快又会消失,窸窸窣窣的动静并未惹来外面下人们的注意。
这个初秋的午后,沐云里跟郁止一起探索年轻身体里的奥秘,那是他从前从未涉猎过的范围。
从前偶然听见的一知半解的只言片语,在今日终于有了准确的概念,再也不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不知过了多久,被褥下终于渐渐停息,一只修长的手将被子往下拉,露出两颗被薄汗浸湿的脑袋,长发散落在床上,郁止单手简单梳理了一下,随后翻身下床。
“取炭火来。”郁止背着手,对门口的下人吩咐道。
“是。”
这个天生火,实在不合时宜,但小厮却半点疑问或者异样也没有,态度恭敬地执行郁止的命令。
关门后,郁止转身回了室内。
抬眼一看,便见沐云里还埋头在床上,没有动弹。
他勾唇轻笑一声。
沐云里听见了,全当没听见。
炭火被端来,下人出去,郁止将两张不堪的手帕丢进火中,没一会儿便烧了个一干二净。
让人将它撤走,又开窗散了屋中的热气,以及那若有似无的不知名气味,阳光倾洒在床上,照得沐云里再也没法继续装死。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面上的薄红却没散下去多少。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一刻。”
“我要回去了,你、你早些休息。”沐云里穿衣的动作看着正常,可暗扣却错位还不自知,显然平静的不过是表面,内心如何波涛汹涌无人得知,
郁止挑眉一笑:“这么早?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沐云里不搭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搭理。
见他真要走,郁止也不逗了,认真叮嘱道:“你还小,虽然身体一直健康,却也不能胡来,如果想……记得先来问我。”
沐云里心说来问你干什么?让你帮我……刚才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脸顿时一红,忍住心中想要吐槽的冲动,沐云里飞快系好腰带,“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转身回过头,怀疑地质问道:“对了,明明你跟我一样大,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他怀疑这人是不是背着他干过什么坏事了,以前他好像听说,有些人家中,在十三四岁时,就有了暖床的丫头,从前他以为暖床就是字面意义的暖床,可现在看来……这个词或许还有其他意思。
他几步上前,与郁止面对面,“我可告诉你,你是我的人,不许跟其他人胡来,任何人都不可以!”
郁止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可我似乎还没答应你这话。”
沐云里咬唇,“不行,你得答应,现在就答应!”
“为什么?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郁止摆出一副利益至上的态度,就差没明摆着让沐云里来贿赂他。
沐云里皱眉想了想,“你不喜欢我?不喜欢跟我玩吗?”
郁止垂了垂眼眸,故作迟疑道:“可是……我听说成亲娶妻后会更好玩,”
“我们也可以!”沐云里坚持道。
郁止唇角微扬,实在没忍住露出笑容,“这可不一样……”
话音未落,就被某人按住肩头,唇上落下一处温软,空气凝固,时间冻结,唯有窗外的枝头的鸟鸣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仍在响动。
沐云里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稀少,唯一知道的一个,还是从前他听同窗聊天时听来的。
如今在郁止身上有样学样,却只知道唇对唇,接着来要如何,能如何,一概不知。
郁止双睫颤了颤,想着今日教的东西也不差这一样。
正想要继续,沐云里却在双唇感觉到些许湿润的触感时迅速撤退,仿佛触电一般,转身飞快逃窜,离开时虽心慌意乱,却还不忘提醒郁止:“反正……反正你答应我了!反悔是小狗!”
郁止忍俊不禁,转身要进内室换衣梳头,视线却在无意间瞟到刚才忘记烧的纸篓。
郁止:“……”
光顾着教那小子青春期知识,忘了让他赔这画了。
*
沐云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郁止哪儿回来的,反正当他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将军府,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升了上来,像发烧,却又和发烧明显不一样。
“怎么就这样了呢……”
沐云里暗暗嘀咕,他觉得自己太蠢了,全程被郁止牵着鼻子走,明明他们同龄,怎么就他懂的那么多?
一定是他偷偷练习了!
对!一定是这样!
跟谁练习?想到郁止或许跟别人也做过这种事,沐云里就恨不得把那人找出来抄了对方祖宗十八代,再把郁止给阉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沐云里心里还是相信郁止更多,一定是他天赋异禀。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再也比不过郁止?
回想今日的过程,自己被对方任意摆布,郁止却一本正经,半点变化也没有,沐云里便心中羞愤,脸红不已。
不行不行,人家天赋异禀,他还天道酬勤呢!只要肯下功夫,他一定能够反超郁止,到时候就是郁止在他手里欲、仙、欲、死!
幻想着那画面,沐云里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迷之笑容。
夜晚睡觉时,躲在被子里笑出了声。
*
明德书局的掌柜正打着瞌睡,此时正值傍晚,无论是街上的行人,亦或是书局里的客人都在减少。
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关门回家吃饭,掌柜想着家中的炖肘子,肚子便有了声响。
“小魏,隔壁街的烧饼摊关门了吗?去帮我看看,如果没关,就帮我买一个烧饼回来。”
“好嘞!”伙计接过掌柜给的铜钱,笑着便跑出了门。
然而还没走两步,便被吓在原地!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有官差巡逻的,马上就来了!”颤抖的声音吸引了掌柜的注意。
掌柜睁开眼,抬头看去,顿时一惊,身子迅速坐直!
只见眼前是个用黑衣黑布将自己全身包裹住的年轻人,只露出一双看着不像坏人的眼睛,还有点矮,正脚步坚定,不偏不倚地朝着掌柜走来。
可眼睛不像坏人又如何?就凭他这身打扮,谁敢说他不是坏人?!
伙计被他吓得不敢出门买烧饼,飞快进店,躲进掌柜身后,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个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黑衣人!
黑衣人来到掌柜面前,抬手便是一锭银元宝拍在桌上,“把你们店里最畅销的书都拿出来!”
掌柜/伙计:“……?”
其他买书的人:“???”
虽然满心惊疑不定,可到底松了口气,看样子,这黑衣不像是来捣乱杀人做坏事的。
可是,既然不是做坏事,那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做什么?
掌柜小心翼翼道:“客官……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只要您说,我这儿有就一定给您!”
“就是那种书……”黑衣人凑上前,声音低低地说。
“哪种?”掌柜没听明白。
“就是……那种啊……”黑衣人声音低沉道。
掌柜有心还想问几句,结果低头就看见对方刚才用银子拍过的桌面,已经裂了好多缝!
掌柜:“………………”
他扬起笑脸,热情洋溢道:“哦哦,是那种啊!您早说嘛!”
他一拍身后还在发抖的伙计,“小魏,去,把这位先生可能喜欢的书都拿一本过来!”
小魏连滚带爬跑去拿书。
黑衣人站在柜台前动也不动。
不过片刻,小魏便抱着一摞大大小小的书来了。
掌柜热情地对黑衣人介绍。
“客官您瞧,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本之一,上面的画是风月先生画的,这一本可价值千金!”
“还有这本,画得虽然没有上面的精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本是故事写得好……”
“这本的原型是云柳院的知琴姑娘……”
“好了好了,我都要了,这个够不够,不够我还有。”黑衣人懒得听这掌柜唠唠叨叨继续说,一把将所有书搂在怀里,不耐烦道。
掌柜赔笑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您慢走!”
等看到那黑衣人消失,掌柜才终于松口气,抹了把额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如今采花贼都这么明目张胆了!”
茶楼三楼,临街的包厢窗户大开,一人坐在窗边,将方才书局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郁弟,在看什么?”
陆禀谦进来,便瞧见郁止往下看的模样。
郁止眼睫微垂,抬手关窗,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青天白日,傻子有点忙。”
陆禀谦:“……?”
*
沐云里把所有书摆在桌上,一本本看过去,打算挑能看的。
然而一连拿了几本都是男女的。
看来看去,他半点感觉也没有。
翻找一阵后,终于找到了写龙阳的,沐云里跟着看了一些,然而身体依旧无动于衷。
怎么这些都不行?
难道是他白天闹过,身体不允许了?
明明白天还好好的,郁止……
想到那人,某些画面便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里,一直沉寂的身体顿时有了反应。
沐云里:“…………”
合着他这东西就认人呗?
*
发生在郁止院子里的事很少能传出去,尤其是郁止院子里的下人都不知道。
这个秋日,两人迎来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青春期。
郁止还好,没什么影响,沐云里就不行了。
少年总是对许多新奇的东西产生好奇,自己的身体也不例外。
沐云里沉迷于探索自己的身体变化,有一点变化就会拉着郁止商量讨论。
而那日发生的事,有了第一次,便也不可避免地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沐云里仗着身体好,年纪轻轻有些不知节制,郁止劝了几回都收效甚微,不得不威胁道:“你若是伤了身体,我便不要你了。”
哪知听见这话的沐云里非但没有害怕担心,反而双眼一亮,激动地看着郁止:“你的意思是答应跟我成亲啰?”
郁止:“……”
“快说,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沐云里好不容易抓住他一回,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见郁止不说话,便抱着他的胳膊摇晃。
郁止按住自己差点散架的胳膊,无奈道:“是是是……你注意点儿。”
沐云里洋溢出胜利的笑容,“好,都听你的!”乖巧的模样看着听话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温柔小可爱。
郁止无奈摇头笑笑,也不再故意拖着逗他。
两人相处恢复正常,却比往常更亲密许多,主要体现在每日形影不离,随时随地看着对方傻笑,偶尔一个对视,目光便能腻死别人。
不过,其他人对此接受良好,如果有人提出来,其他人还会说,他们本来就亲密嘛。
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唯有偶然看见的沐明欢心跳得厉害。
她那个傻叔叔,该不会真的拉着长生哥哥要成亲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沐明欢便忍不住胆战心惊。
然而她也不敢去问沐云里,说好的那天她没见过他,那她怎么能主动问呢?
这要是事发,那可怎么办?她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了祖父的怒火。
可让她老憋着也难受,她只想知道沐云里和郁止到底关系有没有变化,多余的她不敢做,只能在郁止来将军府时,暗中偷窥二人,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这太难了,沐明欢跟了好些天,除了两人关系升温,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啊……所以她当时为什么要嘴贱?!
内心咆哮,面上淡定,沐明欢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最近欢丫头倒是总爱找她小叔叔玩。”沐云里的大嫂笑着道,“也对,等你日后嫁了人,便再没有这机会,趁着还有时间,多相处也好。”
沐明欢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郁止和沐云里方向,便发现她那小叔叔嘴里还在吃着糕点,一边小声跟郁止说着什么话,似乎是这糕点味道差了一点,而郁止便静静听着,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见她看过来,郁止也回望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沐明欢下意识收回视线,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长生哥哥的目光有点令人害怕呢。
能跟长生哥哥这么聪明的人相处得这么好,还是这么多年,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说明她小叔叔也挺厉害的?
*
早恋加偷偷恋爱的感觉是美好又刺激的,郁止还挺享受这种感觉,要说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沐云里太放纵。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想法,整日钻研房中术,似乎是试图在这上面打败他?
郁止哭笑不得,若真想赢,他可以努力让对方“赢”,可沐云里偏偏也不说,只悄悄进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图册书籍。
不过有郁止在,沐云里想要实践的想法就别想实现,顶多也就练练手上功夫。
可就这,郁止都很少让沐云里得逞。
“郁止,你就老实告诉我,你的身体是不是太虚了?”
沐云里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频率,和郁止的做对比,这个想法很早就存在了心里,直到今日才问出来。
郁止:“……”
“我身体很好。”
沐云里那表情一看就知道他不信,“我问过大夫了,他说适当的放松对身体有益无害,像你那样憋太久才对身体不好。”
“你就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郁止的重点是:“你还问大夫?”
沐云里:“……我、我偷偷问的。”
自然又是黑衣人出场,天知道当他夜间敲响医馆时,差点没把人家大夫吓得喊救命报官。
毕竟,任谁看见一个晚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来医馆,想到的都会是什么坏人,自己是不是牵扯进了什么阴谋里。
总之,绝不可能是有的人深夜求医问药。
当得知最不可能的那个才是真相,也不知人家大夫心中骂了沐云里多久。
“诶,你就让我帮你吧,我跟你说,真的很舒服的。”沐云里凑到正在写字的郁止身边,再次诱惑郁止。
郁止写完一个字,停下手上的动作,“你挡着我了。”
沐云里磨了磨牙,哼了一声,“算了,不要就不要,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说罢,他便自顾自躺在榻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画本。
可郁止能感觉到,对方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当作没看见,继续做自己的事。
傍晚,到了晚饭时间,沐云里却还没有回去的迹象,郁止不禁问道:“今晚不回?”
“你不想我留下啊?哪有你这样的!”沐云里先倒打一耙,倒让郁止不好说送他回去的事。
既然不回,夜里自然是一起睡,左右这事在以前也常发生,无论是郁家还是沐家都不觉得奇怪。
倒是郁止总觉得沐云里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似乎在酝酿什么。
想了想,郁止指着已经让下人铺好的软榻道:“天冷了,我们分开睡。”不管他想干什么,把人分开就是了。
沐云里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抿着唇,散发着冷气去了榻上。
郁止微松一口气,吹灭烛火,上床入眠。
他不喜欢点香,长期用香侵染身体并不好,可今夜有沐云里,担心他睡不着,郁止便点了安神香,希望他睡得好些。
安神香的香味很快飘散了满屋,嗅着这香入眠,郁止很快睡了过去。
而在他睡着后,原本安安静静的榻上终于有了动静。
沐云里取出塞着鼻孔的手帕,拍了拍胸口后怕道:“还好还好,差点睡着了!”
他今日下午可是专门睡了一觉,便是为了今晚夜里的活动,等了那么久,才不能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至于郁止会不会生气……等他醒了再说吧。
他小心翼翼下榻,怕发出声音,连鞋都没穿,蹑手蹑脚来到郁止床边,前后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观察哪里更容易悄悄上床,还能不惊动床上的人。
郁止睡眠不深,有什么动静很容易醒来,可他的雷达对沐云里几乎免疫,对方和其他人属于两个不同的范围,他对其他人警惕,对沐云里却免疫,即便是被对方爬上床,他也只是微微蹙眉,翻了个身,并未惊醒。
“郁止……”
“郁止?”
用气声轻喊,等待片刻,床上睡着的人仍旧没什么动静,沐云里悄悄勾起唇角。
自以为爬床技术高超的沐云里还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钻进郁止被窝时偷喜的模样像偷吃黄油的老鼠,解人衣带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与星星一同围观了今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