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把最后一口粥送下腹，依旧没有填满胃中的虚无，咂咂嘴意犹未尽，发起了呆。
老医生收拾起碗筷，准备离开时一并带走。
陈拾目光追随对方动作，突然幽幽问道：“请问一下，什么是CG救治？为什么还晕着就能判断我一定失忆，需要进行记忆移植？”
老医生抬眸，眼睛里布满迷茫：“我……不知道。”
哇！我失忆还是你失忆啊！
陈拾不禁气笑了：“救我的时候什么都知道，救完就都忘了？那个蝙蝠怪啃掉一颗脑袋之前，你还跟那颗脑袋的主人交代我的救治过程很成功？还说一小时后可关闭维生系统？”
“不是我救的你。”
陈拾眉头轻轻拧起，对现在这种情况没法掌控。
老医生回视他，态度十分诚恳：：“我不知道什么是CG救治，也不知道你之前伤成什么样，更不知道记忆如何移植……我只是看到了你的治疗信息，顺口说了一下而已。你是当天凌晨从研究中心转过来的，医院只是提供维生系统和后续照管。”
“我……”陈拾欲言又止，突然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内心的仓惶。
老医生说道：“医院的很多医疗器械，都是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就比如维生系统那台机器，共有6种营养液和13种维生素液，两根探测针分别连接皮下脂肪和静脉血管，即时判断病人缺乏什么需要多少，在稀释后将液体通过注射针管推进人体，维持生命。”
陈拾算是听明白了，他在医院病床上醒来的前一刻，老医生只是例行查房而已。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那记录上有说明我是‘脑壳出走’这种重伤吗？”
“脑壳出走？”医生摇摇头：“治疗记录只有‘左顶骨严重缺失’一项。”
那监察部的人还……挺幽默。
“那……那为什么……”陈拾激动地跳下沙发，把头凑到老医生面前，“我3月12号重伤，3月14号凌晨就被转到医院，为什么我的头盖骨摸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伤疤，头发也都还在？”
老医生沉默了，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像你这种被研究中心救治之后送到医院来的人不在少数，我们习惯了，也麻木了，从来不会去问——为什么？”
还是那个答案：不知道。
陈拾蔫儿了，重又陷回沙发。
一个记忆满目疮痍，一个记忆蓝天白云，可他却连自己来自过去还是未来都无法确定……
老医生又叮嘱几句，两人这才道别。
可门一开，门口站着的除了卫兵，还有莫宇。
老医生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莫宇则翻着白眼往里挤：“里面的人出来了，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耽误了洛执事用午餐，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卫兵无奈，只得把他放了进来，反正他也不敢敲里面那个办公室的门，还不是得等着，区别只在于是走廊里等还是会客室里等。
会客室里……
莫宇拎着饭盒，瞧见躺在长条沙发里打哈欠的陈拾，心底千万个不满因子升腾而起。
就是他，凭一己之力把执政庭的公信度拉到最低，还被全体城防军质疑，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压下群情激奋，他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睡觉？
“陈拾啊陈拾，你这回死定了。”莫宇斜睨过去，“你们总队长被关禁闭，不到72小时最后一分钟都不会放出来，而你，会直接被关进监察部地牢，关到一心想死！”
“哦。”陈拾悠闲起身，手掌交合，捏得指骨噼啪作响。
莫宇没来由心慌：“你做什么？”
“你讲话挺好笑的，想带你一起去，天天都有笑话听。”
莫宇彻底乱了：“你……你别乱来啊！执事和将军都在里间的啊！”
里面的门突然开了，将军的手按在把手上，洛克希的轮椅出现在门口，而更后面摆出一副嫉恶如仇面孔的则是桑槐。
莫宇几个滑步，就从将军身侧溜过，抢进去握住了洛克希的轮椅把。
陈拾翻了个白眼，又懒懒半瘫。
洛克希被莫宇推出来，一眼瞧见陈拾的样子，眉头深深蜷在一起：“作为一个城防军，怎么能如此没坐相！”
“因为我累啊，昨天一整天没吃没喝也没拉，没坐没睡没打屁，现在浑身乏力。”
论无赖，陈拾绝对能泼皮耍混到令绝大多数人恨之入骨又无言以对。
“小陈啊……”将军笑嘻嘻地走到近前，递过来一杯水。
陈拾腾地起身，双手接过，又乖乖坐下，这回不瘫了，也不坏笑了。
将军露出一副玩笑似的神情：“我们商议，总还是要派个人去比邻岛调查一下，你看……谁带队最合适？”
“我？”陈拾指指自己鼻尖：“我一个小组长，发表的意见有意义吗？”
他边说边把目光扫向洛克希和莫宇。
莫宇正在替洛克希开饭盒，却被后者一摆手接到腿上放着，心情不好连饭都不想吃……
将军还是笑着：“诶……说说嘛。”
陈拾正色道：“我推荐机甲护卫队总队长林森。”
将军一挑眉：“不是还关着禁闭呢嘛。”
“也是。刚才莫秘书还说要把我们总队长关到72小时的最后一分钟呢。”
洛克希“哼”了一声，莫宇瑟瑟发抖。
陈拾又道：“那不然，监察部部长涂海？”
“小陈你又忘了，他枪杀同僚卫十二，被我下令关押在监察部地牢。”
“哦哦哦，对对，我犯迷糊了。他已经是一条把执行政令刻进骨子里的狗了。”
两人一唱一和，不留半分情面。
“陈拾！”洛克希一声怒吼，右手重重拍下，毫无意外又拍到了挡板——他的轮椅还没有安装右扶手。
手掌吃痛，洛克希咬了咬牙：“别装傻，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去比邻岛。”
一开始就直说多好，非得试探来试探去？
“不想去。”
陈拾悠悠摸了摸肚子，又是一副懒散样，却盯住了洛克希的饭盒。
“饿了。”
洛克希先是一愣，继而阴恻恻一笑：“你不会想吃的。”
陈拾警觉起来：“我当然不想抢您的食物，我只是饿了而已。”
洛克希却将饭盒递给莫宇，示意他送到陈拾面前的茶几上。
既然是拱手相送的，陈拾自然不会客气，可打开饭盒第一层，他愣了，又打开第二层，他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