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鳖!你才是异兽!你全家都是异兽!
严忠分明从少年怀中的猫眼睛里看见了愤怒。
眼看着怀中的阿润想要冲出去挠人,徐灵鹿连忙安抚,摸了两下它的脑袋,一条条的回答严忠的问话:“我叫徐灵鹿,是从灵台山饮翠峰来的。”
“来云京城是为了寻亲,至于我怀里这只嘛……”徐灵鹿掐着阿润的前爪根,将它举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喵?嗷?”阿润猫脸懵。
“不是什么异兽,只是一只小猫咪,啊,你们可能是叫它狸奴。”说完阿润从他怀中转身跃到背后的书篓上再次缩成了一个毛球。
小猫咪的肚子,怎么能白白给这么多人看!过分!
严忠遭到双倍美颜暴击,呐呐的回了一句,“哦,知道了。”竟没有继续后面的问话。
没出息!
坐在上首的魏镜澄轻咳一声,接口问道:“那你为何出现在灵雾山中?”
这嗓音微微低沉,但不过分,反而清越好听,徐灵鹿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才在进屋后,首次看清了坐在上首的那位大人。
魏镜澄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张几乎堆满了文书的条案,身着朱红色的官员常服,头发全部馆在乌纱帽中,而在帽子下面则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眼望过去,整个人像是一副利落的工笔画,每根线条都明晰的直入人心。
而此时那张脸上的剑眉微微皱起,寒星般的眸子,无比锋利的向徐灵鹿看了过来。
徐灵鹿毫不躲避的接下他的目光,笑了笑答道:“要从灵台山进京城的话,翻过灵雾山是最近的一条路了,所以自然要从那里走。”
徐灵鹿感觉自己似乎是出现了错觉,明明上首的人是坐着的,而他站着,但他总觉得看向那人时,需要微微的仰着头,他还特意低头确认了一下,魏大人所坐的位置确实和他一边高,没有单独的台子。
身材这么高大的吗?!身高对外宣称有1米75的小灵鹿默默腹诽。
“那你可知道,灵雾山近来被大雾封锁,频频出现异相,进山的人若是走进雾中,都会像这位老翁一样,先是感觉困顿,尔后就会产生轻微的晕眩,最终都因为无法止住困意,而昏睡在地,醒来时也是无一例外出现在下山的主路上,但你却能安然的穿过灵雾山,这是何道理?”魏镜澄的目光继续锁住徐灵鹿。
但徐灵鹿的答案众人都没料到,他甚至没有停顿和思考,就坦然的回答道:“嗯……现在知道了。”
“因为我是天师,这点雾气不用我出手,阿润就能解决。”
身后的毛球听到他的夸奖,从缩成一坨变成了乖巧蹲坐状,并且微微挺胸,猫咪骄傲!
看来,这好看的小公子是个神棍呀。
魏镜澄在心中做下判断,剑眉皱的更深了一点,但他面色依旧平静,没有沿着徐灵鹿的话继续向下发问,而是转换了一个方向,“徐公子说是要去云京城内寻亲,可知道亲人的具体下落?”
徐灵鹿毫无心机的从怀中摸出一张小纸条展开看了一眼,又塞回去,才回答他:“哦,师父说,我爹住在飞花巷一号。”
看来这位小公子,不仅是个神棍,还是个骗子!
魏镜澄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母妃说的对呀,长得好看的人最会骗人了。
飞花巷一号,正是当朝左丞相中书令徐正清徐大人的住所,魏镜澄整日与那老匹夫在朝堂上打机锋,对这个地址简直了然于胸。
可这位徐正清大人,可以说是人如其名,在一众官员中简直是一股清流,从不出入秦楼楚馆,家中也没有妾室通房,就只有一位正妻,不,确切的说是只有二位正妻。
上一任妻子身体不好,在生下嫡长子之后再无所出,过了几年没调理过来便故去了,徐正清大人这才娶了现在的妻子做填房,又得了一儿一女。
徐家的这两位公子,魏镜澄都是认识的,嫡长子徐俊华从小与他一起习武,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好友,如今正在关外驻守。
而嫡次子徐俊崇今年才入了翰林院做学士,因为长相不俗,性情温和,家世清贵又有些诗才,是云京城新晋的‘玉面郎君’,与许多文人都有交好,魏镜澄也曾见过几面,绝对不是眼前这个。
那位徐俊崇学士虽然长相不俗,但是要跟堂中这位徐公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意思。
所以,这位徐公子是徐大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便宜儿子?
严忠的精怪说虽然不靠谱,但怕是有一点说对了,眼前这位少年嫌疑很大。
魏镜澄打算将他之前说的所有事情一一对证一下。
灵台山确实是有的,饮翠峰也确实是修行者的圣地,据说多年前最后一位修行者中的大能,便是在饮翠峰得道的,那里地处偏远,一时不好查证,但另外两件事却很好查。
“徐公子既然说自己是一位天师,那可否展示一二?”魏镜澄凉凉的问。
徐灵鹿:忽然像个过年时被长辈要求表演节目的孩子。
“比如?”他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意落了下去,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怎么展示?现场抓鬼吗?可是上首坐着的这位魏大人一身紫气,哪里有鬼敢靠近。
“比如,喷个火,降个雨,打个雷,或者忽然让这屋中的家具抖动起来,让水杯里的茶水变成血红色……”严忠热心提议。
这题他会,他们村的那些神婆们,每逢月中的集市都会表演这些,看着可热闹了!
徐灵鹿忧心忡忡的向他看过去,艰难开口,“这位……官差,这种装神弄鬼的举动,切莫相信。”
“另外,若是家中有人生病,一定要去看郎中,其余手段都不可信。”
魏大人这位属下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万一再被人骗着喝点符水灵药什么的,彻底给整傻了怎么办?
徐灵鹿觉得自己有必要科普一下,让大家不要迷信,他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们天师一般来说,精通卦术,相术,风水堪舆,炼器,炼丹,术术或者阵法其中一门,都是正规的手段,不会喷火,也不能求雨,那些怪力乱神之事都是骗人的!”
“那这位徐天师最擅哪一门呢?”镜二了解到了魏镜澄的试探之意,继续追问。
徐灵鹿当然不好意思说他基本上全都精通,那位在饮翠峰得道的大能就是他师父,但此刻不做点什么似乎无法稳住眼前的局面。
他先是看向严忠,平静的开口:“这位官差,以后做事要多思慎言,你不久前才因为妄言失了财,还遭了血光之灾,今日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疑之色,他们同时想到了魏镜澄刚刚记在账上的那一个月月俸和十下板子。
‘难道他刚才听到了我们与魏大人的对话?’镜二在心中小声嘀咕。
“这位……大人,命途坎坷,幼年造逢大难以至于亲缘单薄,你常在暗处行事,出入要注意安全。”
这句话说的镜二彻底没了嘀咕的心思,他明面上是大理寺的官差,穿着和佩刀与严忠等人一般无二,只有魏镜澄和身边非常亲近的属下才知道镜二其实是影卫,专门负责在暗地里调查信息。
而且所有影卫都是年少失孤,孑然一身,这少年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难不成真的是看相看出来的?
徐灵鹿的本意是小露一手,好获取信任,让这些人早点放了他,好去城中找他那个便宜爹,下了一座山,又站了这么久,说实在话,他的身体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可他说了严忠身上发生的事,又点破了镜二的身份,反倒让魏镜澄的疑虑更深了。
这个少年怎会知道如此多的情况,是不是偷偷在背后调查他们了,是何居心?又有何目的?即便徐灵鹿和灵雾山事件没有关系,他也要盯紧了,查个一清二楚。
“那本官呢?”魏镜澄一边眉毛轻微的扬起,眼神更加锐利。
“王爵之命。”徐灵鹿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这位魏大人的面相有些奇怪呀,他又犹豫了片刻,最终顶不住那穿透力极强的视线,还是说了,“您最近红鸾星动了,可奇怪的是,您命中是无妻无子的……”
这是动了个寂寞呀。
“无妻无子……”魏镜澄淡笑着重复了一遍,左手的指尖来回的轻轻敲打在案桌上。
这小神棍可真敢说呀,连他也想骗,“那徐天师可有解法呀?多少供奉都好说,你也说了,我是王爵之命,这泼天的富贵,怎么能无人继承呢?”
下属们一时全部惊呆,不知该佩服小天师的胆量,还是该诧异自家大人居然先看了相,又去问改命之法。
“这是命数,没法解,多少供奉都没用。”徐灵鹿觉得自己的回答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过于残忍,于是又补了一句,“不过命数是会变的,也许碰上什么机缘,您的姻缘宫和子嗣宫就亮了也说不定。”
比如碰上一个像我这样穿越来的。
“好!那本官等等便是。”魏镜澄不置可否,嘴角的笑容带着那么点不好形容的意味。
接下来他要验证第二件事,“本官看天色将暗,飞花巷离此处尚远,我等刚好要下值回城,会途径飞花巷,既然徐天师帮本官和下属们看了相,不如就捎带徐天师一程如何?”
徐灵鹿:好耶,滴滴快马!
此刻,他已经站的很累了,正发愁要怎么进城。
本打算先在这里搭个顺风的小牛车,进了城门再租个马车过去,不料被抓住问话耽误了这么久,现在村里应该无人再去城里了,他可不想徒步走到城门口,等他走过去怕不是要深更半夜了。
徐灵鹿立刻感激万分的答应下来。
“镜二,你来带徐公子。”魏镜澄利落的交代了后续的事宜,其中包括严忠的一月月俸和十下板子。
众人:重蹈覆辙?!小天师竟算的如此之准!
在严忠的哀嚎声中,魏镜澄淡定起身出门,“回城。”
他要亲眼看看,这位漂亮的小神棍到底能不能走进徐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