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鹿跟在魏镜澄等一行人身后,到了临时的马厩。
滴滴快马虽然好,但是它没有上马石呀。
别人都是踩着马镫,抓住缰绳一个发力就能翻身跨上去,但徐灵鹿个矮,手臂也没有什么力气,扒拉的好几次,都是发力到一半,又顺着马身狼狈的滑了下来。
镜二的马是枣红色的,脸略长,前脸的正中间还有一道贯穿整张脸的白色毛发,导致它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嘲讽。
小天师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上马,枣红马也有些不耐烦,垮起个马脸,打了个响鼻,居高临下的看着徐灵鹿,好像在说,矮子加弱鸡,还想骑我!
镜二就站在他后面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这小天师上不去马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能多看几次是几次。
徐灵鹿正在思考应该如何上马,魏镜澄已经骑着马从马厩深处出来了。
他的马是纯黑的,比其余马匹都要高大一些,再加上他人也高大,这次徐灵鹿看他是实实在在需要仰着头了。
马上的魏大人和堂屋中是两副模样,恣意张扬了很多,徐灵鹿甚至觉得他嘴角的那抹浅笑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镜二,你帮帮徐公子。”马上的魏镜澄,撂下一句话,黑马便趾高气昂的从徐灵鹿身边跑了过去。
徐灵鹿随着那黑马带出的一阵风转过身去,还在憋笑的镜二忽然正色道,“徐公子准备好了吗?您可以把书篓抱在怀中,我帮您上去。”
总觉得似乎被嘲笑了,但是没有证据,徐灵鹿撇撇嘴,将书篓抱在怀里,接着感觉自己的腰被人从后面掐住,整个人被举了起来,放在了枣红马上。
镜二把徐灵鹿放好,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徐公子这腰着实是细了些,他竟觉得自己两只手就能圈住。
啧啧啧,难怪身体这么弱,连个马都上不去。
镜二的骑术非常好,又快又稳当,其间还一直能和徐灵鹿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要不是下马的时候再次发生了卡住下不来的情况,徐灵鹿甚至想给镜二一个五星好评。
于是只能再次依靠镜二托着他的腰,给从马上放下来。
徐灵鹿有点憋气的对魏镜澄一行人到了谢,看着他们骑马出了巷子,才抬手叩响了徐府大门上的铜环。
在他叩响铜环的时候,巷子另一边屋顶的青瓦上,稳稳的落下几个人,盯住徐府的大门口,正是刚刚才从巷子中出去的魏镜澄等人。
‘叩叩叩!’
铜环敲击在木门上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小巷中。
飞花巷因为距离皇城较近,里面住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便于上早朝,别看是挺长的一条巷子,其实也不过只有五户人家,又都是朝廷命官很注重隐秘性,所以这敲门声便显得格外突兀。
“门外的贵客稍等。”门内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传出来,“这就来了。”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稍后徐府的大门开启了一条缝隙,一个堆着油滑笑脸的中年仆役探出头来,“这位小哥,要寻何人?”
“我是来找徐正清大人的。”
徐灵鹿刚刚说完,那位仆役的笑脸‘啪’的一下就落了下去,“走走走,我们家大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说完就要把大门关上。
徐灵鹿手疾眼快的将一个小袋子一把塞进仆役手里,仆役轻轻的颠了颠,重新挂上笑脸,“小的帮您通传试试,您可有什么文书信物?”
徐灵鹿在心中,哇偶,这笑容的弧度居然跟刚才一丝不差呢,非常专业。
他从腰间的百宝囊中摸出一块鱼状的玉佩,递给仆役,“将这个交给徐正清大人即可。”
“好嘞,公子稍等。”仆役接过东西便转身回到府里去了。
‘砰’的一声,那扇黑色的大木门在徐灵鹿面前再次关的严严实实。
“看来大人是猜对了,这个小哥就是个骗子,徐府根本不会让他进去。”镜二趴在屋顶拍着领导的马屁。
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腰还那么细,身上也香香的,镜二看着底下那抹纤细又孤单的身影,心里默默感慨。
“灵雾山中的雾,会不会是他放出的某种迷烟?”一名下属发散思维说道,“他们自己人在进山前先吃好解药,这样就可以穿行无阻,而其余人都进不去,灵雾山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私人地盘,乖乖,这是要造反呀!”
“不可妄言,是不是想挨板子?”魏镜澄眯起眼睛,造反这话也能乱说。
“我看不像。”镜二反驳道,“自从灵雾山被大雾闭锁之后,共下了三场大雨,刮了五次大风,可是对雾气丝毫没有影响,什么样的迷烟能如此稳固?我看这雾不像是烟气,反倒像是……像是一个罩子。”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镜二的形容十分精准,寻常来说雾气都是流动的,但灵雾山的雾气浓度均匀,有雾的地方,雾气都是一般薄厚,没有雾的地方便是一丝雾气都没有,像是被人用刀整整齐齐的从分界线斩断了,而且风吹不散雨也浇不散,不像是气反而像是被人罩了一个坚固的罩子。
可是人怎么可能给山罩一个罩子呢?
“该不会真如严忠所说,是个精怪吧……”另一名属下说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严忠这十板子不会是白挨了吧。
他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动,徐府那两扇大黑木门,又在徐灵鹿面前打开了。
更加令人惊讶的是,此次出门来的居然是徐正清本人,他身后还跟着嫡次子徐俊崇和徐夫人陈氏。
徐正清手中死死的攥着一块玉佩,刚才徐灵鹿递给门房的那条活灵活现的鱼现在正严丝合缝的嵌在一圈涌动的波涛中,组成了一块完整的‘锦鲤戏碧涛’,正是徐大人手里这块。
“你可是俊溪吗?”徐正清大人约莫是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丝微颤。
“徐俊溪……”徐灵鹿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接着抬头对徐正清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师父说以前我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不过师父给我改成徐灵鹿了,这样更好养活,所以这位是爹爹吗?”
爹爹两个字一出口,徐正清身后的二人和趴在房顶看热闹的那一伙人全部愣在当场,还真是父子呀?!
陈氏满脸堆笑,上前一步,亲热的想要拉住徐灵鹿的手,“孩子跑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先进府里来,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徐灵鹿冲她笑笑,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陈氏伸过来的手,他面上带着笑意,眼睛确是冷的,一直在打量徐正清身后没有说过话的徐俊崇。
这应该就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了吧,年岁看上去完全与他相当,甚至徐灵鹿还要显得更小一些,看来他这个号称人如其名,正直清明的爹,也不是传闻中那般,起码这个便宜弟弟的来历就很古怪。
等他们四人各怀心思的走进徐府,那大黑木门再次关上,对面屋顶上才又窸窸窣窣的说起话来。
“还真是呀!”镜二感叹,“那要是这样的话,徐公子之前说的事会不会也是真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默默转头看着魏镜澄明显黑下去的脸色,红鸾星动,无妻无子什么的……啧啧啧有点过于刺激了吧。
而且今天他家大人居然在这个少年身上栽了两次,先是质疑人家是个神棍,结果人家看了三个人的相,起码前两个说的巨准,后来又质疑人家是个骗子,结果人家真的是中书令徐正清大人的儿子。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外界一直以为徐正清大人只有两个儿子,嫡长子徐俊华和嫡次子徐俊崇,这二人大约要差六,七个年岁,所以才传闻徐大人异常深情,第一任妻子近十年再无所出,身体也不好,可他坚持不纳妾室,等发妻亡故之后才不得已娶了填房。
可如果徐灵鹿也是徐正清的儿子,他看上去年岁和徐俊崇一般无二,那岂不是说,徐正清大人在第一任发妻还没有亡故之时,或者刚刚亡故之时,就和填房的这一位有了徐俊崇。
这哪里是深情,分明是个伪君子。
魏镜澄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他对身后的属下吩咐道:“镜一,我写一封文书,你亲自去驿站吩咐他们,加急送往西北军昭武校尉徐俊华手中。”
“文书送到之后,你便带几名属下轮班来飞花巷守着,顺便留意今日徐府大门口发生的事会不会流传至坊间,都是怎么传的。”
“领命。”
“镜二,你今晚就收拾行李,去灵台山饮翠峰,查查清楚,到底是哪座道观出了一位叫徐灵鹿的天师。”
“大人我能和镜一换换吗?”小天师那么好看,他也想天天盯,为什么要把他派去几千里外的深山老林,镜二觉得十分不公平。
说不准哪天还能假装偶遇一下,再带小天师一起骑一次马呢。
眼见着魏镜澄的目光如刀般就要切过来,镜二觉得自己全身的皮都紧了,不等魏镜澄再开口,立即应声,“领命!属下这就出发。”
说完他运起大轻功,奔向巷子尽头,找他的枣红马去了。
那马儿见他过来,嘲讽的打了个响鼻,仿佛再说:叱,色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