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五花肉酿鲜香菇软嫩多汁……
关月旖过去开了门。
祁俊赤红着两眼朝她扑了过来。
关月旖适时往后退了一步。
关春玲站起身,笑问,“小俊来了啊?”
祁俊刚刚才抬起的手臂又慢慢放下,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冲着关春玲说了声,“关阿姨好。”
关春玲温柔地问道:“吃饭了吗?一块儿吃点?”
祁俊呆了一呆,点头,“那麻烦阿姨了。”
关春玲转头吩咐女儿,“月月,去给小俊添碗饭。”
跟着,关春玲又问祁俊,“小俊你坐,来……和阿姨聊聊天,这段时间你和你妈上哪儿去了?”
祁俊却焦急地反问,“关阿姨,这些天你和月月在哪儿?”
关春玲道:“我们在省实一中啊!”
祁俊激动得不行,“不可能!你们根本不在那儿……我去过省十一中找过你们了!他们说,省十一中根本没有关月旖这个人!”
关春玲愣了一下,表情严肃地问道:“祁俊,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这着急地要找月月?”
祁俊也愣住。
他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他害怕被月月扔下不管吗?
但就像月月失踪前说的那样,她只是他的邻居、同学而已,难道还真的要为他的人生负责?
可是,没了月月,他根本无心学习!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
没有月月帮他制订循序渐进的复习计划,没有月月帮他把晦涩难明的知识揉碎了化解了一点一点教会他,没有月月的监督与鞭策……
他根本不行。
所以在月月失踪的这一个月里,他像疯了似的四处找她!
那天夜里,他发现月月家里没人,心里十分不安,捱着个的去同学家里找人……连男同学家都找了去,依旧不见月月的踪迹。
后来,他又跑去问刘老师。
刘老师告诉他说,关月旖去省十一中参加集训了。
祁俊不信,找许倩子要了钱,亲自去了省十一中。可省十一中拒绝他的探访,还说学校根本没这人。祁俊又惊又怒,认为学校把关月旖藏了起来,开始大闹。学校报了警,警察来调解,看在他也是这一届的高考生,这才没有追究,让他离开了。
祁俊回到桐叶镇,认为是刘老师欺骗了他,死缠烂打了好久……
在关月旖失踪的一整个月里,祁俊根本无心学习。
反倒是因为烦闷,他被许倩子拉去了县城,去歌舞厅跳迪斯科、喝酒,去游戏厅打魂斗罗,把钱全花完了,两人就去了火车货运站,想扒煤车回桐叶镇。
没想到煤车扒上了,可他俩跟错了方向,越走越远。
他们一路流浪,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县城。
许倩子看到几个刚放学的小学生,拿着钱去小卖部买零食,于是她抢走了小孩子的钱。
一连好几天,她如法炮制,终于筹到了回家的路费。
两人这才回到桐叶镇。
然而这一趟,就花掉了他近二十天的时间。
祁俊也想好好学习。
可当他一拿起书本,才惊觉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一拿起卷子,他就烦躁得想将试卷撕得粉碎!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终于得到了关月旖回来的消息。
所以他急急忙忙地赶了来,就想亲眼看看她。
现在关春玲的喝问,对祁俊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
祁俊这才意识到,是啊,他应该怎么面对月月呢?
关月旖盛好饭端了过来,放在桌上,又将筷子横在饭碗上。
祁俊的视线便紧紧地追随着关月旖。
关春玲继续问道:“小俊?你这么着急地找月月,是有什么急事吗?”
关春玲温柔的语气,抚慰了祁俊的焦虑与委屈。
“我、我就觉得……月月也没跟我说一声说走了,我怕她出事。”祁俊小小声说道。
关春玲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不还有我呢嘛!月月是我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让她有事的。”
关月旖一听到“唯一的亲人”这几个字,顿时笑得眼儿弯弯。
而祁俊看着关月旖的笑容,再次陷入怔忡。
他顾不得关春玲在场,低声说道:“月月,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关月旖大大方方地说道:“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躲你?”
祁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嫌我烦,不愿意再辅导我的学习了?”
“是。”关月旖承认。
祁俊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一脸绝望地问道:“为什么?”
关月旖还没来得及开口——
关春玲说话了,“小俊,是我让月月这么做的。”
关春玲一直惦记着女儿无意间偷听到陈晓霞和祁俊之间的谈话——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子是怎么想要算计她的月月的!
于是,此刻关春玲冲着祁俊说话的语气,也谈不上有多好,“我一直都在告诉月月,帮助别人,只能在自己不受影响、不受打扰的前提下。”
“小俊,无论是我帮扶你妈妈做生意挣钱,还是月月辅导你的学习……前提都是,我不能让你妈妈断了我的财路,我也不允许月月为了辅导你的学习,而影响她的未来。”
“小俊,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每一个高中生都不容易,尤其是你和月月、以及桐叶一中的所有的高三学生们,因为你们都是农村的孩子,家里人供你们上学都很艰难。”
“我和你妈妈更加不容易,因为我们都是单亲家庭,都是前夫没死也和死了一样……”
“我们辛辛苦苦养大孩子,还供孩子读书,不就是为了让孩子拥有一个好的前程吗?”
“小俊,我比你妈妈更辛苦,因为我养的是女儿。”
“我的未来全都押我的女儿身上,我关春玲绝对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在我女儿身上,你听明白了吗?”关春玲一字一句地说道。
祁俊哽咽道:“那我、我怎么办?”
“关阿姨,我怎么办啊……月月有你这么好的妈妈,我、我的妈妈却早早的就放弃了我!”
关春玲温柔地说道:“小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应该一早就体会到了。”
“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永远不要想着依赖别人。”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母亲,她会不会永远无条件供养你,你一早就知道答案。”
“你只是笃定了我的月月不会放弃你的学习,所以当她真的不在辅导你时,你才会感到痛苦……”
“可是小俊,依赖别人才能得到的东西,并不属于你。”
“以后,好好强大自己吧!你只能拥有你自己的东西。”关春玲说道。
祁俊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像条被抽去了筋骨的死鱼。
关春玲看了一眼女儿为祁俊添的饭,露出无奈的表情——以前祁俊来家吃饭的时候,月月总怕他吃不饱,会拿个大碗,一直不停地添饭,要把饭压得实实的,堆得高高的,就怕祁俊吃不饱。
现在?
月月就拿了个普通的饭碗,碗里还只松松垮垮地添了大半碗饭。
碗沿的一圈儿还留着空位呢!
关春玲又看了看桌上的两盘菜……
清蒸豆腐肉丸只剩下四五颗,好在紫苏辣炒黄瓜条还剩下大半盘子;
于是她挟了三粒肉丸放在碗里,又从盘子里扒拉了二分之一的紫苏黄瓜也堆进饭碗里,再将饭碗朝着祁俊的方向推了推,“小俊,吃饭吧!”
祁俊难受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半。
但饭菜的香气又唤醒了他。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关阿姨,然后捧着饭碗慢慢吃。
关阿姨做的饭真好吃啊!
关阿姨为什么不是他的妈妈呢?
美味的饭菜混着他湿咸的眼泪,被他尽数咽下。
吃完饭,祁俊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关阿姨”,便逃似的走了。
他不敢再看关月旖。
直到祁俊走后,关春玲才质问女儿,“是因为他一直这么疯,一直在纠缠你,你才要去的省实一中?”
关月旖点点头。
关春玲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其实关月旖今天去学校领准考证的时候,就已经从黄爱萍和刘老师、以及其他同学们的嘴里,得知了祁俊的疯狂。
大家告诉关月旖,自从她走了以后祁俊变成了怎么一副癫狂的样子。
祁俊整日整夜不睡,一一找到所有同学的家里去,去打听关月旖的下落;
黄爱萍是关月旖最好的朋友,大约是学生里被祁俊骚扰得最惨的人。
后来,祁俊被黄爱萍的爸爸叔叔哥哥给揍了一顿,这才消停;
刘老师是唯一知道关月旖下落的人,可祁俊按刘老师说的找去省十一中,结果没找着关月旖,回来以后在刘老师家里日夜不停地哭了一天一夜,直到刘老师的婆母被气晕了,祁俊这才消停……
本来关月旖回到家以后,想跟妈妈说说这事儿,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祁俊就找了来。
此刻面对妈妈的埋怨,
关月旖解释道:“早说了没用,只要没过高考,他就不会死心。”
然后她开始给妈妈上眼药了,“妈你想啊,他为了让我给他免费补习,还想跑去省城把我抓回来呢!幸好刘老师听错了,把省实验一中,听成了省第十一中学。”
“要不然啊,他要是真去了省实一中,岂不是又耽误我学习了。”
“妈,后天高考……我们必须防着他再使坏。”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不愿意相信,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变成这副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可女儿的猜测与推断也很有道理。
她只有一个女儿。
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冒这个险,让女儿出事。
关春玲郑重点头。
不过,关春玲突然看到女儿换了身衣裳,像是要出去的样子,赶紧问道:“月月你上哪儿去?”
“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去哪儿?你不怕在外头遇上祁俊啊?”
“不怕,大白天的他敢对我怎么着?妈你别问了,我去找唐小珊,一会儿就回来。”
“好,早点儿回啊!”
就这样,关月旖出了门。
不过,她不是真要去找同学,而是提前去前世她出事的那个仓库踩点去了。
却说祁俊离开关家以后,才发现已经没了去处。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熙攘街头,眼泪不停地流。
他没有家了。
也没有在乎他的人了……
为什么啊?
这是为什么呢?
现在他要怎么办?
他现在的水平……充其量也就只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什么保中专、冲大专……做梦!
天哪!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可以……至少考上中专,毕业以后得到一份国家包分配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
现在……
没有了,什么也没有的了。
祁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出了镇子,并且沿着铁轨走到了煤炭仓库。
桐叶镇不通火车。
但在距离桐叶镇不远的地方建了个大型火电厂。
发电厂发电,需要烧煤。
桐叶镇上有个大型仓库,专门存放发电厂的煤。
那铁轨归属电厂专用。
“呜——”
“况且况且——”
巨大的列车示警轰鸣声,令陷入迷茫的祁俊回过神来。
他急忙退到安全地带,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到了“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其实就是煤仓附近的一排平房里的一间空屋子。
这里以前可能是煤仓工人的宿舍,后来又用来当作杂物房,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桌椅床架子什么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整排房子全废弃了。
但,最尽头的那间屋子,因为屋子里空无一物,又因为门窗良好……
它成为了祁俊和关月旖童年的秘密乐园。
关月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儿。
祁俊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前段时间他也带着许倩子来。
所以,当他在这儿看到了席地而坐、环膝低泣的许倩子时,只是愣了一下,并不是很惊讶。
倒是许倩子,一觉察到有人来,她很紧张,
看清是祁俊以后,她才松了口气。
“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怎么了?”
二人同时发问,
同时沉默,
又同时长叹了一口气。
良久,许倩子才说道:“我跟我爸吵架了。”
还是老生常谈。
她爸问她能不能拿到毕业证,
她……应该是拿不到的。
她爸很生气,一开始说他和她妈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怎么生了个女儿就像个废物?后来又说起了关月旖,说桐叶一中四处宣传关月旖今年会冲击大专,最后又念叨起许倩子,说你怎么连关月旖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气得许倩子掀了桌,从家里跑了出来。
“你呢?祁俊,”许倩子酸溜溜地问道,“你日思夜想的小青梅回来了……你去找她了吗?”
祁俊半天没说话。
许倩子呜呜地哭,“我要杀了关月旖!我要杀了她!”
“她死了,我爸就不会成天念叨着她成绩好她乖……我成绩差我是废物了!”
“她死了,她妈会疯,这样我爸就不会一直想娶关春玲当老婆了!”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
祁俊突然说了句,“那你就杀了她吧!”
许倩子呆住。
她惊讶地转头看着祁俊,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在说什么?”
她只是在说气话啊!
谁还敢真的杀人了?!
祁俊喃喃说道:“后天就要高考了,你把她骗过来,关在这儿……等高考结束以后再放她出去。等她错过了高考……考不上,以后你爸还能说她比你厉害?”
许倩子目瞪口呆。
她有些慌乱,“这、这样真的好吗?”
祁俊说道:“当然不好——”
许倩子刚刚才松了一口气,
就听到祁俊说道:“因为——”
“就算她今年没有参考,复读一年的话,说不定准备得更充分,明年能考上更好的学校。”
许倩子呆了半晌,心道: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她爸对她不满意的地方海了去了,成绩不好又怎样,熬过这几天,她拿不到高中毕业证的事情成了定数,她爸也就自然而然接受现实了。
许倩子泄了气。
不料,祁俊又说道:“等她明年考上了好学校,你爸会继续嫌弃你……”
“将来她有了更好的去处、有了更高的成就,你爸更加会拿她来和你比一辈子!”
“许倩子,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你永远都会被她踩在脚底。”祁俊淡淡地说道。
许倩子咬住下唇,怒从中来,双手紧握攥成了拳头。
祁俊轻声说道:“所以,你把她骗过来吧!把她骗到这儿以后,可不能就只是关着她。你得打击她,让她从此失去高考的机会,让她永远也不能参加高考……”
说着,他垂下头,看着自己被纱布层层裹住的右手,轻声说道:“比如说,打断她的手,让她彻底残废!这辈子连笔也拿不起!”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还比如说……假装让人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成为声名狼籍的女人,让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只有这样,她才不敢出去抛头露面,她永永远远也不可能超过你。”
祁俊的面上露出了苍白惨然的笑容。
——抱歉了月月,
只有这样,你才会安心呆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女人。
只有这样,永远也不会有别的男人觊觎你,你永永远远只属于我一个人。
许倩子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许倩子被祁俊的话给惊住。
与许祁二人仅有一墙之隔的关月旖也惊呆了。
是的,关月旖已经赶到了这儿。
前世的经历,让关月旖已经事先知晓了明天晚上即将发生的事,以及时间、地点。
所以她本想赶过来,提前布置一下现场的。
没想到,许倩子已经呆在这儿了。
关月旖又心想,不如她就在这儿等着,等许倩子走了以后再布置。
没想到,祁俊居然也来了这儿!
关月旖更加没有想到,她还听到了从祁俊嘴里说出来的,那样恶毒又阴狠的主意!
那痛苦恐怖的事,一直是关月旖的噩梦:
高考前夜,许倩子找关月旖,惊慌失措告诉她,祁俊被人反锁在秘密基地里,怎么办?
关月旖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人——她妈妈和陈晓霞正在外头摆摊,可以告诉妈妈们,让妈妈们去找电厂负责人拿钥匙,就能打开秘密基地的门了。
许倩子又抛出了第二个深水炸弹:可是,我看到祁俊好像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要不你先去看看,我替你去找你妈妈。
前世的关月旖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镇少女,何况桐叶镇的治安风气一向很好。
她没有任何怀疑,匆匆从家里拿了些治外伤的药,又带了一把水果刀,赶到了秘密基地。
没想到,祁俊根本不在秘密基地里。
有六个年轻的外地混混躲在里面!
他们抓住了她,用铁锤将她的右手砸成了肉饼……
关月旖被痛晕过去,又被生生痛醒。
她找准了机会,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其中一个正准备剥开她衣服的混混推到了蜡烛上。
霎时间,空房子里一片黑暗。
关月旖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摸黑躲到了窗台下……
让她心如死灰的是,窗户被人从外头锁死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体能爆发,她突发奇想——能不能从房顶上逃出去?
她成功了。
可是,她失血过多,没能逃出太远。
她倒在了野地里。
直到第二天天亮时,挑着新收的蔬菜赶到镇上去卖菜的农民伯伯发现了她。
有人认出了她,把她送回家,妈妈哭天抢地的送她去了医院。
她自然而然错过了高考。
而她的右手,因为伤得太厉害……医生建议截肢。
她和妈妈都不愿意放弃,最终选择保守治疗。
右手的反复感染,让她痛不欲生。
事实是,前世直到死,关月旖的右手也没能恢复,那只手甚至看起来是畸形的。
关月旖复读了。
她忍受了一整年的伤口感染与难以忍受的疼痛,又日以继夜地用左手练习书写,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关于她的流言又开始盛传起来——有人说,去年她被六个混混伦坚,才会衣衫不整、浑身是血的躺在路边什么的。
关月旖崩溃了。
后来祁俊赶了回来,他说他相信她的清白,他会娶她,他想风风光光的娶她……
回忆至此——
关月旖闭了闭眼。
前世的她,被蒙在鼓里十来年……
直到十余年后才知道真相。
可就算这样,她也认为这件事的主谋应该是许倩子。
没想到……
没想到啊!
那个口口声声说想要风光娶她的男人,才是幕后真凶!!!
关月旖攥紧了拳头,无声地笑了笑。
——那么祁俊,这一世你就好好准备,接稳这个回旋镖吧!
关月旖很耐心地守在仓库外头,认真且仔细地听完了祁俊与许倩子的密谋。
又眼睁睁看着祁俊和许倩子离开。
她这才闪身进入仓库。
拿着锤子、螺丝钉在仓库忙碌了许久……
关月旖又离开了仓库,去之前她已经踩好点的地方,挖回了一尊约三十厘米高的夜游神石像,将之转移到距离秘密基地只有四五米远的地方。
她花了点儿时间将夜游神石像安放好,见天色不早,她害怕妈妈担心她的安全,这才匆匆回了家。
果然,关春玲已经在家里急得团团转。
见关月旖回来了,她才松了口气,埋怨道:“以后可不能回来这么晚了,吓死妈妈了!”
关月旖安慰妈妈,“嗯嗯我听妈妈的!妈我饿了,你做了什么了吃的,好香啊!”
她一下午干的全是体力活,能不饿嘛!
关春玲笑道:“今天看到有人卖鲜菇,我就做了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酿香菇!快尝尝。”
肉酿香菇的做法并不难。
七成瘦的五花肉剁成肉泥调好味,塞进去了蒂的香菇伞里,上锅蒸熟就大功告成啦!
香菇自带浓香与鲜甜,几乎不需要太多的佐料与烹饪技巧就能做得很好吃。
关月旖被饿得不行,这会儿见了肉酿香菇,高兴地笑眯了眼!
一口一个,吃得太欢了。
鲜香菇软嫩无渣,带着菇类特有的清香,而且肉质厚,还吸足了肉汤;
肉泥提升了香菇的鲜,香菇让肉也沾上了香……
美食仿佛拥有神奇的治愈能力,尤其是妈妈亲手做的美味食品,
不但让关月旖愤怒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也缓解了她干了一下午重体力活的疲劳。
吃到七成饱的时候,关月旖开口问关春玲,“妈,陈晓霞上哪儿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陈晓霞上哪儿去了,但妈妈自有她的情报网。
果然,关春玲答道:“她在桐花镇许培光的饭店里呢!你问这个干啥?”
关月旖道:“祁俊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陈阿姨不用回来照顾他吗?”
关春玲嗤笑了一声。
关月旖又道:“陈阿姨回来亲自照顾着祁俊……才能有人管着祁俊,这样祁俊可能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搞歪门斜道了吧?”
关春玲眼睛一亮!
“我明天一早就去桐花镇,把陈晓霞叫回来!”关春玲说道。
第21章 第21章 八零版的烤鱼更加香辣美……
高考前一天,关月旖在家里美美地睡一觉。
醒来后,她吃了妈妈留在锅里温着的早饭,去了一趟药店。
她乖巧地向药店阿姨问好,然后说:“……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太紧张,夜里睡不好,阿姨推荐一下助眠的药物好吗?不能伤身体,最好是保健品。”
“另外我妈妈最近气血不足,阿姨能推荐一下补气血的保健品吗?”
在药店阿姨的推荐下,她买了一盒安神补脑液和一盒红桃K口服液。
拎回家里以后,关月旖费了点儿心思,将两盒不同的口服液的标签对换,然后对换了盒子。
接下来,她去找同学玩儿了。
明天就要高考。
前段时间学校召开家长会时,建议家长在高考前一天一定让孩子好好休息,吃好喝好保存体力。
所以大多数同学都被家长拘在家里睡觉或者看书。
关月旖第一站去了唐小珊家,说服唐小珊和她一起出去找别的同学玩儿。
她年级第一的名头特别好用,唐小珊的家长压根儿不反对,只是笑眯眯地让她们赶紧回来;
于是关月旖和唐小珊去找了别的同学,然后再一起去找其他的同学……
就这样,到了最后,至少有七八个同学一起聚在崔浩家里。
这是关月旖有意而为之的。
崔浩的奶奶特别嘴碎。
前世关月旖被“轮坚”的小道消息,就是崔奶奶不知从哪儿听来,又传了出去,最终闹得尽人皆知的。
崔浩的妈妈见这么多同学来找崔浩玩,高兴坏了。
因为崔奶奶嘴碎爱造谣传谣,惹得镇上人家都不太喜欢和崔家人来往,崔浩的性格也由此变得特别内向、敏感。
现在看到崔浩那么受同学欢迎,崔妈妈忙不迭的去煮红薯粉来招呼大家吃。
关月旖看见崔奶奶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编草鞋,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关月旖笑了,故意神神秘秘地问大家,“哎,你们家长……那个了吗?”
啊?
那个是什么?
同学们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关月旖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崔奶奶,见崔奶奶迫不及待的微微抬高屁股,又微不可闻地抽走小板凳,往同学们这边挪了一米多……
关月旖忍着笑,小小声说道:“就是那个啊……那个啦!”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拜夜游神嘛!”
八十年代的小镇,封建氛围还是很深厚的。
什么男尊女卑,贞洁牌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些观念全都根深蒂固。
拜神祭祀就更常见了。
不过,高考拜夜游神???
这倒稀奇。
夜游神是何方神明?
——小镇有个习俗,如家里有夜哭不止的小婴儿,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哭泣的话,那就去桥洞之下、或树荫之下,只要是有个顶、能遮天蔽日的地方就行,然后贴张几份大字报,写“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儿,过往郎君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光”……
据说只要这么干,家里的夜哭儿慢慢就不会再在夜间哭泣了。
这“郎君”指的就是夜游神。
他们和日游神一样,服从五帝管辖,职责就是体察民间疾苦。
可以说,日游神、夜游神应当算是地仙之中法力最低微的吧!
拜他们真的有用吗?
关月旖小小声解释,“我妈说,拜别的神明……例如观音菩萨或者文曲星君也不是不行,可你们想想,全国有多少高考生,菩萨和星君顾得过来吗?”
“倒不如拜拜夜游神,一来夜游神众多,二来平时没人拜他们,我们拜了,他保佑了,而且还专保佑我一个,总比菩萨和星君顾不过来的强!”
同学们面面相觑。
不过,大家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毕竟拜神这种事儿,都是家长干,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关月旖也不在意同学们有没有听进去。
她的目标是崔奶奶。
只要崔奶奶在意就行了。
果然——
一旁的崔奶奶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关月旖又提点了一句,“我妈是去电厂煤仓后面空地那里,向夜游神神像叩拜的。”
“那里的夜游神最灵了!”
“我妈还带了三果三香去的呢!而且听说啊,一定要在高考前的半夜时分去,要当着夜游神的面,在心里把愿望许下,才能实现……”
唐小珊奇道:“高考前?那岂不就是今天晚上了?”
关月旖点点头。
她冷眼瞧着崔奶奶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大约是想和关春玲竞争一下果品与香烛的多少?
关月旖这才放下了心。
在崔家吃了红薯粉以后,同学们各回各家。
关月旖害怕崔奶奶不经事——万一这次她真的守口如瓶,偷偷一个人去拜了夜游神,没有嘴碎告诉更多人,那可怎么办?
于是,关月旖又去找了其他的同学,最后大家又一块儿去张建军家。
张妈妈和崔奶奶是一路人。
关月旖依瓢画葫芦地又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回了家。
妈妈已经回了家,正在做午饭。
关月旖去厨房给妈妈打下手,“妈你回来了?还顺利吗?”
然后又“哇”了一声,欣喜地说道:“今天吃鱼啊!”
关春玲笑了,“我出马,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毕竟陈晓霞一直在学我嘛!”
是的,关春玲今天一早去了桐花镇找陈晓霞。
一见到关春玲,许培光眼睛亮了,陈晓霞慌了。
关春玲当着许培光的面埋怨陈晓霞,说孩子要高考了你也不回来照顾……
陈晓霞还没吭声呢,
许培光赶紧说对啊对啊,女人就是要贤惠一点,好好照顾孩子嘛。
不得已,为博一把好名声的陈晓霞只好气呼呼地跟着关春玲回来了。
“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关月旖问道。
刚才她回来的时候,经过楼道,祁家可是冷冷清清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关春玲抿嘴笑道:“满世界找她儿子去了!她憋着气在,不是很想回来管她儿子,但这不是被我架着火上烤么,她没办法……一会儿啊她要是找着她儿子了,估计母子俩得打仗。”
“打仗就打仗,我啊巴不得他俩打得狠一点,进医院最好!”
“这样他们就不会来找我孩子麻烦了!”
说着,关春玲又叹气,“还好你上次听到他们那样议论你,咱们躲开了,才过了一个多月清清静静的日子。虽然费了点儿钱,但只要对你的学习是有帮助的,那钱就不算白花。”
“诶,也可惜,那会儿你是偷听到的,咱们明面上又没证据。就算想警告他们啊……咱们也不着由头,这样的事,报警也不会有人理的。”
“现在妈只希望你能顺顺利利地考完,然后咱们赶紧躲起来,再也不让这些疯子找到我们……”
关月旖笑道:“妈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儿的。”
因为,她会用祁俊的方式,来回报祁俊。
他想要毁了她,
最终只会毁了他自己!
“妈,这鱼你打算怎么做啊?”关月旖转移了话题。
关春玲道:“这是鲤鱼,清蒸不好吃,我打算拿来红烧。”
经历过后世的关月旖知道,妈妈嘴里的“红烧鱼”,做法很像后世很受大人喜爱的烤鱼。
但烤鱼是先烤,再上锅加汤煮;
她妈妈的第一步是先把处理好、对半剖开的鱼裹上调过味的面糊糊,下油锅炸,然后再放水煮,下点儿豆腐、花椰菜之类的配菜一块儿煮熟。
午饭时分,关月旖吃到了香辣美味的烤鱼。
由于鱼是先裹了面糊糊炸、然后又煮,所以口感特别丰富。
一入口,先吃到被炸酥、但被煮软的面糊糊,又香又脆;
然后能咬到被炸得脆卜卜的鱼皮;
鱼皮之下才是软嫩多汁的鱼肉……
而妈妈调的酱汁就更好吃了!
香辣口的,但考虑到女儿明天就要上战场,就没做得太辣,甚至还放了点儿红糖调味。
关月旖吃得眉开眼笑。
吃完饭以后,关月旖拿出了已经调过包的安神补脑液和红桃K口服液,向妈妈解释了一下功效,又道:“妈,你需要补气血,我需要助眠,我们现在就吃!”
然后她递了一支红桃K口服液(实际是安神补脑液)给妈妈,
她自己则拿了一支安神补脑液(实际是红桃K口服液),咬着吸管喝了。
关春玲道:“你妈妈的身体好得很!才不用补气血,你自己吃!两样都吃!”
关月旖不同意,“不行不行,我一支妈妈一支。”
她撒娇弄痴地非逼着妈妈吃了。
这么做,是为了确认一下安神补脑液是不是真的管用,是不是真的有助眠的效果。
半小时以后,关春玲困得直揉眼睛,“哎哟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困啊!”
关月旖高兴了,“妈,正好我也想睡午觉,我俩一块儿睡吧!”
关春玲也没拒绝。
于是母女俩一块儿睡了。
本来呢,关月旖听着妈妈的小呼噜,很快就睡着了。
可没一会儿她就被饿醒了。
关月旖看了看时钟,妈妈睡了大个半小时——所以安神补脑液的助眠效果很不错;
而她吃的红桃K口服液,饿肚效果还跟她前世休养身体时吃后的效果一样——差不多饭后两个半小时一准儿饿!
关月旖起来了,去找了点吃的。
家里有个很会做饭、还以卖饭为生的妈妈,那吃的东西当然少不了。
关月旖吃饱以后不出门了,安安静静地在家看书。
倒是隔壁祁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想来,是祁俊被陈晓霞给抓了回来。
当儿子的大吼,什么“你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就好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拖累吗”和“你现在不管我以后你老了我也不管你”之类的……
当妈的也大骂,什么“你以为我想管你”、“你就是考上我也不会供你读书你自己想办法”、“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怎么还不去死”……
热闹的很呢!
母子俩后来估计是打了起来,也不知是谁打谁、抑或是谁把什么笨重的东西砸到了墙上,不但发出“咚”一声巨响,那强烈的余震差点儿让关月旖以为墙塌了!
连正在熟睡中的关春玲都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问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陈晓霞就大哭着、披头散发地来找关春玲了,“春玲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养了一个报应啊!”
关春玲害怕陈晓霞打扰女儿学习,赶紧推搡着陈晓霞去了隔壁,交代女儿别出门,这才关上门走了。
一整个下午,关月旖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看书、学习,累了就在自家院子里走一走,困了就在家眯个觉。
关春玲回来做晚饭的时候,哀声叹气,“虽说我也不喜欢陈晓霞……她这人又懒又贪,眼皮子还浅!”
“可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亲眼看着她脚踏实地,辛辛苦苦地挣点儿小钱,才养大了祁俊的。”
“也不知道祁俊是不是到那什么……叛逆期,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就不能撑过高考以后再叛逆吗?”
关春玲不识字,也没啥文化,以前根本不知道叫啥叛逆期,还是她跟着女儿去省城陪读的时候,听其他复读生家长说的。
关月旖安慰妈妈,“妈你别管别人了,现在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重要时刻,你好好管管我吧!”
关春玲道:“我管!我肯定管!这几天啊,妈肯定哪儿不去,就守着我家月月……”
“对了你们老师说的,高考前一晚,最好九点半就准备休息,最晚不能超过十点半!”
“一会儿呢吃完了饭,你别出门了,我们早点休息。”
关月旖甜甜地应了一声。
晚饭后,关月旖算计着时间,又各拿了两支口服液,一支让妈妈吃,一支她吃了。
然后母女俩各自睡下。
夜里十一点半——
关春玲已经睡得喷香,
关月旖如约被饿醒。
她坐起身,开了小灯换好衣裳。
十二点差一刻钟的时候……
“砰!”
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关月旖的注意。
关月旖抿嘴笑了。
来了!
许倩子她真的来了。
关月旖没动,
于是窗外的许倩子急得不行,还以为关月旖睡过去了,不停地扔小物件砸向关月旖的窗户。
关月旖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拉开了屋里的电灯。
然后——
她听到了许倩子焦急、但刻意压低声音的呼唤,“关月旖?关月旖!喂、关月旖……这儿!我在这儿!我是许倩子!”
关月旖先是去妈妈的房间看了看。
很好,妈妈睡得很香。
她轻轻关上妈妈的房门,然后推开了自家的大门,又反手关上。
楼道里漆黑一片。
关月旖先冲着对门的祁家大门砰砰砰敲了几下,
然后匆匆跑出楼道。
她看到许倩子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一脸的焦急。
“关月旖!你终于来了!”许倩子冲了过来,表情夸张、五官乱飞,“快快快!快去救祁俊!”
关月旖心想,果然是心态不同了。
前世,她一听说祁俊出了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早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看不出许倩子是在作戏。
今生的她含着一颗仇恨的心,清醒地看着许倩子蹩脚的演技,直皱眉。
“祁俊怎么了?”关月旖很配合地问道。
许倩子说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有几个混混把祁俊绑架了!就在电厂煤仓那儿!关月旖!你快去救他啊!”
关月旖说道:“真的?那我们赶快去报警吧!”
许倩子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报、报什么警啊!派出所离这儿很远的……”
“关月旖,我亲眼看到那几个混混把祁俊绑到煤仓那儿以后,用刀捅伤了他,还关上了门、锁死了……关月旖!祁俊他流了好多血呀!你快去救他!”
关月旖看着许倩子,说道:“那我去找他妈妈……”
“不!不!”许倩子急道,“我去找他妈妈,你去找祁俊吧!晚了我怕他失血过多……会死的!”
关月旖考虑了几秒钟,“好,那你等等我,我回这找点儿止血药。”
许倩子点头,“好好好!你快一点!”
关月旖回到漆黑一片的楼道,继续敲祁家的门。
陈晓霞已经被第一次的敲门声惊醒,喊了几声没人应,还以为是住楼上的小孩子恶作剧,也就没理。
但好歹已经被吵醒了。
这会儿关月旖又来敲门,陈晓霞立时隔着门问道:“谁啊?”
“陈阿姨快开开门,我是月月。”
陈晓霞开了门,“月月,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儿啊?”
关月旖答道:“陈阿姨,祁俊在家吗?”
陈晓霞:???
关月旖解释道:“刚才许倩子过来报信儿,说祁俊和人打架了被捅了一刀,现在人躺在电厂煤仓后头那排平房的最后里头一间,据说流了很多很多血,就快不行了……”
陈晓霞陡然睁大了眼睛,脸色惨白。
她先是冲回家里,跑去祁俊房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儿子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出去!
陈晓霞赶紧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关月旖,焦急地问道:“月月你刚说,小俊他在电厂煤仓那儿?”
关月旖点头,“许倩子是这么说的,她人就在外头呢!”
陈晓霞惊呆了。
哪怕她和祁俊之间的矛盾再怎么深,她也是祁俊的妈妈。
她已经不指望祁俊能有什么出息,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
陈晓霞慌乱得不行,连忙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叫上你妈妈也一块儿来啊!让你妈多带点钱!阿姨心里慌,没底啊!”
关月旖关切地说道:“陈阿姨你别担心,你先去看看,我这就回去喊我妈起来。”
陈晓霞“嗷”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许倩子还站在外头的路灯下等着呢!
猛然看到有人从楼道里跑了出来——
她还以为是关月旖呢!
“快快快!祁俊流了好多好多血,现在在电厂煤仓后头那排平房的最后里头一间……”
刚说到这儿,许倩子便愣住。
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急急忙忙从楼道里冲出来的人,为什么会是陈晓霞?
关月旖呢?
许倩子呆住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突发情况。
而不明就理的陈晓霞先是见到了许倩子,然后又从许倩子嘴里听到了刚才关月旖说过的话……
她深信不疑且急得不行,直接冲着许倩子说了声“倩子啊,你去叫上你爸爸吧!阿姨心里慌,没底啊!”
说完,陈晓霞直接跑了。
许倩子:!!!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许倩子,你为什么要骗我?”
许倩子再次愣住。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冷面寒霜的关月旖。
“什、什么?”现在许倩子的脑子很混乱。
她本来就不聪明。
今天这计划全是祁俊一手策划。
祁俊还让她演练了好几次……
可为什么现在的局面,跟祁俊策划得不一样?
本来是要把关月旖骗到仓库那儿的,
现在变成是……祁俊的妈妈去了那儿!
怎么办?
怎么办啊!
还有,关月旖为什么说她骗人?
难道说,关月旖已经知道……这是祁俊的计划了?!
许倩子面色惨白。
关月旖盯着许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祁俊根本就没有出事。”
许倩子张大了嘴,一颗心肝儿怦怦狂跳,“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字差一点儿就要问出来了……
然后冷不丁地听到关月旖说,“因为祁俊现在就在我家。”
许倩子陡然睁大了眼睛。
什么?
这绝不可能!!!
祁俊怎么可能在关月旖家呢?
他刚才……
关月旖又道:“刚才也是他让我去敲他家的门,喊他妈妈去的。”
许倩子再次震惊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祁俊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她就想明白了——因为祁俊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呀!所以他做出这个局,其实不是为了设计关月旖,而是为了除掉他妈?
再一想——关月旖说祁俊在她家?
许倩子眼睛都气红了!
她心想,她为了帮祁俊完成计划,大半夜还在外奔波;
祁俊居然还有脸去他的小青梅家!
太过分了!
她得找祁俊要个说法!她必须问清楚,他为什么要骗她!
于是,当关月旖问许倩子,要不要去她家和祁俊对质的时候——
许倩子狠狠地点头。
她跟着关月旖走进了黑漆漆的楼道。
许倩子家是小洋楼,她可走不惯这种老式的居民筒子楼,何况楼道里还没有灯。
她刚走进楼道,就被台阶绊了一下。
然后——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一扇门被打开,里头的灯光泄了出来,照亮了楼道。
许倩子下意识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
她站在门口,觉得这屋里的摆设特别眼熟。
仔细想想,许倩子明白过来,这里是祁俊的家。
嗯?
关月旖不是说,祁俊在关家,要她许倩子去关家,和祁俊对质吗?
为什么祁家的门打开了?
许倩子刚这么一想——
突然有道巨大的推力,将她推进了这幢房子!
随之而来的,是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许倩子回头一看,发现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而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跑过去想打开门,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她喊了几声关月旖你开门,你把我锁在祁俊家干什么?
无人应答。
她又在祁家到处乱转,想离开。
冷静下来以后,她想起前几次来祁俊家玩的时候,他家一共有两个门可以进出,一是大门、一是阳台门。
阳台门连着院子。
她也可以从院子出去。
可是,阳台门也被人从外头锁住了。
就这样,许倩子被关了祁俊家。
是的。
这一切都在关月旖的设计之中。
——让陈晓霞替代前世的自己赶到仓库去,
——让陈晓霞知道“祁俊被捅”这个消息是许倩子带来的,
——把许倩子关起来,不让她给祁俊通风报信儿,
这些全都是关月旖设计的。
现在,关月旖还有一件事没做。
那就是,坐等祁俊找上门来。
第22章 第22章 皮蛋瘦肉粥和梅干菜肉包……
那天关月旖亲耳听到祁俊和许倩子的密谋之后,
她一直在想,前世她被许倩子骗进废仓后,祁俊在哪?
他会在现场吗?
他是否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混混毁掉她的右手?
又是否知道她逃了出去,并没有被那些混混侮辱?
再忆及前世的往事——
前世,她和祁俊在一起十来年,两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她能感受到祁俊的爱意,
因为每当他需要做出重大决策前,他都必须要日夜不分离地和她呆在一起,仿佛她是他所有的底气与勇气的源泉。
她也能感受到祁俊对她的心疼与嫌弃,
因为他常常凝视她那畸形的右手,会皱眉、会觉得恶心;但也常常露出心疼、愧疚的表情。
但祁俊一直很抗拒与她发生任何一丁点的肌肤接触。
关月旖也曾向他解释过,她没有被人侵犯过。
祁俊从来都是深情款款地说他相信她,说他不介意……
关月旖知道,他一定是介意的。
由此——
关月旖推断出,当她被关在废仓里被人废掉一只手时,当她拼尽全力从废仓里逃出去时,
祁俊肯定不在那儿。
所以,他没有看到她逃出魔窟。
那,他去了哪儿?
现在,依着关月旖对祁俊的了解,她推断——
当时事发时,祁俊应该来了她家。
他会失魂落魄地坐在她家门口,一边悲痛万分地为她即将承受的痛苦遭遇而流泪,一边缅怀着他和她两小无猜的甜蜜过往……
关月旖笑了笑。
她肚子饿得厉害。
索性去了厨房,自己动手煮了一碗面。
关月旖的厨艺比不上妈妈万一。
但家里的佐料齐全。
她煮了一锅清水面,磕了个鸡蛋进去,用盐调了味以后盛在碗里,再挖上一勺猪油,加点儿炒腌菜、炸花生米……
拌匀了也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吃完面,关月旖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她收拾好碗筷,整理好厨房,熄了灯。
然后她凑到客厅的窗户那儿往外看了一眼,笑了。
还真是她猜想的那样,
——路灯下坐着一个形容颓废的人,他用双臂撑在双膝上,又将脸埋在臂弯里,正呜呜地哭泣。
关月旖摸了摸饱足的肚子。
她跑去妈妈的房间,把妈妈摇醒,“妈,祁俊在外面找我,我去跟他说说话,马上回来!”
关春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哦,啊,什么……啊?月月!关月旖你给我回来!快回来!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不准出去,快给我回来!”
气得关春玲拼命捶床。
关月旖已经笑着跑出了家门。
不过,当她走在漆黑楼道里的时候,她已经更换好表情。
当她冲出楼道,气喘吁吁地跑到祁俊跟前的时候,
关月旖已经带上了惊讶、不敢置信的表情,“祁俊?你、你怎么在这儿?”
祁俊见了她,也被吓一跳。
他猛然跳了起来,一双眼睛惊恐地就快要跌出眼眶!
他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晃,“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
关月旖看起来比他还慌,“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
半晌,祁俊松了手。
他目眦欲裂,问道:“月月,发生了什么事?”
关月旖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说道:“半小时前许倩子来找你妈妈,说你被人关在小黑屋里,还被人捅了,流了好多好多血……你妈妈一着急,就跑去找你了!”
祁俊不敢置信地喃喃说道:“许、许倩子……”
在这一刻,祁俊想了很多很久。
他在想,许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有什么动机???
刚这么一想,祁俊立刻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这还需要理由吗?许倩子一直不希望陈晓霞当她的继母!
所以许倩子想趁这个机会,铲除掉陈晓霞……
这不也挺合理的吗?
许倩子这个贱人!
祁俊在心里咒骂了一通,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是,他确实恨他妈。
恨她不像许培光那样是个万元户,让他不能像许倩子那样,手里有花不钱的钱;
恨她没有担待,一遇到危险就把他给推了出去!
恨她不像关妈妈那么温柔细心,因为在家里,他做的家务比她做得多多了!
可她是他妈啊!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右手被废,也没办法让她被侮辱……
他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要赶去废仓那儿救回他妈妈……
可是,祁俊的脚步突然又站定。
他低头看着关月旖,双目赤红,眼神复杂。
他心想,他费尽心机为关月旖设计的那样一出好戏……
居然被许倩子这个小贱人给破坏了!
那——
现在关月旖就站在他面前。
那么,现在是不是拖她下水的最后良机?
又或者,他干脆舍车保帅,不理会他妈妈,而是选择和月月呆在一起呢?
他把月月带回他家,然后强要了她,一直关着她不让她离开,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少考一科。
先让她与今年的高考录取失之交臂再说!
至于她要不要复读,要不要参加明年的高考……明年再说,至少这一次拖住了她!
这么一想,祁俊朝着关月旖走近了一步。
正当他邪念横生,朝着关月旖伸出手,马上就要抓住她的时候——
楼道里传来了关春玲撕心裂肺的吼声,“月月!关月旖!深更半夜的你要上哪儿去……你给我回来!马上回来!”
关月旖立刻大声说道:“妈妈我没走,我就在这儿!”
如今正是盛夏季节。
乡下的瓜农在这附近不远处支了摊卖西瓜,一家子在瓜摊旁放了盏油灯,又放了张竹床,轮流睡在这儿守着瓜摊。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瓜农已经睡着。
可关春玲这么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后……
瓜农被吓醒,从吱呀作响的竹床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朝这边张望。
祁俊深深地看着关月旖。
他意识到,他已经没有机会将这轮高洁的明月摘下来,踩进泥潭里了。
他神色阴郁地盯着关月旖,眼里水汽氤氲。
然后——
他看到关月旖安安静静的,看向他的眼神里盛满了讥诮!
祁俊一惊。
他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在关春玲跑过来之前——
祁俊匆匆逃走了。
关春玲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起太猛了呢,还是害怕女儿出事,
总之,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的……
直到她将女儿搂进怀里结结实实抱满怀,
关春玲这才有了安全感。
关春玲猛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那颗心脏才慢慢恢复了原本的舒缓节奏。
她骂了女儿一顿,“明知道明天就要高考,你必定要好好休息……结果你还半夜不睡,跑出来干什么?”
说着,她东张西望,“祁俊那小子呢?跑了?”
视线又回到女儿身上,“他刚才跟你说了啥?”声音被刻意压得低低的。
“妈我们先回去。”关月旖说道。
结束了。
一切都朝着她算计的方向发展。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回家好好休息,以应付明天即将到来的高考。
关春玲紧紧地牵着女儿的手,往家走。
她现在是恨不得找根绳子把女儿给拴在裤腰带上!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怎么睡得那么死啊……
连女儿差点儿跑了都不知道。
关春玲气呼呼地牵着女儿回了家,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摸着黑掏钥匙开门时,
她的乖巧女儿已经手快快的,将对面祁家大门上的锁栓上的一根插栓给抽开了……
(关月旖:许倩子别着急,我这就放你出来噢^_^)
回到家,关月旖主动交代,给妈妈说了一个综合版本的故事。
“妈,我被饿醒了,就想着起来找点儿吃的。”
“然后许倩子突然跑来找我,说祁俊出了事被人捅了一刀什么的。我立马就去隔壁敲门,把陈阿姨喊了起来……”
“然后陈阿姨和许倩子就走了。”
“我想着我既跑不快,力气也不够大,就算我跟了去,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所以我煮了面吃了,正准备去睡……突然发现祁俊在街对面!”
“当然吓我一跳,我心想许倩子不是说祁俊被人捅了吗?怎么他又好好的呢?是不是许倩子在搞鬼。”
“我一个人可不敢晚上出门,就喊了你一声,然后跑出去告诉祁俊,他妈妈被许倩子叫走了……”
关春玲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歪倒了,“月月,你被饿醒了?”在她心里,女儿永远比其他乱七八遭的人重要。
“你饿了你为什么不喊妈妈起来给你做吃的啊?”关春玲不可思议地问道。
关月旖,“我看妈妈睡着香,我也不想吵你啊!睡觉多重要啊!”
关春玲生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又问,“那你现在还饿吗?”
关月旖摇摇头。
关春玲叹气,“既然不饿了,那就赶紧上床睡觉!现在都已经快一点了!再过几小时你就要上战场!万一你没睡够,精神不好可怎么办!”
关月旖在妈妈的催促下,换了睡衣上了床。
这一次,关春玲可不敢再出什么差错。
她去她房里抱来了铺盖,在女儿屋里打地铺,又跑去在家里大门那儿加了把挂锁,把钥匙贴身收好,发誓这一次绝不再让女儿半夜跑出去了。
母女俩再次睡下不久……
关月旖小小声问关春玲,“妈,陈阿姨不会有事吧?”
“睡你的觉!”关春玲喝斥道。
关月旖,“妈,我今天好像听同学家长说,想让孩子高考成绩好,就得提前一天去拜夜游神……”
“啊?你怎么不早说!”关春玲一听就急了,连忙坐起来,问道,“现在去拜还来得及吗?”
犹豫片刻,关春玲做出了决定,“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因为什么也没有她女儿的安全重要。
所以半夜绝不能出门!
再说了,她女儿为了学习有多拼,她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
如果女儿这样都考不好的话,岂是她去拜个神就能解决的问题?
“快睡觉,不许说话了。”关春玲继续说道。
关月旖甜甜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第二天,关月旖是被妈妈摇醒的。
一睁眼她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起床一看时间,还好还好,早上七点十分。
关月旖起来洗漱过,喝了水,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整个人清醒了。
她看到了摆满一桌的早饭。
有皮蛋瘦肉粥,有肉沫拌粉,鸡汤面条上卧着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还有一大盘个头小、但形状各异的包子,一看就知道是不同馅料的包子,
另外还有葱油饼、肉馅饼……
关月旖转过头看着妈妈,“妈!你不用做这么多的啊!”
关春玲笑道:“我是想着……万一你都想吃呢!你吃不完也没事,一会儿妈妈也要吃的嘛!”
关月旖开始认真吃早餐。
她实在很喜欢妈妈熬的粥。
软绵、还比较稠,
皮蛋几乎就快要化在粥里了,肉沫因为被剁得很细,只能吃出鲜甜,吃不到瘦肉的柴。
大米的甘醇米香与葱白的浓郁香气,是最相宜的搭配。
吃这粥根本不需咀嚼,
粥会在嘴里自动化成美味的汤汁……
吃皮蛋瘦肉粥,一定要搭配妈妈亲手做的小包子。
关月旖第一喜欢的,是梅干菜肉包。
梅干菜不会太老、也不会太咸,和包子皮一块儿吃,简直美味无比!
关月旖吃了大半碗皮蛋瘦肉粥,两个梅干菜肉包,又吃了一个煎蛋,实在是太撑啦!
吃完早饭,关月旖在妈妈的护送下,去了一中考场。
是的,她运气比较好,被分在本校考场。
站在校门口,关月旖深呼吸——
她终于平平安安地熬到了进入考场的这一刻!
什么祁俊、许倩子……
这些臭泥潭一样的烂人们,全都远离吧!
关月旖从妈妈手里接过准考证和文具,和其他的同学样一块儿排着队,经过了安检和查验准考证,终于进入了考场。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关月旖双耳不闻窗外事。
她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答卷上。
每天从考场回到家以后,就是休息,看看书,早点儿睡觉……
妈妈一不跟她聊太多,二不允许她吃喝外头的东西,三紧盯着她的作息。
就这样,三天后,高考完的关月旖终于……虚脱了。
且不论她考得怎么样,
单就这种淋漓尽致的畅快感……
关月旖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她终于圆了前世的高考梦!
无论成绩是好是坏,她都已经尽力了。
高考结束后——
关月旖才从妈妈那儿,听说了之前高考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其实这事儿,当天晚上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第二天更是闹得整个镇子都知道了。
只是,大家都瞒着高考生们,尤其是高考生的家人们……瞒着可紧,就怕影响到高考。
这会儿,关春玲细细地说给女儿听:
话说那天晚上,好多家有高考生的家长跑去电厂煤仓后头的夜游神神像那儿跪拜,
想求夜游神垂怜,保佑他们的孩子高考得中。
一群混混不知从哪儿闯进了附近的一间小黑屋。
他们大约以为附近没人,便敞开门大声聊天:
“你们说,那个叫祁俊的沙比到底是怎么样的啊,他居然花钱请我们来强坚他的女朋友,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是啊,他是不是有病?”
“你是说,他脑子有病?还是身体有病?”
“我看他是都有大病!谁能容忍自己的老婆被别人上啊!除非他自己不行……”
“行了行了,有人给你们钱,还给你们送来一个女的……听说还是个高三女生,肯定是个雏儿,你们踏马有还有啥意见!”
“对了,一会儿你们可要记得,按祁俊说的,把那小姑娘的右手废掉!”
聊天的内容,令家长们十分震惊,又不敢置信。
于是,家长们集体沉默了。
其实——
就是这群混混,也对祁俊的要求感到十分震惊:
“话说,一会儿自投罗网来的那小姑娘,真是祁俊女朋友?”
“我怎么觉着,那小姑娘根本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仇人呢?哪有把自己女朋友白送给人糟蹋,还要废掉他女朋友的手的人啊!”
“我也这么觉得……”
“哎你们觉不觉得,那小姑娘会不会禁不起伤害和侮辱,然后……那啥,自寻短见啊?我不是可怜她啦!我、我主要是不打女人!”
瞧,连混混都挺比祁俊有良心。
扒着废仓后门偷听到的家长们更加……人人义愤填膺!
半晌,一个混混说道:“哥们儿,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可做不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一会儿那小姑娘来了,我就朝着她的手来一下子……这就够了,谁让我收了祁俊的钱呢!可强坚这事儿我干不来!我也绝不会干!我有了钱,我去红玉发廊找小红多好,你情我愿的……”
一个小混混响应了这人的话,
又一个,
又又又一个……
最终,这些小混混都说,既然收了钱,那他们都得办事儿。
毁了小姑娘一只手就算了,
确实这强坚或者轮坚什么的,他们都干不出来。
也怕真干了以后,把人小姑娘逼上绝路,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不过,有个混混说:“这样吧,我们还得做做样子,把小姑娘的衣裳扯开些……不然就怕不好交差。”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叫好。
这些小混混不知道的是,二十来个家长们挤在后门那儿,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家长们心想:这祁俊可真毒啊!
他居然这样对待他的女朋友……
等等,他女朋友是谁?
是关月旖吗?
呃,好像不是……
祁俊最近不是跟许倩子走得特别近吗?
不过,无论一会儿来的是关月旖、还是许倩子,他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欺负!
再说了,对方只有六七个人,家长却有二十来个,谁怕谁啊!
就这样,双方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有了动静——
真有个女的哭着喊着祁俊的名字,从外头闯了进来。
早在女人哭喊的时候,混混们就已经噤声了。
然后——
女人冲进废仓后的几分钟之内,惨叫声传了出来。
怎么说呢,
那六七个混混们常年一块儿干坏事儿,配合程度还挺高;
但家长全是乌合之众,也没个人组织……
他们虽然全都愿意挺身而出、见义勇为,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挺身而出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等到那女的惨叫了起来,家长们才急了,七零八落地叫嚷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想欺负女孩子?”
“你们是什么人?”
“给我住手!”
……
接下来,变故发生了!
随着家长们从后门破门而入时——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原本不通电、黑漆漆一片的废仓里突然灯光大亮!
(关月旖:不要问是谁接驳的电线,我死也不会说出我的名字,只会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于是,眼前的一幕,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真有一女的躺在地上,右手已经血肉模糊,
这人就是祁俊的妈妈陈晓霞。
陈晓霞躺在血泊中,已经不会动了。
而她的衣裳大大敞开……
真是什么都被人看光光了!
因为她出门时太着急了,根本没穿内衣,只来得及穿了件棉纱衣。
此时被混混们一撕扯——
她的衣裳完全被撕毁了!
那几个混混被吓傻了。
因为祁俊和许倩子告诉他们,这里根本不会有人。
那这几个……
不,这几十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从哪来的啊?!
还有啊,这里怎么会有灯?
混混们被吓着了,飞快地逃了。
可他们不是本地人,不熟悉本地地形,跌跌撞撞地逃了……
又被家长们一个个地抓了回来。
还有的家长早早跑去镇派出所报了案。
当公安跟着报案的家长赶到这儿的时候,
正好,祁俊和许倩子也像疯了似的冲进这幢废仓——
祁俊看到自己的妈妈倒在血泊中,还衣裳大敞、双目紧闭……
他怒吼了一声,然后晃悠了一下,晕了。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说完前因后果,关春玲又对关月旖说道:“月月,镇派出所里的周公安来找过我,说案子也跟你有关——那天晚上你和陈晓霞、许倩子和祁俊说过话,所以你也要去派出所录口供。”
“只是,考虑到你当时正在高考,周公安说不用惊动你,等你考完再说。”
“月月别怕,明天妈妈陪着你一块儿去派出所。”关春玲温柔地说道。
关月旖连连点头。
想来,案子还没有调查情楚。
祁俊和许倩子应该还呆在派出所里。
好期待祁俊知道她平安顺利地考完、而且自我感觉不错时……
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第23章 第23章 青红椒蒜苔炒腊肉简直就……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关月旖在妈妈的陪同下去了派出所。
关春玲找到周公安,“我孩子还没成年呢,你们要问话啊,我得在一旁坐着听。再就是,我孩子身体不好,你们动作得快,一会儿别耽误我们回煮饭吃。”
周公安的儿子也是今年参加高考,平时他常去桐叶一中开家长会,没少听学校表彰关月旖,对关月旖已经有了“好学生”和“乖孩子”这样先入为主的主观印象。
他连连点头,“放心,我们主要是想查案子,把事情调查清楚。”
然后话风一转,“但是关同学啊,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们,知道吗?”
关月旖乖巧点头。
于是,周公安、一个负责记录口供的女公安,以及关月旖、关春玲坐在一间空办公室里,开始录起了口供。
周公安先让关月旖自己说一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关月旖一五一十说了:
那天晚上她已经睡着了,然后许倩子扔东西砸她的窗户,把她叫醒了。
她出去一问,才知道祁俊被人绑了,还被捅了一刀,扔在电厂煤仓的小黑屋里,小黑屋还被锁死了……
于是她立马跟对门的陈晓霞说了,
陈晓霞一听,急得不行,马上赶去救祁俊了。
当时许倩子也想跟着去,关月旖怕许倩子遇上危险,把她关在祁家。
后来关月旖在自家门外看到了祁俊,才知道祁俊根本没事儿。
她以为是祁俊和许倩子之间闹了矛盾,赶紧把许倩子骗人的事儿说了,祁俊急急忙忙地走了。
至于为什么关月旖没有告诉祁俊,许倩子被关在祁家,是因为关月旖害怕他俩都在气头上,会做出不理智的事儿。
再后来,她被妈妈拉回了家,就睡着了。
跟着,周公安开始询问关月旖各种细节。
比如说,许倩子怎么跟关月旖说的,关月旖又是怎么回答的。
比如说,关月旖是怎么跟陈晓霞说的,
还比如说,关月旖是怎么跟祁俊说的,
每一个问题,周公安都反复问了好几次。
关月旖都有作答,但每次都有些细微的不同。
这是正常的。
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中间还经历了高考,
关月旖有些记不清细节,这合情合理。
大约三小时后,周公安结束了询问,对关春玲说,“领着孩子回家去吧!但别走远,一星期内咱们还要进行二次询问。”
关春玲不乐意了,“那你们可得快一点儿,我还要带着月月去打工呢,孩子上大学的学费还不知道在哪儿!”
周公安想了想,“那三天吧!”
“成。”说完,关春玲带着关月旖离开了派出所。
结果,母女俩在派出所门口见到了忧心忡忡的许培光。
而许培光一见关春玲,眼睛亮了,“春玲!你也来了啊?”
关春玲皱眉,“我们来这儿,还不是被你女儿连累的!”
现在她女儿也已经考完了,她一早就做出离开这里的决定……
一旦她离开这儿,就再也没有可以擎制她的人或事。
她还犯得着和许培光虚以委蛇?
没必要了!
许培光有些讪讪的。
他也很生气。
恨许倩子一天到晚尽干些混账事!她就不能像月月一样乖巧,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吗?
瞧瞧,许倩子都干出了什么事儿!
——逃学、抢劫、买凶害人!
关月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许叔叔,陈阿姨呢?”
许培光愣了一下,不自在地说道:“她……住院呢!”
关春玲也想起来了,“陈姐的手还好吗?”
许培光道:“医生建议截肢,她不肯。”
然后他对关春玲说道:“春玲,这事儿是祁俊干的!跟我家倩子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们倩子就是……太单纯了你知道吗?”
“她太年轻,太单纯了,才会被祁俊怂恿、欺骗!”
“其他那些腌臜事儿都是祁俊干的!我们倩子哪儿懂得什么杀人啊剁手啊……什么的!你说是吧?”
“春玲,你可不能因为我们倩子也是受害者,就……”
“你想想啊,要是我们倩子也有一个你这么好的妈妈,她以后也会变得像月月一样优秀的……”
关春玲瞪视了他一眼,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这男的怎么还想着这档子事儿?
他怎么有脸的啊!
气得关春玲拉着女儿转身就走。
许培光急得想要过来拦住关春玲……
关月旖开了口,“许叔叔,说到底,祁俊是不认识那些混混的。是因为许倩子认识,才能把那些人叫了来的吧?”
“祁俊手里也没有钱,不可能花钱请那些混混做什么事……有钱的是许倩子。”
“那些混混伤害了祁俊的妈妈,这也是事实,对吧?”
“再加上去年小年赶庙会的事儿……”
“许叔叔你看看,既然你和陈阿姨之间的纠葛这么深,还是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妈妈了,好吗?”
许培光无地自容。
顿了顿,关月旖又道:“许叔叔,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必须要思考一下。”
“那就是——”
“祁俊筹划的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据那些混混说,祁俊这么做,是为了对付他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总不会是我吧?”
“如果真是冲着我来的……我被废掉一只手,我被人强坚了,对祁俊有什么好处?”
许培光愣住。
他下意识顺着关月旖的思路往下走:
是的,月月家境贫寒,祁俊恩将仇报,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那祁俊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
如果被害者不是月月,而是他的女儿的许倩子的话?
那祁俊岂不就是拿捏住许倩子的丑闻?
甚至可以拿来威胁他许培光?!
他许培光是万元户啊!
这么一想,许培光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关月旖又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说道:“许叔叔,你是不是忘记了,祁俊的手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他受伤以后,他妈妈找你借钱看病,你借了吗?”
点到为止也就够了。
许培光有能力开个饭店,后世还会把公司做上市,他不是傻子。
他会自己思考。
关月旖不再说话,和妈妈快步离开。
许培光呆呆地站在台阶上,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儿。
最近这段时间来,他被女儿闹出来的事儿,给气得脑门生疼。
又一直在为……想把女儿从派出所里捞出来而殚精竭虑。
现有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的,全都把他的女儿推到了帮凶的席位上!
但许培光从来也没有想过——
他的女儿许倩子,会不会其实也是个受害者呢?
许培光心想,他终于找到了把女儿捞出来的理由了!
然后仔细一想——
是啊,祁俊对那些混混说,想伤害的是他的女朋友。
可高考前的最后那段时间,月月已经离开了桐叶镇,与祁俊日夜厮混的是许倩子啊!
虽说那些混混是许倩子找来的,
但难保祁俊不是冲着想要报复许倩子而来!
许培光越想越有道理——因为祁俊的右手,正是去年小年二十三的那天晚上受的伤啊!
他越想越心虚,也越想越生气。
但被算计的怒意,还是超过了心虚。
许培光怒气冲冲地走进了派出所。
关月旖和妈妈在回家的路上买了把蒜苔一把小青菜。
妈妈说要炒个蒜苔炒腊肉吃。
毕竟马上就要离开桐叶镇了,家乡风味的菜能多吃就多吃点,以后难得吃到这么正宗的了。
回到家,妈妈在厨房忙碌,关月旖则坐在阳台上看书。
看书就是个幌子。
她现在哪儿看得进去啊!
她是在复盘这个局,到底还有没有露出破绽。
大约唯一的破绽,就是小黑屋的电线、电灯到底是谁接驳的,又是怎么将电灯开关、安装到后门那儿,以至于后门一被推开,小黑屋里的电灯就亮了的。
但这一点,公安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她现在就是一个除了学习啥也不会的十七岁小镇少女。
连她妈妈都不会修理电灯电线,她上哪儿学?
这就要拜前世的许倩子所赐了。
前世的许倩子像疯狗一样打压关月旖。
以至于,关月旖每做一份工作都超不过半年。
她当过保姆、做过护工、做过电工、甚至还修过空调……三百六十行,她至少做了足了三百行!
不就是接驳个电线。
没啥大不了的。
“月月,吃饭了!”关春玲说道。
关月旖放下书本,跑去帮妈妈端菜、盛饭。
蒜苔炒腊肉是典型的湘菜。
前面几天关月旖要考试,关春玲只敢做些清淡的、好克化的饭菜,生怕女儿肠胃不舒服,会影响以考试。
现在已经考完了,所以关春玲放心地在菜肴里加了辣椒。
青红椒加豆瓣酱,还要再放一把干辣椒,炒出来的腊肉才香!
关月旖吃得喷香!
一片肥瘦适中的腊肉,肥肉部分并不油腻,反而吃起来脆卜卜的;瘦肉部分吃起来很有嚼劲。
而腊肉最香的还是烟火气……
一片腊肉配上一口热乎乎的白米饭,
简直不要太好吃!
关月旖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饱得肚皮微鼓。
关春玲好看地看着女儿,逗她,“就这么好吃啊?”
“当然了,我妈妈做饭天下第一好吃!”关月旖给妈妈打CALL。
关春玲又问,“那以后去了广州,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腊肉了……”
“去了广州我给妈妈做饭!”关月旖认真说道。
关春玲哭笑不得,“我不吃你做的饭,你做的饭不好吃。”
关月旖说道:“可是我做了饭,妈妈就不累了呀!大冬天的不会熏一身油烟气,大热天不会闷出一身汗……妈你别管好不好吃呀,只管舒不舒服就行。”
关春玲:……
啊,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眼眶有点儿热热的。
怪不得人都说,养个女儿就像得了件小棉袄呢!
关春玲笑眯了眼。
吃完饭,母女俩商量了一下家里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关月旖的意见是,母女俩先去一趟广州,把房子和店面租好,然后再根据租到的房子,来决定这里的东西,哪些要哪些不要。
关春玲嘀咕,“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考上,万一没考上……”
倒不是关春玲看轻女儿。
主要是,从小镇考出去的大学生……几乎没有。
她实在没这个自信。
关月旖笑了。
一九八九年的高考,跟后世不同。
首先是要报名高考,然后在五月份的时候,参加全国统一的预考。
预考通过以后,才有资格参加高考。
而预考对高考生来说,还有另外一层意义——高考估分。
关月旖的预考分数就已经妥妥地能过大专线了;
后来她又去了省实一中,安安心心地复习了一个多月……
关月旖对自己很有信心。
绝对可以冲本科!
“妈,我想报药科,你觉得好不好?”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问道:“药科是干啥的?以后……在中药铺抓药吗?”
关月旖笑了,“不是,是研究药物的。”
她低垂着头,不想让妈妈看到她的眼圈已经泛红。
“我想研究癌症的对症药,我们国家这一块儿太薄弱了……老百姓得了癌症,还没治呢,治疗费用就能活活逼死人。如果我能制造出针对癌症的有效药,再把药的成本压到最低……再穷的人都能治上病。”
关春玲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种药科啊!”
“那可太好了!”
“也就是说,以后我月月是坐在办公室里……”
“实验室。”关月旖纠正妈妈。
关春玲喜道:“对对对,实验室!以后我月月就是坐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对吗?”
关月旖拼命压下泪意,含笑点头。
关春玲拍手大笑道:“好!那可太好了!”
又转念一想,“不行不行,我月月以后是科学家……要是被人知道我这个科学家的妈大字不识一个,那可不行!”
“月月,这次我们去广州呢,还得考虑一下租的房子、店铺和夜校远不远。最好找个大家都合适的……”
关月旖连连点头。
隔了两天,派出所的周公安就托人带了话,让关春玲带着关月旖再去一趟派出所。
母女俩又去了一次。
上一次关月旖的口供,需要和祁俊、陈晓霞、许倩子相互印证。
祁俊与陈晓霞的口供与关月旖的基本能印证上;
但许倩子和关月旖的口供却有着很大的出入。
所以这次周公安找来关月旖,是想再给关月旖录一次口供。
没想到周公安给关月旖录到一半儿,突然被叫了出去。
再然后,关月旖和妈妈等了一个多小时,周公安也没回来。
母女俩就回家了。
第二天,周公安带着另外一个女警亲自来家找关月旖,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下,说录口供半路中止,是因为祁俊寻了短见。
周公安做为案件主审人,当时着急送祁俊去医院抢救,所以才耽误了。
于是关月旖在家里又接受了一次口供询问,跟她上一次说的差不离儿。
录完口供以后,关春玲问周公安,“还要再录吗?我们可要去广东打工了哈!”
周公安告诉关春玲,“昨天发生的事儿还真不少,一是祁俊自杀未遂,一是许倩子听说祁俊闹自杀,就立马改了口供……”
“现在许倩子的口供和月月的能印证上,咱们就交上去了,到时候看检察院怎么说。”
“但祁俊……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他非闹着要见月月一面,否则他就不配合治疗,也不配合案件调查。月月妈,你看——”
“我不想看!”
关春玲直接否决了,“不管他是想针对我月月的,还是想针对许倩子的……他都不是人!我为啥要去看一个畜牲!”
“月月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他怎么能起那样的禽兽心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幸好我们月月不是受害者!所以我们也没办法要求你们严惩他,但这种人我们以必须远着他,谁还想上门去见他呀!”关春玲是越说越气愤。
周公安一脸的为难,“月月妈,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也需要你的理解,我们公安……”
“周叔叔,我愿意去。”关月旖表了态。
“关月旖!”气得关春玲连女儿的全名都吼了出来,“你还去看他!你就不怕他又来害你?”
周公安急忙说道:“哎,月月妈你别生气,有我在,月月肯定不会有事的!”
关月旖说道:“但是周叔叔,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关月旖道:“我要求祁俊在跟我见面的时候,我妈妈、还有你们警方,以及许倩子和她的爸爸都必须在,而且能看到我和祁俊、也能听到我和祁俊的谈话。”
周公安想了想,“行!我来安排吧!等我安排好了,我就过来接你们。”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周公安过来接人了。
一辆挂着警牌的破旧小面包车上,还坐着许倩子和许培光父女俩。
许倩子看向关月旖的目光十分不善,很明显把她当成了仇人。
关月旖只觉得好笑。
她也不怕公安、家长都在场,直接质问许倩子,“怎么,你在怪我?”
许倩子呜咽道:“要不是你,祁俊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公安、家长们盯着这两个小姑娘,都没吭声。
关月旖说道:“我还以为你怪我,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把你关在祁俊家了。”
许倩子梗着脖子吼道:“你以为我不怪你?你那是非法拘禁你知道吗关月旖!”
许培光顿时紧张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公安,低喝道:“倩子,别乱说话!”
关月旖却道:“许倩子,你真的很可怜。”
许倩子愣住。
可怜?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许倩子可是首富千金!关月旖的妈妈却是个卖盒饭的,
一个卖盒饭的,居然来可怜她这个富家女?
关月旖说道:“你不可怜吗?你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祁俊家?我是在救你,你知道吗?”
“当时你跑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对路了。”
“你说祁俊被人抓了,被捅了一刀被反锁起来还流了很多血……你让我去救他?”
“可是许倩子,连你都救不出来的人,我有什么能力去救他?”
“所以我告诉了祁俊的家长。”
“至于你,你有没有想过——”
“如何当时我没有把你关在祁俊家,不是祁俊的妈妈冲进了那间小黑屋,而是你冲进去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你想过吗?”关月旖一字一句地问道。
许倩子惊呆了。
她想说不是的。
祁俊不会这样对她的。
就那几个小混混,还是她找来的呢!
他们怎么可能伤害她啊。
但很快,许倩子就想起来了——当时出事的时候,小黑屋里漆黑一片,那些小混混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
总之,他们只知道有个女的喊着祁俊的名字冲了进来……
他们就朝着那女的下了手。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女的长什么样,是什么人。
霎时间,许倩子被惊得冷汗涔涔。
是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月旖当时把她关在祁俊家,确实护住了她的安危。
许倩子深呼吸——
不,不是的!
她心想,她了解祁俊。
祁俊从头到尾想要对付的,就是关月旖!
是因为阴差阳错,受害人才变成了陈晓霞的。
在这一刻,许倩子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祁俊向她吐露过的心声——
他说,他也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
他也得不到家长给予的爱和关怀,
他被信得过的人背叛,
他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许倩子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现在,祁俊只剩下她了啊!
她还好,至少她爸还愿意管她。
谁会管祁俊?
如果连她都不管祁俊的话……
他当然只能一心求死!
再说了,她之所以翻供,表面上是听从了爸爸的话,愿意转为污点证人,来申诉自己是受了祁俊的欺骗;
但实际上,她是为了脱身啊!
她一直被关在派出所,没办法呆在爸爸身边,哪有办法劝爸爸救祁俊?
这么一想,许倩子又冷静了下来。
她冷冷地看了关月旖一眼,把头扭到一旁去,决定再也不听关月旖的胡言乱语。
倒是许培光,一直在试图修复和关家母女的关系,“对对对,多亏了月月警醒,才保护了我们倩子,月月,叔叔是真心感谢你啊!”
许倩子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关月旖当然看懂了许倩子的表情与内心的挣扎。
她叹了口气。
诶,脑子不聪明的舔狗,
最终只会落得比前世的她更凄惨的下场。
不过——
关月旖又很期待。
等将来许倩子遇到她的舔狗何明屿以后,这三个人又能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第24章 第24章 地道的广州风味鲜虾蟹籽……
一众人抵达了县人民医院。
许倩子一直哭,缠着周公安不停地问,祁俊到底哪儿伤着了。
周公安没吭声。
后来关月旖又问了一遍,
周公安才告诉她,“祁俊生吞了整一枝钢笔,这小子心思很深,吞了笔也不吭声,过了两三天……人都已经快不行了,才提要求说想见你,不然他不治。”
大家都觉得祁俊确实够狠。
许倩子却在一旁跺脚,质问周公安,“我问你你不说,她问你你就说了?”
然后又埋怨周公安,“你们干什么吃的啊,怎么过了三天才知道他吞了笔……”
许培光赶紧把许倩子拽到一旁,朝着周公安赔笑脸,“公安同志你别理她,她脑子有问题。”
周公安和几个同事、以及医院的护士们忙碌了一会儿后,终于把病房给准备好了。
很快,关月旖被安排在一间空病房里等着;
其他人坐在椅子上,被屏风挡住。
这间病房里还凌乱摆放着一些闲置的医疗仪器,乍一看,确实看不出其他人在的痕迹。
关月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
很快,护士推了一张移动病床过来。
病床上躺着骨瘦如柴的祁俊。
祁俊紧紧地盯着关月旖。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变漂亮了许多。
似乎长了点个子,还长了点儿肉,皮肤也白了些,五官似乎也有些长开了。
月月不再是以前那个又黑又瘦又矮,还稚气十足的孩子,
看着有点儿少女的轮廓了。
她长得像妈妈。
关妈妈都这么漂亮,想来以后月月会更漂亮
良久,祁俊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考得怎么样?”
关月旖抿嘴一笑,“特别好。”
祁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恭喜二字。
那天晚上,月月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
让他如坠冰窟。
他明白过来——她已经知晓他所有的卑劣计划!
并且做出了反击。
他浑浑噩噩、他痛不欲生、他羞愧至死!
被抓后,他呆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一直反复地做着噩梦。
梦里,他才是那个被六七个混混压在地上的人,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狞笑着将铁锤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霎时间,他的右手变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满头大汗地看到自己缠着厚厚白纱的右手,竟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医生说过,他的右手……将来还能恢复至少一半的功能性。
然后,
他开始了哭泣。
他不敢想像,那样噬心蚀骨的疼痛……
如果被伤害的是月月,
那样瘦小可怜的她,能经得住吗?
他更加不敢相信,这样恶痛的计谋竟然是他想出来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就算月月不能成为他的爱人……
她也一早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人啊!
从小到大,无论是月月、还是关妈妈,她们给予他的关心与爱,绝对超过了他的亲妈!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月月!
想到这儿,祁俊呜呜哭了起来。
只是,他的嗓子早就已经日夜啼哭而渗血沙哑。
此刻只有喉头发出的嗬嗬声,挣扎着表露出他痛苦的情绪。
关月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祁俊。
终于——
祁俊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死掉,你会开心一点吗?”
关月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法律判你死刑,我会很开心。”那也算是为前世被他PUA十来年的她,出了一口恶气。
但很难。
首先,受伤害的是他亲妈。
只在他亲妈愿意出具谅解书,
祁俊判不了多久。
其次,还有许倩子这个恋爱脑在,
最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如果法津认定你罪不致死,我也不会太难过。”关月旖继续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
“你害怕你处处不如人,害怕别人越来越好,害怕别人拥有一个光明锦绣的未来,可你只能呆在阴暗的地沟里,像只偷窥别人美好前程的老鼠……”
“可是祁俊,你听好了,将来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你永远也高攀不起的我。”我的光明前途,只会令你这种黑暗生物日夜不安!
祁俊无比难堪。
因为他虚假的面具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撕去!
他崩溃了,“月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你、你值得拥有光明锦绣的未来!”
“对不起……”
“月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说着无数个对不起,甚至忍不住咳起嗽,嘴边还溢出了血丝。
关月旖冷笑,“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因为我会继续报复,
以十五年为期。
但我不会像你那样,毫无作为地一直盯着别人,不允许别人比你强;
我会强大起来,一直成长,
最终长成……你完全不敢直视的耀眼存在!
祁俊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关月旖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祁俊泪眼迷离地看着她冷漠的表情,心中悔恨难言,摇了摇头。
半晌,他轻声说道:“能看到你好好的,我……我死也甘心了。”
“那我去找周叔叔了,你好好配合调查吧!”说着,关月旖离开病房,去喊了护士来。
祁俊一直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
关月旖去找了护士,护士将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祁俊推了出去。
不过,许倩子突然挣脱她爸的钳制,哭着朝祁俊跑去,“祁俊!祁俊,你不要放弃呀!”
气得她爸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
许倩子高声叫道:“祁俊!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对不对!是我去找的人,是我花钱雇了他们!是我恨透了关月旖——谁让她那样辜负你的爱!祁俊……”
“啪!!!”
气得许培光狠狠打了女儿一巴掌,骂道:“许倩子你是不是贱?”
大约是他的力气太大了,
许倩子被打个一个踉跄,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爸爸会打她。
半晌,她抬起头,怒视着许培光,“对!我贱!我就是下贱!”
“谁让我爹不疼,娘不要的呢?”
“在你心里,你的钱很重要,你喜欢的女人很重要,你的饭店更重要!”
“而我,我对你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
许培光被气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指着许倩子,气得连手指都在颤抖,“许倩子你有没有良心!你、你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的?我对你还不够好?还要怎么好?你闯了那么大的祸,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你捞出来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你……”
说着,许培光突然脸色青白,捂着心口慢慢倒了下去。
关春玲就站在一旁。
她被吓一跳,感觉许培光这样子很像是心脏病发还是怎么的,下意识要去扶……
关月旖飞快地跑过去,把妈妈挤到一旁,然后伸手扶住了许培光。
正好周公安也走了过来,顺势扶住许培光。
关月旖让位给周公安,然后拉着妈妈走到了一旁去。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妈妈和许培光划清界限!
跌坐在地上的许倩子终于回过神,哭着站起身,跑过来和周公安一起扶住她爸,又慌慌张张地喊起来医生救命。
这些事,与关家母女无关了。
关月旖和女警打了个招呼,拉着妈妈往家赶。
坐在回桐叶镇的长途班车上,关春玲话很多:
“月月,祁俊会被判刑吗?许倩子呢?她也会被判刑吗?”
“也不知道陈晓霞的手怎么样了,好像她也在县人民医院住院……你说刚才我俩怎么就没想起来要去看看她呢?她的手真的治不好,要截肢吗?那她以后怎么办啊?”
“算了还是别去看她了,她儿子都想害死我女儿了我还看她干啥!何况去探病还得花钱买礼物!”
“哎你说,陈晓霞会不会给祁俊写谅解书?应该会吧!诶,没办法啊,再怎么样,祁俊也是她唯一的孩子啊!你看看,她确实是个倒霉命……”
“对了许倩子找来的那些混混呢,他们应该也会被判刑吧?毕竟他们是真的动了手,把陈晓霞的手给砸残废了啊……”
“月月,你今天干得漂亮!就该是这样,直接拒绝祁俊,绝不原谅他!以后啊你必须和祁俊绝交!这么这个烂人……”
关月旖笑着对妈妈说,“妈,我们以后不会再和祁俊有任何来往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离开小镇了!
今后,她关月旖会越来越好,越来越耀眼,
祁俊大概率不会离开小镇。
他只能通过乡邻的嘴,听到属于关月旖的辉煌。
而对关月旖来说,祁俊只会活在小镇乡邻的嘴里,
如果他还敢来她面前蹦跶,又或者让她知道他过得好,
那她不介意再继续设计他、反击他!
不过,妈妈的唠叨既亲切又可爱,关月旖听着妈妈碎碎念,不知不觉就倚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回到小镇后,母女俩花了一天时间休息,又花了一天时间收拾行李,然后扛着行李踏上了前往广州的列车。
八十年代末的绿皮车,让关月旖有了怀旧的感觉。
不过,在绿皮车上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半路上列车到站时,一个人贩子趁年轻的父母忙着收拾行李,悄悄抱走无人照看的一岁多大的小孩。当年轻妈妈挎着扛着满身的包,一转头发现孩子没了的时候,发出了开天劈地的惨叫声,惊动了整列火车上所有的人。
人贩子心慌,但还是假装镇定,随着人流下了车……
不懂事的孩子听到妈妈的喊声,又发现自己被个陌生人抱着,也大哭了起来。
就这样,人贩子才暴露了。
最终在乘客们的齐心协力之下,终于抓住了人贩子,孩子重返母亲的怀抱。
这件事,关月旖和妈妈全程亲眼见证。
母女俩都被吓得不轻。
关月旖想起来,其实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末,广东、乃至全国的治安都不是太好。
但这段时间,也确实是原始财富累积的最佳时机。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所以,这辈子如果她想让妈妈也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也必须胆大心细、眼疾手快。
前世的关月旖,对广州城倒是并不陌生,但她没有见识过一九八九年的广州。
一下绿皮车,她真是对什么都觉得好奇。
相反,关春玲因为不久前刚刚来过广州城,这会儿熟门熟路地带着女儿去了一家看起来还挺气派的国华招待所。
住宿有两种价:
如果住客能提供身份证,能住豪华楼,标双带独立卫生间还有空调的,四块钱一晚;
如果住客提供不了身份证,就只能住经济楼,普通标双有风扇无卫生间,一块五一晚,豪华标双有风扇有卫生间,三块钱一晚。
关月旖刚刚参加完高考,有身份证。
虽说她有点儿心疼钱,
但关春玲拍了板——住豪华楼四块钱一晚的标双!
关月旖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来到宽敞干净明亮的客房,关月旖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关春玲则一进屋就拿着空调遥控器研究。
折腾了半天,关春玲总算是开了空调,欢呼了起来。
关月旖半躺在床上,看着妈妈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忍不住笑了,“妈,上回你和爱萍妈妈来广州就住在这里吗?”
“怎么可能啊!”关春玲嗔怪道,“四块钱一晚上谁舍得,何况还要登记身份证!那时候我和爱萍妈妈还没有身份证呢。”
她指着窗外的一片矮小破旧的房子,“上回来的时候我们住在那儿,一个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家庭旅馆,我们当时睡的是大通铺,五角钱一个铺位,想洗澡还得再花一角钱买张洗澡票……”
然后她又得意地笑,“那会儿我就比对过这附近的正规招待所,比对出这一家是最便宜、条件又最好的!”
“当时我就想着,下一回我带月月来的时候,我肯定住这儿,我要让我月月感受一下啥叫空调!”
闻言,关月旖笑眯了眼,心里甜甜的。
母女俩坐在房里享受了一下空调,然后出了门。
两人倒了好几趟公交车,终于来到了关月旖的目标学校——逸仙大学。
不过,药科院是今年才开设的新专业。
药科院又不在校本部。
母女俩一路问着人,然后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了才建成没多久的逸仙大学药科院。
看着气派端庄的校园,母女俩是又高兴又发愁。
高兴的是,这次她俩是轻装上阵找来的,下次拖着行李大包来报到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发愁的是,这附近怎么这么偏僻啊!根本不适合租店铺开快餐店。
但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先进学校逛逛呗!
母女俩进学校逛了一圈儿……
关春玲高兴坏了。
因为校园外头看着荒凉,但校园里头可真美啊,绿树繁花的,教学楼、宿舍楼也气派!
关月旖也很高兴,
这代表着,接下来她会在这里度过很长一段日子。
逛完了校园,母女俩又搭乘着公交车离开了药科院,回了市区。
半路上,公共汽车有经过气派的涉外宾馆花园酒店,也有经过狭窄脏乱的民居巷道,总体说来是繁华的。
关月旖心想,妈妈的饭馆应该要开在哪里才好呢?
按说呢,母女俩就应该呆在一起,
而且现在广州城的治安也不算太好,如果任由妈妈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店……
关月旖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公共汽车摇摇晃晃的,终于来到了国华招待所所在的站台。
关月旖一下车就闻到了极浓郁、极特殊的食物香气。
她太熟悉了,是她前世最爱吃的鲜虾蟹籽云吞面!
关月旖立刻要求妈妈,先一人吃一碗鲜虾蟹籽云吞面再说。
关春玲当然没意见。
要知道,自从母女俩来到广州以后,除去各吃了一个从家里带来的煮鸡蛋,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吃呢!
于是,两人进了店,买了两碗鲜虾蟹籽云吞面。
关月旖迫不及待地先喝了一口面汤。
汤底是用虾干、蚝干、章鱼干、鲜排骨、鸭架、鲜鸡爪等煲上四小时以上才得到的高汤,极浓极鲜,还带着浓郁的海鲜干货的特有的微腥。
云吞馅里藏着整一只手指大的虾肉和一撮蟹籽,当然了,还有鸡肉与香菇;
但这一碗鲜虾蟹籽云吞面最最最特别的,就是它的云吞面皮与面了。
面,叫竹升面,是用面粉加鸭蛋揉制而成的,制作过程不加一滴水,所以面条筋斗弹牙,风味独特。
关月旖笑眯眯地看着妈妈细细品尝这鲜虾蟹籽云吞面的美味,
从小食店走出来的时候,妈妈还不住地感叹,“这也太好吃了!”
然后妈妈就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月月你说,广州号称美食之都,我也觉得这里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那我……我开小食店,真会有人来吃嘛?”
“别担心,我们找对地点、找到正确的受众、然后定好价格……一定会成功的!”关月旖说道。
第25章 第25章 一毛钱一串的串串香……
关月旖和妈妈花了两天的时间,啥也不干,就是坐着公共汽车不停地在城市里穿梭来回。
两天时间下来,她们大致了解了广州城的地形地貌,然后讨论着要去哪儿租房子做点儿小生意。
关月旖凭借前世对广州城的认知,最终决定把出摊做小吃生意的地点,放在上下九步行街附近。
现在是一九八九年,在未来的二十年里,上下九步行街会成为全国人流量之最!
如果有机会能在上下九步行街买一套商铺,那么啥也不需要干,二十年就自动成为亿万富翁了!
不过——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先在广州城里站稳脚跟。
要先把妈妈的小摊摆起来。
既然决定好要在上下九步行街附近摆摆,母女俩就兴冲冲地找了去,先是花了点钱,租了一间民居。
这民居在一条窄窄的巷道里,铺着青石板路,地面宽约两米左右。
关春玲有些发愁——这么窄的巷子,她拉一个板车就能把整条路给封死了。万一对面再来辆板车,岂不是完全没法过了?
再一个,这巷道的两边建的都是土房,而且全都没有厕所。
关月旖母女俩的房东姓何,女的,七十多岁;她让关月旖母女喊她何婶,还以为关月旖母女俩是姐妹呢!
听说关春玲和关月旖是母女,何婶被吓一跳,先是鄙夷地说:“你们内地还真的是十几岁就结婚生小孩了……”
然后又听说关月旖爹死了,何婶又有些感同身受了。
因为何婶也是死了老公,和四十多岁没结婚还精神分裂的女儿相依为命。
于是何婶把房子租给了关春玲。
大约十来平方米的房间,只有一张一米五的旧木板床,一张桌子,窗户开得很小,而且还临街,所以不太方便开窗,因为一开窗,外头过路的人就能看到房里的情况了嘛!
但终日关着窗呢,房间里很黑、不通风气味也不太好闻。
这房子还没厕所。
或者说,何婶家没厕所;
巷子里所有的住户都没有厕所。
政府在巷子的正中间,建了一座公共厕所。
关月旖和妈妈需要自己买个带盖的痰盂放在房间里,起夜的时候用,每天一早再拿去公共厕所倒掉。
解决完住的问题,母女俩赶紧去酒店那儿退了空调房,正式开始了摆摊生活。
关春玲开始忙碌摆摊的家当。
她也不是没去问过店铺的租金,一问——
好家伙,临街的铺面,大约十平米左右,一个月要一千多块钱的铺租,而且还必须含上一笔价格不菲“转让费”,再加上押三付二……
至少也得花上一万块!
关春玲咋舌。
她要是能有一万块钱,那还出来做什么小生意啊!
留在县城当万元户不好吗?
所以,店铺租不起,还得是摆摊。
母女俩在上下九步行街蹲守了两天,发现来这儿逛街的人都有个几个特点:
一是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他们对于美食的目标很明显,只吃“广东著名小吃”和“经典粤菜”;
一是本身就在广州工作、打拼的外地人,他们来上下九步行街的目的是买便宜的衣服,对于美食的要求是:随便吃什么只要有个地方可以坐下来歇脚;
一是在上下九店铺打工、或是在附近上班的人,他们的要求就是好吃、干净、便宜。
关月旖提议卖串串。
关春玲不懂什么叫串串。
于是,关月旖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实际操作了一顿串串……
就是后世一元一串的钵钵鸡。
每一样都明码标价,全是一角钱一样,品种有:
面饼,火腿片,豆腐串,海带串,熟鸡蛋、萝卜块、各种蔬菜等等。
要准备两个煮锅,
一个温着高汤,
一个烧开水。
食客选中了什么食材,就现场用开水锅煮熟,捞起来放在专用的调味钵子里,浇上高汤,葱姜蒜末油泼辣子酱什么的……
说是说,由关月旖来现场操作,
实际上关月旖也只出了一张嘴,全是关春玲在干活。
但母女俩忙和了一趟,基本觉得有戏!
上下九是目前广州城最最最旺的地段,也因为人流量大,所以小吃的物价特别贵。
一份普通的盖浇饭快餐,素的五角钱、荤的一块钱,荤的也没几块肉;
如果带上了“广东著名小吃”这样的小吃,例如萝卜牛杂、拌鱼皮什么的,那基本都要花上两三块钱!
当然了,这些都是店铺里的定价,需要考虑铺租成本么。
这么一对比,关春玲的小吃价格就很实惠了!
素面一角钱,加个鸡蛋,再加份青菜……还浇上一大勺汤,各种佐料,热乎乎又美味的汤面只要三角钱一碗,多划算!
如果胃口大,还可以多加几块面饼,怎么算都超不过一块钱。
当然了,缺点就是——流动小食摊,一会被城管赶,二不能提供座位供食客休息。
关春玲立刻开始算起了成本:
面饼论箱卖,一块面饼二两重,一袋48块面饼,零售价6分钱一块,一袋就是2.88元;
批发市场那儿拿货,至少要拿6袋起,整一袋的批发价是1.50元;
也就是说,面饼的批发价是3分钱一块。
关春玲决定把串串香里的面饼定价,定为五分钱一块;
串串香里除去面饼的成本比较贵之外,其次就是鸡蛋和午餐肉片的成本最高了
鸡蛋的零售价比较贵,基本在1.2-1.5元一斤左右,一斤鸡蛋有8个,就算是1.2元一斤,一只鸡蛋也差不多0.15元了。
鸡蛋的批发价是0.8元一斤,正好0.1元一个。
所以,如果关春玲的串串摊,鸡蛋卖0.1元一个的话,那就亏钱了。
关月旖提议,把鸡蛋煮熟了再切成一半来卖,0.1元半个。
关春玲却觉得0.1元半个鸡蛋有些寒酸……
最后关月旖说,“那就做成卤鸡蛋来卖吧!两角钱一个,一角钱半个,总会有人买的。”
关春玲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再就是肉的价格。
在关月旖所列出的荤菜中,只有午餐片这一种……
还是过于寒酸了。
最终关春玲决定加荤菜!
但,肉类可不能带生的去,现煮……
因为现在天气炎热,很容易坏。
所以,既然要卖卤蛋了,那就连着猪五花、鸡爪、鸡翅、鱼豆腐之类的,全都卤起来!
以及素菜的价格如果也定价为一角钱一份,那客人是感觉不到实惠的。
毕竟菜市场里的青菜才三分钱一斤!
摆摊卖串串香,一份青菜卖一角钱也太不地道了。
所以关春玲把青菜的价格改为两分钱一份。
现在,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那就开搞吧!
接下来,母女俩又跑了几次批发市场,把各种食材、调味品全都买了回来,
关春玲在出租屋里调配方;
关月旖则不停地往外跑,她本想买个小三轮车。
可问了一圈儿……
哪怕是二手三轮车,价格也要二百块钱了。
关月旖又想,能不能买辆二手自行车,再做个拖架呢?
二手自行车好买。
她在废品回收站那儿买了一辆七成新的二八式自行车,只花了六十块钱;
可她想要的拖架却根本找不到,因为尺寸几乎要符合定制,哪有那么合适的。
最终关月旖在废品回收站那儿淘到了想要的零配件。
和废品站的老板商量好价格,她把东西买齐了,然后去五金店买了几包钉子,找老板借来锤子、锯刀什么的……
关月旖直接在废品回收站干起了手工活。
忙碌了整整一下午,她终于亲手做好了一个带收缩板的二轮托架。
将拼凑好的板车挂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辆轻巧的三轮车就大功告功了!
惊得废品回收站的老板冲着关月旖连连竖起大拇指。
要知道,除去买自行车花了六十之外,后面的二轮托板,关月旖只花了二十块钱的材料钱!
一辆功能齐全的三轮板车面世啦!
关月旖兴奋地骑着自行车就往出租屋赶。
这时,整条巷道已经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关月旖把自行车推进何婶家的院子,喊妈妈出来看她亲手做的三轮车。
当然了,她没告诉妈妈这是她亲手做的,因为没办法解释她怎么突然会干木匠活了。
她只说运气好,正好在废品站看到了这辆车,就花了七十块钱买了。
(另外十元钱是在五金店买活页等零配件的开销)
然后关月旖兴奋地把这辆多功能三轮车,展示给妈妈看:
首先,这托架是可以从自行车后座拆下来的,
其次,托架可不仅仅只是一块平平的木板,它能伸展开,使托板面积增大三倍,
最后,托架的储物空间很大,甚至在托架的底部也钉了不少钩子,可以收纳很多东西。
关春玲高兴得要命!
以前她在桐叶镇摆摊的时候,只能靠人力来拉板车;
也不是拉不动,但很辛苦。
所以她也需要陈晓霞的帮助,不为别的,就冲着出摊、收摊时,能有个人帮着推一把,她也轻松不少。
但现在,这可是一辆连着自行车的移动板车!
也就是说,以后她一个人也能出摊——可以骑着自行车出去嘛!而且挂在自行车后架上的板托还可以收起来,完全不存在当她骑着它在巷道里时,会堵塞整个路面的情况。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关春玲喜笑颜开。
接下来,关月旖又服从妈妈的差遣,独自去了一趟批发市场,比对了好多家批发档,最终买了二十个塑料小筐和二十个可以摞起来的锡饭盒,一百个一次性打包盒,以及一打用来装调味品的小罐罐,还有一大包一次性快子和几打木筷子什么的……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关春玲今天试做了一下串串香,感觉还是挺成功的。
现在天气热,试做的东西不能放过夜,会馊。
所以她把做好的食物分给左邻右居吃了。
也由此,她认识了邻居们。
邻居们也全都是在附近打工、或者当小贩做小本生意的。
不过,关春玲还是把最好吃的留给了女儿。
这会儿母女俩坐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开着咣咣作响的摇头风扇,一块儿吃着串串香。
关月旖吃的是排骨汤面,配卤肉青菜,外加一只卤蛋。
关春玲也差不多。
关春玲笑道:“我刚才送吃的去给邻居,也给了何婶一份,你不知道,她一开始很嫌弃我的,怕我搞得不干净,又怕我买来的材料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说什么也不要。”
“后来她女儿何珍珍跑过来直接抓了个卤蛋就吃了,还说好吃好吃……”
“何婶才收了。”
“刚你回来前,何婶又问我,卤蛋是怎么做的……我说你找我买嘛,又不贵。而且你家就两个人,你自己做,还要卤上一大锅,多划不来。她就说明天找我定两斤卤蛋,两斤卤肉,她要请客吃饭……瞧瞧,还没开张呢,我们的生意上门了。”关春玲笑道。
关月旖连连点头。
吃完饭,夜里八点多的时候,关春玲就张罗着洗澡睡觉。
这是她出摊做生意的习惯——因为每天早上她要四点起床,提前做好各种准备。
现在到了广州城,还真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必须要赶个早,然后多试验几天,才能慢慢摸出规律来。
就这样,母女俩早早睡下,第二天又早早起来。
第二天早上六点,母女俩将已经预准备好的各种食材搬上了自行车,关春玲奋力地踩着车,关月旖在一旁小溜跑,
母女俩离开了巷道,来到了主干道上。
但出于人意料的是,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路人。
关月旖建议妈妈把车停放到公交车站旁,把小食摊打开了。
直到七点过,母女俩的小食摊才开张了第一桩生意。
一看就是个上班快要迟到的本地妇女,从挎包里拿出她自己的饭盒,选了面饼、青菜和卤蛋这三样,关春玲手脚麻利地煮熟了,添在客人的饭盒里,又自作主张送给客人一块卤肉,“新铺开张,免费请你尝尝我们家的卤肉,我们中午晚上都在这附近摆摊的,有空常来帮衬啊!”
那妇女愣了一下,打量了关家母女一眼,点头道谢,带着热腾腾的饭盒匆匆离开。
有一就有二。
很快,就有其他的客人过来光顾了。
关春玲只负责烹饪食物,
关月旖负责招呼客人,客人一来,她就递给客人一个小钵,让客人自己选,选好后她计算价钱,收了钱,就把小钵放在妈妈跟前,
关春玲虽然只有一个用来煮串串的锅,但有好几个用来煮面的笊篱,每一位客人的食材都会放在一个笊篱里,根本不会错。
母女俩搭配干活,一个招呼客人一个煮食,动作又快又麻利。
在这个时代,一次性饭盒和筷子并不普及,也非常贵;
昨天关月旖进拿货的时候,一套一次性饭盒的批发价格是三分钱,一般的饮食店会收客人五分钱一套一次性饭盒;
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五分钱的打包费,所以大多数人还是会在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带自己的饭盒。
早上七点八点,生意还稀稀拉拉;
到了上午九点多,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串串香的生意突然达到了顶峰!
母女俩被忙得团团转……
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才知道已经到了中午两点多。
关月旖发现二十个锡饭盒已经用过了一次,面饼和其中好几样食材也不太够;
她需要把饭盒带回去洗洗,然后从出租屋那儿再拿点食材来。
她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扛着饭盒回去了。
可等到她把饭盒洗好,各种食材收拾好,大包小包地扛到妈妈出摊的地方时——
啊?
妈妈呢?摊子呢?
关月旖惊呆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不在这儿了,也不知道妈妈去了哪儿。
一个看着有点儿眼熟的中年男人骑着三轮车过来了,朝着关月旖喊了一声,“刚才城管过来赶人了!你妈去了重庆大厦后门!
关月旖打量这人几眼,认出他是她家邻居,好像姓李,也是租了何婶房子的人,营生是骑着三轮人帮人送货,昨天她妈应该也有送了点吃的给他。
关月旖连忙谢过李叔,又扛着大包小包地去找重庆大厦。
李叔见她个子小小,拿着的东西看起来又大又重,便说道:“妹儿,你把东西放到我车上来嘛,我送你过去!”
关月旖摇头,“李叔,我不耽误你拉生意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我拉你过去,反正我也要去你妈那儿买饭吃。”李叔说道。
关月旖谢过李叔,很麻溜地将东西放上了李叔的三轮车车斗,又飞快地跳上车斗,“好了李叔!”
李叔骑车带着关月旖穿了一条巷子,终于找到了关春玲的摊子。
这时候,这条巷子里已经挤满了小食摊档。
关春玲应该是因为来得晚,被挤到了最后头,人流量也没那么多。
摊子前有几个食客在买吃的,
但不如其他的摊子生意好。
见李叔把关月旖送了来,还连带着那么多的行李,关春玲连忙大声向李叔道谢。
关月旖飞快地把东西从车斗上卸下来,加入忙碌的阵营。
关春玲给李叔煮了一份带有三块面饼的串串香,还加了青菜、卤蛋、一块卤肉,
本来应该收李叔三角七分钱的,但关春玲死活只肯收他两角钱,又道:“幸好刚才李哥你提前告诉我有城管来了!不然我这摊子啊……开张第一天就被没收!大哥你拿着吃,别客气!”
李叔憨厚的笑了。
他捧着串串香在一旁吃得喷香。
这时,一个食客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先是停在隔壁的摊子那儿看了很久,也不知他在犹豫什么……
片刻,食客去问了一下隔壁酸辣粉的价格,
然后很坚决地朝着关春玲的摊子走了过来。
隔壁摊卖的是酸辣粉。
关春玲卖的是串串香,但串串香里也有面饼,煮熟了就是热气腾腾的面条,
再说了,关春玲摊子上的食材花样多,有荤有素的,
在某种意义上,关春玲的串串香,与隔壁的酸辣粉是竞争对手。
食客问关月旖,“一份面,一份青菜,不加辣椒可以吗?”
关月旖说可以。
食客掏出了七分钱,递给关月旖。
关春玲立刻开始煮面和青菜。
很快,食客就吃上了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素面。
这食客吃完以后,朝着关月旖竖起了大拇指,“你们家的面又便宜又好吃!”
关月旖笑眯眯地说道:“那请你以后多帮衬啊!”
“没问题。”说着,食客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他又领了七八个人过来,指着关月旖的摊子说,“就她们!七分钱就能吃上一碗面,很好吃的,还能不放辣椒!”
于是,关月旖和妈妈又生了七份七分钱的素面生意。
老实讲,七份七分钱的生意,赚得并不多。
但七八个人围在关月旖的摊子前……
立刻引发了哄抢效应。
有心寻找美食的路人探个头往里头一看,嚯,那个串串香的摊子前怎么围了那么多的人?肯定很好吃吧?
一批又一批的人围拢来,惊叹于串串香的实惠价格,然后就是买买买!
关月旖和妈妈被累够呛。
一整天,她往家跑了四次,洗了四次碗,补充了四次食材……
到了傍晚七八点,母女俩打算收摊回去了。
李叔骑着三轮车过来买面吃,见关家母女要收摊,惊得他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们现在就收摊?晚上的生意才好哇!”
隔壁酸辣粉老板骂李叔,“关你屁事啊,人家想收摊就收摊!”
然后又斜睨着关家母女俩,阴阳怪调地说道:“有的女的啊,特别厉害特别能干!白天在外面赚够了钱,晚上就早点回去侍候老公嘛!不然挣那么多钱干嘛?让老公出去养小情人啊……对不对啊?哈哈哈哈哈!”
关月旖想骂人,
关春玲拦住了女儿。
关春玲对李叔说道:“大哥,谢谢你!我们今天出摊出早了,今天也太累了,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把宵夜生意做起来就是了。我给煮个面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李叔说了声好。
酸辣粉老板在一旁笑道:“串串香,你老公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个三轮车吗?哎你长得还蛮漂亮的咧,干嘛要吃摆摊的苦?去找个香港人包养啊,起码一千块一个月起步哦!”
关月旖大声说道:“酸辣粉,你是不是上了厕所没洗手,把屎带到摊子上了?这也太臭了吧!”
酸辣粉老板脸色一沉。
他今天眼睁睁地看着串串香女老板忙碌了一整天!
他却生意寥寥无几,已经很生气了。
怎么,他奚落串串香几句也不行?
这女的年纪轻轻就要出来讨生活,肯定是家里没男的嘛!
家里连个撑腰的男的都不在,这母女俩还嚣张个啥?
今天他必须要教训一下这母女俩,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在他的摊位旁摆摊!
于是酸辣粉老板挺着胸膛就冲着关月旖过来了,还面目狰狞地骂道:“你踏马是不是找死!”
其实关月旖并不怕他。
前世的她,虽然右手废了,但伪装得不错,没人知道她是残废。为赚钱她还当过保安,每天都要和男保安们一起训练几小时,还学过擒拿拳。
这酸辣粉老板看着胖,其实虚,她和这人过上几招是没问题。
而且这里是闹市,关月旖可不怕他。
关月旖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但关春玲眼疾手快地把女儿护在了身后,手中紧紧攥起了长柄勺。
这时,一旁的李叔突然喊了一声,“阿大,抢孩子了咧!”
关春玲和关月旖齐齐愣住。
然后——
母女俩看到酸辣粉老板生气地吼了李叔一句国骂,又急道:“我没惹你啊!你喊他来搞么子!”
关月旖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李叔喊了一声“阿大”以后,一个流浪汉就冲了过来……
只见酸辣粉老板已经变了脸色。
刚才面对关月旖的狠戾,此时变成了和颜悦色……
但这样美好的表情,却是给那个流浪汉的。
“没事……没事……”酸辣粉老板的尾音拖得很长很长,像个向雄壮丈夫撒娇的新婚妻子,温柔和气地对流浪汉说道:“阿大,没有小孩,没有……”
流浪汉定定地看着酸辣粉老板。
关春玲和关月旖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这个流浪汉。
这个流浪汉打着赤膊,
肤色黝黑,但身上的肌肉特别发达。
因为他没穿上衣,能看出来他很脏很脏……
身上还散发出酸臭的气味,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他的头发很长,已经打了结包了浆。
甚至脸、身体都太脏了,根本看不出他的长相。
只能从他雄壮高大的躯体推断——他最多三十多岁。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酸辣粉老板,此刻在流浪汉面前,怂得像只小鹌鹑。
流浪汉面上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盯着酸辣粉老板看,但眼神又聚不了焦。
他歪着脑袋,嘴巴皮子哆嗦了好久,才问了句,“月月?”
关月旖大奇,心想这流浪汉怎么还叫了她的小名儿?!
酸辣粉老板柔情似水地说道:“没有,没有月月……”
“没、没有……月月。”流浪汉喃喃学舌。
酸辣粉老板点头,“对头,没有月月,你回去!回去……看到月月我就告诉你啊!”
“看到月月我就告诉你啊。”流浪汉又学了一句,然后慢吞吞又坐回了墙角。
李叔朝着关春玲开了口,“大妹子,你给阿大煮个面,他应该好久没吃过饭了咧!”
关春玲很感激李叔,立刻又把汤锅架上,放了三块面饼、一份青菜、一块卤肉和一个卤蛋。
趁着关春玲煮面,李叔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把流浪汉的事儿告诉关春玲,“也是个可怜人……他的女儿叫月月,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一路从老家找到这里,然后跟街上的人打架,把脑壳打坏了!”
说着,李叔又看了酸辣粉老板一眼,声如蚊蚋一般说道:“以后你摆摊咧就在这里,有事就喊一声阿大,有人抢月月了。他就会出来……”
关春玲与关月旖这才恍然大悟。
关春玲煮好面后,她亲自端着面碗走到流浪汉跟前,蹲下,将面碗和筷子递给他。
流浪汉盯着关春玲。
和刚才一样,他应该正在打量关春玲。
但他的眼神始终聚不了焦。
“快吃吧,吃饱了有力气了,才能继续找月月。”关春玲低声说道。
流浪汉张了张嘴,努力学舌,“吃、吃饱了……有力气……找月月。”
关春玲点点头,“对,吃饱了有力气了,才能继续找月月。”
第26章 第26章 状元及第粥
是夜,关月旖和妈妈收了摊以后,筋疲力尽地回到出租屋。
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数钱。
一大堆零钞!
甚至还有好几张大团结!
母女俩怀着激动的心情,将这堆钞票一一捋平,又按面值大小叠在一起。
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关月旖激动地大喊,“妈!我们今天挣了一百二!”
“嘘!”
关春玲赶紧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女儿小声一点。
关月旖下意识掩住嘴。
然后母女俩笑成了一团!
关春玲激动地说道:“我的天哪,就卖个五分、两分一串的串串香,我一天居然能挣一百多块钱!”
“一天一百多,一个月就是三千多!”
“这钱怎么这么好赚啊!”关春玲开心极了。
关月旖也高兴得不行。
但想了想,她说道:“妈,一百二是我们的毛利,还没刨成本呢!”
关春玲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了下来。
然后母女俩又开始重新算账。
光是车,就花了七十,
买各种小筛子、饭盒、筷子,一次性饭盒和筷子,这里就八十了,
各种食材、调味料什么的,花费已经快一百了,
还有何婶这儿的房租,四十一月,押三付二,就是二百……
更别提,今天母女俩可是忙了整整一天!
这么一算,母女俩又觉得摆摊还真是个体力活。
一个月挣不到三千,但如果每天能都挣一百二、甚至更多的话,大约一个月能维持在两千块钱左右。
啊……
还是很赚啊!
至少比在桐叶镇赚钱多了。
就是累得慌。
关春玲躺在床上,说道:“累我也不怕,这日子有了奔头嘛!”
“哎,月月你说,咱们能不能在广州买套房子啊?这里的房子多少钱一套?是咱们能指望得上的吗?”
“我好想有套房子,这样我们母女俩就不用四处飘泊、到处租房子了。”
“我们可以买套便宜一点儿的,地段偏一点也行。”
顿了一顿,关春玲又道:“不过,我就是有钱我也不想回镇上去买房子了。”
关月旖看向妈妈,“妈,你不喜欢桐叶镇啊?”
关春玲摇头,“不喜欢得很!”
“为什么不喜欢?”
关春玲想了想,“在老家,做人做得不自在,因为非要戴个面具。”
“你外婆舅舅舅妈他们明明对我很不好,但是我一定要对他们好,如果我对他们不好,乡里人会说我这人不行。”
“在老家做生意也是差劲的,老是说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其实就是要我吃了亏不吭声啊,还要我笑脸迎人。如果我吃不得亏,那又是我这人不行。”
“诶,在那个地方呆着,不管我怎么拼命讨好所有人,别人也只会用食指指着我,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不然又怎么被丈夫赶出家门呢?又说我一个单身女子,哪里养得活娃娃,还不是和其他的男的不三不四,才能养得起娃娃!”
“我恨啊!我不想呆在那个地方!”
“我觉得这里好,反正也没个人认识我……反正我受了委屈我就骂回去,再也不用去想别人是怎么看我的。”
“你看今天那个卖酸辣粉的……”
“对了月月,虽然妈妈是不怕了,但你还小,你以后在外面可不能随便和别人硬来。你是姑娘家,力气又小,发生了冲突你会吃亏的。”关春玲谆谆教导道。
妈妈这么一说——
关月旖想起了那个流浪,“妈,那个阿大,是疯子吗?”
关春玲,“哪个晓得啊!”
她对那个流浪汉不感兴趣,倒是对明天几点出摊,要不要做夜宵摊更感兴趣。
母女二人讨论了一番,决定尝试着晚一点出摊,但一定要经营一次夜宵摊试试。
第二天,母女俩睡到自然醒。
大约八点多吧!
然后就开始做预备工作了。
关月旖抽了个空儿,跑去废品回收站那儿,翻翻找找了好久,选了六张比较轻便的小板凳,花了三块钱就拿下了。
然后她跑回去,将小板凳洗刷干净,用绳子捆了,绑在托板下。
等到妈妈做好准备工作,关月旖和妈妈一起出了摊。
这一次,母女俩不再傻傻地去路边支摊了——因为城管会来赶人。
但如果躲在巷子里……
只要小贩们不是在主干道上摆摊,造成行人拥堵和卫生问题,那城管就会睁只眼、闭只眼。
而且昨天她们后来摆摊的那条小巷,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美食巷,很多常来这儿逛街的人们早就知道这儿。
母女俩来的时候,隔壁酸辣粉还没来。
所以关月旖占了个好位置。
这一次,她还带来了一个招牌!
虽然是用纸皮做的招牌,上面写着“关记串串香”五个大字,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而且这一次,关月旖还做了个价格表。
也是在纸皮上写得清清楚楚:
【青菜类一份,2分钱(豆腐串、海带、白萝卜等同价)
面饼一个,5分钱,
卤肉一串,5分钱,
卤鸡爪一串,5分钱,
卤蛋一个,1角钱(切半5分钱)
……】
因为她昨天有观察到,社恐的人还挺不少。
好些人犹犹豫豫想来买串串香吃,但可能是羞于启齿询价,徘徊许久之后还是走了。
想来,今天她挂出了牌子以后,生意会更好。
还真是关月旖想的这样。
今天串串香摊子的生意,比昨天还好。
几乎是上午十点左右,摊子一摆好,就有源源不绝的生意上了门。
以至于酸辣粉摊子什么时候来的,关月旖和妈妈都不知道。
只知道忙里抽空抬眼一看,看到了酸辣粉摊生意惨淡冷清、无人问津……
李叔今天也在这儿找饭吃,但他昨天一连吃了两顿串串香,今天不想吃了,就去买了个煎饼果子配豆浆。
不过,李叔今天虽然没有关照串串香的生意,但还是过来和关春玲打了个招呼。
关春玲是一看到李叔,就想起了那个流浪汉阿大。
她又煮了三块饼,外加一个卤蛋一份青菜,催关月旖送去给阿大吃。
关月旖不乐意。
嫌阿大臭。
关春玲没法子,自个儿端了过去。
阿大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关春玲给他吃的,他就愣愣地看着她。
这一天,关月旖和妈妈从上午十点,一直摆摊到夜里十一点半,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推着三轮车回了家。
累!
但也快活。
因为,今天的营业额超过了一百八!!!
母女俩相拥着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今天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关春玲和同在巷子里摆摊的一些同行们认识了。
有卖煎饼果子的,卖炒粉炒饭的,卖水果的,卖油炸粑粑的,卖饺子馄饨的……
说起来,这些小贩主动跑来向关春玲打招呼,还是因为关月旖。
因为今天关月旖带了招牌和价格表去,可能是明码标价的缘故,生意特别好。
所以小贩们都来打听,这招牌和这价格表是谁写的。
关春玲很骄傲地说,是我女儿写的,我女儿刚刚才高考完。
霎时间,关春玲和关月旖在小贩们眼里的形像就高大了起来。
好几个小贩来和关春玲套近乎,想央求关月旖也帮他们写个招牌和价目表。
关春玲一口应下,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搞到纸皮。
过了一天再去的时候,关月旖帮大家写了招牌和价目表。
最后,就连李叔,以及酸辣粉摊的老板也来找关春玲,说想要月月帮他们写招牌和价目表。
关月旖这才知道,李叔还会干木匠活,帮人通厕所、开门锁、搬煤什么的,他都干。
看来,人人都有挣钱的法子。
一转眼,关月旖和妈妈来广州已经一个月了,摆摊也有大半个月了。
过程非常顺利。
大半个月,母女俩就挣了三千块多钱!
刨去所有的成本与开销,那也挣到了两千块钱。
代价就是累。
极度的累!
不过,关月旖必须回一趟桐叶镇。
因为高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录取通知书也应该到了。
关春玲想跟女儿一起回。
关月旖劝道:“妈,你要是不害怕呢,你就一个人在这儿摆摊,挣钱也挺重要的。”
“我一个人回去,拿了通知书,再收拾一下细软,我再一个人过来。”
关春玲想起了来时,在绿皮车上亲眼见到人贩子拐孩子……
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说什么也要和关月旖一起回。
关月旖啼笑皆非,“没事的妈妈,我一个人回,我保证在这一路上,绝对不跟任何人说话,绝对不去没人的地方!成吗?”
关春玲还是不同意,“那可不行,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是我输不起好了吧!”
“那你不想挣钱啦?”关月旖嗔怪道,“不想买房子啦?”
“在桐叶镇还挺听我的话,现在这是怎么了?哎,我妈大了,进入叛逆期了是吧,不好管啦!”关月旖装模作样地说道。
关春玲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
她也想起了女儿这一年来的所有表现——聪明、冷静,井井有条,而且这孩子特别有规划,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儿。
关春玲也有点儿舍不得放下这个刚做起来的摊子。
要知道,最近她在女儿的建议下,已经和好几次批发档谈好了供货量、供货时间和供养价格……
所以又把成本压下来了一些。
换言之,她赚得更多了!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手……
那损失可就大了。
“妈!你就相信我吧!”关月旖笑着说道,“这样吧,你也别担心我了,我们约个时间,一是我回到桐叶镇的时间,一是我离开桐叶镇的时间……我都会打电话到巷子口的小卖部那儿,你到了时间就去那儿等。如果我没有按时回家,那你马上回来找我就是了!”
关春玲还是放不下心。
最终关月旖保证了好多好多……
关春玲这才同意了。
就这样,隔了一天,关月旖背上简单的行李,轻装上阵又坐着火车回了桐叶镇。
桐叶一中已经挂上了大红幅: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一班关月旖同学在一九八九年高考中获得了XXX分的好成绩】
【热烈庆贺关月旖同学成为市高考状元】
【家长同志,请放心地把您的孩子交给我们】
【桐叶一中,状元基地】
……
关月旖笑眯了眼。
她赶紧去了刘老师家。
——当初她在填写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地址时,写的就是刘老师家的地址。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这么干。
因为老师家的地址在镇上,收邮寄通知书比较方便;
同学们的家都在乡下,就怕通知书被弄丢了。
关月旖去刘老师家的时候,又正好其他同学也来刘老师这儿拿录取通知书。
黄爱萍也来了。
见了关月旖,大家都很开心,坐在一块儿翻看着高考分数表,又说起了班上同学的录取情况。
今年桐叶一中也就只出了关月旖一个考上本科的,
大专线么,没人考上,
但中专线一共上了七个人,还是很厉害的,黄爱萍也是其中之一。
而这七个人里,七人报的都是师范!
没办法,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师范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学费全免还包分配。
在刘老师家聊了半天,关月旖又把自己的本科录取通知书让大家传看了,这才收好了、准备回家。
黄爱萍和她同行,问她,“月月,你是不是和你妈妈去广州打工了?”
关月旖点头。
这也没啥好隐瞒的。
黄爱萍又问,“挣钱吗?”
“还行。”关月旖答道。
“能捎上我和我妈吗?我们也想趁着暑假出去挣点儿钱。虽说上师范不要学费,但伙食费总是要的……”黄爱萍说道。
关月旖道:“我和我妈约好了今天要打电话给她报信儿,到时候我顺便说说这事儿,你明天再来找我,要是我妈同意,我当然没意见。”
拉黄爱萍和她妈妈入伙当然好,这样她和妈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黄爱萍高高兴兴地点头,离开了。
当天下午,关月旖依约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广州那边的小卖部老板娘接通了,关月旖立刻说道:“老板娘你好,麻烦你喊关春玲接一下电话。”
小卖部老板娘刚喊了一声关春玲——
旁边就响起了关春玲的声音,“在在在!关春玲在这里!”
显见得一早就已经等在那儿了。
关月旖抿着嘴儿笑。
关春玲一拿过电话就焦急地问道:“月月,路上顺利吗?你成绩单出来了吗?录取通知书拿到了没有?”
关月旖开心得不行。
“妈妈,我一路平安顺利!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全都拿到了。”
“妈妈恭喜你呀,现在你是大学本科生关月旖的妈妈了!”
“啊对了,还要恭喜关春玲女士,你女儿关月旖还是今年的市状元呢!”关月旖俏皮地说道。
关春玲一听,大喜过望,“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关月旖笑道,“我一早就说过,依着我的成绩,拿到逸仙大学药科学院本科生入学通知书……一点问题也没有!”
“妈妈,为什么当初我们都没有想到,应该在桐叶镇摆个酒席再走的啊!必须要让清水湾(奶奶家)和双山坳(外婆家)的人都来,让他们知道关春玲多能干呀,养出一个大学生女儿!”
关春玲在电话那头开心得不行了,还笑得前俯后仰。
不过,她还是说道:“酒席就不摆了,咱们还是低调一点……不然啊,我还真怕他们又闹什么幺蛾子出来。月月,你可得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收好了啊,然后早点儿过来。”
关月旖应下,又和妈妈说了黄爱萍想和她妈妈也一块儿过去打工的事。
她满心以为妈妈会很爽快地同意,没想到,妈妈却久久不语。
关月旖敏锐地感觉到,妈妈这边好像出了事。
因为妈妈的语气听起来很焦虑。
“妈,发生了什么事?”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也没瞒着她,“你不知道,你走的第二天,城管突然把我们摆摊的那条巷子封了,说不准我们摆摊了,必须要缴费,然后给我们一个固定的摊位……但费用挺贵的,和正儿八经租店面差不多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没必要交。”
“月月你别担心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对了,爱萍她们想来就来,就算不帮我们看摊子,在上下九找一份打零工的工作也是很容易的。到时候你和她俩一块儿来,我就不用担心你在路上安不安全了……她们还能帮你拿点儿东西!”关春玲说道。
关月旖应下。
当下关月旖收拾了一下出租屋里的东西,去跟房东婶婶说了一下要退租的事儿,又去镇上贴了一张低价转让板车的纸条……
第二天,黄爱萍如约跑来问关月旖关于一起去广州打工的事儿,关月旖说行。
黄爱萍喜笑颜开,然后拉着关月旖说起了一件事儿:
“月月,你走了一个月,怕是还不知道吧,祁俊的事儿啊已经处理了!”
关月旖一怔,问道:“怎么了?”
第27章 第27章 浓油酱赤的甜醋猪脚姜喜……
黄爱萍给关月旖说了一个很炸裂的故事:
高考前夕在电厂煤仓发生的事,
由于有二十多个高考生家长在现场,根本瞒不住。
整个小镇的人,都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可祁俊死活不认罪。
最后,许倩子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揽到了她身上。
她说她喜欢祁俊,
但祁俊心心念念的全是关月旖,
所以她嫉妒关月旖。
她找来那些混混,给他们钱,让他们帮她办事……
她还自爆,说混混们一口咬定是祁俊直接向他们提的要求,其实是许倩子自己想要洗清自己,才会故意在跟混混们布置任务时,一口一个“祁俊说的”,混混们才以为真是祁俊说的。
当然了,公安查案,肯定不能听其中一个嫌犯的一面之辞。
不知怎么回事,被抓的那些混混也开始反水了!
他们统一改了口,说根本不认识祁俊,完全是许倩子指挥他们的……
说到这儿,黄爱萍对关月旖说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是吧?”
“但真的没办法……你是不知道,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周叔叔也被调走了!”
“我听大人们说,许倩子可那么大的能耐,大概率是她爸出手了……”
黄爱萍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许倩子她爸去市里走关系,把许倩子的年纪改小了两岁,所以许倩子变成了未成年人……”
“据说那些混混的家里人也都拿到了一笔钱,然后家属去派出探视了的时候很隐晦的说了,他们才集体反水,说许倩子才是幕后真凶。”
“祁俊的妈也得到了一笔钱治病,给许倩子写了谅解书……”
“你品,你细品!”说到这儿,黄爱萍给了关月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关月旖奇道:“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判的?”
黄爱萍道:“现在祁俊和他妈解除了羁押状态,正在医院住院治疗。”
“那些混混虽然是帮凶,但他们确实行了凶,所以他们会被判刑,估计三五年吧!”
“许倩子被抓到少管所了,具体怎么判……估计还得看她爸的。”说着,黄爱萍伸出了拇指、食指与中指,相互搓了搓。
关月旖会意。
——这意思,就是说看许培光愿意帮许倩子出多少钱摆平吧!
其实,一个月前关月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就是祁俊向公安提要见她,否则不配合治疗与调查,而她非要拉上所有人旁观的那次。
关月旖不想再跟祁俊扯上任何关系。
同时,这也是关月旖给许倩子的最后一次机会。
因为前世的关月旖,和许倩子斗了一辈子。
她一直以为许倩子像条疯狗……
直到关月旖意识到,祁俊才是幕后真凶,他不但PUA了她,甚至也有可能PUA了许倩子。
关月旖才想着,如果让许倩子亲眼见识到祁俊的人品,或许还能清醒过来,以后不那么疯了……
关月旖甚至已经事先猜测到祁俊到底想和她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他很悔恨,他还惦记着她原来的好。
他可能还在想着,那样悲伤的离别会让她想起从前的情分,以后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吧!
关月旖笑了笑。
黄爱萍叹气,“月月,可不瞒你说,我都快气死了!”
“我也跟我妈讨论过这事儿……”
“我不明白,明明祁俊才是幕后真凶,凭什么可以全身而退?这不公平!”
“我妈却说,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儿海了去了,还说我不懂社会规则!”
“到后来啊我被我妈给臭骂了一顿,说以后我要是见了这样的事,可不能像在她面前这么说了,还说我必须要低调,不该我管的事儿别多管!”
然后黄爱萍又泄了气,“其实啊,我们好多同学都觉得不公平,甚至都已经写了联名信,想寄给上|访办。”
“谁知道崔浩那家伙……”
“我跟你说我快气死了!”
“联名信不得大家都签名吗?”
“结果那天崔浩把联名信拿回去想签名的……然后被他奶奶给发现了!”
“你也知道的,崔浩他奶奶的那张嘴哟,就跟个大喇叭似的!然后在联名信上签了名的同学都被家长骂了!”
“听说许倩子她爸也知道了这事儿,还挨家挨户找同学家长了……”
黄爱萍再次压低了声音,“我妈说,许倩子她爸给了我爸一百块钱!说让我们别声张……”
半晌,黄爱萍才说道:“后来许倩子她爸走了,我爸捏着那一百块钱,举着那么粗的棍子要打我!问我是不是翅膀硬了,还敢干起举报的事儿了。”
“我妈护着我,被他狠狠地打了一顿!”
说到这儿,黄爱萍的眼泪流了下来,“好烦啊!我真的好烦!我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跟这个家脱离关系呢?”
关月旖拍了拍黄爱萍的手,说道:“快了快了!这不是马上就要出去读书了么?”
然后又问:“联名信现在在哪儿?”
“联名信已经被崔浩藏起来了,”黄爱萍抽抽噎噎地说道,“他说这次保证没人能找到,谁问他他都不说,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关月旖道:“你去跟他说说,让他好好保管,别弄丢了……十年以后会有大用途。”
用不着十年。
现在已经是一九八九年……
一九九八年,全国严打,小罪过也会被放大。
到了那时,再把这事儿翻出来,涉事的人一个也逃不过!
不过,对于关月旖来说,这样的打击属于客观环境;
她更愿意用自己的成功来惩罚那两个疯子的嫉妒心。
黄爱萍听了关月旖说的前半句,还以为关月旖有什么伸张正义的好办法呢!
没想到——
黄爱萍没好声气地哼了一声,“十年后还有谁记得这件事啊!”
“我会记得。”关月旖正色说道。
黄爱萍一呆。
随即明白过来——是啊,这本来就是一场针对关月旖的恶毒计划。
同学们再生气,也只是出于赤诚热血青年心胸间的正义感。
最生气、最难受的人是关月旖啊!
黄爱萍紧紧握住关月旖的手,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关月旖笑了笑,反手拍了拍黄爱萍。
不就是十年!
她有什么等不起的?
再说了,不管祁俊和许倩子这一对……是慢慢从低谷爬到高处,再从高处“叭叽”一声狠狠跌下来;
还是他们一直挣扎着“相濡以沫”,最终慢慢溺毙在相爱相杀的泥泞里;
都是关月旖想要看到的结果。
黄爱萍说道:“月月,一会儿我就去找崔浩,让他把联名信保存好。我还得告诉他,赶紧离开吧,呆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奶奶连他爸妈怎么睡觉的事儿都往外说……我的天哪,太压抑了!”
崔浩刚升高一时候的成绩还挺好,高二他奶奶在外头乱说他爸妈的事,气得他妈喝了药。幸好当时那瓶药早就已经用完,还反复使用了很久,里面装的是水,他妈才没事。
但从那时起,崔浩的成绩开始一落千丈。
崔浩的高考成绩并不好,他妈妈希望他再复读一年,争取考上师范;
但崔浩不想读书了。
说来也是唏嘘。
关月旖点点头。
过了两天,关月旖处理好了桐叶镇上的事,带着派出所开具的她的户口关系,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黄爱萍、黄妈妈一起踏上了前往广州的绿皮火车。
但——
关月旖在火车上遇到了老熟人——许培光!
不过,当时关月旖压根儿没能认出他,是他一脸惊喜地叫住了关月旖,“月月,你怎么在这儿?你、你妈也在啊?”
关月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沧桑憔悴的中年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许叔叔?”
或许是关月旖眼里的震惊过于明显,
许培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深陷下去的面颊,摇头苦笑。
关月旖回答许培光的问话,“许叔叔,我妈不在,我妈在广州。”
许培光道:“咱们去餐车吧,叔叔请你吃饭,咱们聊聊天。”
关月旖没有拒绝。
两人去了餐车,许培光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家常豆腐和两份米饭,
饭菜一上,他就猛然扒起了饭菜。
关月旖吃了两口,直皱眉。
火车上的饭菜真不好吃,红烧肉的火候不够,肉炖得不更烂,味道也没进去,甚至还透着一股酱油的生腥气。
米饭也太硬了,含在嘴里嚼很久也嚼不烂。
许培光大约是饿狠了,猛然扒完了一整碗饭,才看到关月旖碗里的饭几乎没动。
“月月,你怎么不吃啊?”
关月旖撒谎,“我上车前吃饱了,现在没胃口……许叔叔,不如我这碗米饭也给你吧?”
许培光也没嫌弃,“好。”
关月旖拿了另外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小心地将自己动过的米饭扒拉到一旁,然后把饭碗递给了许培光。
许培光接了饭碗,又飞快地扒完了饭,这才放下碗筷,苦笑,“月月,这里的饭菜不如你妈妈做的好吃,对吧?”
关月旖虽然没吭声,但心里非常赞同他的话。
许培光陷入了回忆,“我和你妈相看那次,虽然被倩子给搞砸了,但当时……我对你妈妈还是挺有好感。所以后来,我还专门去了桐叶镇,打听了一下你妈的情况,发现……就没有人说她不好的!”
“我还去买过你妈妈卖的盒饭,”说着,许培光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你妈妈的手艺是真好!哪怕她做的是大锅菜,也真好吃。”
“那时我就想着,如果我和你妈妈能成,那我饭店以后的生意也会好起来的。”
关月旖冷笑。
许培光叹了口气,“可惜啊,总是阴差阳错。”
然后话风一转,“对了月月,我看到你们学校挂着的横幅了,你是市状元啊!太厉害了!你报了哪所学校?”
关月旖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许培光露出艳羡的表情,“逸仙大学……所以你现在就去广州?”
“上的是本科是吧?”
“好啊!好啊!”
“诶,倩子要是有你一半儿聪明乖巧,也不至于……”说到这儿,许培光长叹一声。
关月旖乖巧地问道:“许叔叔,你今天也是去广州吗?”
许培光连忙说道:“噢不是,我……我比你早下车,我去省城有事儿。”
关月旖点头。
许培光是成年人,自然不会向关月旖诉说内心的苦闷。
他这趟省城之行,还为了打点女儿许倩子的案子。
那个死孩子!为了逼他出手救祁俊,跪在他面前一手拿刀一手拿药,哭着威胁他说,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祁俊坐牢!
许培光被气了个半死。
“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怎么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他质问女儿。
许倩子大哭,“从他和我的处境一模一样开始!”
“他爸不要他,我妈不要我!”
“他妈不爱他,你也不爱我!”
“他妈一心想男人,你还不是一心想着关春玲!”
“世界上永远也没有另一个人,像他一样懂我的痛苦!也再没有人像我一样,会拉他一把……爸爸,如果我不救他,就不会有人救他了!”
“爸爸你不懂,当他的右手受伤时,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他的青梅不要他,他的亲妈不要他!那时候他只有我,他说他会永远记得,是我把一个破碎的他缝合了起来。”
“后来我和他一起去流浪……弹尽粮绝的时候,也只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爸,我知道你有钱!”
“可我和祁俊之间的感情,不是钱能说得清的。”
“如果你不救他,那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许倩子举起了刀……
吓得许培光连忙去拦,又顺势把药瓶也打翻了……
结果许倩子没事,但许培光的手缝了七针!
这样的场面,许倩子闹了好多次,甚至自己跑去找周公安翻案,说她才是幕后真凶。
就这样,许倩子成功地把自己作进了少管所。
许培光被气得不行,又实在没办法,谁让许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呢?
他现在又已经丧失了生育功能。
但凡他还有能力再造人,那就随便许倩子怎么折腾了,他实在不想管这烂摊子。
现在许培光是一想起许倩子、祁俊就烦,
此刻看着眼前穿着运动服,梳着马尾辫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关月旖,
许培光忍不住地想,当初要是许倩子没破坏他和关春玲的相亲就好了,说不定他和关春玲已经结了婚,那么现在关月旖也是他的女儿。
就算许倩子已经养废,至少他还有关月旖这么争气的继女。
这么一想,许培光更是悔恨。
关月旖假装不知道许倩子翻供的事儿,问道:“许叔叔,这次我回来得急,还没空去看陈阿姨……陈阿姨的伤情好了吗?啊对了,祁俊怎么样了?”
许培光是一听到这对母子就皱眉,烦透了。
但考虑到陈晓霞和关春玲的关系挺好,他表面上还得做做样子,便道:“医生说你陈阿姨的手应该治不好了,建议截肢。她死活不同意,所以现在就是保守治疗,她已经出院了……”
他没好意思告诉关月旖,陈晓霞现在住在他家。
然后又简单说了一下祁俊的事,“小俊现在还在住院。”
关月旖笑道:“说起来,祁俊和倩子还真是一见如故——毕竟他俩才认识一年。”
她一个晚辈,没好意思开许培光和陈晓霞的玩笑,毕竟许培光还是她妈妈的追求者。
但她可以给许培光上祁俊和倩子的眼药啊!
果然,许培光的面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许培光嘴角一抽。
他不是不知道陈晓霞母子俩的心思,只觉得这母子俩的嘴脸太难看!
当妈的见天想爬他的床,当儿子的一门心思想泡他的女儿。
无论是陈晓霞爬床成功,还是祁俊成功地追到了他女儿……
所有的结局,都是让祁俊成为他许培光的继承人,不是吗?
所以——
许培光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所以他会让陈晓霞成为他的女朋友,但不会和她领证结婚,甚至连婚礼也不会举行!
这么一来,祁俊和许倩子就成了为名义上的继兄妹,
祁俊没办法跟许倩子结婚,也别想成为他许培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倘若祁俊想和许倩子离婚,就是在逼他妈和许培光分手……
可陈晓霞右手残疾,还是祁俊导致的!
陈晓霞舍得放弃他许培光这个万元户吗?
“好了不说他们了。”许培光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和你妈妈那么早就去广州……”
关月旖实话实说,“虽说本科学费不算多,但也是一笔开销,我和我妈妈想趁着暑假,先去广州打工挣点儿钱。”
许培光再次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如果钱不够,叔叔可以赞助你。”
“谢谢许叔叔,不用了。”关月旖说道,“我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许培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今天是一个人坐火车吗?怕不怕?”
关月旖摇头,“我和同学、同学妈妈一起。”
许培光放下了心,“那你回去吧!见了你妈,就说——”
说到这儿,他突然沉默了。
半晌,许培光说道:“没事了,你回座位吧。”
关月旖回了座位。
黄爱萍正急得团团转,“你上哪去了?我们一坐下来就不见了你……要不是这一路上火车还没停过,我还以为你半路下车了呢!”
“我遇上了一个熟人,说了几句话。”关月旖答道,然后看看左右,“阿姨呢?”
黄爱萍嗔怪道:“我妈找你去了!”
没一会儿,黄妈妈回来见着了关月旖,松了口气。
三个人在火车上吃吃喝喝的,一天后终于抵达了广州城。
关月旖带领着黄家母女俩,背着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出租屋。
关春玲不在家。
房东何婶打量了一下黄家母女,大约是想啰嗦几句,
可能是觉得都是女的,又或者平时吃关春玲的吃多了……
何婶也就没说啥,还对关月旖说道:“小月你肥来啦?你妈喊你去红姐糖水铺哦!”
关月旖一怔,红姐糖水铺?
怎么?
妈妈不摆摊了,改去红姐糖水铺打工了?
可家里的自行车和托架都不在啊!
应该还是去出摊了吧?
关月旖来不及多想,只好带着黄家母女匆匆去了上下九。
黄爱萍是第一次来广州,从没想会见到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
她妈妈以前来过广州,但也是第一次来上下九,被这繁华的景像也惊呆了。
关月旖心想牵挂着妈妈,想尽快赶到红姐糖水铺,但又担心没跟她俩在一起,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
最后在她的一再催促下,三人终于赶到了红姐糖水铺。
之前关春玲摊摆的地方并不在上下九,
只是距离上下九比较近而已。
但红姐糖水铺是在上下九的最核心、最旺的地段上啊!
关月旖一赶到红姐糖水铺,就在糖水铺门口看到了她妈妈的串串香摊子。
“妈!”关月旖欣喜地朝着关春玲扑了过去。
关春玲先一惊,继而大喜,“月月!月月你回来了?”
关月旖连连点头。
接下来,黄家母女也和关春玲见面。
见关春玲在广州这么繁华的地段摆摊,而不是在这儿打工,她们都很震惊。
不过,关春玲顾不上和她们说太多就去忙生意了。
关月旖想去帮妈妈的忙,
关春玲没同意,“现在又不算很忙,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们才刚刚来,先休息一会儿……对了月月,你请爱萍和爱萍妈去糖水铺喝点糖水,一会儿妈妈来付账!”
关月旖乖巧应下,拉了黄家母女去糖水铺坐下。
她看了看菜单,给自己选了一份甜醋猪脚姜加蛋,又让黄家母女点,
爱萍妈妈怕花钱,忙说不要不要,可黄爱萍又露出一副很想见见世面的模样儿……
最终还是关月旖帮她俩点的。
考虑到黄妈妈节俭,所以关月旖帮她点了一碗最便宜的红豆沙,又给黄爱萍点了一碗双皮奶。
黄妈妈吃了红豆沙,连连点头说好吃,然后压低了声音抱怨,“就这……还要三角钱一碗!我也会煮,回去我煮给你们吃,煮上一大锅都不要三角钱!”
关月旖忍住了笑。
黄爱萍对双皮奶惊为天人,“我的天啊我还是第一吃甜的蒸蛋……这是蒸蛋白吧?那蛋黄呢?好香好嫩好滑啊,好像还有牛奶的香气。”
最后,黄家母女又对关月旖面前的甜醋猪脚姜产生了兴趣。
关月旖分给她俩一人一片姜,让她们试试。
结果——
黄家母女一吃,差点儿呕了!
黄妈妈惊魂未定,“我的天啊居然有人把猪脚做成甜品!这味道……”她忍不住又要翻白眼了。
黄爱萍也觉得接受不了,“妈耶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酸得要命,又甜得要死,姜味儿还那么浓!”
关月旖笑了。
甜醋猪脚姜呢,还真是个很奇特的东西。
喜欢的人会很喜欢,
不喜欢的人会觉得它是暗黑料理。
但关月旖还挺喜欢的。
她一口一口吃得还挺欢,还准备留下一块猪脚、半个鸡蛋给妈妈吃。
可这时,糖水铺外头突然喧哗了起来。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有个小女孩大哭了起来,还拼命地叫妈妈妈妈……
跟着,关月旖听到了妈妈急切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别生气!也别打人好吗?”
“他不是坏人,真不是坏人啊……”
“这样吧我替他赔钱,我赔钱可以吗!你们别打他!别打他!”
关月旖一听,立刻跑出了糖水铺。
第28章 第28章 深夜卤煮入味的海带萝卜……
关月旖跑到糖水铺门口一看,愣住。
原来,流浪汉阿大坐在地上,怀里不知抱着个啥,拼命地护着;
一个大约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在哇哇大哭,还不停地用手指着阿大,仿佛阿大抢走了她心爱的玩具;
年轻的妈妈正牵着小女孩,不停地指责阿大,“你这人怎么这样,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
年轻的爸爸满脸怒意,正用穿着皮鞋的脚,猛踹阿大宽厚的背,嘴里大骂,“踏马的你当老子是死人啊,还当着老子的面欺负老子的女儿?”
关春玲正在一旁努力劝说:“你别打他,别打他!他脑子有问题……你打他也无济于事啊!这样吧,我帮他赔钱给你可以吗?同志,你别打了,别让孩子害怕啊!”
关月旖听到了路人的议论:
“这是咋回事?”
“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小妹妹手里拿着一个公仔,然后不小心,公仔掉地上了。那个流浪汉就跑过来把公仔捡了起来,抱着。小妹妹就哭了,小妹妹的妈妈过来骂人,但是那个流浪汉……不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反正就是不肯把那个公仔还给小妹妹,小妹妹的爸爸就过来打人了。”
“诶,既然是个傻子,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没必要打人。”
“就是就是,难道他把公仔还给小妹妹了……你还敢真的要回来?不怕脏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你的东西被疯子抢了,你当然不心疼!”
“哎哟小妹妹哭得好可怜哟……”
……
关月旖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跑过去,拉住小女孩的妈妈,“阿姨,你别生气了,快哄一哄小妹妹吧!”
年轻的妈妈这才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哄了几下。
孩子慢慢止住了哭泣,那位年轻的父亲也在关春玲的劝说下,停下了殴打。
可孩子父亲依旧很生气,“我们来这儿玩,刚花了两块钱给孩子买了个毛绒小熊玩偶,还没捂住三分钟……孩子不小心把小熊掉地上,他就冲过来抢走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啊,还有王法吗?”
关春玲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递过去,“那辛苦您再去给孩子买一个吧!这一个,就要找他要回来,您也不敢要啊!”
年轻父亲已经消掉了大半的怒火,虽然接过了钱,但还是板着脸儿质问关春玲,“你认识他啊?你是他……是他家里人啊?”
关春玲解释,“我不是他家里人,只是知道一点儿他的事。听说他也有个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他是为了找女儿,才……”说着,关春玲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年轻父亲啊了一声,愤怒的表情瞬间呆滞,显然没想到会这样。
他赶紧把那两块钱又还给关春玲,“那大姐,这钱我不能收……会不会,是他那走丢的孩子也有个这样的小熊玩具,所以……”
关春玲和那年轻父亲齐齐转头看向阿大。
阿大拼命地佝偻着高大雄壮的身躯,以至于他弯成了一只蜗牛,牢牢护住怀里的玩具……
以至于,大家压根儿就看不到被他护在怀里的小熊是什么模样儿。
关春玲没接那两块钱,对年轻父亲说道:“钱你还是拿着吧,一会儿好好哄哄孩子,你瞧孩子哭的,别吓坏了。”
关月旖也去摊子那儿拿了一串煮熟的卤海带结,先是和年轻妈妈逗弄了一会儿小妹妹……
她遗传了关春玲的美貌与温柔气质,哄了一会儿小妹妹,小妹妹就已经破涕为笑了。
然后,关月旖像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一串卤海带!
小妹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但已经咯咯咯笑了起来,看向卤海带的眼神亮晶晶的,伸手就想要。
年轻妈妈赶紧说,“哎不行不行,那是大姐姐的……”
关月旖笑眯眯地把那串海带递给小妹妹,又交代道:“阿姨你要小心这个签子哦,别扎到小妹妹的嘴了。”
一场风波化解掉。
那一家三口消了气,不再和阿大计较,抱着孩子走了。
不过,临走前孩子爸爸找关春玲买了三个卤蛋,然后趁她不注意时又把那两块钱放在她的摊位上了。
阿大一直缩在一旁,一言不发,还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们还想看热闹,但因为他一直不动,最终失去了兴趣,渐渐散开。
又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不少后面来的人还以为围在这里的人是因为串串香太好吃而在排队……
无形中给关春玲带来了不少的生意。
关月旖也过来帮忙,
最终黄爱萍母女俩也过来帮忙,
四个人忙碌了好久,差不多忙了两三个小时吧,食材用完了,关月旖张罗着要回去取,关春玲连忙说道:“不用回去取了,你去找红姐要就行了!”
红姐?
关月旖回头看了看糖水铺。
她果然进去找了红姐。
红姐是个胖胖矮矮、但笑容很有感染力的中年女人,“你是月月是吧!你跟你妈长得好像啊……来,过来这里拿东西!对了,刚才你没吃完的甜醋猪脚姜,我帮你收起来了,一会儿有空有你再吃啊!”
关月旖谢过红姐,把食材拿了出去。
帮着妈妈把食材放好以后,关月旖才发现,阿大已经挪到了一旁去。
他正怡然自得地带“孩子”。
“孩子”,正是他刚才捡到的毛绒玩具小熊。
只见他手法娴熟将小熊抱在怀里,还用他那件又脏又臭的破烂上衣盖住,既轻柔又有节奏地拍打了小熊,嘴里好像还在哼着歌……
关月旖惊呆了。
她居然觉得,狂野又雄壮的阿大,此刻竟十分具有母性光辉?
但很快,关月旖又被妈妈叫去一边帮忙了。
四个女人一直忙到深夜十一点多……
直到客流量慢慢减少,关春玲才张罗着收了摊子。
关月旖又注意到,妈妈收拾好摊子以后,阿大竟然也跟了来?
而阿大白天捡到的那只小熊,被他用衣服捆了起来,将小熊背在了身后。
活像一个背着孩子准备出门劳动的农妇。
不过——
关月旖压低了声音问妈妈,“阿大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啊?”
关春玲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小小声说道:“就让他跟着吧!我们回去再说!”
关月旖皱起了眉头。
很快,关月旖就明白了。
因为当关春玲推着自行车走到半路的时候,一群坐在马路边拿着啤酒瓶对嘴吹的二流子,正冲着她吹口哨:
“串串香,今天又搞得这么晚啊!天天这么晚,太辛苦了!你就跟着哥哥嘛,哥哥养你。”
“咦?串串香今天还喊了几个姐妹来啊?怎么?是不是还考虑到你一个人陪不了我们那么多人,所以给我们一个介绍一个女朋友?”
“串串香!你来说一说,到底是你的卤蛋香,还是哥哥我的蛋香?”
“哈哈哈哈你应该这么说,串串香,我来尝尝你的卤蛋,你来尝尝哥哥我的蛋蛋……”
……
混混们发出了刺耳且嚣张的哄笑。
关春玲面色惨白。
黄爱萍和她妈妈也被吓够呛,哆嗦了起来。
关月旖被气得不轻,攥紧了拳头。
可是,她这边也才四个女人,对方看起来差不多有七八个男的,还都是年轻的。
没有胜算。
不过,混混很快看到了跟在关春玲身后,顶着一头乱发、身背小熊还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的阿大……
他们很快就不吭声了。
就这样,一众女人终于平安回到了平安巷。
阿大很自然地想跟着关春玲进屋。
被关春玲拦住。
他站在院子门口,很惊讶地看着关春玲,眼里还带着委屈……
关春玲去屋里拿了个被卷起来的纸皮,又走了出去,将纸皮展开,铺在何婶家门口。
阿大赶紧把背在身后的小熊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小熊放在纸皮上,他也脱了鞋,坐在纸皮上,满眼幸福地看着小熊。
关月旖盯着阿大,心情复杂。
关春玲招呼关月旖,“快进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关月旖又看了阿大一眼,回了屋。
黄妈妈本来对今天挣了多少很感兴趣,已经想好了一回来就要找关春玲打听一下的。
可闹了这么一出,黄妈妈非常担忧地问关春玲,“月月妈,那些混混……天天都在吗?这附近没有公安巡逻的吗?”
关月旖也看着妈妈。
她觉得不太对。
在回小镇拿通知书之前,她已经陪着妈妈在这儿摆了大半个月的摊,从来也没见过这些混混。
怎么她一回去、妈妈一落单,就有混混骚扰妈妈了呢?
果然——
关春玲恨恨地说了起来。
那些混混可能是酸辣粉老板找来的。
关月旖出发回小镇的那天,酸辣粉老板就没去摆摊。
然后那一天,城管专门去美食巷那儿赶关春玲她们,说有人去他们单位举报,说小贩们影响治安、影响市容市貌什么的,非要赶了大家走。
后来,卖煎饼果子的小老板打听到了真实情况——他有一个老乡在城管大队当清洁工,问了一嘴才知道,是酸辣粉老板去举报的!
大家都气坏了,关春玲也生气。
然后大家就在商量,这个局面要怎么处理。
因为城管说,不允许小贩们再摆摊了,要么就是正儿八经交管理费,然后步行街管理处会固定划个地盘儿给他们。
可这个费用特别贵,和租店没什么两样,大家都不想出这个钱。
最终,还是关春玲出了个主意。
她说:“不如我们去找找那些正规店铺的老板,愿不愿意把他们门口的位置,出租一小块给我们。我们比对一下价格,看是管理处开的价格便宜,还是店铺开的价格便宜,哪边便宜我们就去哪边。”
就这样,大家一起去问。
最终问到好几家愿意出租门口空位的店铺,又比对了一下价格,觉得比管理处的价格便宜好多,最终,大家一一分散。
关春玲就去了红姐糖水铺。
当时关春玲还以为问题解决了。
没想到酸辣粉老板知道大家都找到了“归宿”以后,就更生气了!
因为,他虽然害得大家都不能再聚集在免费的美食巷那儿摆摊了,但他也不能在那儿摆摊了呀!
而且别人都找到了更好的去处——虽然要交点儿钱,但也因为是在正儿八经的步行街上,一来客流量更大,二来根本不会有人赶他们,大家的生意变得更好了!
可酸辣粉老板因为手艺不精,生意不好,根本没钱交摊位费!
他能不生气吗?
于是恼羞成怒的酸辣粉老板就找来了一群混混,告诉他们,关春玲是个单身女人……
这些混混秒懂。
他们开始在半夜关春玲回家的路上,特意等着她!
那次关春玲没有防备,甚至在这些混混靠近她时,她还误以为这些人是来找她买宵夜的,没想到这些人抓住她,要把她往黑乎乎没有路灯也没人的巷子里拖。
吓得关春玲尖叫——
电石火光之间,她突然想起李叔的交代,立刻大喊,“阿大!阿大!抢孩子了!抢孩子了!”
在那一刻,关春玲是绝望的。
因为这儿距离阿大夜宿的地方还挺远,她不确定阿大能不能听到。
但在她的衣裳被人扯坏的时候——
阿大冲了过来。
一个阿大,就把十来个混混给放倒了。
混混们大骂着走开。
阿大则浑浑噩噩地看着关春玲,似乎在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不是说抢孩子吗?孩子呢?
当时关春玲比较激动,语无伦次地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也不知道阿大听懂了没了。
总之,他默默地跟着关春玲,一直跟到平安巷。
如果不是关春玲阻止他,他大约还想跟她进屋。
不过,被关春玲拒绝了,他也没说什么,就乖乖地呆在何婶家门口,坐着睡着了。
从那天起,关春玲索性白天就管阿大的一日三餐,又交代他,她回家的时候,让他跟着。
也不知道阿大到底听没听懂。
也有可能是因为关春玲给他一日三餐,他就一直跟着关春玲了。
听到这儿,关月旖被气得不轻。
她心疼得要死,一把抓住妈妈,“你别没报警?”
关春玲在讲述的时候,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可怕的一切,委屈得不行,抹着眼泪说道:“我哪儿敢报警啊!我是个摆摊儿的,万一报了警,公安找我要个体户营业执照、找我要卫生许可证,我哪拿得出来?我那不是想着,万一那些混混没被抓,而是我这个无证小贩被抓了呢,那可怎么办!”
关月旖深呼吸——
“妈,派出所的公安是管治安的,他们哪有权力查我们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这些是工商局才有资格查的!”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呆住,疑惑地问道:“真的?”
气得关月旖直拍脑门儿。
诶,她的妈妈啊,还是吃了没有文化和常识的亏!
关春玲还是持怀疑的态度,“那……既然只有工商局才能查我们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也就是说,城管大队是没资格管我们的喽?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啊?”
关月旖扶额,“城管大队是管市容市貌的,我们胡乱占用城市地盘儿,他们当然要管。”
关春玲委屈地说道:“以前在桐叶镇可没人赶我们。”
“那是因为桐叶镇没有城管。”
看着妈妈这么低落的样子,关月旖又心疼了,“好了妈妈,那此混混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吧!”
这下子轮到关春玲紧张了,“你来处理?你一个小孩子……你怎么处理?”
“我告诉你啊关月旖,你可不能干傻事!可不能像那天似的,一个小小孩子,居然还想揍那个卖酸辣粉的,你才八十二斤!那个胖子至少一百八十二斤……”
“就算那些混混不至于个个都有一百八,但他们人多……”
“妈!你以为就他会举报吗?我也会举报啊!”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哦,举报啊!”
她下意识又想反对,可想了想,又说道:“只要他们不没收我的摊子……那你就举报吧!”
黄爱萍妈妈也安抚了关春玲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和爱萍是不是就跟着关春玲干了。
关春玲这才说起这段时间她挣了多少钱,如果黄家母女加入的话,能分给她们多少。
基本上就是收刨去所有成本,包括租房、本钱之后,毛利的三成,可以当成工资开给黄家母女。
黄妈妈陷入沉思。
租房、车子、租摊位的费用是固定的,
食材的成本呢,刚才月月妈也说了,大约在一半左右。
但月月妈一天能挣二百块钱左右,刨去成本,那就是每天尽赚七十块左右,三成就是21元,一个月就有六百元!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那……
岂不就是两个月至少能挣一千二?
而且还是包吃包住!
这时,关春玲又说了句,“有了你们啊,想来我们以后的生意还会更好!”
黄妈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成!”
大家都笑了。
只有关月旖陷入沉思,一心盘算着明天要怎么收拾酸辣粉老板。
关春玲让女儿教黄家母女怎么烧水洗澡,怎么打地铺……
她则忙着收拾托架上的东西。
然后发现,居然还剩了一盘子被卤汁泡过的萝卜块和海带?!
想了想,关春玲索性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但晚上收摊前,大家已经分吃过一次没卖掉的食物了,都说吃不下。
最后关春玲只好端出去给阿大吃。
阿大正在哄“孩子”睡觉。
见关春玲突然走了出来,他还有点儿不太高兴,嫌她吵他孩子睡觉了。
可一见她是端着食物来的……
阿大又由衷地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关春玲没说什么,东西递给他,她就走了。
阿大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萝卜块和海带已经被卤得绵软入味。
刚才关春玲还在萝卜块上淋了点儿酸辣的蒜蓉酱。
味道就更好了。
吃到最后一块萝卜的时候,阿大突然想起来孩子还没吃。
他很震惊,又很懊悔,可看着安静睡着的“孩子”……
最终他还是把那块萝卜吃了,但刻意放轻了咀嚼的声音。
他心想,明天得找那个月月妈要一份不辣的吃的,他家月月还小,吃不了辣。
第29章 第29章 清晨暖乎乎的汤河粉与午……
第二天一早,关月旖起床后,一手端着放了洗脸毛巾香皂、漱口杯牙膏的脸盆;一手拎着痰盂罐子,正准备去公厕倒夜香、随便洗脸刷牙。
结果一出门,她就听到何婶在骂人:“滚滚滚!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了……”
然后——
关月旖看到迷迷糊糊的阿大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见何婶拿着个扫帚想把他的“孩子”当成垃圾扒拉走?
阿大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飞快地夺过他的“孩子”,将之紧紧抱在怀里,还瞪大了眼睛凶巴巴地盯着何婶。
何婶愣了一下,怂了。
她拿着扫帚去扫别的地方,虽然嘴里还在指桑骂槐,但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可能是阿大的体型让她觉得害怕,她把扫帚一扔,跑回屋还反锁上了门。
关月旖看到阿大盘腿坐在“床上”,脸色不太好,好像在喘气、又像是在呻|吟。
她拎着痰盂离开时,却不经意发现,阿大的纸皮床上,留下了一滩……水迹?
关月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男的是不是尿了?
她皱着眉头赶紧拎着痰盂离开。
可是,在倒夜香、洗痰盂罐子的时候,关月旖总觉得不太对。
在洗刷痰盂罐子的时候,关月旖猛然明白过来——她刚才误会了阿大!
当她抱着脸盆、拎着干净的痰盂罐子回来的时候,她又仔细看了一下阿大的纸皮床垫。
果然,纸皮床垫上那滩湿湿的、还略带着黄褐色的水迹,从位置上看,就不可能是阿大半夜失禁。
反倒是——
关月旖看向了阿大那头包了浆还乱蓬蓬的头发。
她想起李叔说过,阿大是来找孩子的,也就是说,他以前不疯。是跟人打架,伤了脑子,他才疯了的。
那,会不会是阿大脑袋上的伤还没好?
这时,关月旖又看到阿大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
他的腿有点哆嗦。
曲膝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先是用衣裳细心地把小熊包好,再把小熊背在背后,然后收拾起纸皮床。
他也看到了那滩黄褐色的水迹,然后愣住。
他迟疑地伸出手,摸向他的后脑勺……
他嘴里立刻发出了低低的哀嚎声。
关月旖用力咬住下唇。
阿大摸向后脑勺的手都有些颤抖。
半晌,他才哆哆嗦嗦地收回了手,用他脏兮兮的手,用力拭去纸皮床上的痕迹,又把纸皮整整齐齐地卷了起来,放在一旁。
阿大背着小熊走了。
关月旖回了屋。
方才的所见所闻,让她心绪难平。
放好东西,她出了一趟门。
去买了一份报纸,又买了点菜、称了二斤河粉回来。
都已经走远了……
关月旖又想起了什么,跑回去又称了二斤河粉。
回到出租屋,关月旖煮了一大锅汤河粉。
关春玲和黄家母女在早饭的香气中醒过来。
说真的,自家开了个串串香的小摊,然后一天三顿吃的都是串串香煮面饼……
再好吃也会腻。
关月旖的厨艺很一般。
而且她也没有厨艺方面的常识,
——市场里的鲜河粉已经是熟的,只需要烫一烫就行。
但关月旖在沸腾地开水锅里放了河粉以后还放了一把青菜、又卧了蛋……
以至于青菜和鸡蛋煮熟以后,河粉已经断成一截一截的,快要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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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用开水煮熟的河粉,加上烫熟青菜、荷包蛋,加点盐末调味再舀一勺猪油放进碗里……
那也是一碗特别特别香的汤粉糊糊!
关春玲一看这汤河糊糊,偷偷地笑了。
关月旖红着脸扑过去抱住妈妈,“妈你不许笑!不许笑!”
有妈在就是好。
可以随时随地撒娇。
关春玲立刻憋住笑,板着脸儿一本正经地说道:“谁笑了?谁要是敢笑我孩子煮的河粉成了糊糊,我就罚她多吃一碗!”
“妈!”关月旖不依的在妈妈怀里狂蹭。
关春玲宠溺地摸着女儿的后脑勺,笑道:“好好好,妈不好,就是妈不好,刚才妈妈笑话月月了是吧?那一会儿罚妈妈多吃一碗!”
黄家母女也笑得东倒西歪。
黄妈妈说道:“月月算乖了,还知道早起给妈妈做早饭!我家这个啊懒……”
黄爱萍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她妈,
黄妈妈也憋住了笑,改了口,“我家这个更加不会煮河粉!她都没吃过!”
“妈!”黄爱萍也不依了,一头撞进她妈怀里就不停地拱了起来。
她妈又痛又气又好笑。
闹了一通,大家分吃了暖乎乎的汤粉糊糊,就要开始为今天的出摊做准备了。
关春玲一看女儿做的河粉糊糊的分量,心知肚明,“月月,这剩下的河粉你拿去给阿大吃。”
“他不在啊。”
关春玲道:“你上河柳街的街心花园找他去,一般早上他都在那儿。”
关月旖好奇地问道:“他去哪儿干嘛?”
“我怎么知道。”
“妈,那你怎么知道他这会儿在河柳街?”
“之前咱们还没联系菜贩子送菜上门的那会儿,我不得天天骑车去河柳街那儿批发菜吗?每天早上我都在那儿看到他。”
“噢!河柳街很远的。”
“懒不死你!”
“哼。”关月旖气呼呼地用个网兜兜住装满河粉糊糊的大钵子,匆匆走了。
从太平巷步行走到河柳街,关月旖看到了法院、工商局、工会、派出所、邮局等单位的所在地。
关月旖哼起了歌。
到了河柳街街心花园,关月旖才知道这个街心花园是在一个十字路口。
小花园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车子转弯绕行。
然后,关月旖发现阿大正在街心花园那儿席地而睡——他把脑袋缩进长椅底下,这样既然可以遮阳又能挡雨。
而他把衣裳垫在地下,小熊躺在衣裳上,睡在他内侧的位置,被他雄壮的躯体给挡得严严实实。
关月旖莫名有些心酸。
她走过去喊了一声阿大。
阿大动了动,但没有想起来的打算。
关月旖把大钵子放在他身边,说道:“阿大,汤粉给你吃哦,你吃完了去太平巷找我。”
阿大没动。
但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摸索了好几下才碰到了大钵子。
他把钵子往长椅底下拢了拢。
关月旖回了家。
菜贩子已经送了菜过来,
关春玲和黄家母女忙着准备卤制肉菜,清洗蔬菜什么的。
关月旖没去帮忙。
她径自回屋看起来报纸。
关春玲她们准备出摊的时候,关月旖说道:“妈给你我点儿钱,我要二百块。”
关春玲愣住,“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你给我吧!我把事儿办成了再告诉你。”
关春玲着急出门摆摊,也就没问太多,掏了钱拿给关月旖。
关月旖说道:“妈我晚点儿才去啊,最快下午。”
关春玲应了一声,和黄家母女一块儿出了门。
关月旖拿着钱出了门,在附近买了一套最便宜的半短裤、棉纱短袖T恤什么的,还买了一个桶、一双男式塑料拖鞋,香皂梳子毛巾剪刀胶水什么的……
她回到家,把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关上门开始细细地研究起那份报纸。
关月旖找来了剪刀,开始剪报。
忙碌了大约半小时,关月旖终于以剪报的方式写好了一封举报信——她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印刷体方块字,用胶水贴在报纸版的广告版面上。
这时,何婶又在外头骂骂咧咧了起来,“黏性啊点解你只死乞儿又来咗啊?”
后来又骂了几句,
但关月旖没听清楚。
关月旖飞快地收好了这份举报信,将先前买回来的男式半短裤、棉纱短袖T恤、男式塑料拖鞋、香皂梳子毛巾什么的全都放在新买回来的桶里,又拎着桶走了出去。
果然,脏兮兮又臭哄哄的阿大,背着小熊站正在何婶的院子外头。
他呆呆地捱着骂,清澈湛白的眼里盛满浓浓的疑惑,像是在努力分辨出何婶到底在说什么。
但,何婶骂的是粤语。
语速还特别快。
注定了他是听不懂的。
关月旖也没理何婶,拎着东西带着阿大去了公厕。
公厕门口修了水泥石台,还安装了一排水笼头,是市政府为了方便居民而安装的。
平时关月旖也在这儿刷牙洗脸。
当然何婶家里也有水笼头,但那个水笼头在何婶的厨房里,每次进去接水或者想洗点儿什么东西,何婶的表情都不太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租客们都不太愿意在何婶家里用水。
关月旖带着阿大来到这儿,先是拎开水笼头,洗了洗手,动作放得很慢,示意阿大看清楚,然后慢吞吞地说:“阿大,你在这里洗干净,身上,所有的地方……这里有干净衣服,你洗完了,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关月旖反反复复说了好几次。
阿大认认真真地听着,然后点点头。
他把小熊解了下来,放在台上。
这时,关月旖已经把香皂梳子毛巾全都摆在了石台上。
然后拿出了剪刀。
她从地上捡起来一片树叶,用剪刀剪断,说道:“阿大,我帮你把头发剪掉,剪短。”
阿大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点头。
“那你坐在地上。”关月旖交代道。
阿大乖乖坐在了地上。
关月旖拿着剪子,小小心贴着他的头皮,剪掉他那已经包了浆、还散发出恶臭的头发。
因为阿大身上的味儿实在太重,关月旖被熏得几欲作呕,只能让自己的身体离他离得远远的,手也伸得长长的。
她一边剪,一边说:“要是疼就吱声啊!”
可阿大始终安安静静的。
关月旖为了图便宜,剪刀买的也是最便宜的。
根本使不上力。
剪到她的手指都快断掉了,阿大的头发也才处理了十分之一。
正好李叔过来上厕所,见了这一幕,又看了看石台上散开摆放的东西,一下子就明白了。
李叔很高兴,表扬了关月旖,“月月,你妈喊你来做好事啊?”
关月旖:……
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关月旖点点头。
李叔又笑话关月旖,“你这个剪刀,就跟开玩笑一样!你等着啊,我一会儿给你换个剪刀来。”
于是,李叔先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去拿了把大剪子、一把剃胡刀过来。
接下来由李叔出面,咔嚓几下就把阿大那头臭气熏天的包浆头发给剪成了……狗啃式。
然后,李叔和关月旖一起盯着阿大后脑勺上那块硕大无比的肿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肿包有明显的外伤伤口。
或者说,疮口一直没有愈合过。
直到这时还在流脓!
而伤口周围的肉,已经腐烂、发白。
“我滴个天老爷哟!”李叔惊叹了起来。
关月旖说道:“李叔,要不,辛苦你教阿大洗一下澡?我妈让我带他去医院看看,可他现在这样子,我怕他进了医院都会被人打出来。”
李叔本来还一脸的犹豫。
他算是心善之人了。
阿大变成傻子的这两个月来,大多数都是李叔养着他。
可李叔也舍不得花太多钱供养他。
最多每天花上一角钱买三个馒头给阿大。
至于阿大能不能吃不饱,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现在,他看到阿大后脑勺上这么大的一个脓包,他知道,必须要去给阿大治病,否则,可能真的只能看着阿大慢慢死掉了。
但是,谁知道看病需要花多少钱啊?!
所以李叔有些心虚。
他虽然心善,可他也不愿意拿着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去填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无底洞啊!
现在,他听到关月旖说,她妈妈愿意出钱给阿大治病???
李叔彻底放下了心,“要得!”
于是,李叔拎了一桶水,把阿大拉进了男厕所。
阿大挣扎了起来,焦急地指着石台上的小熊,“月月!月月!”
李叔哄阿大:“你的小月月是姑娘,她不能进男厕所!”
然后指着关月旖,对阿大说道:“喊这个大月月来照顾小月月,你跟着我进去洗澡洗干净!”
关月旖连忙拿过了小熊。
阿大这才放下了心,顺从地跟着李叔进了男厕所。
关月旖嫌小熊又脏又臭,索性在石台那儿把毛绒小熊也搓洗得干干净净。
李叔出来拎了好几次水。
差不多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吧,
李叔才领着个白净俊秀的男人出来了,笑骂道:“踏马的,原来阿大长得这么俊啊!”
关月旖也震惊地看着阿大。
之前关月旖只能通过阿大的身材、以及他那被拐的孩子大约五岁大这两点来推断,他应该三十多岁左右。
现在看着,应该也差不多,
但阿大原来长得这么帅气的吗?
他身上穿着关月旖买的廉价半短裤、棉纱短袖,脚下穿着人字拖……
衣物罩住他一身的腱子肉后,居然令他有种十分儒雅的气质?
此时,阿大也歪着脑袋看着关月旖。
他的眼神依旧无法聚集。
不过,他看到了石台上的小熊,顿时笑眯了眼,喊了一声月月。
一旁的李叔对关月旖说道:“阿大的这个脑袋呀,脑袋不行!他那个疮太大了,我不敢给他洗……”
关月旖又看了一眼阿大的后脑勺。
是的,虽说李叔已经剪掉了阿大的头发,但头发长短不齐,头皮黑黢黢的,还结了不少痂。
关月旖想了想,“那我花钱请剃头匠给他洗!”
李叔一拍大腿,“对啊!我们太平巷里就有个剃头匠,他现在肯定还没起来,我去喊了他过来。”
李叔匆匆走了。
没一会儿,李叔扛着个凳子,又拖着一个睡眠惺忪的小个子男人来了。
小个子男人就是剃头匠,也姓李。
他比李叔的年纪还大些,关月旖喊他李伯伯。
李伯伯见了白净秀气的阿大,也震惊得不行,“他就是那个疯子阿大啊?那以前……哇,真的是好可惜哇!这么漂亮的人!”
李伯伯先是洗漱过,然后让阿大坐在凳子上,他开始一边小心翼翼地替阿大剪发,一边接过李叔递过来的湿毛巾,帮阿大擦着头皮。
其间,关月旖的房东何婶的女儿何珍珍也来上厕所,看到关月旖在这,何珍珍好奇地问她你在干什么。
关月旖听何婶说过,何珍珍年轻的时候失恋,太伤心就患上了精神分裂。
平时人没事儿,但有时候会失控。
关月旖解释了几句。
何珍珍看着阿大后脑勺上的大脓包,被吓得不轻,跑了。
很快,何珍珍又回来了,手里拿着碘酊和棉花,塞给关月旖,“受咗伤要消毒嘅!”
关月旖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最后,李伯伯帮阿大剃了个光头,还把阿大的脑袋洗涮得雪白雪白的!
关月旖也用碘酊帮着阿大后脑勺上的大包涂了厚厚一层又一厚。
在涂碘酊的时候,阿大一定很痛。
因为他全身肌肉紧绷,还会喘粗气。
但始终一声不吭。
收拾好阿大,已经到了中午。
李伯伯不肯收关月旖的钱,扛着板凳走了。
关月旖又邀请李叔陪着她一块儿带阿大去医院看病。
李叔不肯。
他心里也打着小九九。
——关春玲能出多少钱去治阿大啊!说不定只给了十块钱呢!可去一趟医院,没有一百几百的,根本出不来!何况阿大这个情况,看起来还挺严重,搞不好一百还不够使的。
关月旖又是个小孩儿,万一他跟着去……
关月旖手里的钱又不够花,可不就得他出钱了么!
于是李叔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找了好多理由,就是死活不肯去医院。
关月旖也没勉强,但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希望李叔今天能多找些邻居,晚上去她妈妈的摊子那儿吃宵夜,她妈妈会请客的。
然后又暗示了一下,说半夜半路有人为难她妈妈,人数差不多有七八个,如果李叔能多请点儿男邻居,最好是两口子……那最好了。
李叔懂了。
对李叔来说,这是关春玲在请大家吃宵夜,是大家在占便宜。
有免费的宵夜,谁不想吃啊!
何况关春玲的厨艺还是出了名的好吃!
李叔连连点头,“要得。”
其实,李叔的那点儿小市民心思,关月旖心知肚明。
但她还是觉得,李叔这种人挺可爱的。
确实市井了些、市侩了些,但不失善良本性。
之前要不是他一直照看着阿大,阿大能不能活到现在还难说呢。
关月旖准备带着阿大去医院。
阿大磨磨叽叽地非要带着他的月月去,
但小熊现在湿漉漉的……
关月旖又哄他,说医院传染病多,小孩子不好去。
她当着阿大的面,将小熊送回家,晾在窗台上,又冲屋里大喊:“何婶我出去了啊!”
从屋传来何婶不耐烦的声音,“知啦知啦!”
关月旖对阿大说道:“呐,你听到没?何婶答应我,她会帮忙照顾小月月的。”
阿大露出迷惑的表情。
“走吧!我们现在赶紧去医院!”说着,关月旖转身就走。
阿大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关月旖。
关月旖带着阿大走出巷子,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她拿了一个,剩下的全给了阿大,当作午饭。
乘坐公交车赶到医院,挂号什么的,
等到医生看病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医生的经验很丰富。
他看了看阿大脑后的大包,立刻开了单,让关月旖去缴费,做检查。
然后他看着报告单,又问了阿大一些话。
关于身份相关的问题,阿大答不出来;
但医生问他当下哪儿痛哪儿不舒服的,阿大倒是能辞不达意、结结巴巴地说上几句。
医生告诉关月旖,“你叔叔的外伤好治,但他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必须住院观察,卧床静养。我先给你开单,住一星期再说。”
关月旖问,“能治好吗?”
医生说道:“住院就能治好。”
关月旖又问,“大约要花多少钱?”
医生反问:“家庭困难?”
关月旖连连点头。
医生想了想,说道:“你先去预交一百块钱吧,应该用不着那么多,出院的时候还能退点儿给你。要是钱不够,先交五十也行,出院前该补交补交。”
关月旖放下了心,先去交了钱,又跑上跑下的给阿大办好了住院手续。
把阿大安顿好了以后,关月旖想走。
阿大很慌。
他拽着关月旖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地直喊月月。
关月旖心知肚明,他嘴里的月月可不是她,而是他的女儿小月月。
关月旖叹气,“叔叔,我知道你想找女儿,可你必须要先治好病啊!”
“你安心在这儿治病。”
“我不会走,我每天都会给你送饭来的。”
“你要乖乖听医生护士的话,该吃药吃药,该治疗治疗,知道吗?”
阿大怔怔地看着她,还是不停地喊月月。
关月旖没法子,只好说道:“好,你今天先乖乖在这儿治病,明天我带月月来。”
阿大顿时眉舒眼笑。
可他还是拉着关月旖的手不放。
关月旖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手……
阿大急切地张嘴想说话,但好像又发现他没办法表达出他想说的话,急得脑门上都出了汗。
关月旖柔声问道:“叔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大:“%^#$%^&……”
关月旖:???
最终,阿大艰难地吐辞了一大堆。
关月旖也艰难地抓住了他想表达的核心思想,“饭?你是说……饭?”
阿大眼睛一亮,点头。
关月旖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阿大想说的是:“我想吃月月妈煮的面,还想多要一份不辣的,月月小,不能吃辣。”
就这么一句话,折腾了关月旖一个多小时。
关月旖:……
真的,并不是很想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在这么一句不是很重要的话上。
T_T
关月旖乘坐公交车离开医院。
她回到上下九附近,去了河柳街附近的派出所。
河柳街的名字里既然带了一个“河”字,就证明这附近应该有条河。
确实有,但不是河,而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小涌。
派出所就在小涌边。
关月旖观察了一下派出所。
片刻,关月旖又盯上了一个落单的小男孩。
小男孩胖乎乎的,大约五六岁大,长得脸圆圆的。
“小朋友,你会打水漂吗?”
“什么漂?”
“打水漂,就是说,小石子能在水面上漂好几次。”说着,关月旖拾起一颗小石子,在河涌里打了起来。
小男孩来劲儿了,和关月旖一起玩了大半个小时。
关月旖说累,不想玩了,又问,“你们这里的小卖部,冰棒多少钱一支啊?姐姐请你吃冰棍吧!”
小男孩一点儿警觉性也没有,说好好好,绿豆冰棍五分钱,奶油冰棍一角钱。
关月旖看向派出所的方向,对小男孩说道:“走,我们买绿豆冰棍儿去。”
小男孩高兴地跟着她走了。
走到距离派出所门口大约二十米远的时候——
关月旖从怀里拿出了举报信,问小男孩,“你有没有本事,跑到那里去,像打水漂一样,把这个东西扔进那个房子里去?吓他们一跳?但是,你扔完就要跑,还必须跑得很快才行,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哦!”
说着,关月旖指向了派出所门口的门卫室,又道:“要是你力气大,扔进去了,他们又没能发现你,那我就请你吃奶油冰棍儿。”
小男孩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但这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恶作剧。
他立刻挺起胸膛,接过了关月旖递过来的厚厚的举报信。
关月旖朝着小男孩加油打气,又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小男孩不疑有它,跑到派出所大门口,将手里的举报信“啾”一声扔进了门卫室,吓得正在看报喝茶的门卫嗷地吼了一嗓子……
小男孩飞快地跑到之前和大姐姐约定的地方。
可是,那个陪他玩了很久的大姐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
地上摆着一朵刚被人掐下不久的小花,花被一块石头压着,石头下还压着一角钱。
小男孩开开心心地拿了钱,跑去买冰棒儿吃了。
第30章 第30章 冰冰凉凉奶香十足的双皮……
离开河柳街派出所以后,关月旖直接去了上下九步行街的红姐糖水店那儿。
关春玲见了她,如释重负,“你一整天去哪儿了?天快黑了才来!”
关月旖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累得再也不想起来了。
她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和李叔、李伯伯一起,把阿大洗涮干净了,又带阿大去了医院;以及给阿大看病花了多少钱、医生怎么说的……
关春玲先是一愣,然后松了口气,“也好!”
阿大那副傻不愣登的样子确实很可怜。
现在这个社会,重男轻女的男的海了去了!
阿大那么年轻,为了找女儿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脑子都迷糊到捡到一只毛绒小熊,居然能把小熊当成孩子,照顾得那么细致。
关春玲虽然觉得赚钱很辛苦,
但她现在正是来钱快、赚钱还很稳定的时候,为阿大支付二百块钱的治疗费……
虽然有些吃力,但她认为值得。
不过,关春玲也还是有些发愁的,“那今天晚上——”
关月旖会意,告诉妈妈,“我跟李叔说了一声,说今晚你请大家吃宵夜。”
关春玲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倒是个好办法!”
很快,关春玲的思路就拓宽了,“对啊!就算没有阿大护着我,其实我也可以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比如说我再等一等他们(其他的出摊小贩)啊,然后我和他们一块儿回去!”
“哎呀,是我糊涂了!”关春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地说道:“我怎么就这么蠢呢?”
关月旖含笑看着妈妈。
倒不是妈妈没想到这一点,而是人长期处在极度劳累的紧崩中,就很容易遗漏、忽视比较远距的事。
关月旖对妈妈说道:“对了妈,我来的时候,阿大说想吃你煮的串串香的面,还说要再给他的小月月来分不辣的。”
关春玲,“那一会儿我煮好了你给他送去。”
“我不去,我累死了!”关月旖抱怨道。
“妈你去呗。”关月旖怂恿妈妈。
其实她是在心疼妈妈为了做生意,每天从一出摊到收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一直站着操作。
去送饭多好啊,来回都坐公交车!
虽然医院距离上下九不远,但一来一回的至少能坐上一小时,这相当于让妈妈休息了一小时。
关春玲不想去,舍不得她的生意。
关月旖使了激将法,“妈我跟你说,阿大的话可多了,一直呜哩哇啦的,结果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还有,那医生说要用啥特殊疗法,听说特别特别贵,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是不是医院在坑我们的钱啊?”
然后话风一转——
“啊对了,我刚想起来,去医院看阿大还得坐公共汽车呢!妈你又不识字,还是别去了吧。”
“我也不想去,我累死了!”
“就让他饿着吧,明早我再去!”
要是关月旖说别的,关春玲是真不想去。
可关月旖说了“钱”和“你不识字”这两件事儿……
关春玲不乐意了。
一是她挣钱特别辛苦,虽说她也愿意拿钱出来治阿大,但不代表医院可以坑她的钱;
(关月旖:抱歉了医院)
二是她虽不识字,但她要强啊!谁说不识字就不能坐公交车了?
今天,她必须给女儿上一课,什么叫老虎不发威,别当我是病猫!
“行行行,我去我去!”关春玲说道,“我现在就煮面,你拿个大钵子上红姐厨房里洗洗去!一会儿我就用那个盛面……”
“你再告诉我是搭几路车去,在哪个站下车,阿大在哪个医院住院,是住院部哪个病房,他的主治医生是谁……”
关月旖把头扭到一旁去,就怕妈妈看到她得逞的笑容。
现在有黄家母女在,关家母女确实没那么辛苦了。
因为黄妈妈也是个特别能吃苦耐劳的人,而且脑子聪明、动作麻利,除去烹饪的手艺不如关春玲,其他方面可一点儿也不差。
这或许就是时代赋予她们这个年纪的人的印记吧!
所以关春玲也放心走开。
她煮好了面,用大钵子装了,又跟黄妈妈打了个招呼,用网兜提着沉甸甸的大钵子,急急忙忙去了医院。
黄妈妈有点儿担心晚上回家时的治安问题。
关月旖把她妈妈晚上要请人吃宵夜的事儿说了,黄妈妈这才放下了心。
黄爱萍小小声问关月旖,“你不是说,你去举报那些人了吗?有没有戏?”
关月旖也小小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看吧……总归是这几天。”
黄爱萍又问,“你上哪儿举报的啊?”
关月旖卖了个关子,“保密。”
“哼。”黄爱萍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黄妈妈操作,黄爱萍算账、收钱找钱……
关月旖就坐在一旁吆喝,“串串香!好吃的串串香!两分钱一串的串串香!”
“漂亮姐姐逛街走累了吧?快来我们红姐糖水铺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吧!吃点甜品,人美了心里也美了!再吃一串串串香,好运财运串起来!”
要知道,如果不让女性逛街的话,那么上下九就没有客流了。
消费的主军力就是女性嘛!
女人们被关月旖的嘴甜给绊住了脚,再加上串串香摊子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而且很多姐姐姨姨确实走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一时间,关月旖拉了好多客,
糖水铺的生意爆满。
当然了,大多数女性都爱吃点儿甜品,但陪同女朋友、妻子逛街的男人们,也有对甜品完全不感兴趣的。
于是他们就点了串串香。
这就成了一个双赢的局面。
串串香铺子和糖水铺的生意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糖水铺的老板娘红姐觉得有些奇怪。
她心想,今天既不是假期又不是周末的,怎么自家铺子的生意突然一下子好起来了。
简直就跟平时周末的客流量差不多啊!
她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才听到了关月旖的吆喝。
红姐笑眯了眼。
趁着串串香小摊儿暂时没有顾客的时候,红姐送了三碗冰双皮奶过去。
喜得黄爱萍和关月旖笑眯了眼。
广州的本地甜品双皮奶可以称之为是代表性的小吃。
它比豆腐嫩,比奶香,甜度刚刚好,
一口抿下去,双皮奶会自动化在嘴里,只余下浓郁的奶香与微甜的汁水。
黄爱萍尤其钟爱双皮奶,
必须要一口一口细细地品。
关春玲耽误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回来。
这时候都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关月旖连忙问了妈妈一嘴,阿大的情况怎么样。
关春玲道:“他的脑袋被包起来了,医生说,其实脑震荡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卧床休息。但他已经两个多月都还好,这证明他平时根本没有好好休息的环境。”
“他现在的脑震荡问题很严重,如果不尽快治疗恢复,那有可能会造成终生的脑伤。”
“现在也没有很复杂的治疗办法,主要就是给他开助眠类的药物,然后再处理他的外伤。”
“一星期以后,他情况稳定了,就可以出院。但是出院以后也必须静养。”关春玲复述了医生的话。
不得不说,妈妈问到的情况,确实比关月旖问到得更细致。
关月旖点点头,又问阿大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睡着了,我把面钵子放在他床柜上。”关春玲说道。
关月旖又问,“妈那你看到阿大的脸没?他长得好帅啊!”
其实关春玲根本没看清阿大长什么样。
阿大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把脸遮住。
关春玲找到他病房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脑袋被纱布包住、还下意识侧卧把脸藏在阴影里……
再加上关春玲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便随口说了句,“看到了啊,长得很一般啊!”
关月旖:……
这时,红姐从串串香摊位前走过,喊了关春玲一声,“小关,走啊买彩票去!”
关春玲打了个哈哈,说自己手气不好,没去。
红姐刚走——
黄妈妈便好奇地问关春玲,“彩票是什么?”
关春玲解释了一下,“就是厚厚的卡片,印得花花绿绿的,一块钱一张呢!跟赌钱的,你说要哪张,卖彩票的就给你撕哪张。”
“到了你手里以后,它中间是夹空的,可以撕开,撕开以后,要是里头印着‘谢谢惠顾’,那就是没中奖。要是中奖了,就印着一等奖、二等奖、特等奖……”
黄妈妈又问,“一等奖多少钱啊?”
关春玲志不在此,只是知道一点儿,含糊着说道:“头奖好像十万块吧!然后有五百的一百的,好像还有十块的……”
黄妈妈眼睛都亮了,“真的?头奖十万啊?”
关春玲道:“你还真信啊!嗐,你说说,你想挣上一块钱多难啊!这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挣到的钱,你要拿去买彩票?那还不如买吃的喝的呢!别管贵还是便宜,买回来的食物总归是吃到了。要是拿去买彩票啊,你都听不到一个响!”
说话之间,红姐回来了。
关春玲很怕黄妈妈要去买彩票,连忙问红姐,“红姐!今天买了多少钱的彩票?”
红姐大大方方地说道:“每天十块钱!买一个幸运,买一个希望!”
“中奖了吗?”黄妈妈问道。
红姐笑着说没有,“哎呀就是玩一玩!这东西啊我每天都买,从来也没有间断过,我都买了一年多啦,从来没有中断过,也从来没有中过奖,就是玩玩而已嘛。”
黄妈妈吐了吐舌头。
乖乖,一天买十块钱彩票?
一个月就三百块?!
天,现在内地好多厂子里的工人,一个月才五十多块钱的工资!
农民就更穷了……
这个红姐还真是有钱人!
她一年要花三千六百五十块钱去买彩票?!
女人们聊了一会儿的天,很快就因为有生意上门而各忙各的去了。
关春玲抽空问黄妈妈,“明天我带你去买张彩票玩玩?”
黄妈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有那个余钱,还不如买个肘子回家炖来吃!”
两位妈妈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到了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人流量也慢慢越来越少。
这时,李叔踩着三轮车,领着大部队来关春玲这儿吃宵夜来了。
——林林总总的差不多有二十多个人!大约有十几个男的,七八个女的,差不多都是中年人。
他们全都是住在太平巷的打工人。
关春玲急忙和黄妈妈动手,煮了不少串串分给大家吃。
大家嘻嘻哈哈吃了,然后簇拥着关春玲一众,闹哄哄地朝着太平巷走去。
很快,大家就走到了前些天有混混骚扰关春玲的那条巷子口。
但!
今非昔比,大半夜的,巷子附近居然围满了人?!
外围全是看热闹的老百姓,里头是全副武装的公安。
马路两边停满了闪着旋转灯的警车……
感觉就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案,让警方搞出那么大的架势。
李叔他们也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蛮正常的,这才过了一小时不到吧?怎么突然就围成这样了?”
关月旖拉着黄爱萍钻进包围圈,慢慢挤到了最前沿,终于看到了热闹。
——之前欺负过她妈妈的七八个混混,全都垂头丧气地排着队蹲在墙角,双手抱头。
他们周围全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武警在巡逻!
然后,关月旖还听到围观的老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些人干什么被抓了?是不是打群架?”
“打群架哪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你看看,连武警防爆车都开来了!那些武警啊,手里的枪都是有子弹的!”
“所以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呐,我先讲清楚啊,不是我说的,我也听别人讲的……是说有人在这里贩读!”
围观的群众们齐齐哇了一声,
“那如果真是贩读呢,这些人就真的该死了!”
“我还以为打群仗呢这么多小混混……”
“贩读是真差劲啊,死一百遍都不够的!”
“我看他们也像吸读的,一个个精瘦精瘦的……”
……
是的,今天上午关月旖关了不少心思,利用剪报的时候,写了一封举报信,后来托一个小孩儿把举报信扔进了派出所的门卫室。
关月旖在举报信上说,十一甫(巷子名)附近有一群人,晚上总是聚众吸读。又指明这些人和一个卖酸辣粉的人关系很近。
她没再写其他的了。
因为,昨晚关月旖亲见那些骚扰她妈妈的那些小混混时,就觉得其中几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像吸读过后精神亢奋的样子。
关月旖见过这种人。
前世她在夜总会打过工——在夜总会里洗杯子。
由于见识得太多,她几乎可以精准地根据某个人的精神状态,判断出这人之前吸了什么玩意儿。
但,关月旖并不知道派出所什么时候动手。
根据她的推断,派出所可能也需要先蹲守一下,确认情况再决定是否抓人。
她甚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公安在调查那些混混的时候,打草惊蛇了,大约也只会驱散那些混混一段时间。
关月旖是真没想到啊,公安居然这么快就把案子给办了!
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架势。
关月旖隐约听到她妈妈和黄爱萍妈妈在包围圈的外头焦急地喊着她和黄爱萍的名字。
两个女孩儿连忙手牵着手,挤出了包围圈。
两位妈妈见女孩子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连头发都挤散了,又好笑又好气,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关月旖还没来得及开口——
黄爱萍已经兴奋地把刚才亲眼看到的,以及刚才听围观群众议论的话一一说了。
李叔他们很震惊。
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读品这玩意儿居然离他们这么近!
而关春玲和黄妈妈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然后,两位妈妈齐齐看向了关月旖。
她们心想:昨天月月就说要去举报,今天她也在外头忙了一天……她就是在忙这事儿?天哪,小姑娘这么能耐?不但把这些小混混抓了起来,还这么大的阵仗?!
黄妈妈惊讶又艳羡地看着关月旖,
关春玲则骄傲地挺起了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