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像云朵一样酥脆甜美的……
大年初一,大家各干各的:
关春玲带着女人们在铺子里研究广州早茶点心肠粉的配方;
许培桢被隔壁上周村村长喊去打麻将,他想让姜书远尽快融入环境,就把姜书远也拉去了;
少年们在铺子里无事可做,带着小月月去村里玩。
初一的早、午、晚饭,全是关春玲带着女人试做出来的肠粉、粥、叉烧包、糯米鸡、葱油饼、油炸鬼(广州人对油条的称呼)、咸煎饼、炸蛋散……
在姜书远来之前呢,关春玲没有在春节期间开门做生意的打算。
但,她毕竟是做餐饮的,店里又有个大冰箱,食物储备还是很充足。
猪肉、排骨什么的就冻了一百斤,
鸡、鸭、鹅、鱼冻了各十个。
应付七天的生意是足够了。
不得不说,关春玲的厨艺是真的很强,而且她聪明,愿意下苦心钻研,又不怕麻烦,会一遍又一遍的试做。
这些食物,大家当成早饭吃的时候觉得真不怎么样;
午饭时分,这些食物就变可口多了!
晚饭时,关春玲让年轻人们送一点去给村里的老人家们吃,想问问老饕餮们的意见。
结果!
整个下周村都沸腾了,大家很激动,直接跑过来问:
“阿玲啊你终于要开始卖早茶了吗?”
“你做得很好吃啊!炸蛋散简直一流!”
“叉烧包好吃啊!我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叉烧包!阿玲啊你一个外地人,是怎么把我们本地人的传统包子做得那么好吃的?”
“我就觉得肠粉好吃,尤其那个酱油……哇!感觉真是蘸什么都好呢!阿玲啊你卖酱油吗?”
得知关春玲并没有打算在春节期间做点心生意,
大家又不死心地问:
“那过完十五你做不做的?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等的!”
“阿玲啊你这些点心都很好吃啊,你做啦,我们会来吃的……”
“哇我们村终于有吃点心的酒楼了!以后想喝茶啊就不用去镇上了。而且镇上那家茶楼也搞得不好吃,根本比不上我们阿玲做的啊……”
“阿玲这个铺子会不会太小了点?又卖快餐又卖早茶,施展不开吧?”
“有什么关系啊打工仔哪有空坐下来吃早茶的?这个根本不冲突……”
关春玲笑盈盈地安抚大家,“过完十五会考虑的哈!”
反正她的铺子租在这儿,如果还能再多做一个早茶生意的话,那么宋小红就能多做点儿生意了!
村民们得了准信儿,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关春玲也真正有了信心。
大年初二,大家扛着各种家伙、挑着担子,坐着公交车转了好几趟车,终于来到了列德村。
现在的列德村,还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村落。
村民大多居住在住了一二百年的泥柸房里,外头墙体斑驳、残旧;里头光线昏暗……像极了乞丐窝。
当然了,也有少数几户看起来应该是祖上显赫过,所以房子比较高大,墙体由青砖建成的,但这样的房子比较少。
远一点儿的地方,是村民的田地,有种菜的、也有收完水稻以后的草垛,
总之,目前根本看不出这么破烂的小村子,和日后的CBD商业中心有什么相似。
关春玲领着大家赶到列德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由于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对村里的地形也不熟悉,
关春玲花了半小时在附近转悠了一下,最后决定把摊子开在距离外头大马路边、往里大约十来米远的一块空地上。
摊子一开——
简易的小桌椅一摆好,
很快就有村民过来好奇地围观,还问道:
“你们干什么?啊?你们摆摊卖早茶啊?”
“哇现在都九点多快十点了,还卖早茶,我们都已经吃过早饭了……”
“你是不是傻,还可以当成中饭来吃的嘛!”
“佢哋係外地人啊,都唔知整出来哩滴嘢啱唔啱食!”
“一阵间睇吓滴价钱贵唔贵,价钱啱咧係可以试吓嘅!”
“系啊现在过节啊嘛,没人想系屋企煮食!出边又关晒门,如果佢哋滴嘢唔贵又啱食……咁又几好!”
……
一旁的姜书远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是真的听不懂这些村民在说什么。
但,白话和客家话的发音,还是有着部分类似。
听久了以后……
还是能猜出一点来。
张建新呢,是因为以前一直在上下九打零工赚生活费,从一开始的完全听不懂白话,到勉强能听懂,再到磕磕绊绊说得一口烫喝嘴的白话,到最后说得很流利……
关月旖见张建新已经会说了,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的,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也会说白话。
当然了,落在关春玲眼里,她是亲眼看着张建新从不会到会,又很偏心地觉得自家女儿最厉害,既然小张会、我女儿只会比他更厉害的想法,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当下,宋小红负责做布拉肠,
关春玲负责粥档,
唐秀芳负责油炸档,
蒸笼里还温着叉烧包、糯米鸡、双皮奶……
一个简陋的早茶档就这么开张了。
但,没人愿意来试。
主要是觉得关春玲她们是外地人,心里多少些轻视,总觉得外地人来本地人面前搞这些本地传统小说,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关键时刻,关月旖挺身而出。
她拉着张建新在小板凳上,像模像样地喊了一声,“老板娘,我要一碗烧骨菜干粥,还要一份炸蛋散!两个叉烧包!”
“小哥哥要一份鸡蛋肠加叉烧,白粥一碗,糯米鸡一个,油炸鬼一条!”
关春玲笑了。
她知道,女儿这是来给她当托了!
这样也好。
让村民们看看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哎!来了!”关春玲应了一声。
很快,林林总总的各种小吃就被搬到了小桌上。
关月旖最爱的,当属“炸蛋散”了。
总体说来,炸蛋散各有各的配方,
关春玲做的炸蛋散,借鉴了竹升面的做法。
即,用鸭蛋来和面,
在和面之前,面粉要过三道筛,
全程不加一滴水。
和好面以后,醒面半小时。
再重新和一次面,反复三次。
最后,把醒发好的全鸭蛋面用擀面杖推开,用刀裁剪成等比例大小的小长方型,在每一片的中间划几道横刀,将面皮扭起来。
下油锅一炸——
被醒发过度的扭花面皮瞬间膨胀了起来!
然后被搁在滤油架上,
食客要吃之前,洗淋上一层浓浓的透明糖浆。
糖浆也是关春玲花了点心思钻研出来的配方,用的是麦芽糖、白砂糖、玉米淀粉和水。
她和广州人打交道多了,知道广州人大多嗜甜,但又吃不了太甜。
所以她把糖浆的比例调整到清甜,但在视觉上,糖浆清澈而又浓郁……
金黄色的炸蛋散,淋上厚厚一层糖浆,再洒上炒香的黑芝麻,
表面看起来油光泛亮,特别诱人!
吃在嘴里,先吃到糖浆的清甜,
然后是酥脆到极至的炸蛋散!
炸蛋散本身无味,但带着极浓郁的蛋香。
而且,别看这炸蛋散被油炸得那样膨胀发大,其实很小一块;
再加上和面之前已经过筛了好几次,质地特别细腻无渣。
总之,一口炸蛋散吃下来,真是又香又酥、清甜脆爽,
最后根本不用咽,因为它自动在嘴里融化了!
关月旖露出享受的表情。
尤其是,吃完甜口的炸蛋散以后,再吃上一口烧骨菜干粥……
甜咸搭配,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啦!
尽管还有不少村民观望,
但好些老饕餮们一见关月旖享受美食的样子,立刻忍不住了,“老板娘,给我来一份白粥、一份炸蛋散!”
“老板娘,我要两个叉烧包!”
“这个肠粉都不知好不好吃的,我来试一下……老板娘,我要一份炸面肠!”
就这样,关春玲的生意开张了。
之前呢大多数村民对关春玲其实抱有敌视、看笑话的态度,
除去几个老饕餮之外,
还有好些人是带着挑刺的心态,来点了最便宜的几样小吃……
结果一吃——
老饕餮们眉开眼笑,
想挑刺儿的也不吭声了,
而且他们吃完一份还要再试另一份,不知不觉……
就吃撑了。
其实闻讯赶来的村民不住地和他们打招呼:
“啊辉仔,得不得嘅?”
“好得啊!快滴嚟食!最好叫住嫲嬷来食白粥!哩白粥唔知几靓!”
“明叔,咩好食,推介吓喇!”
“炸蛋散一流!哩个肠粉咧我就觉得豉油好靓!来啦来啦都试下喇,喇差嘅!”
“平平啊,抵不抵嘅?”
“姑姐啊快嚟,好好味嘅,个烧骨粥好靓!我自己都煲过,唔佢哋煲得咁靓!”
……
霎时间,村民们蜂涌而至。
关春玲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也幸好大家全都跟着关春玲做过生意,很有默契。
当下,年轻人喊档、收银、传菜;
关春玲等人操作,
许培桢带着姜书远帮着收拾残局、摆放桌椅……
大家配合得特别好。
不过,突然有个穿黄底花衣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问关春玲,“哎,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摆摊的?”
“摆摊要交摊位费的!你交了吗?你没交!既然你没交、你怎么敢在这里摆摊啊?”
“还有!把这里搞脏了的话,还要交卫生费的哦!”
关春玲抬头看了看这女人,又看了看女人手指的地方,和气地说道:“靓姐,我们来这里做点小本生意呢,一来是想挣点钱,二来呢也是想益街坊。”
“我们在这里摆摊……这里应该还不是村里的地盘吧?牌坊不是在那里吗?”
“还有卫生,卫生我们自己做收拾,不信你看,我们是不是做得很好?”
黄衣妇女顺着关春玲的指点打量了一番,确实发现关春玲的摊子支在村口的牌坊外、而且在这儿喝茶吃点心的食客虽多,但桌椅、包括桌子底下,地面……全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黄衣妇女的面色垮了下来。
她正准备说什么——
一个正坐在摊子前吃肠粉的老伯伯叫住了她,“阿凤!算啦,依家过年啊边度都不开档嘅!我哋滴老人家好难得煮食嘅!依家有人係度出档,价格不贵、味道又几好,促可以睇住佢煮嘢食,好干净嘅!”
“好心你俾人一条生路啦!亦都俾我哋哩滴老野一条生路……”
“你过年都要住攒钱!人哋都唔係我哋入边出档!你真係离晒谱!”
旁边好几个老人都帮着说话。
黄衣妇女悻悻的,
这时,一个半大的胖小孩子儿跑了过来,手里还拿了个大钵子,递给她,“妈子,嬷嬷听人哋话有人出档卖菜干粥,叫你买三碗返去食喔!仲要六只叉烧包!”
刚才那个老伯伯开了口,“呐,阿凤啊,你家婆就识货啦,今天哩个菜干粥真是好靓……”
其他几个婆婆也说,“阿凤,俾你家婆打包一份炸蛋散,仲靓嘅!”
最终,这个黄衣妇女也期期艾艾地过来找关春玲买了不少吃的。
关春玲今天第一天来这儿做生意,不太清楚这里的人口到底有多少,带的食材并不多,从上午十点起,买到下午两点左右,所有东西全卖完了。
关春玲准备收档。
几个闻讯赶来、但来迟一步的阿婶们十分懊悔,“靓女,没了白粥了吗?”
“今天没有啦!卖完了!”关春玲笑着说道。
婶婶们很失望,又问关春玲明天还来不来。
关春玲说道:“我明天不想来了。”
“啊?为什么啊?”婶婶们很惊讶。
关春玲道:“我今天摆摊的时候,还有人要来找我收摊位管理费和卫生费……”
婶婶们想了想,问她,“是不是穿黄色大红花衣服的那个?”
关春玲点头。
婶婶们急忙说道:“哎你不用管她的!”
“她那个人就是这样的,最扫兴!人家小年轻结婚穿西装,她就说新郎穿黑色西装像出殡!人家家里生了小孩子摆满月酒,她问这小孩子怎么是四月初四生的,不吉利!人家家里的老人做寿,她听说人家八十多了,就说我家老人七十多就死了你怎么八十了还活着……”
“她呀,就仗着她男人是村里的会计,才这么嘴巴臭!”
“你不用管她啊,一来现在春节嘛,村委城管都放假,谁管你摆不摆摊!二来你又不是在我们村里摆摊!”
“就是!卫生费你也不用管,你看看,你这里搞得很干净嘛!”
“靓女,你明天来啦!我们都很欢迎你的!今天我们是出去走亲戚啊,回来晚了,都没吃上你家的叉烧包!你明天来啦!一定要来啊!我们家的老人说,今天在你这里吃了肠粉和粥,真的很不错,明天还想试试别的哦!”
关春玲笑了,应下。
想了想,又问那几个妇女,能不能帮忙打个地方把桌椅寄存一下——这些东西扛来扛去的,实在太费力气太麻烦了。
妇女们一听,这岂不就是这个靓女明天一定会来摆摊的意思?
“可以!当然可以!你们这里的桌也不是很多啊,我们等一下给你拿进去,昨天一早我们又拿来帮你摆好啊!对了你明天几点来啊?”
关春玲谢过她们,又约定好明天开档的时间,离开了。
就这样,关春玲领着大家回了下周村。
第二天一早,关春玲领着大家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一小时抵达。
因为今天,关春玲决定现场做包点、煲粥。
煤炉子生好,粥锅架上,
再将已经醒发好的各种面团拿出来,做蛋散、包叉烧包……
由于今天不是拿成品来,
而是带了各种各样的食材过来,现场做,
所以能做更多。
很快昨天帮忙收拾了桌椅的几个婶婶搬着、抬着东西出来了,
见关春玲一众今天来得早,很惊讶,“哇你们这么早?”
关春玲含笑点头。
然后又客气地问她们,可不可以去她们家里接点水过来,她可以付账。
婶婶们说,“水不要钱的啊,是井水来的!我带你去!”
关春玲谢过她们,让宋小红和唐秀芳去挑水了。
只要有水,出摊就没有大问题了。
广东人喝茶嘛,市井小民其实并不讲究。
人一来,先问有没有寿眉、有没有凤凰单枞、有没有铁观音……
关春玲一概答没有,只有普洱一种。
好嘛,人家也不计较,会说普洱也不错啊,健胃壮脾味道又醇厚。
而且关春玲沏的普洱茶,还是那种大塑料壶,掰一块普洱茶饼下来,开水一冲就直接上。
伯伯婶婶婆婆们也很高兴,
广东人喝早茶,其实是为了点心而来。
老话说的“一盅两件”,讲的就是一盅茶要配上两份点心。
关春玲的早茶摊呢,昨天炸蛋散一战成名!
那必须是一份炸蛋散,或配一碗绵白粥、或配一碟子布拉肠,又或是一份两只叉烧包……
点心要慢慢吃,茶水要慢慢饮,
但,无论是茶水还是点心,其实都不重要。
最重要是聊天吹水。
一开始呢,伯伯婆婆们问关春玲是哪里人。
关春玲说自己是湖南人,小孩子在广州读书,她就跟了过来。
伯伯婆婆们又夸她厨艺好,说大多数本地媳妇煲的粥、做的点心都不如她做的。还问她会不会做虎皮凤爪、干蒸、咸水角、虾饺、春卷……
一说起美食经,关春玲就来劲儿了。
她和这些伯伯婆婆们聊了很多,很受启发。
而伯伯婆婆们见关春玲这么谦虚,都很喜欢她,又说你这么摆摊不行的啦,过了初八就会被城管赶!你还是租个固定的档口,这样我们以后来喝茶也方便一点嘛!
关春玲笑着告诉伯伯婆婆们,说她在周镇租了档口的,是听朋友说列德这样人多,她才想着趁春节放假过来试试水……
伯伯婆婆们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开档口做餐厅的啊!难道手艺这么好。
关春玲又问伯伯婆婆们,“如果我在这里租个房子做早茶档的话,不知有没有合适的地头?租金怎样啊?”
伯伯婆婆们一听,连连摆手,
“不要来不要来!我们村现在啊可麻烦了!马上就要拆迁了!真是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是啊阿玲,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来租房子了,没有人会租给你的!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迁啊!万一今天给你签了租房合同,明天就给拆了呢?”
“一讲起这个拆迁啊我就烦死了!”
“不是你一个人烦啊,是所有的人都烦!”
……
好嘛!
终于把话题拉到了拆迁上。
姜书远立刻竖起了两只耳朵。
幸好村民们为了迁就关春玲这个外地人,所以全都用烫嘴的普通话,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现在村民们的怨忿,主要是因为东莞深圳模式已经珠玉在先:
如今东莞、深圳现在林立了无数工厂,
那里的农民以村委为单位,把自己的耕地统一交给村委负责,然后建好厂房开始招商。
村民们没了耕地,不用挣钱,就在家门口的厂子打工,个个月都有钱,
每年还能拿分红。
但,这仅限于东莞、深圳两地的农村哦!
是因为东莞深圳毗邻港城,又更加靠近海港码头、对于出口有着天然的便利性……
广州的农村可没这待遇。
而列德村的情况,与上下周村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凡是农民,对土地一定是有着莫名的执念的。
上周村卖了一块地给许培桢,
下周村卖了一块地给陈老板,
这两个村子主动愿意出售土地的初衷,是希望陈老板、许培桢能把企业建立起来,盘活经济,带领村民们致富。
但大多数土地,还是牢牢掌握在村民们手里。
而且他们也都指望着卖掉一部分土地以后,手里有了钱,然后模仿东莞深圳那些农村,自己把厂房建起来,再招商、收租。
可是——
对于列德村来说,
现在政府是要收走列德村所有的地!
这怎么行呢?
这块土地是他们的啊!怎么能全部收回去呢?
如果要把土改革命后分给农民的地又收回去……
这个政府还有什么诚信可言?
这,是让村民们最生气的。
在一旁仔细聆听的姜书远点点头,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的误会在哪了。
——应该是宣传工作没有完全铺开,导致村民对政府的规划、基建工作的不理解。
姜书远继续听村民们聊天。
广东民间民风彪悍,宗族势力远远大于地方政府的影响。
所以村民在言辞之中,对政府可没什么敬畏之心。
姜书远大致明白过来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棘手摊子。
但他性格温吞,心思细腻,又肯吃苦,他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这项工作极富挑战性。
夜里大家回到下周村后,张建新表示了对姜书远即将走马上任的这份工作的担忧。
姜书远笑道:“没事,你不用担心。”
“广东这边儿的条件可比我们F市好多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以处理过多少离谱的危机事件,还有比现在这情况更复杂的呢!”
“无外乎是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嘛!”
“我相信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知道,解放前广州老百姓抗英抗日的英雄事迹海了去了,只要好好沟通,他们会理解的。”
“不过,这几天我得跟着月月妈妈多学学怎么做点心,等过了初八,我打算去列德租个铺子开个早茶档……”
张建新瞪大了眼睛,“你来真的啊?”
姜书远,“当然了!我可不想当史上第一个因为无证摆摊经营而被城管抓走的拆迁办主任!”
张建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姜书远笑道:“你啊,好好为你的竞赛做准备吧!我听到你和月月说,差不多一开学,你们又要去北京集训了吧?”
张建新点头,“三月四日开学,我们三月四号晚上走,去北京集训一个月,四月初比赛。”
“那你也全力以赴吧!”姜书远拍了拍张建新的肩膀,“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这边儿的工作也已经捋顺了呢!”
就这样,姜书远开始花时间、花精力放在向关春玲学习如何熬粥做点心上。
正月初九,关春玲将下周村的“想家快餐厅”更名为“关记餐厅”;
正月初十,关春玲在列德村租下了一个不大的铺子,用她的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等,在列德村开了一家“关记餐厅”的分店,姜书远当上了分店的店长;
同一天,姜书远聘请了列德村里的一男一女两个村民来帮他打下手。
正月十五,姜书远经营的关记餐厅列德分店,因为茶点味道好,成为附近出名的打卡点。由于店里的桌椅不够用,不少村民甚至把自家的桌椅搬了去,一家子坐在店面外头露天的地方,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聊天……
正月十八,是阳历三月四日。
这一天,姜书远像往常一样早起,甚至还亲自捏完一百个叉烧包,将之交给店里的伙计打理,说了声今天店里的生意你们顾一顾,晚一点关老板会过来打理。
伙计问他,“远叔,你要去边度啊?”
远叔斯文温柔地答道:“我去村委。”
正好村委的刘会计慌慌张张跑来买叉烧包,“远叔远叔!快滴俾我两只叉烧包!快快快,我就快迟咗了。”
“好嘅,即刻嚟!”态度温和的远叔,嘴里说着村民们教他的塑料白话,手里的动作却相当麻利,两只刚蒸好的白胖叉烧包很快打包好,递了过去。
刘会计扔下钱、抓过叉烧包飞快地跑了。
而远叔也除掉身上的围裙,然后将一个公文包夹在腋下,也拿了两个叉烧包匆匆离开。
在店里帮佣的伙计,用手肘戳了戳另外一个,示意他看向远叔的背影,“你睇远叔!”
“远叔?远叔唔係日日睇嘅咩,仲有咩好睇啊?”
“你唔觉得咩,我哋远叔……好似大干部咁嘅?你睇佢行路的样,促有佢将个包夹住係胳肋底个样?”
“是喔!真系好似!佢冚唪唥都似个大官啦!他讲嘢都好斯文嘅,完全不似我哋……远叔人极好!”
而此时,列德村村委所有的村干部都十分焦急,
他们打扫好办公室,准备好本地靓茶凤凰单枞,然后小小声讨论着那位即将于今天走马上任的拆迁办主任姜书远。
姜书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好不好相处?
还是说,他就是来捞个金就走……
早上八点整——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到关记餐厅列德分店的店长远叔,夹着个小公文包不疾不徐走进村委。
“大嘎早晨!”
带着一身叉烧包香气的远叔,很斯文、很和气地用烫嘴的白话,对村委干部们说道,“……我系新来嘅拆迁办主任姜书远,请大嘎多多关照,唔该晒!”
村干部们集体石化。
第102章 第102章 一九九一年北京肯德基……
关月旖跟着张建新、以及强训班的其他同学等在校门口。
大巴车和随队老师都已经到了,
但大教授还没来。
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云峰在一旁嘀咕,“初赛那会儿,是张建新奶奶来闹事儿……”
“现在咱们奔着决赛去的,那……不会有人去闹大教授了吧?”
“一定要这样好事多磨吗?”
闻言,实战队、预备队面面相觑。
不知谁来了一句,“这次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啊!我一早跟我家里人说好了,就当我失联一个月,有急事打电话给我班主任,一个月出关后我再处理。”
另一个预备队同学,“我在家、在学校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没有任何麻烦事,就想好好见证一下历史,然后攒点儿经验,明年顺利参赛。”
卢云峰好奇地问道:“你想见证啥历史?”
那位同学看了关月旖一眼,“见证咱们学院的幼儿园大班小朋友横扫北大清华,拿国赛第一的历史啊!”
大家的眼神齐唰唰聚集在关月旖身上——关月旖的外号就叫“幼儿园大班小朋友”。
关月旖把头扭到一旁去。
没一会儿,大教授匆匆忙忙提着行李箱赶了来。
果然——
有个人一直在纠缠他。
大教授拼命地想摆脱那人,但那人一直纠缠着他……
卢云峰惊呼道:“卧槽还真有人去闹大教授!”
关月旖和张建新定睛一看,
纠缠大教授的那人,竟然是刘蔚伟!
预备队的几个同学已经跑了过去,帮大教授拎过行李箱、拿走挎包,先一步上了车。
随队老师赶紧招呼同学们上车。
关月旖和张建新也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找到位置坐下,然后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
车外,大教授手里没了沉重的行李,自在多了,应该是在很严厉地批评刘蔚伟,
刘蔚伟抓着大教授的衣角不放,一直苦着脸在哀求什么,
但关月旖和张建新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最终,大教授上了车。
车门缓缓关上,慢慢启动。
刘蔚伟一脸沮丧地站在原地,目送大巴车离开。
坐在车上的关月旖,与刘蔚伟对视。
但,她觉察到刘蔚伟的眼神其实并没有跟她对上,而是滑向了她身边的张建新。
关月旖清清楚楚地看到,刘蔚伟看向张建的眼神里带着强烈的恨意。
大巴车驶离后——
带队老师问了大教授几句。
大教授对刘蔚伟的意见很大,也可能是刚才被刘蔚伟给搞烦了,忿忿不平地说道:
“他非要我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我还能给他什么机会呢?按照组委会的规定,没参加初赛、就不能参加决赛!
实战队五个人的名单是不可能改的了。”
“预备队也没有他的位置!当初他一走,我就让卢云峰补了他的位置,萧江补了卢云峰的位置……”
“再说了,去年刘蔚伟能临阵脱逃,以后一样!”
“他就来求我,说他家庭困难,说他不容易……”
“那当初我不就是看在他家庭困难的份上,才想着拉他一把吗?不是我说,他的天赋……确实有一点儿,但不多!远远比不上小关和小张!是小关和小张平时愿意带着他,他才有这个实力……”
“而且去年也是他自己要放弃的,我有什么办法!”
大教授越说越生气,
随队老师连连安慰他。
关月旖听了大教授的怒骂,想起了之前刘蔚伟看向张建新时那带着恨意的眼神,忍不住转头看向张建新,“刘蔚伟对你意见这么大?”
张建新没吭声。
关月旖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张建新慢吞吞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控制不了他的想法。”
关月旖无法理解,“是他自己要临阵脱逃的,他恨你干什么?”
其实张建新也不太理解刘蔚伟的想法。
他也复盘过,然后觉得——
“我唯一觉得有点儿可能的是,他可能一开始和我好,是觉得我和他站在同一个起点,我们的原生家庭都穷,都有着很沉重的包袱,都是很不容易才扛住压力从山区考到了这儿……”
“但是,我和汪见雪交换了身世。”
“这就证明着,本来我不应该穷……所以他认为我背叛了他的社会阶级吧!”
“再就是,他不是一直暗恋着汪见雪吗?”
“可我是站在汪见雪的对立面的,我和汪见雪的身世一揭露,倘若要拨乱反正,那么汪见雪就要回到贫穷家庭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有可能会因为这个而迁怒我。”
关月旖觉得无语了,但还是交代他,“那你平时可得小心一点……”
“要不你还是换个宿舍吧!”
“和他住在一起,也挺麻烦的。”
张建新道:“等比完赛,回去我就换个宿舍。”
关月旖点点头。
一路无话。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大家顺利到了北京。
大教授问了一下大家的意见,然后带着大家去爬了一次长城。
大家一起很开心的合了照。
然后,大家回到北大,开始了封闭式集训营。
上一次初赛,一共来了六十多个高校,
初赛结束后只剩下二十支队伍了,
生生少了三分之二。
对关月旖来说,现在的体验又不比从前。
怎么说呢,有可能是集训营的学生少了,授课老师在讲课的时候,不再像以前那样讲完课直接走了……而是会增加一些提问与互动。
有可能是关月旖在初赛期间得到了很好的指点,而且大教授持续不停地给大家开小灶的原因,
她的水平有所提升,竟然可以很轻松听懂知识点!
所以在每天的午饭午休、晚饭后的时间里,关月旖会帮团队里基础最差的卢云峰补缺查漏。
又因为预备队队员们的水平和卢云峰的水平相近,
每次关月旖给卢云峰补课的时候,预备队队员们全都听得认认真真。
学习情况稳定下来后,关月旖不再像去年来参加初赛时那么慌张,她正准备云打听一下田俏的情况,
但,田俏先跑来找她了。
关月旖看着眼前的田俏,差点儿没敢认人——田俏胖了点,脸色红润了些,最重要精气神好了不少。
两人同时开口说道:
“田俏,你还真来了啊?你去交换的事儿定下来了吗?”
“关月旖,我得好好谢谢你!”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
田俏说起了上学期后来发生的事儿。
——当时多亏了关月旖把田俏给拉着……逃跑了。
然后,大教授带着田俏去见了客座教授。
双方都同意了。
但,田俏要就这么回去了,她那个控制欲超强的妈,肯定不会让田俏离开啊!
所以田俏直接去了她爸所在的城市。
田俏父母离婚多年,她虽然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但户口一直跟着爸爸。
她爸很开明,虽然也很生气田俏在那么重要的比赛里瞎搞,但得知女儿有这些的际遇,还是很高兴,立刻又带着女儿赶回北大,先跟客座教授联系好,又带着田俏去了前妻所在的城市,他和前妻谈判,又让田俏亲自去向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道歉……
现在,田妈迫于压力,只能同意了前夫的要求,让田俏去交换;
而田俏团队里的人也都接受了她的道歉。
田俏红着眼圈说道:“关月旖你知道吗?我一跟他们道歉,他们就马上来安慰我了,说没关系的,只是一场比赛而已,结果是什么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经历过这个过程了……”
“当时我还在想,他们人真好!”
“后来我道歉道到带队老师那里去,她跟我妈比较熟嘛……是她告诉我的,说我们到了北京以后,还没开始比热身赛呢,他们就觉得不对,说我和我妈之间的相处问题很大,他们很怕我……会自|杀。”
“所以他们当时最大的压力,不是能不能拿到决赛入场券,而是害怕五个人去,四个人回!”
“关月旖,那会儿我真的好绝望!不瞒你说,我连怎么死在她面前……都已经计划好了,而且我有多重预案,可以保定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可我真的很幸运……我遇到了包容我的小伙伴,我还遇上你!关月旖,谢谢你!谢谢你们!”
关月旖由衷地说道:“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当时我没把你叫回来,客座教授也会发函到你们学校去的。”
田俏直摇头。
她说了下自家的情况。
她父母下乡插队的时候结了婚生了两个女儿。
由于田爸家里的经济条件好一点儿,所以婆媳矛盾特别严重。
知青返城政策出来后,田爸本来已经托人打点好关系,会和妻子一块儿调动回田家所在的城市。
结果田妈死活不愿意去,最后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她娘家所在的城市。
两人本就性格不合,勉强维持了几年异地婚姻后终于离了。
田俏上初三那年考上了本地重点高中,嚷着要去划船玩,不料发生了事故,姐姐没了。
姐姐去世的第二天,家里收到了北大录取通知书。
她妈妈当场崩溃。
从此,田俏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那天如果不是因为关月旖追了去……
田俏根本没打算离开北大。
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因为关月旖突然出现,才打乱了田俏所有的计划。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这些。
田俏拭去眼泪,含笑对关月旖说道:“关月旖!我现在——要正式向你宣战了!”
“在初赛的时候我拖了团队的后腿,是他们拼命地攒够了分数,才勉强拖着我走进了决赛的。”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要为了队友的荣耀,在决赛里全力以赴!”
“关月旖,我知道初赛笔试的最后一题你其实已经解出来了,但是为了控分,你压根儿没填到答题卡上去,对吧?”
“关月旖,你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快跟我痛痛快快比一场吧!”
关月旖大声说道:“尔要战!便战!”
片刻,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
突然有人怯生生地喊了句,“田俏学姐,你们在笑什么啊?”
关月旖和田俏齐齐转头,看到了一个剪着齐额刘海、齐耳短发的乖巧女孩。
关月旖见过这女同学,知道是田俏她们学校预备队的。初赛的时候住在和关月旖不同楼层的女生宿舍里;现在决赛人数少,这女生和她住一层,好像隔了两个房间。
但这女生姓什么叫什么,就没印象了。
田俏一见这女同学,面上的笑容就淡了,“没笑什么,你快走吧!”
女生咬住下唇,“学姐,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你怎么……对我这么不耐烦呀?”
“没有,是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再见!”说完,田俏拉着关月旖跑远了。
田俏回头看了看,对关月旖说道:“她叫苏真真,名义上是我们学校预备队,实际上是来镀金的……关系户,你懂的!”
“她这人不简单,你得小心她。不光你得小心她,你还要转告你们学校的团队,一定要小心她、远离她!”
关月旖:???
田俏也没解释太多,离开了。
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关月旖终于明白,田俏为什么要那样说了。
第一天上大课,苏真真穿着短短的裙子站在课室门口,
当北大团队的队长路过时——
苏真真突然一个平地摔,不(正)小(好)心……眼看着就要摔进学长怀里了,
学长身手敏捷地朝旁边一扭,
苏真真摔了个屁股墩!
然后她立刻泪眼迷离地看着学长,娇怯怯地说道:“学长,我没关系的,你不用管我,你快进去上课吧,我自己起来就好了……”
学长沉默着没理她,走进了课室。
隔了一天,苏真真以同样的方式,换了个地点——在食堂门口,不小心摔倒在北大预备队队长的怀里了。
这一次,苏真真被男生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又视若珍宝的将之背在背上,送去医务室。
关月旖也问过田俏,“你说,苏真真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处对象呗!”田俏答道。
关月旖目瞪口呆,“处对象?”
这个答案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田俏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来这儿就是为了比赛的?”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哈?那她不比赛来这儿干啥?”
田俏解释道:“人来这儿就是为了镀个金!”
“我们实战队成员要参赛,人人都要录名单的!但预备队不用啊,预备队就是旁听生!”
“所以将来她的履历就是‘曾入选国赛预备队’,懂了吗?”
“其次啊,光来镀个金,还不足以将利益最大化啊!最好就是趁这机会钓个北大清华的男朋友……”
“不是我说,有机会进入决赛的,不是家里足够有钱从小就砸钱提供精英教育的,就是个人本身的实力强到可怕的,这两种人以后都会混得好!”
“何况这样的比赛男多女少,简直就是为她一个人精心准备的选婿会!”
“她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呢?”
关月旖无法认同这样的价值观,皱眉说道:“那……没被她看上还算好了,不会受影响。万一不好彩被她看上了,又纠缠上了,岂不是被耽误了吗?”
田俏说道:“所以我才跟你说,你一定要提醒你们团队的人。”
关月旖想了想——她这个团队一共五个人,她是女的,剩下四个男的里头,张建新的外表条件最好,在初赛里表现也最亮眼。
但,张建新也有好几个短板,首先他不是队长,其次逸仙大学的药科学院资历最浅,放在名校如云的场面里,根本不够看的。
应该比较安全。
关月旖点头,“好,我知道了。”
虽说关月旖觉得,依着苏真真的眼光,未必看得上张建新他们,
但她还是秉着负责任的态度,交代了一下张建新他们。
结果!!!
张建新想了想,表情复杂,“你可能提醒晚了,人都已经向我们下手了。”
关月旖:???
张建新告诉她:
他和卢云峰,跟清华实战队的人混住在一间寝室里。
那天夜里,卢云峰被大教授留堂很晚,他要走了,卢云峰央张建新帮着接两壶开水。张建新云回到宿舍的时候,清华队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张建新轻手轻脚提着暖水壶出去了。
结果——
等他洗完了澡,拎着暖水壶回来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灯光大亮!闹成一团!还有个女的还哭!
原来,是一个外校的学妹跑错了宿舍,把这儿当女生宿舍,直接推门进来睡在清华学长的床上。
差点儿没把学长吓死,还以为被袭击了,直接一脚把人踹进对面床底下去了。
大家被吓坏了,开了灯看到一女的……
大家就更加害怕了!
因为,部分男生只穿了条窄窄的裤子!
当下就有好几个男生为了躲那个女的,慌不择路从宿舍跑出来,又因为高度近视没戴眼镜,直接扑到了走廊扶手那儿,还因为冲势太猛,差点儿直接从楼上栽下去!
幸好张建新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地捞住了。
大家很生气。
那女的就一直哭一直哭,连话也说不清的那种,最后还是张建新去找了宿管老师过来,才把那女的领走的。
直到现在,校方也还没给大家一个交代,只说因为宿舍客楼平时无专人管理,有些疏忽,目前还在调查此事。
但,男女生宿舍的一楼处现在已经加派了宿管老师看守,以后不会再出现走错性别相左的楼体的事儿。
然后张建新又问关月旖,“那女的是不是留着个短头发?”说着,他伸出二指在额前咔嚓比划了一下,又在耳下边咔嚓比划了一下。
关月旖点头。
张建新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你得早点儿提醒……”
“要知道,那个被她压了的清华学长这几天都睡不好觉,应激了都。晚上没有休息好,白天打不起精神来……现在大家全都人心惶惶的,觉得那女的,就是被H大派来搞我们心态的!”
“他们都不敢睡下铺了。”
关月旖白了他一眼。
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关月旖愈发努力学习。
大教授现在的策略就是:学习期间必须保持低调,参赛期间必须全力以赴。
关月旖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
临近决赛时,突然有一天,苏真真来找关月旖,“关学姐,我想问问……你和田俏学姐,关系很好吗?”
关月旖有些警觉,“一般。”
“真的?”苏真真不信,“我记得我们刚来的那几天,田俏学姐就来找你玩儿了,你们还三不五时的一块儿在食堂吃饭。”
关月旖,“你现在不也来找我玩儿吗?你平时不去食堂吃饭?我也总去啊,只要你也去了,就约等于我和你也一块儿在食堂吃饭!”
苏真真咬住下唇,跺跺脚,“关学姐,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啦!”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关月旖问道。
苏真真打量关月旖片刻,问道:“关学姐,这个竞赛……对你很重要吧?”
关月旖瞪视着苏真真,“有话直说。”
苏真真红着脸儿说道:“关学姐,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和张建新是什么关系啊?”
关月旖皱眉。
苏真真又说道:“你觉得,是竞赛重要呢,还是张建新重要?”
关月旖转身就走。
苏真真跑过来张开双臂拦住关月旖的去路,“学姐,我还没说完呢!”
“是这样的,我、我想和张建新交个朋友……可是,我找了他好多次,都没找着他。学姐,你帮帮我,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
关月旖绕开她,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苏真真站在原地,撅着嘴儿看着关月旖渐渐跑远的背影,忿忿不平地说道:“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有人花钱买通了我,要给你好看呢!”
“你要是乖乖把张建新介绍给我了呢,那我就糊弄过去,不伤害你……”
“现在?”
“关月旖!你等着接招吧!”苏真真小小声嘀咕着,走远了。
当然了,关月旖并没有听到。
很快,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集训即将结束。
接下来就进入最后一轮模拟热身赛。
决赛和项目,和初赛一致,
但,在抢答环节多了一道规则,叫一题否决制。
也就是说,团队按抢下答键以后,如果队员答错,这道题就会流入下一个抢答环节;同时,这个队员将失去答题资格。
以及,要求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至少要能答出一道题。
只要团队有一个成员没能答题、或者答对,将扣五分。
大家全都紧张得不行。
尤其是卢云峰,紧张到快要自闭了!
关月旖安慰他道:“没事啊,有我在,我会给你托底的。”
卢云峰哭笑不得,但依然坐立难安。
在决赛的三个项目中,团体抢答赛的新规则让大家觉得压力山大,
尤其是在热身赛里,好多人都磕磕巴巴的,完全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平。
相对而言,笔试与实操似乎要轻松得多。
热身模拟赛是呢是无论实战队、还是预备队,大家都能参与的。
而个人实操,更是所有的预备队最期待的一个项目。
因为人多,所以按抽签顺序分批进行,多个团队同时进入,每个时间段开放两小时左右,足够让每一个团队队员都认真的、翻覆的操作实验。
关月旖团队,和田俏团队被分到了同一场。
大家打过招呼然后各就各位了。
苏真真在一旁摸鱼,一直盯着关月旖。
关月旖懒得理她。
她和队员们反复练习实验的操作过程,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大家都觉得很稳妥了,这才准备收尾离开。
这时,苏真真突然举着一根试管朝着关月旖扑了过来,“关学姐,你快帮我看看这个啊……”
说时迟、那时快!
她直接将试管里还冒着白烟的东西,朝着关月旖的右手泼去。
电石火光之间,关月旖一眼看穿了苏真真的意图。
首先,做生物实验也有化学试剂。
能被苏真真装在玻璃试管里、还在冒烟的东西,大概率是液态氮。
液态氮的沸点一般在零下196℃,在常温下挥发得很快。
尤其是,苏真真将之装在试管里……
那分量真的很少,估计不需要一分钟就会挥发完。
液态氮无色、无味、无毒、无腐蚀性。
但,当它保持在液体状态时,它的温度是非常低的。
如果直接接触到皮肤——
就依着苏真真手里拿着的试管那点儿分量,还谋害不了关月旖的性命。
但如果泼在关月旖的右手上,会令她右手冻伤!
再过两天就是决赛,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伤了右手……
对决赛项目里的个人实操,肯定有影响!
关月旖当然可以躲。
可她要是躲了……
那好么苏真真泼过来的液态氮就在落在她的操作台上。
操作台上还有着还没来得及掐熄的酒精灯!
液态氮不多、酒精灯的燃烧程度也大不到哪儿去。
但这两样东西一旦接触,就会发生小面积的爆炸!
关月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左手飞快地摘下右手的手套,
右手又快又准地将玻璃帽盖上酒精灯,塌熄了火焰!
左手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毫不停顿地将刚摘下来的手帽扔在酒精灯上。
“噗——”
一声细微的声响响起。
液态氮洒在了关月旖的操作台面上,其中几滴正好泼在她盖在刚刚塌熄的酒精灯上的手套那儿。
一阵白烟扬起。
液态氮挥发殆尽。
与关月旖同时行动的,还有张建新。
他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防护服,罩在关月旖头上,并且将之护在身后,做出远离操作台的姿态。
关月旖扯开盖在她头上的防护服,怒视着苏真真。
苏真真一脸无辜,“哎呀对不起关学姐!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苏真真看着张建新对关月旖据为己有的姿态,又见关月旖对张建新拉拽她、保护她的姿态表现得特别自然……
苏真真恍然大悟。
她心下有恨,心道既然你在跟张建新谈,上次又为什么不早点儿跟我说?
害得我在张建新面前献了好几次殷勤,结果还被他狠狠打脸!
苏真真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这会儿为了推脱责任,努力扮出一道可怜巴巴地样子说道:“关学姐,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呀,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液态氮而已,你也太紧张了吧?”
关月旖懒得理她,直接大声说道:“老师!我要求复核!追究苏真真团队违规操作的责任!”
苏真真呆住,“什么?”
闻言,田俏冲了过来,看了苏真真手里拿着的空玻璃试管,又看了看关月旖的的操作台上一片狼藉……
田俏又转过头,看着了依旧被苏真真拿在手里的试管。
田俏垂下眼眸,决定不提醒苏真真——她长时间赤手捏着装有液态氮的玻璃试管,根本没戴防护手套,说不定手指已经被冻伤了!
田俏的队友们也过来了。
大家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真是被气得……人人羞愧,个个愤怒!
“苏真真你是不是有病?你一个预备队都够不着的废物,你能不能安安心心当你的废物,别拖我们的后腿成吗?”
“苏真真!可真有你的!决赛还没开始你就帮我们扣分!我们的学校也是你的学校,你至于这么恨学校,非要我们拿倒数第一吗?”
“苏真真你能不能滚啊!滚远一点?”
苏真真的队友们全都大骂了起来。
苏真真愣住。
她急忙解释,“不是,我、我就是想请教她一个问题……”
队友怼她,“我们就在你身边!我们才是你的队友,你想找人请教,为什么不就近请教我们,非要走上十来米冲到人家的团队那儿去?”
苏真真焦急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队友怼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连液态氮泼在人的皮肤上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种货色也有脸来参加国级生物竞赛?”
苏真真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你们干嘛这样对我啊,我是你们的队友啊……”
队友怼她,“呸!谁特么肯当你的队友啊!”
苏真真又羞又气地指着田俏,“当初她也让你们丢分了,你们怎么不骂她?”
队友继续怼她,“初赛的时候我们拉她一把,进了决赛就是她拉我们一把!你一个连高中生物的有丝分裂和完全变态都讲不清楚的人,有啥资格和田俏相提并论?”
苏真真呆了半天,见大家全都围着她指指点点,
羞愧得不行,想用双手捂住脸赶紧跑——
才知道,她的右手手指还牢牢地抓着刚才的玻璃试管……
玻璃试管和她的手,全都冷得像冰!
不但粘在一起根本摘不下来,甚至已经没有了知觉!
苏真真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没有知觉了!”
苏真真整个人瘫倒在地。
这场闹剧,以苏真真被人抬出大实验室而结束。
当然了,组委会立刻开始了调查。
只是调查还需要时间。
大教授让大家不要讨论这事儿、甚至不要想,只把心好好静下来,沉浸到两天后即将举行的决赛里去。
不过,大教授也跟随队老师嘀咕,“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大型的比赛,就越容易出些匪夷所思的意外!”
其实,苏真真为什么要犯这样的蠢事,还是很好调查的。
因为她相当配合……
她以为那只拿了玻璃试管的手被冻伤、搞不好会被截肢,组委会的人还没问,她就哭着,一五一十地讲开了,
“我和关月旖无怨无仇的,是因为吴老师(田俏妈妈)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给关月旖找不痛快!因为吴老师说,就是因为关月旖多事儿,影响她管教女儿了,所以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我事先调查过的,液态氮对人体没什么伤害……我只是想吓吓关月旖!”
“还有,我、我想追求张建新,可张建新是关月旖团队的,他还不肯理我。我就想让关月旖把张建新介绍给我,结果她也不肯,所以我怀恨在心,想给她点儿厉害看看……”
“老师,我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求你们赶紧治我的手!一定要救救它!我不想截肢呜呜……”
组委会老师:……
“校医不是已经帮你处理过了吗?水泡已经挑了,冻伤膏涂了,你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啊。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自己去医院打支破伤风,防止伤口感染就行。”
“好了,现在我们再来说说你的问题……”
苏真真:???
真的吗?这样就能处理好了?!
谢天谢地!
就这样,苏真真和吴老师全都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苏真真被终身禁赛,学校给她记大过一次;
吴老师品行不端,被吊销教师资格,并且转岗去了后勤科,当清洁工去了。
当然关月旖她们直到比赛结束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结果。
却说热身赛出了苏真真朝参赛者泼液态氮的事儿以后,
令组委会的老师们高度紧张,安保措施愈发严密了起来。
但也正因为这样,决赛终于顺利开始!
笔试,关月旖全力以赴!
个操,关月旖全力以赴!
到了团体抢答赛时,关月旖终于明白了大教授在初赛时,为什么要把张建新推出去,让她韬光养晦了。
因为——
北大清华根本就是在摁着张建新打!
抢答赛的规矩是:主持人念完题以后,大家抢答。
现在加了一题否决制后,
大家有所顾虑,不敢再随便抢答了。
当然了,简单的题目还是会抢。
但只要觉察到逸仙队想按键,清华和北大就轮着来抢按键……就像是清华和北大之间的默契似的!
清华抢一题、北大抢一题,就是不想给张建新开口的机会。
所以大教授的策略就是:只要张建新觉得题目有点儿难,那就按抢答键!
因为张建新一动,北大清华就会动,
张建新抢到了,关月旖答;
张建新抢不到,由北大清华轮流答。
但!!!
凡是张建新抢按的键,关月旖几乎全部答了出来。
霎时间——
一共六十道题,当主持人读了三十题以后,
所有的队伍都坐不住了。
因为……
关月旖一个人就答对了十六题!
是这样的,场上一共准备了六十道题,二十个队伍,每个队伍五个人……也就是说,一百人抢答六十题!
比赛规则就是每支队伍的五个人都要答至少一题,否则就要扣五分。
现在,六十题已经过半了,还有好几个团队……连一道题都没抢到,或是抢到了答不出来被一题否决了!
就算北大和清华,加一块儿的得分也远远不如关月旖一个人的分!
这下子,北大清华也慌了。
大家也不管什么一题否决了……再不抢,那就全被关月旖抢答了题、得了分!
场上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
学生们再也顾不上什么策略不策略的,人人急红了眼!
很快,抢答赛结束了。
现场一算分——
第一名是逸仙大学的关月旖,个人得分二十一分,
第二名是H大的田俏,个人得分九分,
第三名是逸仙大学的张建新,个人得分七分,
第四名是北大的队长,个人得分六分,
第五名是清华的队长,个人得分五分,
……
关月旖团队齐声欢呼了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前五里有两个是她团队的,
也因为,她团队是现场唯一一个,五个队员全都答对至少一题的!
大家开心极了!
最终,组委会现场核算出大家三场比试的个人总分与团体分:
参赛者一共一百人,
个人总分第一:关月旖,
个人总分第二:张建新,
个人总分第三:田俏,
……
关月旖的其他队友排名:
一个第四十五名,
一个第五十二名,
卢云峰自己估计的排名是九十,但他实际上是第八十二名,还算不错。
一共有二十个团队参与决赛:
团队总分第一:北大,
团队总分第二:清华,
团队总分第三:逸仙大学药科学院,
田俏所在的H大名列第六,是历年来的最好成绩。
但,场上所有人讨论的焦点,全都是逸仙大学,以及关月旖!
首先,关月旖是历届生物国奖的第一位女生,
其次,关月旖的笔试和实操全是满分!历届以来,她唯二笔试满分的参赛者(另一个是张建新),更是三项全能的破纪录者!
最后,逸仙大学药科学院是第一次组团……虽然团体分居于第三,但药科学院能跟北大清华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提并论吗?
啊对了,张建新虽然再次当了万年老二,但他的笔试和个操也是满分,唯一就是差在抢答题那儿——关月旖没有答错任何一道题,而张建新在答题时,因未提及一个小细节,被评委认定为答题不全而一题否决,失去了继续抢答的机会。
大家抱在一起,高兴得又跳又笑!
卢云峰笑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哭得声嘶力竭,“大教授!你说的……我们团体分进了前三你就请我们吃肯德基的炸鸡!我、我要吃炸鸡呜呜呜!”
关月旖也有点儿想念肯德基的甜筒了,“大教授!我也要吃肯德基的甜筒!”
大教授笑得见牙不见眼,大手一挥,“管够!”
张建新一听到“肯德基的甜筒”,便深深地看了关月旖一眼。
因为,在一九九一年的北京前门肯德基餐厅里……
还没有出现甜筒。
第103章 第103章 瘦而不柴好吃到舔手指……
大教授要请大家去肯德基餐厅大吃一顿,来庆祝大家在比赛中取得了亮眼的成绩。
可当大家兴冲冲赶到肯德基以后,还没得来及大吃一顿,先大惊一惊!
因为,餐厅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
队伍蜿蜒曲折,像长蛇一样盘了好几道弯儿。
一个小伙伴跑到快靠近餐厅的队伍那儿问了一句,“叔叔好,请问您在这儿排了多久的队?”
“两小时。”
“啊???啊,哈哈哈谢谢叔叔!”
小伙伴回来告诉了大家,大家沉默了。
张建新则直接进了肯德基餐厅,去拿了一张餐饮价格表来,让大教授和小伙伴们传阅。
餐饮价格表上列着:
香辣鸡翅套餐17元,
上校套餐19元,
一块鸡6.5元,
红茶一杯3元,
百事可乐一杯4元,
……
大教授的手,微微发抖。
卢云峰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脸懊悔。
因为——
这也实在太太太贵了吧!
要知道,在关春玲的快餐店里,针对长途大货车司机的超大分量的快餐才卖一元一份,
店里针对打工人的快餐,吃得满嘴流油也不超过五角钱。
一碗配上巴掌大的卤肉汤面,也才六角钱。
现在,这肯德基的一杯红茶就要3元钱?!
卢云峰急道:“大教授!我们……还是不吃了吗?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不想吃肯德基了!”
大教授之前夸下了“管够”的海口,强笑着安慰大家,“没事、没事……难得来一趟嘛!来都来了……”
关月旖皱眉,“可是,要排两小时的队……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
剩下的小伙伴们如梦初醒,
“对对对!要排两小时的队……管它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胆呢,我也不想吃!”
“要我花几个小时去排队,再花上三块钱买一杯红茶,坐下来吃上几分钟就走……那也太划不来了!时间也是金钱啊!”
“要我说,这价格也太贵了!还有很多好吃的啊,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个?”
关月旖又道:“大教授,要不我们去吃饺子吧!我还想吃酱骨架呢!”
张建新表示同意,“我想吃韭菜肉馅的饺子!”
卢云峰,“大窑汽水儿!来我给瓶桔子味儿的!”
另外几个同学也说想去吃东北菜。
大教授就是东北人,听了大家的新意见,当然很高兴,“那……我们换地方?”
“换!!!”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这样,大教授带着大家七转八弯的找到一家以前他带来的东北菜馆。
东北菜是出了名的经济实惠。
酱骨架上全是肉!
而且块头又大。
平时关月旖也不怎么爱吃肉,她爱吃的是和肉一起炖煮的菜。
但,今天主要是卸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再加上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为了竞赛的事儿确实茶不思饭不想的……
今天心里高兴,关月旖一口气吃了三块酱骨架!
东北人做酱骨架,一般爱用脊骨。
脊骨的特点就是几乎没有肥肉,附着在骨架上的是纯瘦肉。
纯瘦肉一般比较柴,不怎么好吃。
但脊骨上的瘦肉被骨油给滋润着,它就不柴。
特别特别合关月旖的口味。
她把每一块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的,还用酱汁捞了满满一碗饭!
然后瘫坐在椅子上,舒服的直叹气。
回头再看其他的小伙伴们……
大家都在认真的干饭。
就这样,大教授请了十来个人吃饭,光是酱骨架就上了四份,别提还有其他的小鸡炖蘑菇、酸菜猪肉炖粉条,以及十来份饺子什么的……
最后一付账,才花了三十块钱不到!
也就是一份半肯德基套餐的价格。
但,大家都吃撑了啊!
吃撑了以后,大教授又带着大家坐公共汽车去了一趟正安门,在那儿参观了一下,大家还合影留念,
最后大教授还带着大家去了王府井,让大家在那儿买了些纪念品和特产,这才回了学校。
回到北大以后,大教授告诉大家,“咱们回程的车票定的是明天晚上九点发车的,从这儿去火车站还有段距离,带队老师帮大家联系到的车,是下午五点半在北门等,所以明天上午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但下午五点钟必须赶回来,知道吗?”
大家齐齐欢呼了一声。
关月旖准备回宿舍补觉去。
今天吃得这么饱、走了那么多的路……
当然是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她转头就走。
然后——
胳膊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
“张建新你干嘛啊?”关月旖问道。
张建新深深地看着她,
然后深呼吸,“我……”
话到嘴边,他又改了口,“你上哪儿去?”
关月旖奇道:“回去睡觉啊!你不累啊?”
张建新看着她因为瘦了一圈儿而显得更大更圆的眼睛,以及眼窝下厚重的青黑……
他又有些心疼,心想算了算了,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松了手,“那你早点休息。”
关月旖打量他片刻,“有事儿?”
“明天再说,”他慢吞吞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儿。”
关月旖道:“现在说!”
张建新双手插兜,“现在先回宿舍睡觉去。”说着,他慢吞吞走了。
关月旖:……
神烦这种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人!
主要是今天她确实太累了,
要是放在平时——
哼,高低得揍他一顿!
关月旖匆匆回去睡觉了。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关月旖才懒洋洋起来了。
主要是被饿醒的。
起来洗漱过,她下了楼。
本想去找点儿吃的……
但,
她看到了张建新。
穿着白衣黑裤的他正曲着一双大长腿,坐在草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嘴里还叼着个包子,脑袋一栽一栽的,正在打盹儿。
关月旖盯着他看了半晌。
不得不说,
这货颜值很高。
难怪眼高于顶的苏真真会因为他、而放弃来自顶流名校的高材生。
张建新最帅气的,大约就是他的眼和眉了,
他眉毛浓密、眉型英挺、眉尾还上挑,
原本一直剃着小寸板,但因为一个多月没打理过头发,头发长了些,软塌塌的盖住了额头,使他比较凌厉的气质变得乖巧了些。
他向来爱干净,
衣裤都不贵,但被清洗得很干净,
这会他坐在树下,灿烂的阳光被头顶的树叶揉碎,洒在他的白衬衣上……
竟然有种梦幻的朦胧美感!
“张建新!”关月旖喊了他一声。
他瞬间坐直了身子。
嘴里叼着的包子掉了下来……
吓他一跳!
他飞快地双手三连抓,总算抢回了包子,不至于让包子掉地上。
他赶紧将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嚼。
关月旖指着他哈哈大笑。
张建新怔怔地看着她。
她身上带着邻家女孩的亲切感,
北京四月中旬的天气,春寒料峭。
有太阳,但气温偏低。
所以关月旖穿了件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一件白色娃娃领衬衣,外罩一件薄薄的黄色宽松开衫毛衣。
她高考时为了省事儿,剪了短发,
所以大一的时候为能把头发束起来,不得已只能扎两个“小拖把”,才会显得特别稚气。
现在,她的头发已经留长了些,大约齐肩了。
这会儿她戴了个发箍,披散着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张建新呆呆地看着关月旖。
真好啊!
能看到年轻健康的、青春张扬的、自信漂亮的她……
实在是太好了!
“哎,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了?”关月旖问他。
张建新回过神来,“什么?”
关月旖叹气,“我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立刻站起身,将护在怀里的东西递了给她。
关月旖一看——
包子、烧饼和豆浆?
而且一看这装包子、烧饼的油纸袋,以及打包用的豆浆杯,她就知道,这是他去外头给她买回来的早饭。
关月旖正饿着呢,也就没跟他客气,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就吃了。
包子好吃,烧饼也很不错,配着甜豆浆……
好,这顿早饭能打一百分了。
关月旖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正准备问他,现在距离集合还有六个小时,要不要再趁机去外面玩一下……
“张建新……”
“关月旖……”
二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
“你说……”
关月旖抢着开了口,“我没事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一会儿还要不要出去玩。”
张建新想了想,反问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她摇头。
“那我们就不出去了吧,好好休息。”他说道。
关月旖点头,又问,“你想跟我说什么?从昨天起就有点怪怪的。”
张建新沉默许久。
其实,到如今他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问她……在他的梦中,她为何失约。
他已经想了很久。
但,他并不是很想开口。
那个梦过于真实。
它是真的。
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才改变了以前的人生轨迹;
她一直单方面对他表现出超出正常同学之间应有的距离,对他无比包容、无比关切……
她那么关注汪见雪,无数次暗示、明示他——他应该和汪见雪有着某种意义上的联系……其实她并不是想把他推向汪见雪,而是因为汪见雪这个名字,与汪见星实在过于接近。
但她从来也没跟他说过梦里的事,
她为什么不说?
是因为,她也和他一样吗?
——他曾经命拒绝她的亲近。
是因为他原生家庭的负担过于沉重,
也因为他以为自己也身携恶疾,注定活不长久……
因此感到自卑怯懦。
他不能在经济上拖累她,也不希望她为了他的早逝而难过……甚至只是朋友间的惋惜与难过。
——她选择不说,大约也有着她的顾虑。
好。
那他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关月旖,我想给你表演一个节目。”张建新颤着嗓子说道。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什么?”
张建新深呼吸,拼命逼退眼眶里的湿意,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关月旖,你看好了!”
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原地做了几下热身运动。
他尝试着……
想做后空翻。
但失败了。
好几次还险些跌个狗吃|屎……
但他一直气喘吁吁地坚持练习。
张建新还是有些运动天赋的。
大约半小时后,他就已经可以地做后空翻了。
兼之他纤瘦腿长,动作一旦熟练,就越来越自如!
甚至因为……
可能他高、还瘦,滞空特别强!
再加上他从未接受过任何舞蹈、运动方面的技巧培训,
所以他的动作非常自我。
因过于随意而在无形中带上了些许痞气与漫不经心。
刚开始,关月旖还觉得挺好笑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耍宝,
到三番四次见他差点儿摔跤,连忙出声阻止、却无果,
到后来看到他轻轻松松就能来一连串的后空翻……
简直潇洒得要命!
酷毙了!
关月旖开始拼命鼓掌,“好!好!”
真的太帅啦!
“哎,关月旖!你俩在干啥呢?”有人问道。
关月旖回过头,见来人是田俏。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和田俏打招呼,就听到田俏好奇地问道:“你俩在这儿谈恋爱?”
关月旖的脸,瞬间爆红,嗔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田俏瞪大了眼睛,指着正在草坪上做后空翻的张建新,对关月旖说道:“春天,阳光,草坪……一个少年为了取悦暗恋的少女,给她表演后空翻,逗她开心……”
“你俩要是没在谈恋爱,我头让你俩砍下来!”田俏斩钉截铁地说道。
气得关月旖面红耳赤,以掌为刀,拼命地在田俏的后颈处虚剁,“我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田俏咯咯笑。
张建新见田俏过来了,便停止了后空翻,朝女孩子们走了过来。
他听到田俏的话,大大方方承认,“对,我俩确实没谈。”
关月旖瞪着田俏,“听到了吧?”
张建新,“因为我刚刚才开始追她……”
“就是就是!”关月旖的惯性思维,就觉得张建新会说“我们只是同学、是好朋友”这样的话来澄清。
然后——
呆滞片刻,关月旖才意识到张建新刚才说了什么。
“……但她还没同意,”张建新继续对田俏说道,“等你从英国交换回来吧!到了那时候,要是我还没追上她,我头给你砍下来!”
田俏鼓掌,“好!那我一定会从英国给你们带巧克力回来的!”
关月旖气直跺脚,“张建新!你在乱讲什么啊?”
张建新看着她,想说话——
突然又有点笑场,只好挪开目光以避免尴尬。
但很快,他的视线就又转了回来,自动锁定关月旖,
“我没有乱说。”
少年认真且羞涩地说道:“关月旖,昨天没说,是不想打扰你休息。所以拖到今天才说……我、我对你很有好感,希望有朝一日,我、我能成为你的男朋友……”
“当然了,现在的我还有点儿弱。”
“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吧!”
“以后我会变成很厉害的人,一直保护你,陪伴你的。”
第104章 第104章 又酸又脆又辣又爽还带……
关月旖跑了。
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而且张建新的笑容太……太灿烂了。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好随便找了个方向,跑了。
田俏见证了张建新的表白,又见关月旖这家伙没出息的跑了……
她哈哈大笑,
然后猛地想起来,她来找关月旖是有任务的啊!
“关月旖!关月旖……”田俏赶紧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你别跑了!别跑!我、我有事儿找你呢!”
最后还是张建新追了上去,直接挡在关月旖身前,阻断了她的去路,田俏才追了上来。
关月旖满面红晕,冲着张建新发脾气,“你这个人真的——好烦呀!”
捱了骂的张建新笑咪咪的,一张俊脸也涨得通红。
田俏见他俩站在一块儿,男的清秀英挺,女的娇小美丽,实在很般配……很想再夸他俩几句,但又害怕关月旖脸皮薄,万一真生气就不好了,
所以田俏赶紧说道:“是这样的,北大老师找你有事儿呢!正好我路过,他就让我帮忙带句话给你,快去找他吧,招生办林老师。”
闻言,关月旖与张建新对视了一眼。
北大招生办的林老师?
田俏朝她俩挥挥手,“关月旖我要回去了!我们……两年以后再见!”说完她跑了。
关月旖也朝田俏挥了挥手。
然后,她看了张建新一眼,低下了头。
她朝着招生办走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两人默默地走,没说话。
到了招生办,找到林老师,林老师一见关月旖就笑眯了眼,又见到伴在关月旖身边的张建新,就更高兴了,“小关同学!小张同学!哎呀太好了……快快快,过来坐!”
“小关同学,比完赛了想去哪儿逛逛玩玩吗?”
“小张同学,本来我还想找小关同学聊完以后再找你,没想到你也来了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林老师说了他想找关张二人的事:
主要就是给关张二人打了个包票——希望他俩在本科毕业后报考北大研究生,包过。
又说道:“我们雷教授一直很关注小关……毕竟小关同学是队长嘛!能被戴教授看中的人可不会差。”
“尤其是,在决赛热身赛里的实操,好像发生了一点儿小意外对吧?当时雷教授也在现场,亲眼看到了小关同志临危不惧的表现,当时就一直跟我说小关这孩子不错啊……”
“到了最后,决赛抢答赛的时候,雷教授更加对小关、小张同学的表现赞不绝口!所以呢,雷教授委托我来向二位同学转达一下,如果你们愿意,欢迎你们报考我司的研究生!”
“哎呀不是我说,逸仙大学呢确实也是南方的老牌龙头,但在药科这一方面呢,还是稍欠建树……”
对方客客气气的说,关月旖便也客客气气地答。
话也不说死,只说会好好考虑。
当然,张建新也是和关月旖一样的说法。
离开招生办,关月旖看着张建新,莫名面红。
她去找了大教授,把刚才林老师说的话说了。
大教授早就心里有数了,“其实我防的就是老雷,但他呢,可能对女性还是有点儿看法的,所以我让你在初赛的时候收着点儿,他就真的以为你是个关系户、才空挂一个队长的名头。”
“所以他集中火力搞小张,没想到最后栽在你手里!”
然后大教授又安慰张建新,“小张啊,其实你的实力也不差,而且自从初赛以来,北大清华团队就一直在研究你……咱们是男同志,要气量大一点啊!”
张建新笑了,“我抢答的时候,确实想当然的认为有些知识点已经是常识性问题,和‘洗完手要关水龙头’一样,不需要再特意回答,这确实是我的失误,评委判我答题不够完整,我认。所以,以后再好好完善自己吧!”
大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到时候你们想考哪边,我都不拦着。看你们自己选,这主要就是鸡头和凤尾的选择。”
“咱们逸仙大学药科学院呢,肯定条件、环境都不如北大。但胜在你们是第一届,我也是第一届,咱们还没立项,要是立项,那咱们就是开山鼻祖。”
“北大的条件是很不错,各方面什么都好,但你们要是去了,做的项目都是导师前头已经推进了很久的项目。要是你们自己想立项啊,大约得等个七八年……得先攒够资历。”
“但呆在咱们逸仙呢,确实可以说咱们是开山鼻祖了,但想要把各方面都建设好,也是需要咱们付出更多的额外的努力的。”
“各有各的优点,你们自己好好想清楚。”大教授说道。
从大教授那里出来,
关月旖问张建新,“你去北大吗?”
张建新摇头,反问,“你呢?”
关月旖也摇头。
留在逸仙大学跟着大教授白手起家,哪怕需要付出很多精力去做其他的事,至少还可以直接进行靶向药的研制。
所以她会留在逸仙大学药科学院。
张建新也没问太多,只是含笑低头。
从北京回到广州,一路上,关月旖总是避开张建新。
张建新倒是坦然自若,
主要是关月旖,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到家正好是星期五下午,大教授索性给大家放了假,让大家下周一再回学校去。
但关月旖也避不开张建新。
因为这学期刚开学,强训班的同学去学校报了个到,当天就跟着大教授去了北京。
张建新的铺盖还暂存关月旖家里呢!
不过,家里人见他俩回来了,都很开心。
关春玲一见女儿就心疼地叫嚷了起来,“怎么又瘦了啊?”
“当初不是说,高考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坎,只要能扛过高考,以后就不会用发愁了吗?”
“怎么?迈过了高考这道坎,还有其他的坎要过?”
“这还没完了?!”
“这过年好不容易才养肥的一点肉,又瘦回去了!”
相对而言,
宋小红对张建新的关心,就更戳关春玲的心了……
因为宋小红打量张建新片刻,奇道:“小五你是不是又蹿高了个子?”
关春玲:!!!
小月月倒是很关心姐姐的比赛情况,“姐姐比赛赢了吗?”
关月旖笑眯眯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小月月眼睛一亮,“哇!妈妈妈妈妈妈妈!大月月得了第一!”
关春玲一听,赶紧问道:“月月你第一啊?”
关月旖含笑点头,“一千五的奖金稳了,外加保研!”
关春玲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宋小红听了,也连忙追问张建新,“小五,你呢?”
张建新无奈地伸出两根手指。
“第二?”宋小红惊讶地问道,“之前我好像听说你们得了奖有奖金啥的……”
“也是一千五。”张建新说道。
除去抢答得分少之外,在笔试和个操里,他和月月都拿了满分,也得了奖。
宋小红高兴坏了,“快拿着这钱去存个定期,吃利息!”
张建新失笑。
宋小红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告诉张建新,“小五,我跟你说个事儿!是你姑……是张惠兰的事儿。”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建新就皱起了眉头。
张惠兰不是被抓了吗?还有什么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
汪玉桂如今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家破人亡——汪见雪死了,汪见曦跑了,韩婷暗箱操作让汪见雪顶替他人高考成绩上大学而被抓,姜书远调离,张建新不认他……
汪玉桂痛定思痛,决定柿子先找软的捏。
所以她要求公安严办张惠兰的案件。
很快,公安理顺了张惠兰的两个大案,
一是张惠兰故意调换张建新、汪见雪案件;
一是张惠半给汪见雪下毒的案件。
张惠兰大约向公安提了要求,说她必须要见张建新一面,否则拒不交代。
于是,公安找了来。
但张建新去北京参加封闭式比赛了啊,
宋小红就替代张建新,去广州近郊的羁押所见了张惠兰一面。
张惠兰见来人是宋小红,很生气。
但,她应该是太久没见家里人了,虽然一开始很生气,后来就哭了起来。
她跟宋小红提了一堆要求,要宋小红给她送新衣服来、送香皂洗发膏,送红烧肉送好吃的……
宋小红统统不答应!
气得张惠兰疯狂骂人,
宋小红说,“你再骂人我可就走了!”
张惠兰气得两眼通红,“宋小红!我可是你的长辈!”
宋小红嗤笑,“得了吧!你是张建康的长辈,可张建康已经死了!你要是还想再摆长辈的谱呢,去死吧!到了阴曹地府你找张建康去!我们小五又不是你们正经的张家人,认哪门子的姑姑?”
猛然听到张建康的死讯,张惠兰一愣。
她知道张建康一犯病必死无疑。
但还是问了一嘴,“建康什么时候没的?”
宋小红很开心地告诉她,“小五从广州回来的当天,就给张建康办了出院。”
“第二天张建康就死了……”
“对了你知道张建康是怎么死的吗?是罗梅给了他一碗辣椒酱拌饭,还给了不少辣椒炒腌菜,张建康吃了就死了。”
“第三天我和文文武武送张建康上的山……”
“啧啧,你都不知道,张建康死的那天早上,我们挂了白幡还放了鞭炮,但镇上没有一个人来帮忙!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你们张家人早就已经神憎鬼厌了!”
“我带着文文武武把张建康埋在你们老张家的祖坟里,棺材没有,墓碑也没有……”
“张惠兰,我和文文武武约定好了,这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再回晓湾镇了!”
“而且文文武武也跟我说了,他们这一辈子不处对象不结婚不生小孩……”
“你们张家费尽心机连哄带骗也要娶个身体健康的女人进门,不但给你们张家的男人传宗接代,还要侍候你们一辈子……”
“呸!就到文文武武为止了。”宋小红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惠兰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尖叫道:“你在说什么?”
张惠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宋小红!你、你怎么可能……让文文武武不结婚?!”
她试图劝说宋小红,“你别犯傻啊!你可不能这么做!你想啊,万一将来文文武武有什么事……你已经不年轻了,难道你白发人送完了黑发人,你自己怎么办?”
“你找张建新要钱!他家有的是钱!要来了钱,你给文文武武各娶一个老婆!一定要让新媳妇儿赶紧怀上孩子!只有这样,张家的血脉才能遗传下去……日后等我出来了,才有人来侍候我们养老啊!”
宋小红反问她,“张家的血脉到底有什么稀罕?”
“这么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每一个男人都活不长,还害了每一个被取进门的女人!”
“我的儿子们能有这样的胸怀,我这个当娘的……当然很高兴!”
“就算将来我白发人送完黑发人以后,我要孤苦一生我无依无靠的,但我至少没有祸害其他女人,我高兴!我乐意!”
张惠兰被气得猛喘粗气。
宋小红根本没给张惠兰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文文已经发病了。”
张惠兰一呆,继而倒抽一口凉气!
——张家现在也只剩下了两根独苗,张文和张武。
如果张文出了事……
岂不是只剩下了张武?
张惠兰面色惨白。
宋小红说道:“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文文的情况很好!”
“张建康一死,我们就跟着小五来了广州。如今我们已经落了脚,找到了事做,现在吃穿不愁,还能慢慢攒点儿钱。”
“我们一到,小五就催着我带着文文武武去医院体检了。武武没事,但文文查出了肾功能异常……”
“现在文文已经结束了第一疗程的治疗,医生说,文文恢复得很不错。只要文文平时遵医嘱吃药、规律作息、坚持不剧烈的锻炼,定期体检的话,文文可以一直活到老!”
张惠兰瞠目结舌。
宋小红说道:“张惠兰,你既是医护人员,也一直是张家的话事人……可是,你为什么不像小五那样,让家里的男人提早体检呢?”
张惠兰哑口无言。
宋小红并不指望张惠兰会回答。
她继续往下说,“因为,其实你只是想要享受在这个家里呼风唤雨的样子!”
“在这个家,罗梅根本不管事儿,你就是最年长的人。”
“你把持着这个家里的一切,我和建好就是你的奴隶……幸好我的两个儿子都是明事理的,他们都心疼我,不像他们那个狼心狗肺的爹……要不然,我、我……我只可怜建好,她就是被活活累死的!”
“张惠兰,你坏事做绝,现在就是你的报应!你还想着等你坐完牢出来以后,有人侍候你养老?”
“张惠兰,我恨不得你被判个死刑!”
张惠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小红,“小红,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小红,“以前的我怎样?任由你们拿捏了一辈子都不敢反抗,是吗?”
怎么说呢,近乌者赤、近墨者黑吧!
从前宋小红一直被张惠兰、张建康PUA,也会有“算了这就是我的命”、“女人侍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不干活谁干活”和“我是女人我就该无私奉献”这样的想法;
但,自从她认识了关春玲、唐秀芳这样的母亲以后,思想观念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因为她从关唐两位挚友那儿学到的是:
首先是我要过得好,我的孩子才能跟着我一块儿过得好。
上述公式,可以再套用上“健康”、“挣钱的能力”、“”等。
其次是在我这里,我才是最重要的,孩子是次要的最重要;
在孩子那儿,孩子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妈妈”这个角色理应成为第二重要的。
宋小红觉得很有道理。
瞧,她自己必须是健康的、必须有挣钱的能力……她好了,才能照顾好两个儿子,或者带动儿子们像她一样那么自律。
再瞧瞧,关春玲这么努力,大月月才这么优秀;
唐秀芳也很努力,所以唐悦也很争气!
现在宋小红来到广州快一年了,她也一直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的为关春玲工作,得到了不菲的报酬。文文每个月吃药、治疗的钱不用愁,她还给武武买了一份医疗保险,每年要交二百块钱,除此之外她甚至已经有了存款!
尽管儿子们依旧还有发病的可能以,但他们也和她一样,脚踏实地的干活……
她和儿子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张惠兰每说一句,都会被宋小红怆上一大段的话,
最终——
张惠兰闭了嘴。
她怔怔地看着宋小红。
宋小红今年三十九岁,
十七岁那年,她嫁给了张建康,到如今已经二十二年。
长子张文也已经二十一了……
以前的她,衣裤打满补丁,看起来两鬓染白,面容愁苦……因为家贫,因为常年被人看不起,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永远都带着一副笑脸。
但,
即使在笑,她的眉尖是往下耷拉的,嘴角也永远朝下。
现在不一样了。
宋小红穿着符合她这年纪的衣裳,朴素又整洁;
她两鬓的白发,被儿子们在无聊的时候拔去了些,长出来的竟然是黑发!
她有钱买洗发膏洗头了,她可以用洗面奶洗脸,用香皂洗澡,早晚洗完脸后她还有雅霜可涂脸,甚至还拥有了一把精致的木梳,可以天天梳头!
她还每天吃得饱饭,甚至直接实现吃肉自由!
所以她稍胖了些,皮肤也稍微好了些。
她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
比较符合她现在的真实年龄了。
张惠兰不得不面对事实:
——张家现在只剩下宋小红和张文张武了,
——宋小红和张文张武不再供养张惠兰和罗梅之后,真的变得越来越好了!瞧,张文都已经发了病,竟然还能控制住病情!
这怎么可以呢?
张家……
明明就是靠着她张惠兰才能生存下来的啊!
张惠兰发了疯,“宋小红!你高兴什么?你不听我的,不肯趁早给张文张武娶老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恨你的!”
“哪个男的不想娶老婆?哪个男的不想当一家之主?现在他们还小,不懂事,等到他们发了病,就会像张建康一样变态了!你不给他们讨老婆,到时候被他们折磨的人就是你……”
宋小红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也与你无关了!”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幸好你、罗梅和张建康从来也不愿意照顾我的孩子们,所以我的孩子由我一手带大,他们共情的是我。”
“张惠兰,你去死吧!你别再想着要见小五了。”
“他比我们更清醒!你根本威胁不了他。你爱交代不交代的,反正汪玉桂也是个疯子,你跟她比一比,看看谁更疯。”
说到这儿,宋小红问张建新,“小五,然后张惠兰就疯了。”
“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张建新摇头。
宋小红说道:“当时张惠兰鼻涕眼泪一起流,质问我,为什么不能为张家付出一切、奉献一切。”
“我说凭什么?我当初是被后娘半卖半送的打包嫁到你们家的。”
“以前我年纪小,建好和小三小四小五也都对我好,我拼了命地要把他们也拉扯大……”
“现在他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只剩下小五和我的文文武武。我不是张家人,我为什么要为张家付出一切?”
“我只知道他们对我好,我也只对他们好……”
然后——
宋小红说出了很魔幻的一句话,“张惠兰尖叫,非要我向她学习,她还说她也不是张家人……”
闻言,张建新愣住。
关月旖也愣住了。
什么意思?
张惠兰不是张家人?
她也是被人拐来的吗?!
宋小红一字一句地说道:“张惠兰说,她其实……不是张惠民的姐姐,她其实是张惠民的童养媳!”
“当初她婆婆花了几个大洋买了她,就是想着养大以后给张惠民当老婆的。”
“她说当初她也一天到晚被她婆婆打、被张惠民毒打,后来她大了,有了去市医院做工的机会,她就不想嫁给张惠民了,她靠着打工攒工资,又三不五时偷点儿工友的钱,终于攒够了钱,交给她婆婆,她婆婆才买了罗梅回来,给张惠民当了老婆……”
宋小红怒道:“气得我当场就直接骂她了!”
“我说你还是人吗?你自己都不愿意蹚的火坑,你不一脚踹飞,你把罗梅拉进来,替代你受苦?后来你又把我拖进火坑?”
“难怪罗梅一天到晚只顾她自己,她对她所有儿女的生死全都不在乎……”
“所以张惠兰,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别伟大?包括你把小五和汪见雪换了,包括你给汪见雪下毒……你是不是觉得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张家人着想?张家人就该对你感恩戴德?”
“我说你去死吧,去地府找张建康,你去问问他,他感不感激你!”
“我们呢,你就别想了,我们全都恨透了你!”
关月旖听得心情舒畅,由衷地称赞道:“大嫂,你骂起人来……真好听!”
宋小红呆了半晌,卟哧一声笑了,对关月旖说道:“你妈妈也是这么夸我的!”
张建新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他觉得难以置信。
关月旖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想的,张惠兰其实就是自私。”
张建新说道:“我主要是觉得,她这么上蹿下跳的,汲汲经营多年,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自找的,你别理会她。”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默了一默,突然定定地看着她。
瞧,这些天她被他的表白给吓得,到处躲他。
可一旦觉察到他情绪低落了,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开解他。
张建新朝他一笑。
关月旖:……
她的脸慢慢红了。
宋小红说道:“反正我当时就想着,以后能见到张惠兰的机会可不多了!我一早就想骂她了!真的,整个张家,第一坏的就是张建康,第二坏的就是张惠兰!”
“张建康一死我就后悔了……当时我没骂他呀!”
“所以啊,让我见着了张惠兰我肯定要骂她的!”
“那天她被都我骂哭了,哭得好凶!”
几天后,宋小红又去问了下之前和她联系的那个公安,很热情地问他、张惠兰招了没有,要不要她再去骂张惠兰一顿……
噢不,是再去见张惠兰一面。
对方说不用,因为张惠兰已经全招了、彻底认罪了……
宋小红又问判多少年。
对方说现在还没开庭审理,不知道,估计十年起步。
关月旖一听,心理舒坦了。
张建新也点点头。
正好这时,关春玲拿了一盆子拌好的酸萝卜过来了,“月月,过来吃酸萝卜!”
关月旖一看,顿时觉得口水直流!
她妈妈自己腌的泡菜酸萝卜特别特别好吃!
还得起源于,多年前关春玲在桐叶镇摆摊卖工人饭的时候,曾经遇过到一个卖泡菜酸萝卜的湖南辰溪人。
然后关春玲就上了心,一半儿靠问人、一半儿自己琢磨,试了很多次,终于把泡菜酸萝卜的配给研究出来了。
当然了,关春玲可没有坏了人家的财路。
她就是在家里自己腌点儿泡菜,用来当工人饭里的大锅菜,或者自己和女儿在家里解解馋。
辰溪泡菜呢,必须是多种蔬菜一起腌坛子里的。
长豆角、刀豆、萝卜、姜、红椒之类的。
其中最重要也是最特别的就是萝卜——必须是用红皮白肉的红萝卜来腌制。
这种萝卜肉质特别水嫩脆爽,而且在腌制的过程中,红艳艳的表皮终会融在酸水里,使一整缸酸水都变成极具少女心的嫩粉红色!
尤其是萝卜,会从白肉变成粉红色的肉!
吃辰溪酸萝卜的时候也有讲究,
可不是直接捞出来就吃哈。
还得用油泼辣子、香葱、香姜、姜末蒜末盐末、酱油、白砂拌匀了,再浇上一勺香麻油……
最后把炝香的料汁拌在酸萝卜上。
一口咬下去——
又酸又脆又辣又爽,还带着些微微的甜。
简直太太太太好吃了!
关月旖不怎么能吃辣,关春玲拌得也不算太辣,关月旖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张建新还是第一次吃关春玲做的拌酸萝卜,
只吃了一口,他就两眼放光!
正当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
门口突然有个女人喊道:“阿玲哪!我又来找你了!你和许老板到底怎样啊?我不管的啊,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准话!”
关月旖一怔,看向了妈妈。
她倒是听出来了,这女人是对面上周村村长的老婆阿花。
怎么了?
妈妈和阿大……
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关月旖看到,妈妈一听到阿花的声音后,便觉得头疼欲裂,还不自觉用手揉向了太阳穴。
第105章 第105章 又香又脆微甜咸鲜的油……
关月旖一块接一块地吃着酸萝卜,
果然看到阿花走进了餐厅。
“哇,你们又在吃好东西啊!”阿花赶紧跑过来看了一眼,满脸失望,“啊,是辣椒啊!”
关春玲又去坛子那儿捞了点儿酸萝卜出来,直接递给阿花。
阿花拈了块酸萝卜,刚塞进嘴里,表情顿时迷离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阿花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阿玲,你家的咸酸,不辣的也这么辣啊……”
关春玲,“我是湖南人啊!”
阿花嘶哈嘶哈吃完了嘴里的酸萝卜,才对关春玲说道:“阿玲啊,你不要怪我来催你啊!”
“现在是政策的问题!不是说我老公要为难许老板……”
“不管怎么说,你和许老板至少也要做做样子,至少挖个地基什么的,我老公才能向上级交代嘛!”
关春玲哀声叹气,“许培桢明天……不对,他后天回!等他回来了你自己问他!”
阿花也愁眉苦脸,“可是阿玲,我老公今天下午刚去镇上开会回来,他因为这件事啊,已经被镇上的领导点名批评了!而且他明天一早又要去镇上开会……”
“阿玲啊,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要不然我今天就在你这里坐着不走了!”阿花说道。
关月旖问道:“妈,花姨,出什么事了?”
阿花解释道:“阿月啊,是这么一回事!”
起因是,许培桢去年在上周村买了一块地,一千平方……
然后喜提百万负翁的名号,
他欠了一屁股的债,哪还有钱动工建房子!
当时许培桢就和村长说了,这地大约要闲置三年左右,他才能筹到钱。
村长说没事没事。
因为许培桢的卖地款早就到了账,上周村甚至已经拿着这笔钱开始了挖土动工,准备自己建几幢厂房,然后招商。
没想到,最近突然下来了一个政策,就是说不允许开发商囤地。
自土地买志合同成立一年内,必须要动土开工!
否则就要追究相关人士、单位的责任。
村长知道许培桢经济困难,本来还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毕竟上周村自己也在动工,到时候他就说许培桢买的那块地也动工了就是了……
没想到,不知谁去举报了村长!
现在镇领导就天天盯着村长,每天来回打靶,
村长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找关春玲。
因为大家都觉得关春玲和许培桢是两口子,现在许培桢人在南沙工作,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一天……
联系不上许培桢,那只能来找关春玲要主意了。
可关春玲又能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啊!
关月旖想了想,又问,“花姨,那上级规定的动工标准是怎么样的,有明显的文件规定吗?”
阿花说道:“有!当然有了!”
关月旖站起身,“花姨,我跟你去一趟村委吧,我想看看这份文件。”
阿花迟疑道:“你能不能做主啊……”
转念一想,人家阿月是大学生来的!
肯定能做主啦!
于是阿花又开心了,“好啊我们这就走……”
她走出铺子几步,又跑了回来,“阿玲啊我差点忘记了,称一斤卤肉给我啊,再帮我拌个酱!”
关春玲道:“卤肉不卖!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很多人来买汤粉,我卤肉都不够了……”
阿花扁起了嘴,委屈巴巴的。
关春玲道:“但是我做了叉烧,要吗?”
阿花破涕为笑,“要!叉烧更好吃啊!给我称两斤吧!不……两斤太贵了,一斤半!”
关春玲一边做活计,一边问,“是谁去镇上举报你老公啊?”
阿花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那还用问吗?阿伟喽!跟我老公同一期竞选村长,没选上嘛!所以他对我老公意见很大的,我老公说了,以后许老板那块地的事啊,尽量避开阿伟!”
关春玲点头,称好了叉烧、又切成薄片用塑料袋装好,递给了阿花。
阿花付了钱,带着关月旖去了上周村。
张建新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了上周村,村长听说阿玲的女儿可以做主……
他直皱眉。
阿花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小声说道:“人家可是大学生!”
村长不吭声了,把文件拿出来,递给关月旖看。
关月旖接过来,和张建新一起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四叔,没问题的。”关月旖说道:“你明天去镇上的时候,可以告诉你的上级,就说我们这星期就动工,争取三个月搞完,然后开业。”
村长:???
“其实呢,也不是很急的,只要你们这星期能装装样子挖个地基就好啦,”村长说道,“阿月啊,我知道你爸爸现在资金周转困难,你们做做样子就可以了,让我好交差而已。”
关月旖笑了笑,说道:“四叔,许叔不是我爸爸。”
“我机道!”四叔答道,“你是阿玲的女儿啊,许老板的女儿是小月月……但你们是一家,也没差!不然你现在也不会为了他的事情跑过来跟我谈了啊!”
关月旖:……
她扶额。
算了,不要太计较这个。
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四叔,你们村现在正好也在挖地基建厂房嘛,所以我能不能也搭着你们一起买建筑材料啊?这样的话,我跟着你们一起走量,建材的价格也可以优惠一点。”关月旖问道。
村长,“这倒是没问题。”
关月旖转头对张建新说道:“你帮我过去喊我妈来一趟吧!上阿大买的那块地那儿去。”
张建新很乐意为她跑腿。
很快,关春玲便匆匆赶到。
关月旖对关春玲说道:“妈妈,文件上说,为杜绝囤地的情况发生,商用土地在出售一年之内必须动工。”
“四叔是很照顾我们啦,他让我们随便挖一下地基,装装样子……”
“但我觉得吧,我们其实是可以做生意的。”
“妈,我们开一家私房菜馆吧!”
关春玲很不理解,“啥叫私房菜馆?”
关月旖笑道:“私房菜馆,是很高档的餐厅。”
“一天之中做不做生意,做几单生意……那得看老板心情好不好。”
“而且不允许顾客点菜,老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由老板临时决定菜品的价格……”
“啊?”
关春玲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说道:“这样子做生意,鬼才来呢!”
关月旖失笑,“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啊!”
“我可不希望我妈妈每天被忙得要死!我的妈妈应该悠悠闲闲的,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
“生意么,可做可不做。反正我妈妈现在也不靠这个挣钱……”
“我妈妈就应该每天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做饭么,得看我妈妈的心情。我妈妈心情好,想做饭,那就开门做生意。我妈妈不想做饭,那就不做饭……”
关春玲直摇头,“这样子做生意是不行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关月旖指向了对面,“诚意?我们想家快餐厅还不够有诚意吗?”
“妈,咱们开饭店一直都要讲究客源……也就是受众。”
“想家快餐厅是针对打工人和往来大货车司机的,所以饭菜分量要多,价格还不能太贵。”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关记私房菜餐厅是针对有钱人的,所以味道要好、摆盘要精致、服务要到位,最重要是环境好,安静,而且一次不能开太多桌,才能让有钱人觉得他来我们餐厅很值得……”
这时,张建新问了一句,“月月,那你对私房餐厅……怎么定价的?就,举个例子假设一下。”
关月旖脱口而出,“四人商务套餐299元,四菜一汤一点心一甜品不含酒水。”
关春玲和张建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是关春玲,惊讶地说道:“谁会来吃这么贵的菜?三百块就四个菜,就是广东的打工仔,也得挣上两个月!”
关月旖笑着朝着下周村的方向呶了呶嘴,“陈老板会来消费的。”
关春玲:……
关月旖指着许培桢买下的那块空地,“妈,咱们去建筑学院,花钱征稿去,买一份有创意的设计稿出来。”
“我倾向于不要盖大房子,就盖个两层小楼……我还希望楼体三侧都做落地玻璃窗。这样的话,顾客在二楼用餐里,就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外头的风景。”
“可是,这外头的风景也不是那么好看,对吧?前头是荒地、杂草,远一点儿就是一条国道,大货车轰轰轰地来来往往……后头是四叔他们正在为了建厂房而挖的地基,再远一点儿就是破破烂烂的村子。”
“所以我们得找些漂亮的花木过来,或者建个鱼池引进活水……”
“我们还可以搭亭子、种植花卉植物,又或者在玻璃窗前种一圈竹子……竹子长得快,半遮半掩的,倒是可以遮掉不少的不好看的风景。”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的思维跟上了女儿画出的蓝图,
越想就越觉得,女儿描述的画图,很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她也有点儿向往了。
可是,关春玲忍不住问道:“阿大买的地这样大,咱们就建一幢二层高的小楼,那剩下的那么大的地儿……就这么空着?”
关月旖笑着解释,“我的方案就是将这些地分成一块块的。”
“比如说这一块地种上果树,再铺上草皮和鹅卵石。比如说那一块地用来种花、种菜。又比如说,再拿出其中一块地来当停车位……”
“这么一来,将来等阿大有了钱,又或是私房菜馆开始营利,挣钱了以后咱们想再加建一幢小楼,那就拆一块地、翻修一块地。”
关春玲女按着女儿说的,想像了一下。
越想就越觉得很可行。
那么现在,关春玲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月月,这盖房子的钱谁出?”
“地是阿大的,可他现在背了一身债……大概是我们出?”
“毕竟在你的计划里,房子建起来了,也是我在开餐馆,那我岂不是……”
关月旖一直都知道,阿大在追求妈妈;
也知道妈妈一直挺抗拒结婚的。
关月旖并不想干涉妈妈的感情生活,
但在职业规则方面,关月旖还是能出出主意的。
“妈,你和阿大,可以像你和我干妈那样儿,大家合伙做生意,去注册一家股分性公司,谁出资多少就占多少股价,再明明白白地约定好股东之间的职责和工作岗位。”
“你和干妈都合得来……”
“难道你还不相信阿大的人品?”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面露难色。
她倒不是在怀疑阿大的人品。
就冲着阿大倾尽所有也要找回小月月……
就冲着阿大花钱买下这块钱的初衷就是为了挣大钱,但他想挣大钱的目的,是为了成立基金会,来援助那些丢了孩子的父亲……
阿大的人品是极好的。
只是,关春玲……
“我可不想给他打工。”关春玲闷闷地说道。
关月旖眼珠子一转,“妈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手里的股份少了,你就低阿大一头?”
关春玲也说不好。
关月旖想了想,又问,“妈妈,如果抛开谁给谁打工的问题……那你喜不喜欢刚才我们商量的那种高档餐厅经营模式呢?”
关春玲立刻说道:“那当然好了!”
关月旖笑了,“那没事了,等阿大回来,我再跟他谈谈。”
母女俩和张建新便又往想家快餐厅走去。
关月旖抱着妈妈的胳膊,说了在北京想吃肯德基,结果被价格吓着了,不敢去吃的囧事儿。
关春玲一听,立刻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回价格,沉吟道:“不如我们去吃一次,回来我琢磨着做给你们吃。”
关月旖也是这么想的,连忙说道:“正好我明天也放假,不如明天去。”明天不是休息日,估计少比平时少些。
关春玲点头。
宋小红和张文张武本来也想跟着去见见世面,可一听说肯德基餐厅里的一份套餐就要十三四块?
母子仨齐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哪怕关春玲一直说她请客,宋小红也死活不同意。
关月旖说道:“妈,回头你学会了,咱们自己在家做着吃,到时候大嫂和文文武武不就能管够了?”
宋小红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于是第二天,关月旖和妈妈、和张建新去了麦当劳餐厅。
是的,现在是九一年,广州还没有肯德基餐厅。
三人赶到麦当劳餐厅时,依旧看到餐厅门口排着长长的队。
“这些人不用上班的吗?”关春玲嘀咕。
然后仔细一观察,
排队的人群,要么就是讲本地话但上了年纪的人带着孙子一辈的人来,要么就是讲外地话估计是来广州旅游的人……
好在今天不是周末,排队的人虽然多,但也没让关月旖她们等太久。
大约半小时左右就排到了。
关月旖点了一份巨无霸汉堡套餐,
一份辣鸡腿汉堡套餐,
一份麦香鱼套餐现场吃,
然后又点了三份其他的套餐打包带回去。
当然了,大家都把自己手里的套餐掰成一块块的,每个人都尝了一点。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过垃圾食品了,
关月旖还有点儿忍不住,吃大口了一点……
啊,这个巨无霸是真的很好吃呀!黑椒牛肉饼应该是用肉沫拼成的,所以少了点嚼劲儿,但入口即化!
而且把套餐里的酸黄瓜配上,真是一绝!
一个不留神,关月旖就吃多了点。
然后……
巨无霸汉堡包就没剩下多少了。
她赶紧收住。
满眼渴望地直叹气。
关春玲好笑地看着女儿,但也细细地品着,认真分析着这些洋汉堡的成分。
她把现有的套餐,每一样都吃了一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了,回头试着做一做……”
“要是真能做出来,你这小馋猫就不用这么眼巴巴的了”
“但是,西餐类的很多东西我们都没有,这点比较麻烦,而且我们没有烤箱,光是这面包就难倒我了。”
“不过,这麦香鱼我可做不出来,它这鱼肉太难找了……哎,这其实也证明了,我平时真的很少处理鱼。回头让小蔡给我送点儿鱼来,我来试试要怎么做。”
话音一转,关春玲又道:“这个鸡腿堡和香辣鸡翅、麦香鸡……还挺容易的。”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妈!你真是我的神仙妈妈!”
关春玲一怔,笑了。
关月旖又怂恿她,“要不我们再买个烤箱回来烤面包?”
那一讲到厨艺相关,关春玲就来劲儿了,“烤箱?烤箱好啊!阿大送了一套西餐料理的书给我,我看那里头不是炸就是烤的,配料也有些稀奇……所以我也没怎么看。”
“但如果多了个烤箱,说不定我能还多做点儿别的……”
“比如说,做烧鹅?烤排骨什么的!”
关月旖立刻挥拳,“买一个!买一个!买一个!”
关春玲眉开眼笑。
半晌,她又说道:“还是不买了吧!”
“最近还得在阿大的地盘儿上修一幢小楼,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算了算了。”
关月旖听了,觉得也对。
张建新插嘴道:“关妈妈,配汉堡包的面包可以去面包店先买。反正咱们只是先试试,将来有了闲钱再添置烘箱吧。”
关春玲含笑点头。
于是,大家吃完麦当劳,拎着打包好的套餐,又去了一趟一德路——据说这里有个中外餐饮佐料调味品批发市场。
关春玲又入手了不少瓶瓶罐罐,三个人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又倒了几次车才回到下周村。
回到家,关春玲顾不上劳累,翻找出许培桢之前送她的西餐烹饪大全,先捧着书本看了看,又去冰箱里翻出食材,就动起了手。
当天的晚饭,大家吃上了很好吃的烤鸡,但不怎么好吃的炸鸡和薯条。
炸鸡呢,没有麦当劳炸鸡翅的脱骨感,
薯条呢……
没在现场吃过刚炸出来的热酥薯条的小月月、宋小红、张文张武会觉得很好吃,
但关月旖和张建新觉得确实欠了点味道。
关春玲默默地研究了起来。
宵夜时分,她又做了一次炸鸡和薯条。
炸鸡的口味已经很接近了,
薯条还行。
但!
关春玲看到油锅里的油,又想起家里还有几个洋葱,而且西餐书里又有炸洋葱圈这么个烹饪办法,看起来很容易处理,于是她按着书上说的方式做了。
——洋葱横着切,拆成圈圈,用盐腌一会儿,要腌出水分,用干面粉裹一层,蘸干水分。
再调个面糊糊,打个鸡蛋进去,洒点儿盐、胡椒粉什么的。
洋葱圈浸在面糊糊里,然后下油锅炸……
真没想到,这个洋葱圈居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当然了,主要是油炸食品都好吃。
而且洋葱自带鲜甜,面糊糊又是咸口的,还特别酥脆……
太好吃了!
小月月下午吃到妈妈打包回来的汉堡和薯条时,汉堡冷了、薯条皮了,虽然有种异域风情的美味,但小月月已经被妈妈养到嘴刁,就试了试,觉得尚可,但也不是特别好吃。
倒是这个洋葱圈,让小月月很喜欢。
小姑娘抓起一个被炸得金黄油亮的洋葱圈,往嘴里一塞,然后快速嚼动……
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咀嚼的速度还特别快,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很快,一只洋葱圈就吃完了。
然后小姑娘又去拈下一个。
关春玲不让她吃太多,“……吃多了会喉咙疼。”
“喉咙疼也没关系。”小月月说道。
关春玲:……
“有关系!”
被妈妈拒绝以后,小月月可伤心了,小腿内八站着,扁着嘴儿垂下头。
关月旖心疼了,“妈!再给妹妹一个……就一个!”
小月月赶紧伸出一根手指,“好妈妈,再给小月月一个吧!就一个!”
关春玲叹气,只好同意了。
小月月开心极了!
就这样,第二天许培桢赶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关春玲竟然做出了极美味的炸鸡、薯条、黑胡椒煎牛肉饼和炸洋葱圈,味道还出奇的好!
他有些震惊,问关春玲,“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和大月月小月月去吃麦当劳?”
关春玲:???
第106章 第106章 百事可乐好喝还是可口……
关月旖跟许培桢说了一下他那块地的事儿。
然后又拿出了笔和纸,一边写一边画、一边解释她的设想。
许培桢听了,连连称赞,“这确实是成本最低、又利益最大化的办法了。不过……”
他转头看向了关春玲,温柔地说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麻烦到春玲。”
关春玲垂下眼睑。
关月旖看看许培桢、又看看自家妈妈,眨了眨眼。
然后她一把捞过在一旁舔洋葱圈的小月月,“你作业写完没?姐姐今天要突击检查!”
小月月一脸懵逼,“可是,刚才大哥哥已经检查过了啊!”
关月旖,“我再给你布置一点……”
小月月瞬间眼睛瞪圆,“不要不要!我不要写作业!”
“不,你很想写作业!”说着,关月旖把妹妹往张建新背上一放(因为妹妹最近长个子了、也长胖了,她抱不住动啦),转身跑下楼。
张建新背着小月月也下了楼。
许培桢:???
关春玲:……
二楼宽敞的包间里,只剩下了许关二人。
二人对视了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
许培桢倒是没想到,孩子们突然全跑光了。
所以他问关春玲,“她们……”
关春玲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指着刚才关月旖画在本子上的示意图,对许培桢说道:“我是想问问你,月月说的这主意,你是赞成的了?”
许培桢点头,“当然!”
关春玲深呼吸,“那……建房子的钱谁出?”
许培桢下意识想说当然是我出……
话到嘴边,又被他及时咽下。
他心想,这事在他这儿,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但在春玲那儿,肯定不是——否则她就不会这么问了。
于是许培桢试探着叹了口气,“春玲,你应该理解我的难处。”
关春玲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开始迟疑,觉得……要是她说得太直白,会不会伤了许培桢的自尊啊?
关春玲犹豫片刻,“行吧,那我来出。”
许培桢愕然。
关春玲道:“回头你和月月仔细说说合同怎么签、责任怎么划分。”
许培桢呆了一呆。
她毕竟是他喜欢的人,
所以她一开口……
他就敏锐地觉察到,她带着点儿情绪。
“春玲?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许培桢柔声说道。
关春玲越来越心烦,噌一下站起身,“我没什么想法,你跟月月谈吧!”
说完,她匆匆下了楼。
许培桢诧异地看着她的愤怒离开的背影。
他当然不会认为,春玲是因为要帮他出钱而生气。
她其实并不看重钱。
她挣得不算少,物欲却极低。
说帮扶小张、就帮扶小张,还一声不吭的,直到开学时小张自己去交学费才知晓真相;
唐秀芳母女来投靠她,一开始在下周村落了脚,后来唐秀芳觉得在下周的铺子打工,清闲是清闲但挣得少,就去了上下九的铺子,春玲也乐呵呵的,甚至非常鼓励;
小张的大嫂带着俩儿子也过来投奔,春玲也好脾气地把下周村的铺子让给宋小红经营;
列德村的分店,现在让张武过去当店长了。
现在许培桢一个月给春玲一百块钱作为小月月的抚养费……
他很清楚,小月月的学费、生活费、伙食费……七七八八的,这一个月一百,根本不够花。
但他没没办法,因为他在合资公司的工资已经提前预支了,就这一百块钱,还是从他每个月的津贴里省吃俭用挤出来的。
但,春玲从没说过这个。
她就是很单纯的喜欢小月月。
而且春玲向来情绪稳定。
小月月更喜欢大月月,奈何大月月一直忙于学业,小月月只好一直跟着春玲;
小孩子刚来的时候,心理、身体都受到过伤害,有应激反应,很难搞。
可春玲也从没放弃过,一直耐心温柔地对她。
现在的小月月已经慢慢放下过去,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这样的一个人,她为什么突然发起了脾气?
许培桢也下了楼,去找了大月月。
其实,关月旖带着妹妹和张建新刚下楼没多久,就看到妈妈一脸怒容的下了楼,
关月旖立刻明白过来,妈妈和阿大没谈拢,甚至还带上了情绪。
很快,许培桢也下来了,“月月,我们谈谈。”
关月旖点点头。
关月旖和许培桢也都是情绪稳定的人,再加上双方都有退让的意思,很快就达成协议。
——许培桢会和关春玲开一个公司,两人按照出资比例来配比股份。许培桢是大股东,但他不参与经营,所以再送10%的股份给关春玲。
一切经营事务由关春玲说了算。
甚至,
许培桢建议公司的名字就叫关记餐饮股份有限公司。
夜里睡觉的时候,关月旖等妹妹睡了以后,才试探地着喊了一声妈。
果然,关春玲正带着情绪,压根儿没睡着,“什么?”
“你和阿大吵架了?”
“没有。”
“我不信。”
“我跟他吵什么!我和他又不熟……”
关月旖没能忍住,卟哧一声笑了。
黑暗中,关春玲沉默了。
关月旖又问道:“妈,你为什么不同意啊?”
“不同意什么?”
“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我不知道。”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把话问明白些……妈,你为什么……”
关春玲又羞又恼的声音响了起来,“哪有你这样的!关月旖!你是我女儿,你该站在我这边儿!”
关月旖,“我就是站在你这边儿啊!妈,你要是不想跟他说呢,那也该和我说说啊,你什么也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应该要怎么面对阿大。是对他凶一点,赶走他,还是……”
关春玲不可思议地开了口,“你凶他干什么?你、你还想赶他走?”
“因为你不喜欢他呀!”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我……”
她心乱如麻。
良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快睡吧!”
关月旖:???
半晌,关月旖也叹了口气,说道:“妈,我不想影响你的决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现在你是自由的,你不受任何思想和任何条件的禁锢。”
“妈妈,我长大了成年了,我不再是你的拖累了。”
“而且我们互为倚仗,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哪怕你认为你的决定是多么不合时宜,或者不符合世俗约定……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妈,你要勇敢一点。”
关春玲没回答。
但关月旖听到了妈妈的细微啜泣声。
第二天,许培桢说要带着大家去吃麦当劳。
关春玲奇道:“我们去过了,也就那样儿!”
关月旖也劝道:“阿大别去了,很贵的。”
张建新、宋小红也都说不去不去。
许培桢好脾气地解释,“要去的,主要是我和人约好了。”
“谁?”关春玲问道。
许培桢,“一个不太熟的朋友。”
关春玲:???
关月旖也觉得奇怪。
许培桢说道:“他们(张建新和宋小红)不去就算了,我们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都穿漂亮点。”
关春玲和关月旖面面相觑。
于是,母女仨都打扮了一下。
关月旖穿了背带裙,白袜子配白板鞋,头上绑了公主辫;
小月月也穿了和姐姐一样同款不同颜色的背带裙,一样的白袜子白板鞋,发型也和姐姐一样;
姐妹俩还都在辫子上别着很可爱的七星瓢虫发卡子。
关春玲也没啥好打扮的。
她的衣裳就那些。
自从那一年大月月用她第一份奖学金给关春玲买了几身衣裳以后,
后来关春玲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乱买衣、乱穿衣了。
她学着女儿教她的搭配,衣着尽管往黑、白、灰、蓝素色基础款的方向靠拢。
但会选些项链、耳环、胸针、丝巾、腰带等等小饰品来装饰一下。
广州天气热。
所以今天关春玲就穿了件白色的顿领高腰长袖衬衣,黑色直筒长裤,腰上系了条蓝白几何图形的宽边腰带,将用同色蓝白几何图形的丝巾将脑后的发髻包了一圈,又打了个二角结。
临出门了,又发现外头艳阳高照,
于是她又调头回去拿了个墨镜。
这样的关春玲,身材纤细高挑,虽然并不是性格非常强势的人,但这副打扮就显得气场特别强大。
惹得许培桢频频看她。
当然了,关月旖和妹妹也一直在打量着关春玲。
关春玲拉下墨镜,问道:“怎么了?”
关月旖,“妈你也太好看了!”
小月月,“我妈妈天下第一好看!”
关春玲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不也这么穿……”今天也就是多了腰带、丝巾和墨镜这三样,怎么就夸上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看了许培桢一眼。
许培桢正看着她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关春玲莫名心如撞鹿。
四个人搭乘公交车去了麦当劳。
果然,由于今天是休息天,麦当劳餐厅门口排起了人山人海的长队。
关春玲不高兴地说道:“我们前天来的,还工作日呢,都排了半小时的队伍,今天这队伍更长,怕是没有两小时排不下来。”
许培桢安慰她,“你们先在这儿排着,我去前头看看。”
母女仨在队伍的龙尾那儿排着,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许培桢匆匆过来找人,“成了,我们走吧!”
关春玲瞪大眼睛,“你上哪儿去?”
他牵着小月月在前头带路,“你们跟着来就是了。”
离开了排着的队伍以后,他才解释,“我找了个黄牛,花了一块钱。他们有人专门做这个的。”
说着,许培桢带着母女仨走到了餐厅门口,立刻有人过来,把许培桢拉到了已经有人排着的队伍里。
再排上五六分钟左右,就轮到许培桢了。
大家这才顺利地走进了餐厅。
许培桢要了一个八人座。
关春玲奇道:“到底谁约了你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许培桢淡淡地说道,然后又掏出一迭钞票递给大月月,“你先带着妹妹去买点吃的。”
关月旖拿着钱,牵着妹妹去了柜台,点了几份套餐,又回到了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时,关月旖才发现,座位上又多了几个人:
一个中老年黑衣妇女,
一个中年妇女,
一个年轻女人,
还有一个六七大的小男孩。
许培桢又将她们介绍一遍给关月旖和小月月,要她俩喊人,“大月月,小月月,她是(中年妇女)刘姨,是我单位同事。”
“她(年轻女人)是刘姨的外甥女儿周小姐,”
“她(穿黑衣的中老年妇女)是刘姨的姐姐,也是周小姐的母亲。”
“他(小男孩)是周小姐的儿子畅畅。”
本来呢,周小姐的注意力本来一直放在英俊儒雅的许培桢身上,只一眼,她就觉得姨妈的眼光真不错,心里已经甜丝丝的了。
后来见陪在许培桢身边的关春玲不但年轻貌美,还一副港女打扮,气场逼人……心里又有些不高兴。
现在,周小姐又看向了关月旖和小月月,不由得脸色一变。
关月旖和小月月并没有血缘关系,
但,姐妹俩都是出色的小美人。
关月旖是完整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美丽温柔又带着几分娇俏;
小月月还小,但她的漂亮是带着攻击性的,小小的孩子拥有一双细长的眉,圆滚滚的漂亮大眼睛,下巴尖尖的嘴儿小小的皮肤白白的,活像动画里的小萌妹。
这会儿姐妹俩穿着同款裙子,发式也一样……
见了她俩的人,一眼就看出她们是姐妹。
关月旖带着妹妹,随着许培桢的介绍,一一喊人,“刘姨好,大刘阿姨好,周小姐好,弟弟好。”
小月月也乖乖问好。
许培桢这才把孩子们介绍给对方,“她俩就是我和春玲的孩子们。”
此言一出,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关春玲不赞成地看了许培桢一眼。
周小姐面色铁青;
大刘姨一脸的惋惜;
刘姨则有些讪讪的,“可是许先生,我明明看到……在你的入职表上,个人婚姻状况写着未婚啊。”
关月旖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刘姨是不是想给许培桢做媒?
“没错,”许培桢坦承。
刘姨面色一喜,立刻说道:“所以许先生,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外甥女。你看,她长得很漂亮,今年三十二岁,她可不是外地人……”说到这儿,刘姨意有所指的看了关春玲一眼。
周小姐适时露出矜持的笑容。
许培桢说道:“刘姨,其实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甚至我团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对象。”
“但你一直都不相信,还说如果我今天不来赴约,你就让你的外甥女周小姐去单位找我。”
“所以我今天才带着我的对象和我的孩子们一块儿来……”
这话也说得太明白了。
关春玲瞬间石化,然后转头看向周小姐;
周小姐也看向关春玲,眼里充满着敌意。
连小月月也听懂了,直接挤进许培桢怀里,不高兴地喊了一声爸爸。
许培桢摸摸女儿的发顶,眉头一皱,“去你妈妈那儿……”
然后又柔声对关春玲说道:“你管管孩子,我看她一头汗。”
关春玲出门的时候就怕小月月在外头玩太疯,天太热一出汗、风一吹就冷,会着凉,所以特意带了个袋子,里头放着毛巾、换洗衣裳什么的。
听许培桢这么一说,
关春玲下意识把小月月接了过来,
小月月乖乖依偎进妈妈怀里。
关春玲一摸,果然,孩子头顶全是汗。
她赶紧将垫在孩子后背处的薄毛巾抽掉,直接扔给了许培桢。
许培桢自然而然地接过,摸了摸,果然是湿湿的,便将薄毛巾铺开,掸在椅背上晾干。
那一边,关春玲已经给小月月重新垫上了一块用来吸汗的薄毛巾,又解掉孩子领口处的扣子,让透透气。
小月月提要求,“妈妈我要喝冰可乐!”
关春玲道:“你和姐姐喝一杯。”
“不要!小月月和大月月一人一杯!”
“太冰了不能喝太多,会拉肚子的。”
“不要不要!小月月要喝一大杯!”小月月撒娇,“妈妈妈妈妈妈!小月月的好妈妈!你就让小月月一个人喝一杯吧!”
关月旖在一旁看着小月月笑。
这小家伙也太有心计了吧?
果然,小月月这么直白的喊出了爸爸妈妈,而且在照顾孩子的时候,许培桢和关春玲又很有默契……
周小姐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刘姨也讪讪的,“只要还没结婚……就都还是可以选择的嘛!”
她大约不想放弃许培桢这个黄金单身汉,便努力劝说:“许先生,我外甥女的条件很好的,你也看到啦,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而且她的单位也很好的,她是高中文化,在居委会工作,是端铁饭碗的……”
然后她又指着身边的小男孩,“你看,她有一个男孩,你有……两个女儿,以后你们在一起了,正好有儿有女啊!”
顿了一顿,刘姨又解释,“哎呀现在搞计划生育,你都已经两个小孩了,大概是不能再要小孩子,畅畅正好是男孩……许先生你又是个高材生,以后畅畅就交给你啦!”
周小姐没吭声,但垂下了头抿着嘴唇,面庞染红。
许培桢说道:“刘姨,你什么时候离婚?”
刘姨一愣,“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离婚?”许培桢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姨:……
“我跟我老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刘姨莫名其妙。
许培桢,“那我和我女朋友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和你的外甥女在一起?”
刘姨强调,“我外甥女是本地人。”
许培桢,“我女朋友在上下九有个铺子……不是租的,是买的哦!”
刘姨、刘姨姐姐、周小姐齐齐石化。
上下九什么地方啊!
简直寸土寸金!
半晌,刘姨强行挽尊,“我、我外甥女有高中学历……”
许培桢,“我女朋友是大学生。”虽然还函授,而且还没考完,但已经过了四门了!
“我女朋友名下还有两间公司,两家店……”
刘姨没办法了,只好说道:“可我外甥女有儿子啊!”
许培桢,“儿子很了不起吗?我就是男的,我还是博士学历、北京户口呢,结果我追了我女朋友那么久,我女朋友还不是不肯嫁给我!”
此言一出,关月旖想笑,
关春玲面红耳赤。
刘姨和她姐姐、外甥女都不吭声了。
周小姐的妈妈突然开了口,“是的啊,一个男的三十多岁还不结婚,多半是有问题的。哪怕现在有个晚婚晚育的政策,但二十四五岁结婚很正常嘛!”
说着,周母又斜睨了许培桢一眼,“搞不好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许培桢怒了,但还是顾忌到对方是老年妇女,又是同事的姐姐,才没有恶言相向。
关春玲忍不住了,
“人家的身体有没有毛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们,明知道别人已经有对象了,还要强行给他介绍对象,你们安的什么心?”
“还要强调一下你们是本地户口,有高中学历是吧?”
“怎么,你们是仗着自己有本地户口、有高中学历,才干出这样的龌龊事?”
许培桢眉开眼笑,面庞还有些微微泛红。
刘姨还是有点害怕的。
毕竟她在合资公司里是做财务的,但许培桢却是董事长倚仗和看中的科研团队领头人。
她不敢得罪许培桢。
于是她赶紧说道:“算了算了……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有很多事情要做,那我们随便吃一点就走吧!”
说着,刘姨盯上了刚才关月旖端过来的麦当劳套餐。
但刚才关月旖只买了自己人吃的,一个麦乐鸡块套餐,两个汉堡套餐和一个土豆泥。
几个套餐里都有薯条,周小姐的儿子畅畅已经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拈炸薯条吃。
周母突然喝道:“唔俾食!”
她声音很大,像爆炸一样,畅畅被吓得一个激灵!不但缩回了手,连眼泪都出来了。
依偎在关春玲怀里的小月月也被吓一跳,紧紧抱住妈妈。
关春玲皱眉看着周母,“你这么大声吼孩子干什么?他又没做错什么,现在是我们在请孩子吃东西,只要孩子妈妈同意,孩子就能吃。”
畅畅本来都已经缩回了手,听了这话,又看向他妈妈,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周小姐却没敢作主,看向周母。
刘姨赶紧对畅畅说道:“吃啦,阿姨都让你吃了,你就吃一点……这里很贵的,平时很难有机会在这吃。”
畅畅犹犹豫豫伸出了手,拈了一根薯条,却不敢吃。
小月月对畅畅说道,“是我妈妈救了你,你才能吃上薯条的,你应该要对我妈妈说声谢谢。”
畅畅小小声冲着关春玲说道:“谢谢阿姨。”
小月月又对畅畅说道:“你干吃不好吃的,要蘸番茄酱……就是这个红色的酱!不信你试试。”
于是畅畅又跟着小月月学,吃到了蘸上番茄酱的薯条以后,小男孩顿时开心得笑眯了眼。
由于之前关春玲已经在家里做过汉堡和薯条了,
小月月吃汉堡和薯条都不怯场,甚至还开始点评,“这个巨无霸不好吃,爸爸给你吧,我不要!还不如我妈妈做的洋葱圈好吃!”
刘姨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关春玲是个有钱人,才会养出连麦当劳都看不上的小孩……
那一边,周母几乎要和女儿吵起来了。
好像是周母在怪女儿,为什么要让畅畅吃人家的东西,还不嫌丢人吗;
周小姐含泪说妈你别管那么多行吗,如果不是你处处插手,我根本不会和畅畅爸爸离婚,今天又何必来这里自讨苦吃?
刘姨护着畅畅,等到畅畅吃了大半份薯条,又看看畅畅吃了一块蘸了甜辣酱的麦乐鸡块,这才站起身,对许培桢说道:“许先生,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我们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许培桢道:“今天是我女朋友请的客。”
刘姨恍然大悟,红着一张老脸对关春玲说道:“关小姐,今天谢谢你的招待了!”
又喊畅畅向关春玲道谢。
然后这一家子离开了。
刘姨一家子离开后,
关春玲忙着和小月月斗智斗勇——小妮非要一个人喝一杯冰可乐,关春玲不让。
但,最后还是小月月赢了。
因为大月月护着小月月。
团结一心的姐妹俩可把关春玲够给气呛,她回头一看,发现许培桢在一旁傻笑。
她气道:“你笑什么?”
许培桢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刘姨是不是莫名其妙?明知道别人已经有对象了,还要强行给他介绍对象,你说说,她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关春玲:……
这话她说的。
当时她被周母那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给气着了,才口不择言的。
可是——
关春玲看了看一旁兴奋的孩子们,没好意思反驳和解释,
她莫名有些脸热,恨恨地瞪了许培桢一眼。
依着许培桢的胆量,也只敢调侃关春玲这么一句了。
万一真惹火了她,他连哄她都没有立场。
谁让她至今不接受他的表白呢?
所以许培桢只敢低头偷笑。
但心底也是有些惆怅,心想要怎样才能找到下一个适合表白的机会,她会不会答应他的下一次表白……
关月旖偷笑,转头看了妹妹一眼。
——小月月正趁妈妈没有注意到她,赶紧用两只细细的小爪子抱着杯子拼命吸冰可乐,腮帮子鼓得像只花狸鼠。
关月旖笑得不行,然后刚把头扭到一旁去,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关月旖赶紧挥了挥手,“干妈!”
是的,红姨这会儿也在这家麦当劳餐厅里吃东西。
不过,红姨一看到关月旖,顿时慌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就跑。
第107章 第107章 风味独特的茨菇炒肉真……
关月旖这声干妈一喊出口——
关春玲、许培桢、小月月齐齐转头。
然后,大家看到原本坐在几张桌开外的红姨应声回头,看了过来。
再然后,关月旖一家目瞪口呆地看到,
红姨的屁股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直接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直接冲向了餐厅门口……
她想跑?
为什么啊?
当然了,红姨跑到餐厅门口以后,突然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便又止住脚步,又转过身,慢吞吞走到关月旖这桌。
红姨期期艾艾地问道:“月月,你、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关月旖看向了之前红姨坐的那一桌,发现陪红姨来吃饭的,是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还笑容满面地朝着关月旖这边挥挥手,打招呼。
当然了,他也不是在跟关月旖一个人打招呼。
因为关月旖这边一家四口都看向了他。
关月旖问红姨,“干妈,他是?”
“他……哈哈哈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红姨矜持地说道。
然后,对面那男的扬声问道:“亲爱的,她们是你的朋友吗?”
关春玲卟哧一笑了,压低了声音,揶揄红姨,“亲——爱——的?”
红姨狠狠地瞪了年轻男人一眼,然后风情万种地摸了摸头发,心想反正也已经暴露了,索性大大方方承认,“你瞎起什么哄!不就是交了个男朋友!”
然后她摸摸小月月的头,“乖乖还想吃什么?”
小月月大声答道:“姨姨我想吃洋葱圈!”
“买!”
说着,红姨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一迭钱,递给关月旖,温温柔柔地说道:“月月你也去买点你爱吃的啊!”
关月旖啼笑皆非,不知道要怎么跟干妈解释,麦当劳没有洋葱圈卖。
关春玲说道:“红红,你男朋友……”
“看着比我小是吧?”红姨说道,“确实比我小了十岁,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会逗我开心,而且他活好、体力强……年轻才好嘛!有活力!”
“我们女人啊就是需要有爱情的滋润,才能活得好过得开心嘛!”
“春玲啊你家阿大也不差!他也才三十出头,高高大大的很强壮,而且他都已经叫阿大了,我看……你也吃得很好嘛……”
关春玲面红耳赤地低喝道:“闭嘴!”
许培桢也垂下了头,俊脸通红。
红姨捱了一记白眼后,才意识到孩子们在,她一愣,立刻改了口,“月月啊,你、你赶紧去买洋葱圈啊!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哈哈哈哈……”
然后她赶紧跑回她那桌,拿了随身的东西,就挽着她男朋友的手臂走了。
临了还潇洒地扬声说了句白白。
小月月开心地指了指姐姐手里的钱,又高兴地指了指柜台的方向,很期待地说道:“姐姐,洋葱圈!”
关月旖解释,“这里没有洋葱圈。”
“洋葱圈!”小月月很坚持。
关月旖只好带着妹妹去柜台看。
孩子们一走——
关春玲和许培桢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然后发现对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两人的眼神一对撞,立刻心虚地转开了……
然后两人又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都觉得热得快要熟了!
小月月没能在麦当劳找到炸洋葱圈,生了气。
怎么也哄不好的那种。
最后还是关春玲允诺她,说回家做……
小姑娘这才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但,许培桢好不容易才约了关春玲出来,他是不想回去的。
最后又说去越秀公园玩。
于是四人又去了越秀公园,租了条船,荡舟越秀湖;
两个大人负责手动摇船;
关月旖负责照看妹妹;
小月月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开心,从头到尾一直趴在船舷上,疯狂用手去划水玩儿……
一家子玩到下午四点多才往回走,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小月月累得直接睡着了。
车一到,关月旖先冲上去,抢到一个座位,喊妈妈过来坐;
许培桢背着小月月上了车,将睡着的小女儿递给关春玲,
关春玲抱着女儿,也昏昏欲睡。
许培桢便站在关春玲身边,让她的脑袋靠着他的腹肌。
关月旖被人挤到了车厢后头,今天是周末,坐车的人很多,路上还有点儿塞。
车子摇摇晃晃了快一小时,关月旖才得了一个座位。
一坐下,她也困得不行,刚打了个盹儿,就听到了张建新的声音,“月月?”
关月旖还以为自己做梦了呢,心想她怎么会在公交车上听到张建新的声音啊?
没想到睁眼一看——
真见到了他!
“张建新?你怎么在这儿啊?”关月旖问道。
张建新笑道:“我刚去了一趟建筑学院,刚回来……要转车的么,一上车就看到你了。”
“你去建筑学院干啥?”关月旖揉着眼睛问道。
张建新道:“你不是想要一份关记小楼的设计稿吗?我去了建筑学院,在他们的宣传栏那儿贴了个告示,说了阿大的地在哪儿,又说了有偿征稿,欢迎上门实地勘探。”
关月旖由衷地表扬他,“你动作真快!”
说话之间,车厢里又有乘客下了车。
张建新才看到了站在前头车厢里的阿大,扬手和阿大打了招呼。
他注意到,车厢里其实空位挺多的,但阿大一直站着——
本来招呼阿大坐到空座位上去,
定睛一看,才知道阿大之所以有空位不坐,非要站着,其实是为了替关妈妈挡脑袋。
张建新便不吭声了。
他坐在了关月旖身边,说起了细节:
“反正今天也没事,上午我去了一趟上周村,把阿大那块地上的杂草割了,把地圈了出来。”
“这样的话,如果建筑学院那边的学生来实地勘探,就知道地有多大,在什么位置了。”
“我在建筑学院那边留的广告,是说只要人去了,就可以去想家快餐厅领取一块钱的来回路费补贴。然后我写了个初稿截止日期是这个月底,我会去在四月三十日中午一点半亲自去建筑学院收稿,每份初稿给报酬十元钱,只取前三十份。”
“月月,等我把初稿拿回来以后,你和关妈妈好好挑一挑,有挑中的稿子,我们再回头找到设计者,让他们把细节补充完整,报酬是一百块钱。”
“这份稿子,就当是我送给关妈妈的礼物……”
“不行!”关月旖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钱我妈妈出!你都已经帮她解决了这么大的事儿,哪还能让你出钱!”
这算起来差不多五百块钱了!
对她妈妈、对阿大来说,花五百块就能看到一份理想中的蓝图,其实还是挺划算的。
毕竟只要设计稿出来了,将来小楼就按着图纸造,问题不会太大。
这钱哪能让张建新出!
张建新解释道:“关妈妈对我很好……”
“感情的事,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
他当然知道,这是月月的好意。
想了想,他又说道:“月月,这次我的奖金加一块儿足有两千块钱呢,你有啥建议吗?”
关月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建议,“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钱说多不少、说不少也不少。”
“投资呢本钱太少,根本找不到好的项目。”
“买保险也不是不行,但我们现在太年轻了,买保险不划算。”
“存银行也不合适,两千本金存上一年也挣不到几个利息钱。”
“所以我建议你,拿这钱去列德或者员村附近再租个店面,成为我们关记餐厅第三家分店的店长……”
“因为那附近马上就要拆迁,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店铺租金叫不起价,也不会收什么押三押六的,也没有转让费,正好适合你这样钱不太多,又想挣点儿快钱的。”
“当然了,你要上学嘛哪有空。所以你让大嫂帮忙呗,把三店开起来以后,再转聘张文当店长。”
“至于下周村这边儿,你也不用担心,我妈妈还是在,而且可以在本地请人。村里的村民都特别喜欢这种不用出远门就能打零工挣钱的工作……”
“等大嫂把三店顾好了,再回下周村就是。”
张建新听得入了迷,“那我用关记的招牌吗?我和关妈妈怎么算账呢?”
关月旖毫不犹豫地说道:“由我妈妈统一供菜、供食材,她拿毛利的五成;剩下的五成归你,房租也归你……这其实差不多等于我妈妈和你利润共担,她负责食材成本,你负责房租和帮工的工资么。”
“至于你要怎么开工资给张文,你和他商量着来,也可以参考一下我妈妈和你大嫂之前的底薪加提成的奖励。”
说实话,张建新刚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
毕竟两千块钱……
确实就像月月说的那样,看起来挺多,等同于内地普通工人两年的纯收入了。
实际上很不经花。
但,关妈妈过完年在列德开分店的事儿,
张建新为了让姜书远尽快融入,他是全程跟进的。
很多事情还是张建新亲自去办的。
所以他很清楚,两千块钱在即将拆迁的地方开一家环境要求不那么高的排档,足够了。
而且确实很挣钱。
现在张武就在列德当店长,据说一天的流水最少一百多,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六七百都试过,平均下来大约二百多的样子……
一个月差不多有四五千块钱的收入!
就算和关妈妈平分,那也能分到两千五。
还是挺挣钱的。
张建新连连点头,“我听你的……下周我去一趟列德。”
这次从北京回来,他还没得来得去看看姜书远。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公交车也到站了。
由于是从城里坐车出来的,所以抵达上下周站的站台,正好是在上周村。
关春玲抱着小月月睡得可香了,
被许培桢摇醒以后,母女二人迷迷瞪瞪地下了车,关春玲还差点儿一脚踏空。
幸好被许培桢及时抱住。
关春玲冷不丁被他抱个满怀……
然后被吓醒了。
两人一对视,又闹了个大红脸。
直到小月月清醒过来,看到张建新和大月月已经并排走到了前头,立刻又叫又笑着去追,“大哥哥!大哥哥我们今天去公园划船了……”
关春玲和许培桢这才回神过来,一个假装看天、一个假装看地,
然后又听到小月月的叫声,“爸爸!妈妈!你们快来呀!”
关春玲和许培桢这才跟了过去。
听说张建新闷声不响了做了那么多事,关春玲又感动又欣慰,
看着张建新今天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沿着许培桢的地盘儿,将草全都铲除出一条明显的地带……
关春玲和许培桢都很高兴。
又听关月旖说起,张建新想加盟一家关记餐厅?
关春玲一口应下。
对她来说,这是纯赚的,同时还能帮扶小张一家,怎么不好呢?
不过——
关春玲把关月旖拉到了一旁,“月月,你就不怕……小张和你扯上了经济关系?”
关月旖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怕?”
关春玲语塞。
半晌,她才组织好语言,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他是赘婿?又或者,他会觉得低你一等?”
关月旖愣了一下,满面绯红,“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赘婿不赘婿的?”
关春玲也愣住,“你俩没谈?”
关月旖跺脚,“不是你说的,大学毕业才可以……”
关春玲,“当初我是说你身体还没长好,不能……那啥偷吃禁果!可没说不让你俩谈啊。小张我还是比较看好的,是个脚踏实地的小伙子。”
“妈!”关月旖快要崩溃了,“你别再说这个了好吗?”
关春玲,“好好好妈不说这个了,你、你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
关月旖想了想,“他要是自卑那他就多努力呗,他得靠他自己的成长,才能变得自信,这是真正的自信。如果要靠我的示弱,才让他觉得他很强,那……那他是真的强吗?”
“再说了,我喜欢一个人,从来不会因为他是第一或是第二。”
“只要他尽力了,他自己不后悔,他觉得他自己达成了既定目标,那就好。他第一或者第二,又或者是倒数第一,这是他的事。”
关春玲陷入沉思,心想难道她和阿大合伙开公司,她股份少、阿大股份多……难道也是她想多了么?
她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
虽说阿大身家百万,但她关春玲也不差啊。
上下九的那间铺子就价值十几万了,
然后上下九铺子的产出、下周村想家快餐厅、列德二店……三处的收入加起来,已经妥妥的月入过万。
所以阿大这边的合作,她自己能拿出十二三万左右,又和红红说好了借七万,凑个二十万不成问题。
阿大身价百万,但也是他透支了两年的工资还借了一屁股债才得来的。
而两年之后,她关春玲身家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关春玲又觉得来劲儿了!
之前呢,她还因为已经月入过万而有些躺平……
现在,她又觉得斗志昂扬了!
她想,关记三店必须要提上议程,然后月月说的关记私房菜馆也要赶紧做起来,
啊,还有她的学习!学习也不能放松!
今天那个周小姐不是很以她的高中学历为荣吗?
如果她关春玲不拿到函授学历,那么她就不是大学生,她一辈子……连个小学都没上过!
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不远处,她的两个月月正在大声喊她,“妈妈!快过来呀!”
关春玲匆匆赶了过去。
然后看到女儿们蹲在一旁,指着一片水塘旁的大叶子问道:“妈妈妈妈,这个是不是茨菇?”
关春玲一看,还真是。
孩子们见她点了头,开心极了,然后大家都跑去扯茨菇。
茨菇是一种生长在水塘边的野生植物。
它的根茎呈球状,用来炒肉吃,有种很特殊的口感和香气。
广东这边的人很爱吃。
大家嘻嘻哈哈地拔了一大把茨菇,看着大约够一顿了,这才一块儿回了对家的想家快餐厅。
想不到,已经有客人在这儿等着啦!
第108章 第108章 连包子皮都超级好吃的……
客人是姜书远。
他也是天天盼着、数着张建新回来的日子,
见今天张建新没去列德找他,
所以他过来找张建新了。
没想到张建新出门去了,于是姜书远就在下周村帮着照看梦想快餐厅的生意。
关月旖一众回来的时候,姜书远正在包包子。
他在列德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关记餐厅是他最大的倚仗。
只要拆迁谈判工作遇上很难沟通的问题,
他就把人请到关记餐厅去,要一壶茶,再点一份叉烧包和一份炸蛋散,坐下来仔细聆听对方家里的为难事儿。
对于老百姓来说,九一年的拆迁,是一个让人惶恐不安的事件。
因为,目前还没有成功的例子,能明明白白地让人看到光明富裕的未来。
取而代之的,是老百姓对于拆迁的恐惧。
一方面,是出于对未知未来的担忧:
我世代居住在这里,这里有我的祖屋和我的土地。你们要收走我的地,那以后我要去哪里?作为一个没有土地的农民,我要怎么生存?
一方面,是出于难舍的情怀:
拆迁之后我的家就没了,不仅是我所有的童年记忆全没了,从我开始往上数三代、往下数三代……所有回忆都没了!而且我世居于此,多少亲朋好友和我聚集在一起,拆迁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姜书远推进了一个多月的工作,几乎有二十七八天都泡在关记餐厅。
其实也给关记餐厅带来了不少的生意。
下了班,姜书远还要去关记餐厅打零工。
还没有一分钱的工资。
但,店长因为张武答应他,只要他每天帮餐厅包一百个叉烧包,他就免除姜主任在餐厅请人喝茶吃点心的费用。
所以,姜书远做叉烧、包叉烧包的功夫超好。
九一年大众用的面粉多半是富强粉,富强粉是中高筋面粉。特点是有韧性有嚼劲儿,胀发比较大,北方多爱使用这种面粉。
经过关春玲的观察,对大多数食客来说,包子是的功能就是饱腹。
再深入思考分析的话,就知道包子皮才是裹腹的,包子馅儿是用来犒劳食欲的。
广州人喝茶吃点心,那么包子就不仅仅是充饥的食物。
它就应该……连包子皮也是一道令人愉悦的美味点心才对。
所以关春玲试了很多次,最终决定用低筋面粉来做包子皮。
低筋面粉一般常用于蛋糕、米粒的制作,特别就是很细腻,但醒发程度不如高筋面粉,而且一无弹性二没嚼劲儿,基本入口即化。
可是,用低筋面粉来和面做包子皮呢,就有几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是醒发时间有技巧,一是擀成面皮后很容易在包包子的过程中裂开,三是包好包子以后上锅蒸时容易炸皮或者露馅儿……
但,姜书远在春节期间,天天练习包包子,这活计已经干得很溜。
他做出来的叉烧包,只只白胖松软,包子的开口处露出四瓣,能看到里头肥嫩美味的叉烧馅儿!
广州人爱吃的叉烧又分两种,一种叫老娘叉烧,这种叉烧必采用五花肉,腌制的酱料里会多一种甜面酱,所以它是浓油酱赤的,看起来黑乎乎,吃在嘴里软烂多汁,咸味儿会盖过甜味儿,有很明显的酱香味。
一种叫蜜汁叉烧,这种一般采用瘦肉,腌制的酱料里会有蜂蜜,所以它的颜色一般是肉红色,口感紧实,甜味儿一般会带过咸味儿。
关春玲选来当包子馅儿的,是老娘叉烧。
叉烧包的包子皮细腻松软,撕下一小片塞进嘴里,它会留下淡淡的甜和浓浓的麦香,然后很快就化掉了。
吃完外圈儿的包子皮,嘴和胃已经得到了的抚慰,最后再慢慢的吃着已经被撕得薄薄的包子皮连着软嫩多汁的美味叉烧馅儿……
晚饭,大家吃的就是姜书远包的叉烧包,以及关春玲炒的茨菇炒肉片,一盆子盐水菜心。
姜书远看着张建新,很高兴。
一个月不见,儿子好像又高了些,精神也挺好的,听说还在比赛中拿了一等奖。
姜书远看着儿子,很开心,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便问道:“建新,你在北京的时候见着老爷子了吗?”
张建新愣了一下,摇头,“没见着。”
闻言,姜书远也愣住,瞪大眼睛看着张建新。
张建新不明所以,“怎么了?”
犹豫片刻,姜书远摇摇头,“没事。”
姜书远忍不住想起了前几天的事儿。
那天他接到了父亲姜宽的电话。
说来好笑,他已经五十岁了,还是头一回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
父亲第一句就是:“都已经是副市长了,干完这一届能就升市长,到时候风风光光退休不是很好吗?你可真有意思,还自降几级去当什么主任了!”
姜书远没吭声。
姜宽发了火,怒道:“你想调动,怎么不事先跟我通通气儿?老子干了一辈子革命,临到老了,儿子还从正处级降到了正科级,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姜书远道:“我从来也没有求过您,爬到副市长那个位置,全靠我自己。”
“现在也是我自己愿意降级调到广州来的,没跟您说,是因为您不愿意见我。”
“当然了,我也不想跟您说这个,要真说了,那才是拖了您的后腿,让您没脸。”
电话那头的姜宽沉默了很久。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卑微讨好了他一辈子的儿子,居然也会说话夹枪带炮的时候。
姜宽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名叫张建新的孩子的缘故。
于是姜宽的火气又起来了,“张建新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姜书远啊姜书远,可真有你的!你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居然还让人钻了空子干出狸猫换太子的事儿!你丢人不丢人!”
姜书远也没惯着他的老父亲,
“这话我不好当着建新的面说,但对着您,我倒是很想发几句牢骚——得亏当年建新被人给换了,才没在那个恶臭茅坑里长大。是,建新小时候吃了很多苦,但至少他还有几个疼他的亲人,比如说他的嫂子和他的姐姐,所以他才能拥有正确的三观,不至于像汪见雪那样……”
“但话又说回来,当年如果不是您中招,何必有我?”
“当然我也蠢,您当年吃过的亏,我也重蹈覆辙了……所以才有张建新的命中一劫!”
“那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您没中招,后来也不必有我和张建新的痛苦了?”
姜宽语塞。
姜书远又道:“您在指责我的时候,是一根手指指向我,但至少还有三根手指指向了您自己……今天您可以质问我,当年为什么让人把我儿子给换了。”
“如果孩子没被换,就不必吃那样的苦头,对吗?”
“那您有没有想过,当初您的儿子在您身边的时候,差点儿被活活饿死、被活活冻死呢?”
姜宽大怒,“姜书远!”
“您还有别的事儿吗?”姜书远,“没事儿我就收线了,现在我很忙,毕竟刚调到新单位,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姜宽惊呆了,“姜书远,我是你爹!”
姜书远答道:“姜首长,上班时间请您谈公事。”
姜宽深呼吸,“算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个了。今天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今天见着那小子了。”
姜书远:???
本来想挂电话的他,突然又舍不得挂了。
一说起孙子,姜宽的声音里都透出了喜气洋洋,“那小子真不错,瘦高个儿,一看就是你当年的翻版,简直一模一样儿……”
“人也聪明,他们搞的那什么抢答赛,小子吐辞清晰,大大方方的,表现得很不错。”
“他个人成绩相当不错,好像是第二。”
姜书远正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冷不丁听到父亲说道:“就是这孩子怎么还用养家的姓氏呢?他是我们家的人,你得给他改回姓姜,以后我的东西全都给他。”
回忆到这儿,姜书远看了张建新一眼。
张建新敏锐地觉察到姜书远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姜书远小心翼翼地问道:“建新,你……要不要把姓氏改回来?”
张建新皱眉,“不改。”
其实姜书远还想说一句“你爷爷说只要你改姓,以后他的遗产全归你”……
但见儿子拒绝得这么彻底,也只好作罢,心想当时幸好他也一口回绝了老爷子。
气得老爷子暴跳如雷,“……他本来就是我孙子,就得姓姜!”
姜书远道:“您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说完他撂了电话,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一分钟后,电话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姜书远死活不肯再接电话。
后来姜宽也就不打了。
场面冷了下来。
关月旖盯着张建新,说道:“张建新,你说你今天忙一天,也不知道在外头理个发再回来。”
姜书远看向了儿子的发顶。
是的,张建新在北京被关了一个月,去的时候新剃了寸板,现在已经长发覆额。
少年生得好,
现在长发覆额还自带四六分,愈发显得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张建新显然已经忘了要理发的事儿,迟疑片刻,说道:“我明天午休的时候坐公交车去校本部那边理发吧。”
可是,从药科学院坐公交车去校本部,单程就要半小时,来回一小时再加上理发……
那么中午的午休就泡汤了。
这时许培桢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哎,昨天还想着今天出门的时候去理个发的,结果我也忘记了。”
关春玲想了想,“我试试?”
闻言,许培桢看着关春玲,眼睛闪闪发光,“你会理发?”
“不会啊!”关春玲说道。
许培桢依然很高兴,“好!那我来给你当实验品。”
宋小红说道:“我会理发,文文武武的头发都是我理的,以前小五的头发也是我理。”
“哎,我们文文的头发也长了。不如一会儿我给文文理发,你们在一边儿学着点呗!”
“我们老家那儿呢理一个发五角钱,足够称上一斤米六块豆腐回去,自家菜园子里扯一把椒椒,加上青菜萝卜,足够让全家人好好吃上一顿饭的了!”
“也就是来这花花世界以后,才知道挣钱啊太容易了,不懒就行!”
大家都笑了。
就这样,晚饭后宋小红拿出了剪子,给儿子理起了发。
许培桢和张建新坐在张文左右,
关春玲和姜书远紧紧地盯着宋小红的动作,还学着她一手拿剪子一手拿梳子;
宋小红动一下,他俩动一下……
当然了,宋小红为了教学,特意把动作放得慢慢的,还不住得开口解说。
最终,平时宋小红十五分钟就能理好的发,花了大半小时,
但好在关春玲和姜书远也在宋小红的帮助下,分别给许培桢和张建新理好了发。
男人们争相拿着镜子看自己的新发型,很兴奋。
关月旖坐在一旁问道:“姜叔叔,后来呢?”
姜书远一愣,笑了。
他继续说起刚才他还没讲完的故事。
姜书远当了一个多月的拆迁办主任,而且在入职前已经摸透了列德村民对于拆迁这个问题的看法。
接下来,就是深入细致的了解村民们的具体诉求了。
老实讲,年轻人的工作好做些,大多都能讲得通道理;年纪越大就越难做工作,因为他们往往更讲究情怀。
姜书远是为了能跟儿子多说说话,才没话找说地说起了他在工作上遇到的事儿。
就,一个六十多岁的村民生养了七儿四女,女儿早年都嫁去了邻村,户口不在本村,倒是不用想拆迁的事儿。
但他有七个儿子啊!
前头五个儿子结了婚生了子,可后头还有两个没结婚的。
倘若没有拆迁一事,他家的事情就很好解决——给即将结婚的儿子起个房子就行!
以后儿子有了孩子且孩子多住不起,那就再想办法加建……
可现在,遇上了拆迁的事儿。
拆迁,就得按户籍人数和人均居住面积来算。
老头的长子四十多了,自己都已经当上了爷爷,儿子孙子足有十来口人……
可老头的两个小儿子才二十出头,还是单身汉!
政府倒是可以一刀切,按规定给以户籍人数和人均居住面积来算补偿和回迁的房子。
那老头要怎么分给儿孙们呢?
平分?
平分的话,大儿子一家能分不少,俩小儿子加起来都分不到一套!
再说了,小儿子大孙子,都是老头儿的命根子啊!
那,一个儿子分一套房行吗?
那长子怎么办?他们十几口人去挤一套三居室?然后两个小儿子一人住一套三居室?
老头儿真是左右为难。
何况他本人的养老多半倚仗大儿子,但两个小儿子又是他的心头肉……
所以他既是列德村里最大的刺头,也是反对拆迁的最中坚力量。
听了姜书远的话——
大家议论纷纷。
宋小红说道:“我们老家那儿呢,家里人多了要分家了,确实是一房人一房人分的。”
“但也有这么个说法——就是说大家都不富裕,无论给哪一个儿子起房子,都是紧巴巴的,所以得把房子折成钱来算。”
姜书远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办法啊!”
关春玲道:“再一个,老大结婚的时候,俩小的可能还没出生,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可能已经出生了,老二老三说不定还帮扶过老大起房子……这个也得算进去。”
许培桢也说道:“可以是老大家多分房子,然后由老大出点儿钱,分给两个弟弟一点儿,让他的弟弟们再拿着这个钱,再买点儿新房子的面积,和着他手里分到的回迁房面积,怎么也能凑出一套房子吧?要知道,如果没有拆迁,弟弟要结婚起房子,当哥哥的肯定也是要出点力的。”
姜书远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村里还有个老太太,一人养大了俩儿子,如今俩儿子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她能分到三套大房子,之前她和儿子们商量好了,俩儿子各一套,她一套。后来她又跟我说,想把她一个人住的大房子换成二居室的小房子,然后利用差价来给俩儿子装修房子……”
“或者我能当个中间人,让这老太太,和前头那老爷子互换一下!”
姜书远越想就觉得有戏,笑道:“原来向场外求助也是个好办法。”
大家见能帮到姜书远,也都挺开心的。
关月旖又说道:“姜叔叔,如果你和村民谈拆迁的时候,谁家不想要房票,想折成钱的话,只要不违反你们的规定,就介绍给我们呗!我们都想买房子。”
此言一出——
大家全都惊呆了。
除了姜书远,大家都知道关春玲最近穷得叮当响!
——她马上就掏要出二十万,和许培桢合伙开公司,怎么现在又冒出了买房的心思呢?
虽然大家都挺惊讶的,但也没说啥。
毕竟,能在广州拥有一套房子,是在场所有外乡人的一个梦想。
姜书远也不疑有它,说道:“没问题,要是有机会啊,我会告诉大家的。”
这也是个帮村民解决办法的路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姜书远和许培桢天还没亮就起来,赶早班车回单位去了。
关月旖和张建新去了学校。
之前张建新办了住宿手续,是要在学校住校的,只是开学第一天他就跟着强训班去了北京,所以连铺盖都没带去。
但今天,他想去学校办退住手续。
因为竞赛的压力一旦解除,他就无事可做了——学校里的专业课,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又恰逢现在关妈妈要建关记私房菜馆,张建新想为关妈妈多出点力。
如果不是因为竞赛,其实在药科学院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每天下午五点就放学了。
他还有时间过来……
至少先把私房菜馆外头的墙体给建起来。
但,关月旖和张建新赶到药科学院的时候,发现校门口又挂上了大红横幅:
【热烈庆祝我校学生关月旖荣获全国大学生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个人一等奖】
【热烈庆祝我校学生张建新荣获全国大学生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个人二等奖】
【热烈庆祝我校团体荣获全国大学生生物奥林匹克竞赛团体三等奖】
……
张建新眯着眼睛盯着大红横幅看了半天,嘴里念念有辞。
关月旖好笑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那句标志性的——
“关月旖!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拿第一!”
然而,关月旖却听到他说的是:“我们的名字并排放在一起,还挺般配的嘛!”
关月旖面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里般配了?”
“你自己看!”张建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的名字都是三个字!所以那两个横幅很对称啊!哪里不般配了?!”
关月旖:……
这是强训队最辉煌的一天。
因为学院不但开大会表彰大家,大教授还在大会上说,关月旖和张建新获得直博资格,另外三个队友获得保研资格。
最让人感到激动的是,学院领导还给这次实战队的五人发放了奖金!
这瞬间掀起了学生们的热情。
现场不少人都在叽叽呱呱:
“天哪这也太爽了吧?学姐学长好厉害啊!大一开始准备,大二就拿奖直博了!那我……应该也可以!”
“谢谢,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难道你不知道关月旖和张建新可是上一届高考录分最高的,你呢,你是调剂进来的!”
“去去去!我做做美梦也不行吗?”
“我还是觉得他们很厉害,因为我们学院才开了两年,北大清华多厉害啊……我们也就只输给了他们!我觉得这才是最厉害的!”
“哎,你们不知道吧?这一次我们团体拿了第三啊,是因为卢云峰拖后腿的缘故,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在指责卢云峰,毕竟他本来就不是实战队的,是因为刘蔚伟临阵脱逃,卢云峰不得已才上去顶包的。你们没听说吗?一百人的笔试和个操赛里,卢云峰排名第八十二。刘蔚伟的实力可能比不上关月旖,但不会差给张建新太多,张建新能拿第二,估计刘蔚伟是前十。你们想啊,如果刘蔚伟参赛了,搞不好咱们就是团体第一了!”
“那谁让他临阵脱逃?真是害人害己!”
“我听说,他是为了要去见汪见雪最后一面,才放弃了比赛的。”
“汪见雪是谁?”
“也是上一届的学姐,听说得了绝症去世了。”
“哟,爱美人不爱江山啊!”
“啧啧,这就不好说了,人各有志吧!尊重祝福!”
抱臂坐在角落里的刘蔚伟面无表情。
坐在他身畔的王静,眯着眼睛盯着高台上、坐在大教授身边的关月旖,问他,“蔚哥,你有什么打算?”
刘蔚伟也盯着高台之上、坐在大教授另一边的张建新,冷冷地说道:“我还能什么打算,我都已经被记了大过……本校考研肯定是通不过的,大教授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要么就是等毕业分配,但我的档案里被记了一笔,估计也分配不到什么好的工作……”
“要么就是考研考到北大去,才有可能压张建新一头。”
“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会被他看不起!”
说着,刘蔚伟又看向了王静,“你有什么打算?”
王静盯着关月旖,眼里闪烁着嫉妒的光,然而却重重叹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被记了两次大过,如果再犯事儿,到时候我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有时候我也会不开心不快活,但我还是告诫自己必须要忍,无论如何也要拿到毕业证。”
然后王静又看向刘蔚伟,问道:“蔚哥,你想要考研,这是好事儿,但——谁供你呢?”
刘蔚伟呆愣住。
是啊,要是考上了研究生,倒还是有点儿工资能度日。
但在考上之前,这段日子怎么熬?
现在他碍于面子,已经没脸去关妈妈的铺子里打工了……
以后他的生活费要怎么办?
王静轻声说道:“听说关月旖家挺有钱的。”
刘蔚伟转头看向王静。
王静笑道:“我就是这么说说,毕竟当初你和关月旖的关系还不错,你不知道吧?当初张建新还吃过你俩的飞醋呢。”
刘蔚伟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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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旖和张建新都很高兴,开完大会就兴冲冲拿着奖金回家了。
关月旖想找妈妈,让她看看自己挣的奖金;
张建新也想找关妈妈,跟她谈谈开加盟店的事儿。
但奇怪的是,宋小红却用手指指指楼上,意思是:你(关)妈妈在楼上;
宋小红又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意思是:你俩别闹腾啊!
再然后,宋小红又朝着他俩摆摆手,意思是:关春玲她不开心。
关月旖与张建新面面相觑。
想了想,关月旖蹭蹭蹭上了楼,又轻轻推开门,看到妈妈睡在床上。
她走过去,看了看妈妈。
妈妈是醒着的。
“月月你到楼下去,我就躺躺,马上下来了。”关春玲说道。
关月旖听到了妈妈声音里的哽咽,心肝儿一下子就提得高高了,“妈,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是因为我昨天跟姜叔说要买房吗?”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关春玲不耐烦地说道。
关月旖默了默,更加温柔小意地说道:“妈,你到底怎么了吗?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妈妈脾气一向很好,更加爱惜她,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不耐烦过。
关月旖一屁股坐在妈妈的床边。
关春玲心烦意乱地坐起身,“月月,我都说了我没事儿!你先下去吧!”
关月旖盯住了妈妈的脸,“妈你怎么了?”
——妈妈脸上,右边鼻根下、嘴唇上的位置,长了个极大的疱!
关春玲看到了女儿惊讶的表情,下意识伸手想摸摸自己脸上的大疱,却被女儿阻止。
“妈你别用手去摸,当心感染。妈……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本想说不用,
转念一想,她好像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了!
于是她说道:“明天你上你的学,我自己去!”
“妈妈我陪你。”
“不用。”
关月旖叹气。
关春玲心情不好,铺子里的气压也比较低,就连小月月也乖得出奇,一点儿也不敢惹妈妈不开心。
夜里睡觉时,关月旖还挺担心妈妈的,问多了几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然后就被妈妈甩脸子了。
关月旖只好放弃,但做出了决定——明天她一定要陪妈妈去医院看病,究竟哪儿不舒服。毕竟前世的妈妈,后来可是患上了妇科癌症呢!
第109章 第109章 甜甜蜜蜜的甜酒煮蛋最……
第二天天还没亮,关月旖的生物钟就迫使她醒了过来。
然后她听到屋子里有些动静。
妈妈好像在呻|吟?!
关月旖的心,顿时高高提了起来,开口问道:“妈?”
关春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呼吸比较急促。
关月旖顾不得许多,飞快地从上铺爬了下来,
当她冲到妈妈床边想查看一下妈妈的情况时——
关春玲醒了。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女儿关切的眼神,“妈妈,你怎么了?到底哪儿不舒服?”
关春玲呆了半晌,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旖旎美梦,忍不住双颊泛红。
落这一幕落在关月旖眼里,却认为满面潮红、还出了一头薄汗的妈妈是不是发烧了?
“妈,你……”
关春玲连忙说道:“我没事。”
关月旖才不相信呢!
起来洗漱过,关月旖让张建新去学校帮自己请假,她和妈妈把妹妹送到村口,等到了校巴送了妹妹上车……
然后关月旖就带着妈妈去了广州最好的逸仙医院。
关春玲不乐意,“不就是看个月经不调,犯得着去那么远的地方?还得倒好几趟车。”
“犯得着!”关月旖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为——
她重生的最大意义,就是为了改变她和妈妈的命运。
连张文的遗传病都可控……
妈妈现在还这么年轻,身体也算好,肯定不会有事。
就这样,母女俩去了逸仙医院,挂了妇科的号,又排了很久的队,听说关月旖是来治月经不调的,医生先开了单子让关春玲去验尿,关月旖却要求妈妈做个妇科检查。
医生不置可否。
两项检查的化验单出来了以后,医生盯着化验单看了半晌,对关春玲说道:
“你的个人卫生习惯比较好哈,没有妇科方面的毛病。”
“你也没有怀孕……”
“你两个月没来月经了,我能从你的这个尿检化验单上看出来,你激素紊乱……这可能是造成你月经不调的主要原因。”
“我建议你重新去挂一个内分泌科的号。”
关月旖关切地问道:“医生,那我妈妈没有妇科方面的毛病吗?”
医生点头,“没有,你妈妈的身体很健康。一般说来,已婚已育的妇女多半都有点妇科病,但是你妈妈真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着,她又指着关春玲鼻下的那个大疱,“这个疱长在三角区里,而且很大,你们要注意护理哈,不要用手抠,一会儿去内分泌科,让那边的医生给你们开个药膏涂一下。”
关月旖放下了心,谢过医生,又带着妈妈去挂了内分泌科的号。
内分泌科属于冷门门诊。
所以一挂号,根本不用排队就直接去看了。
医生又给开了验血单子。
等到化验单子出来后,医生盯着单子看了半天,问关春玲,“你多大了?”
关春玲答道:“三十六。”其实她三十。
医生又问,“你爱人呢?”
关春玲愣住,心想她月经不调,和一个死鬼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关月旖适时说道:“我爸已经死了四年了。”
医生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明的笑容,“已经死了四年了啊……你还这么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一个男朋友嘛!”
“这一次我是可以给你开药,但是我不提倡激素用药啊,有可能会造成免疫系统紊乱的。”
关春玲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太明白。
但关月旖听懂了,面红红地请医生开了药。
母女俩去药房那儿排队拿药,
突然——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关春玲,“春玲,你怎么了?”
母女俩一回头,看到了红姨。
关月旖只得来及喊了一声干妈,就被叫到窗口去了。
于是,关春玲和红姨聊了起来。
关春玲先问红姨哪儿不舒服,来医院干啥。
红姨,“我没事啊!我陪我男朋友来体检。”
于是关春玲礼节地表示了一下慰问,“你男朋友生病了啊?现在换季,确实要注意一下。”
红姨,“我让他去做个男科检查……可别有什么脏病,连累了我啊!”
关春玲呆若木鸡。
红姨又问,“春玲啊那你呢?”
关春玲回过神来,答道:“我、我两个月没来月经了,今天来看妇科。结果看了妇科,又说没事,让我去看内分泌……”
红姨是个过来人,一听就懂。
“嗐,这种事儿你看什么病啊!找个男朋友不就得了?”红姨揶揄道。
关春玲愣住,“找、找个男朋友……能治月经不调?”
红姨笑得风情万千,“那可不!”
红姨知道关春玲的情况——虽然说丈夫死了四年,但认真算起来,春玲应该已经十来年没过过新生活了!
于是她好心地提醒关春玲,“找个男朋友,可不是让你和他在嘴上谈谈恋爱,就能治你的月经不调!你得好好用一用他……对了,要是你家阿大不好用,你就告诉我,我给介绍几个好的!包你满意!”
关春玲听懂了,一张俏脸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这时,关月旖去窗口拿了药过来,连忙和红姨打招呼,“干妈你今天来这儿干啥?你不舒服?”
红姨一看到关月旖就开心,甜甜地喊了声月月,又答道:“我没事……我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看病的。”
关月旖这才放下了心,又对干妈说道:“干妈,我正有事儿找你呢,幸好今天遇到你了。”
“什么事儿啊?”红姨赶紧问道。
关月旖道:“可能会有一个投资的机会……这段时间你预备点儿钱啊,时机一到我通知你,那可是要马上拿钱出来的。”
红姨一听——
投资???
她立刻来劲儿了,“需要多少钱?”
“先准备十万吧!”关月旖答道。
红姨又问,“什么项目吗?”
“买房。”
红姨眼睛一亮,“买房?”
在广州飘泊的外地人,就没有不想要房子的!
尤其是红姨、唐姨和宋小红这样,希望和过去、和原生家庭切割的人。
当然了,红姨自己也打听过房源,但干女儿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理由是:
——干妈,我们都是要买房子的啊,你别一个人单独行动。万一你一个人买了,我们又买在其他的地方,这样我们连邻居都当不成啦!
红姨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歇止了看房的心。
现在干女儿说买房有戏,红姨高兴坏了,“成!我回去就筹钱!”
她连问都没问关月旖一句,房子在哪儿……
反正在红姨心里,房子在哪儿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等她老了,她得和春玲、月月当邻居。
关春玲和红姨聊了几句上下九铺子的事儿,
红姨的男朋友已经做完了体检,拿着体检报告过来了。
关月旖和妈妈一看那男的,就愣住了。
——不是麦当劳那个啊!
但,依旧是个二十多岁瘦瘦高高很干净很斯文的年轻男的……
红姨拿过新男朋友的体检报告看了看,笑了,将之塞进她的包包,然后亲亲热热地挽住新任男朋友的胳膊,又冲着关春玲母女俩挥挥手,“我们有事先走了哦,白白!”
红姨和她的新男朋友走了以后,关月旖才和妈妈面面相觑。
关月旖小小声问道:“干妈这么快,就换了男朋友啊?”
关春玲也小小声喝斥道:“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别管。”
关月旖吐了吐舌头。
她拿出刚领的药,一样一样告诉妈妈,这个是内服的,这个是外擦的。
关春玲有些心神不宁。
母女俩倒了两趟公交车,刚回到下周村——
就发现许培桢回来了。
他摇摇晃晃的,还是被两个同事扶来的。
这两个同事还是之前许培桢从北京带过来的,那会儿许培桢在想家快餐厅请大家吃过饭,认过人。
所以他俩一见关春玲,就喊了声嫂子,
“嫂子,许哥发烧了。我们单位是工业园,附近没有医院,他一个人呆在单位宿舍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们帮他请了病假,只好把他送回来。”
关春玲一看,
许培桢整个人都泛着红意,而且眼皮子睁不开,呼吸特别急促。
关春玲又问,有没有去医院看了,那俩说还没有,主要是,单位正好有车来这附近办事儿,他俩就搭了顺风车直接过来了。
关春玲赶紧让宋小红给他俩煮了汤面,他们吃完就走了。
然后关春玲看着许培桢,有些犯难。
最终,她还是吩咐关月旖去镇上的诊所请大夫过来,又和宋小红合力将许培桢扶到了楼上,让他睡男宿舍那屋的张文的床上。
宋小红顾楼下的生意,匆匆下了楼。
关春玲见许培桢实在难受的样子,便留下来照顾他。
她解开他衬衣的最上两颗扣子,方便散热,又去拧了一块湿帕子过来,替他擦拭了一下面颊、额头与颈子,然后又喂他喝了点温水……
许培桢略微清醒了点,睁眼见是关春玲,通红的双眼瞬间笑得弯弯的,喊了她一声。
关春玲问他,“你哪儿不舒服啊?”
许培桢虚弱地说道:“半夜洗了几次冷洗水澡……可能、可能着了凉。然后早上拎着早饭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掉地上了……因为着急赶车,没吃上。”
关春玲叹气,“你说折腾啥?这才四月间,又不是很冷,你还一晚上洗好几次冷水澡……”
许培桢面一红,没敢解释。
关春玲又去拧了一把冷毛巾过来,问他,“自己能擦吗?”
许培桢凝固了几秒钟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没力气。”
关春玲只好拿着毛巾又给他擦拭了一遍额头、面颊和颈子。
很快,关月旖带着镇上所诊里的医生来了。
医生还背了个小药箱。
一番诊治,医生说许培桢是急性胃炎导致的发烧,不是感冒,也不具备传染性。
他给许培桢打了一针消炎药,又开了点药给许培桢,
然后交代关春玲,“退烧药要马上让他吃,胃药是饭后吃,你得给他熬点粥啊面条啊这样软烂易消化的食物,好好休息。明天能好,问题就不大。明天要是觉得胃还是不舒服,赶紧上大医院去检查一下。”
医生走了以后,关月旖也走了。
关春玲腾了个锅出来熬粥,又先煮了一碗烂烂的面条,端到楼上想先让许培桢吃点儿垫垫。
没想到她刚进屋,就听到……被烧得迷迷糊糊的许培桢说梦话,“关春玲!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语气委屈到了极点。
关春玲愣住。
她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许培桢。
他因为发烧而满面通红,但双目紧闭,眉头皱得紧紧的。
仔细一看,好像他眼角也泛着泪。
很快,他又发出了无意识的一声抽泣。
关春玲端着面条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许培桢终究是睡了过去。
关春玲一直呆呆地捧着面碗,直到面碗的温度都已经不再烫手了,她才走了过去,把昏睡中的许培桢扶了起来,让他坐好,端碗挟起面条喂他吃。
许培桢生了病,先前打的针也起了反应,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神智不清。
关春玲喂他吃面条,一定要将面条怼在他的嘴边,他才下意识张嘴,然后被她塞一嘴面条。他也不知道要嚼,她要催很多次,他才直接吞了……
就这样,关春玲将这碗已经坨了的面条,喂他吃下了一大半。
大约也就是他平时饭量的五分之一。
然后,关春玲停止喂食。
她又扶着他,让他躺下去。
结果——
他倒是来劲儿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用气音控诉道:“你怎么……老是不理我?”
“你到底嫌弃我什么……”
“你说,我都改。”
“你要是真讨厌我,让我担个虚名也行……”
他虽在病中,捏住她手腕的力度也不轻。
尤其是,他体温极高,掐着她的手腕,莫名让她也有些发烫。
关春玲涨红了脸。
她摁住他,让他乖乖躺回床上。
她站起身想走——
然后又听到他抽泣了一声。
关春玲忍不住回头看了许培桢一眼。
其实许培桢已经睡着了。
他虚弱地躺在那儿,额角不知被水、还是被汗浸湿,眼尾也挂着半落不落的水珠……
有种战损的美感。
令人生出一种想要好好欺负他的危险想法。
关春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还是狠着心肠下了楼。
宋小红正在招呼客人。
客人吃完面,走了,两人聊起天来。
宋小红问关春玲,“还好吗?”
关春玲道,宋小红问的是许培桢。
“他睡了。”关春玲道。
宋小红又问,“上回月月和姜主任说买房的事儿……是你俩在物色婚房吗?”
关春玲愣了一会儿,连忙说道:“没有!”
宋小红也愣住,“没、没有?”
片刻,宋小红问道:“为什么啊?”
“阿大人这么好,而且他条件真的很好……”
“春玲,不是我说,嫁人呢,最重要得嫁个有本事的,再嫁个没婆婆的!”
“你瞧瞧,阿大的爹妈都没有了,他就一个亲戚——小月月,还被你给管得乖乖巧巧的,你和他结婚啊,又没有公婆管着,你俩自己又很会挣钱,再加上大月月大了,又懂事了……”
“你俩这么般配,你怎么还不同意?”
“要我说呢,你俩都年轻,都能挣钱,身边的亲戚也少,都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我看你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两口子过一辈子,可不就是图个伴儿,可不就是为了让两个人越来越好,我看你俩挺合适啊,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关春玲叹气,“大嫂子,不瞒你说,嫁人可真没意思!”
可转念一想——
她执着地再也不想结婚,其实就是害怕再遇到一个不合适的人,从今往后会日夜争吵不休,又害怕会有婆媳关系……
但宋小红说的也有道理:
许培桢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她关春玲也有。
许培桢的学历很高,她关春玲也已经在读书了啊……拿到大专学历,指日可待!
许培桢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她有,但女儿肯定是无条件支持她的,老家的那些人根本做不了她的主。
……
正如宋小红所说,她关春玲和许培桢之间……
大约只有她愿不愿意了。
那,她愿意吗?
关春玲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并不寂寞。
每一天的学习任务、工作任务都很繁重,她还要管孩子……已经充实得不行。
那,她还缺爱情吗?
心底有道声音很肯定的回答:缺!
她确实想拥有一份爱情。
一份共同奔赴、相濡以沫,还能让双方越来越好的爱情。
她以前恨透了前头的那桩婚姻,才会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阴影。
可许培桢不一样。
他出现在她身边的时机是刚刚好的。
那时她刚来广州时被人欺负,疯疯傻傻的他,脑子里还残留着正义的清醒,挺身而出救了她;
那时她对年纪相仿的单身男性是很反感的,可他又是个傻子,才能让她放下心中芥蒂……
她出钱给他治好了脑震荡,他向她表白时……她还不识字他却是大学教授,她当然会自卑,但也幸好,两人分开了。
在分开的日子里,她迅速积累财富,识字量大大提升;而他遭遇工作上的困境……等两人稍微稳定下来以后,她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女老板,他却成了落魄下岗人员。
再后来,她捡到了他的女儿,他赶来相认后没了后顾之忧,杀回职场为自己讨回了公道,拿到了赔偿款还挖走了科研团队,开始了职场新征程;
而她的学业也走上了新台阶,目前,她已经成为了半个大学生。
不可否认的是,自两人认识起,两个人就一直在慢慢变好。
在这期间,许培桢和她虽然长期处于分居状态,但两人好像又从来没有分开过。
他会写来厚厚的信件,事无巨细诉说他的情况;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关春玲也会跟他说说她这边的烦心事……
虽说她不是很了解他工作上的细节,但她大致知道:
他供职的合资公司是美资企业,
他带着科研团队来这儿是做医用型护肤品的,
他单位的结构框架是怎么样的、他的上司是谁、他的伙伴有哪些、他的工资多少福利待遇怎么样……
她虽然从没去过他单位,但对他单位的布局、设施了若指掌!
无论他和她说什么任何一件单位上的事儿,她都清清楚楚的。
最重要的是,也还是她喜欢听、也喜欢说的。
这,算不算是她也喜欢他的表现?
楼上响起了一声不轻的声响,像是什么被打翻了。
关春玲来不及和宋小红打招呼,直接冲上了楼。
许培桢摔在卧室门口。
摔了一跤,他倒是有点清醒了,睁眼见是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春玲,解释说他想去上厕所,没留心这张板凳,不小心给踹翻了。
关春玲过去扶起了他。
他还没退烧,浑身滚烫。
他穿着轻薄的衣裳,
她扶着他起来时,能感受到他衣料之下结实有力的肌肉。
关春玲把他扶到了卫生间门口。
没敢跟他对视,让他进去了,又关上门,面红耳赤在门口等着。
等他完事儿了,她又架着他回到床上躺上。
然后她想走——
许培桢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角,“春玲,你和我说说话吧!”
关春玲没吭声。
但……
坐了下来。
许培桢头晕得厉害,闭上了眼睛,含混问道:“春玲,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良久,关春玲说了句“不是”,
许培桢又委屈地说道:“那你就是嫌弃我。”
关春玲沉默片刻,“我嫌弃你什么……”
“你嫌我闷,嫌我不会说话,嫌我不会过日子,嫌我是个老头儿,嫌我……”
关春玲艰难地说道:“没有嫌弃你,你是博士……”
“你老是拿着这个来说,可是关春玲,我是博士这件事儿应该是加分项!我也是读了很多年的书,很辛苦才当上博士的,你凭什么因为我是博士看不起我。”许培桢更委屈了。
关春玲,“没有看不起你。”
“你有!”
“我真没有……”
“那你说,你到底讨厌我什么?”大约是在病中,许培桢特别脆弱,委屈得眼泪都淌了下来,“只要你说……我都改,我都改!”
他哽咽着说道:“关春玲,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你被以前的婚姻伤害过,所以你不信任男人,你讨厌婚姻……”
“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任何承诺,但你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呢?给我一个做给你看的机会啊。”
关春玲垂着头,久久不语。
许培桢侧身躺着,呜咽着,抓住她的衣角垫在他的面颊下……
他就是觉得伤心难过极了。
他也实在没办法了。
等等!
许培桢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抚了抚被他枕在面颊下的她的衣角……
他又睁开迷蒙泪眼,仔细地看了看坐在他床头的人——确实是春玲啊!
那她……
她怎么没把衣角抽开?
他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倒抽一口凉气!
许培桢努力撑起半边身子,惊喜的、不敢置信地问她:“你答应了?”
关春玲面一红。
她现在——
心里实在是乱得很。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倒底是怎么想的……
她讨厌许培桢吗?
不讨厌!
甚至还常常想起他,
只要有他在,她的注意力就总在他身上!
一看见他,心情就很好……
包括刚才他……识破了她的心思,她也不反感,甚至挺激动的。
啊,心脏跳得太快,令她呼吸也有些不畅顺。
这时,许培桢大胆握住了她的手,含泪问道:“春玲,你答应我了是吗?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们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恋爱。等你想好了,愿意嫁给我们……我们就结婚,对不对?”
关春玲俏脸飞霞。
他太烫了!
她想挣脱他的手,想走开……
他不让,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很坚持地问道:“刚才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见关春玲不答,
他又追问了一句,“关春玲!你答应我吧……”
关春玲的心儿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了!
她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
微如蚊蚋。
许培桢大喜!
他猛然坐起身,一把抱住关春玲,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哭得像个被恶婆婆欺负狠了的小媳妇,“你怎么这么难追啊……关春玲,你太坏了!你就知道可着劲儿的欺负我!”
关春玲实在没忍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许培桢虽然欣喜若狂,但也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挽尊——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蹭蹭蹭的,
然后,小月月出现在房间门口,惊讶地看着爸爸妈妈。
小月月突然飞快地跑了。
关春玲与许培桢齐齐愣住,
跟着,二人齐齐听到小月月一边飞奔着下楼,一边惊慌失措地问宋小红,“姨姨!我爸爸妈妈抱在一起!到底出什么事啦?是不是我爸爸得了什么治不好的大病?”
关春玲:……
许培桢:……
再然后,二人就听到宋小红说道:“小月月过来,别上去打扰你爸爸妈妈。”
小月月急得又蹦又跳,“姨姨,我爸爸到底啥病啊?他俩抱在一块儿,我爸还在哭呢!”
“你爸得了有老婆的病!乖乖快过来,姨姨给你个好吃的……”
关春玲与许培桢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面红红的。
晚饭时分,关月旖和张建新回来了。
小月月表情复杂的把姐姐拉到一旁去,“姐,我问你个事儿!”
“嗯?”关月旖问道。
小月月不可思议地问道:“爸爸妈妈还没有结婚吗?”
小姑娘很震惊,“可是,他们是我们的爸爸和妈妈啊!”
关月旖含笑看着妹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小月月把她今天放学回家,突然听到姨姨说她爸爸生了病、回来了,然后跑上楼一看,发现爸爸妈妈正抱在一起,爸爸还哭得很凶,然后姨姨不让她上楼也不让她多问,只说爸爸妈妈可能要结婚了……
闻言,关月旖扫视了一眼,果然没有发现妈妈和阿大的影子。
关月旖把妹妹抱在了怀里,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小月月不安地问道。
关月旖并不想隐瞒妹妹。
她的妹妹聪明又敏感,瞒着她……
可不是好事儿。
正好现在妹妹有了疑问,那么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关月旖紧紧抱住妹妹,把妹妹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
小月月呆滞住。
她被拐卖,然后被人贩子带到了妈妈的店里,这些她都知道……
但,她一直以为许培桢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也一直以为关春玲是她的亲生母亲!
原来……
不是吗?
“你爸爸现在生着病在,等他好些了,你可以再去问他更多的细节。”
关月旖说道,“妹妹,世界上爱你的人很多很多。你看,你的亲生爸爸为保护你和你的妈妈,勇敢到什么也不怕。”
“你的亲生妈妈也拼尽一切力量,才让你来到人间。”
“虽然你走丢了一段时间,但许培桢为了找你,他吃尽了世间的一切苦头。”
“我妈妈也是你妈妈,她为你付出了很多很多的耐心……”
“妹妹,我也很爱你。”说着,关月旖抱住妹妹,在妹妹的面庞上亲吻了一下。
小月月紧紧地抱住姐姐。
关月旖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爱你。”
小月月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哭了,“我都没有仔细看过大伯和大伯妈的照片……”
关春玲一直没好意思下楼。
直到铺子打烊后,她才下来了。
许培桢也跟着下来了——他已经退了烧,面上犹带病容,但肉眼可见的高兴。
他执意要牵着关春玲的手,想昭告天下关春玲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了。
可关春玲不好意思在孩子们面前腻歪,所以拼命地想要甩开他。
许培桢不干。
于是,
大家看到许培桢去牵关春玲的手,关春玲甩开;
许培桢又去牵,
关春玲再甩;
再牵,
再甩……
大家全都憋住了笑,
小月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月月你看,他俩像刚吵完架的幼儿园小朋友。”
关月旖、张建新、宋小红、张文全都笑了。
关春玲和许培桢的脸,红透了。
许培桢摸摸后脑勺,放开关春玲,走到小月月身边,蹲下。
他决定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让小月月知道,“小月月,你妈妈愿意当我的女朋友了!我们以后会结婚,到时候她就能真正当你的妈妈了……”
小月月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爸爸是第一个亲口告诉她这件事的;
难过的是,爸爸的态度这样坦承,可见得,爸爸应该一早告诉过她,他不是她的亲爸爸……只是因为她走丢了,又被找了回来,爸爸妈妈和姐姐一直顾虑着她的情绪,才会对以前的事情闭口不谈的。
小月月伸出双臂,抱住了许培桢,泣道:“爸爸!刚才大月月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你和妈妈不是我的亲生爸爸妈妈……”
闻言,许培桢一震,然后紧紧地抱住小女儿,“爸爸以前告诉过你,你忘记了是不是?”
小月月点头,哭着说道:“以前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轻抚着小女儿的后脑勺,安抚道:“等放了暑假,爸爸妈妈带你回北京去,我们一起八达岭陵园给你亲爸爸亲妈妈,还有爷爷奶奶扫墓。你还有一个姨妈在北京,我给她打过电话告诉过她你找回来了,她也很高兴……”
另一旁,关月旖问妈妈,“你俩成了?”
关春玲满面红晕。
“那药还吃不吃了?”关月旖又问。
关春玲愣了一下,想起今天那医生说的“吃激素药还不如找个男朋友”的话,还有红红暗示性的那些话,
她又羞又恼,伸手掐住了女儿的面颊。
关月旖的脸都被妈妈给揉变了形,痛得她眦牙裂嘴!
张建新赶来救场子,“关妈妈!阿大,快来吃甜酒煮蛋啊!我嫂子做的……”
“我们老家那边的习俗,家里有好事儿,一定要吃甜酒煮蛋!”
“结婚啊、说亲啊、吃满月酒!”
“来!很好吃的!”
说着,张建新把关月旖从关妈妈手里解救了下来。
大家开开心心地吃着甜酒煮蛋,
张建新问关月旖,“要不,对面上周村的小楼,再加建一幢?关妈妈和阿大的婚房总是要的。”
关月旖连连点头,“有道理!建个三层小别墅,一楼客厅,二楼我和小月月住,三楼给他俩……”
关春玲和许培桢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又像触了电似的迅速分开。
两人都面红红地笑了。
第110章 第110章 炭烧猪颈肉酱香微香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建新忙成了陀螺。
他先是让张文去顾关记餐厅列德分店,因为守成不累。
又让张武拓新,让张武花时间去列德、员村附近逛了逛,最后选中了员村附近的一个铺子,决定再开一家关记餐厅。
张建新和张武混忙了一个多月,终于开了分店,由张武担任新店长。
同时,张建新也把上周村关记私房菜馆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做。
他去找村长,跟着公家一块儿采买了青砖水泥石灰回来,先把阿大的地给圈了起来。
他还跑了好几趟建筑学校,如约收了初稿的设计稿,拿回来大家一分析,最后关春玲和关月旖不约而同地看上了同一份复式中式手稿。
看中了稿子以后,张建新又去把作者周靖川找了来,又带上关月旖,三人一块儿讨论细稿要怎么设计,整个工程的预算是多少。
周靖川是大四的学生,面临毕业,接到了这个大单后,他兴奋得不得了,在下周村借住了几天后,一鼓作气地把所有的细节稿全都画了出来!
还包括了关氏母女的自住小别墅的手稿。
大家轮流传看周靖川的设计稿,都觉得特别特别好。
关春玲立马掏了五百块,递给周靖川,“小周你拿着。”
周靖川吃了一惊,“阿姨,之前建新跟我说好了,稿酬是一百块钱!”
关春玲笑道:“剩下的是我给你发的奖金!这稿子特别好,我很喜欢!”
周靖川也正是缺钱的时候,便也不再拒绝,朝着关春玲鞠躬,“阿姨……谢谢!谢谢!”
他拿了钱,高高兴兴离开了。
于是,上周村这边也已经风风火火的开了工。
关春玲拿出了二十万,交给张建新。
由于钱到账快,短短两个月,关记私房菜馆和小别墅很快就建起来了。
菜馆是三层半的结构。
一楼是休闲区、客厅、厨房;
二楼两个独立大包间,分别从两侧的楼梯上去,阳台和落地玻璃窗的朝向不一样;
三楼是一个独立大包间,外加超大阳台。
所有的阳台上都种满漂亮的花卉,还挂满了灯串,以及,还有关月旖特意让张建新想办法找回来的秋千、躺椅什么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浪漫休闲。
当然了,关月旖还特意在开广交会的时候,去广交会馆门口蹲守,蹲到了不少来参加广交会摆摊做餐具的厂家。
这些厂家带来摆摊的餐具,几乎全是针对美欧日韩等外贸市场的产品,造型大气、优美,但餐具很重且易碎,摆完展以后,很多厂家都不想再带着这样的东西回去……
关月旖和张建新去捡了不少漏。
这些精美的餐具价格便宜而且什么风格都有!
由于太漂亮了,一部分特别好看的,被关月旖拿来当摆件了。
整个私房菜馆只有三个包间。
当然了,既然是当成私房菜馆,而且还只有三间房,所以每一间都被关月旖和妈妈收拾得特别舒服。
顶楼的包间叫幽茶,主打的就是纯中式的包间;
关春玲在女儿的建议下,斥巨资五百块买了个巨大的根雕流水餐桌,玩的是曲水流觞那一套。
即,不规则的桌面是平整的,但留出了可让水源缓缓淌过、并环绕桌子一圈儿的小水渠,并且水渠下安装了电动小马达,可以一直保持水流缓缓行进的速度。
如果顾客来就餐,那么关春玲就是通过这个小水渠来上菜、传菜的。
另外,幽茶包间里还有中式书桌、太师椅,桌上摆着文房四房,墙上挂着许培桢张罗着找来的字画,多宝阁上是关月旖买回来的线装竖版的易经、孙子兵法、四大名著、梦溪笔谈、天工开物、诗经等书籍。
关月旖甚至还去找来了精致的黄铜香炉和薰香!
另外,包间里还添置了古色古香的美人榻,带炕桌的厢床什么的,
在关月旖的提议下,幽茶包间里除了那个巨大的根雕曲水台是黄花梨木的之外,其他的家具全是紫檀木的!
毕竟现在是九十年代初,黄花梨、紫檀木虽然也贵,也没贵到后世那个地步。
而且这些东西以后是会慢慢溢价的。
二楼的两个包间就被打理成西式风格,
这两个包间的不同之外,在于一个稍小,是四人间;另一个稍大,是十人间。
统一配上白色的家具,除去餐桌之外,还有沙发茶几、书桌椅子,书柜;
沙发旁边配着漂亮的阅读灯,灯下的小柜上放着国家地理杂志、影视周刊;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糖果小饼干这样的零食;
书柜上放着社科类书籍、经典小说什么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温暖如家,自由自在的感觉!
私房菜馆的四围种了一圈竹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只有竹子容易成林。
而上下周村的没啥风景可看,只能用竹林来隔阻视线,让来就餐的顾客不至于看到破破烂烂的农村、正在挖地基的厂房。
至于关家母女自住的小别墅么,考虑到隐私性,所以被建在更加靠里头的地方。
也是三层半的结构,顶楼是关春玲以后的房间,还带着超宽大花园;
二楼分成两半儿,一边关月旖住,一边小月月住。
一楼么……
当初周晋川在做设计稿的时候,被关春玲特意嘱咐过:在一楼间隔出一个角落出来,我想给张建新建套房子。
于是,一楼的正面,是关春玲的客厅、厨房和餐厅,外加三个不大的但都带了窗房的房间,既可当客房用又可当仓库用。
而一楼的背面,在关月旖旎的楼下,则给张建新建了一套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
整套房子的面积不大,也就三十来方的样子。
卧室比较大,二十平方左右,关春玲张罗着摆了张一米五的床,又在窗边做了个半榻,平时可以当成沙发,如果姜书远来看张建新,那么就可以把沙发背平放下来,就成了一张床。
另外还有超大的满墙书柜、书桌和椅子,书桌旁还装了一盏护眼灯。
客厅反而比较小,只有一张不大的饭桌,四把椅子,外加一个沙发一个茶几。
张建新开心得要命!
他简直不敢相信,关妈妈居然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于是他想找个机会去问问关妈妈,
不料,他却听到了关妈妈和月月的对话。
关月旖,“妈,你要给张建新间隔一套房子出来,我没啥意见。但为啥要特意从我房间的阳台那儿,特意开个楼梯下去,而且正好一下楼就是他的阳台啊?”
关妈妈笑道:“那不是看着你俩是一个专业的,万一你俩在学习的时候,有什么想要一起讨论的事儿呢?”
“妈,你怎么想着要给他一套房?”
“我乐意!”
然后关妈妈叹了口气,“月月,我只是想给小张一个安全感而已。”
“你应该知道,小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和姜主任亲近不起来……”
“他大嫂呢明显更向着自己的孩子……这是无可厚非的,那兄弟俩是她亲生的,而且还可能带着病症,要是他大嫂不偏着亲生儿子偏着他,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啊,天大地大,哪儿才是他的家?”
“我知道你们都是读书很厉害的人,看阿大就知道了……他读博之前一直很穷的,现在你看看,知识就是金钱啊!”
“你们和阿大一样会读书,你们还要读很多年的书,还要穷很久……”
“那么,在你们还没能力挣到钱之前,这里就是他的家!以后等你们有能力买房再搬出去吧,要是不想搬,那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为了关妈妈的这番话,张建新红了眼圈。
所以他没有拒绝关妈妈的好意,而是平静的接受。
五月拿到周靖川的设计稿,七月就建成了两栋小楼,
整个暑假,关月旖和张建新都一直寻找合适的家具和摆饰……
一直到九月初,在大三开学之前,私房菜馆和小别墅的所有家具才备齐了。
而这时,关春玲和许培桢也带着小月月从北京回来了。
关春玲是和许培桢去北京领证结婚的。
本来关春玲非要带关月旖去,
但上周村这边的房子要装修,关月旖根本走不开;
再加上许培桢说,只是带小月月回去扫个墓、领证结婚;
今年年底,他和关春玲的婚礼还得在北京办……
关月旖也劝妈妈,“妈你和阿大去呗,我专心办这边儿的事儿,等你俩回来的时候房子也好了,咱们就能搬进去住,到时候十月一日在这边儿摆酒。”
关春玲只得同意了。
现在他们一回来,看着整洁漂亮的院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大家先去看了私房菜馆的三个包间,
关春玲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真的吗?我的菜馆里只有三个包间?”
“而且我平时还能耍大牌……想做饭就做饭,心情不好不做饭?”
“而且我想开几桌开几桌???”
小月月也在几个房间里疯跑,
“啊啊啊啊啊这个小河上用来上菜的吗?天哪!太奇妙了!”
“秋千!这里有秋千!”
“大月月!这个沙发好舒服啊!”
许培桢一一参观过三个包间后,宣布他最喜欢的地方是——
一楼的厨房!
他指着宽敞明亮又干净整洁的厨房里,随处可见的小板凳,
“春玲做刀案的时候,我就坐这儿择菜。”
“我手比较稳我可以帮春玲摆盘儿!”
“我得去找把就的刀,试着学学怎么雕萝卜花”
……
关月旖和张建新对视了一眼,笑了。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辛苦劳动的成果被人认可更高兴的呢!
然后大家又一块儿去参观小别墅啦!
老实讲,关月旖为了布置私房菜馆,主要是舍得花钱,
但收拾小别墅呢,主要花的是心思。
妈妈和继父的新房,是最让她伤脑筋的。
考虑到两人的精神需求,
关月旖在房间入门处做了个休闲区,就放了个双人沙发、茶几、电视柜和电视;
同时这个休闲区也是玄关。
绕过玄关,是许培桢的个人空间,放着满墙书柜,书桌、椅子和护眼灯;
绕过许培桢的学习空间,才是关春玲的个人空间。
关春玲的空间,一看就特别温馨热闹。
不同于许培桢的冰冷学术风,
这里摆了个带玻璃柜门的搁板柜,里头放着高度可以自由调节的柜子,方便妈妈自己整理成大格间或者小格间;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方便妈妈可以赤脚踩在地上;
关月旖熟知妈妈的喜好,所以跑了好多地方才淘到了好几个高度不一、但坐起来特别舒服的小马扎(可折叠)、杌子(较大)、小板凳(较小),以及一张有靠背的单人沙发。
然后还摆了一溜矮柜……
而且——
除去地毯是深蓝色经脏的颜色之外,
搁板柜、矮柜,单人沙发和各式各样高度不一的坐凳,全都是粉粉嫩嫩的天蓝、浅绿、粉紫色!
关春玲只一眼,就爱上她的地盘!
“啊啊啊啊啊——”
喜得关春玲一把抱住关月旖,“我就知道!事情交给月月,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可太喜欢了!”
“谢谢妈妈的宝贝大月儿!”说着,她还兴奋地在女儿面颊上啄了一下。
关月旖笑眯了眼。
小月月在楼下发出了一声尖叫,“爸爸妈妈快来!”
吓了大家一跳!
大家又火急火燎地循声赶到了二楼,小月月的房间。
小月月的房间也很大。
由于面积足够大,可以随便霍霍,于是关月旖在妹妹的房间里做了一个游戏区。
地上包了大约十平米的软垫,可以让小月月尽量地赤着脚踩在上面蹦跶!
然后,墙角用镶了块天地镜,还贴墙做了两根护栏,周围用纱帘隔出来的空间——这里是舞蹈练习区。
另一块墙角放了一架钢琴!
此刻小月月正是惊讶地指着那架钢琴,兴奋得又跳又叫,“妈妈妈妈妈妈妈妈钢琴!”
关月旖笑着解释,“这是二手的啊!花了一千五!机缘凑巧买到的……”
“不过,我也就仅限于捡了个漏、买到了这部钢琴。”
“至于要怎么给妹妹找老师,这得看妈妈和阿大的本事了。”
说话之间,小月月一把拉过了妈妈,“妈妈妈妈你再来看我的床!”
“当当当当——”
“漂亮吗?妈妈漂亮吗?”
“这是小月月最喜欢的公主床!”
“妈妈妈妈它不光漂亮,它很软的!躺下去很舒服的!”
说着,小月月把妈妈扑倒在床上,“妈妈妈妈,你看,是不是很软很舒服?”
关春玲也惊喜地看着小女儿的床。
确实很漂亮!
不过,其实床也就是很普通的床。
说它漂亮是因为关月旖让人做了四柱架,再配上了很漂亮的纱缦和坠饰;
再加上床品全是粉红粉红的……
当然漂亮得像个公主床。
最后大家一起去参观关月旖的房间。
关月旖的房间应该是最低调的。
床一般,
但学习区域很大。
另外空了一块大约七八平方的地出来,关月旖说这里是她的健身去,以后她会在这儿做做健身操什么的。
关春玲埋怨女儿道:“你这儿也太素了!楼上、楼下,还有隔壁那栋楼你都弄得那么好,怎么轮到你自个儿了,就这么素净?”
关月旖笑道:“因为让我感觉最快活的事儿,就是看到你们快活呀!”
关春玲一怔。
关月旖又抿着嘴儿笑了,“我就开个玩笑!”
关春玲将女儿搂在了怀里。
关月旖又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妈妈,“妈,还有一样能让你开心的东西……快看看吧!”
关春玲接过来一看,笑了。
女儿递来的,是她函授考试成绩单!
——至今为止,关春玲一共参加了两期函授考试,她每一期都报了四科。
第一次考试时,她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许培桢和女儿的鼓励下,竟然选了四科最难的课程!刚上手学的时候是真难啊,完全不懂。她厚着脸皮去大学的大课里蹭课,才侥幸过了。
现在,第二个学期的四门课……
也同样全部过关!
这么一来,只要她再辛苦一年,并且保持着同样的考试水平的话,那她就能拿到函授的大专学历啦!
关春玲拿着成绩单,开心极了。
一旁的许培桢有些吃醋。
他心想,在北京领证的时候,他都激动得哭了,签字的时候手一直抖、一直抖,由于太紧张,他还把自己的名字给写成了关培桢……
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给逗得哈哈大笑。
关春玲却表现得从容极了。
怎么?
结婚在她眼里,就这么不重要?
瞧瞧,这会儿她看到女儿给她布置的房间了,她多开心啊!!
还有啊,她看到了她自己的成绩……也开心得不行!
她到底有多么不看重他和她的结婚证?
于是许培桢说道:“这个成绩单可真好看啊!不如我们找个相框把它裱起来?”
“还有,我们的结婚证也挺好看的,要不要也裱起来?”
所有人:……
关春玲白了许培桢一眼,没理他。
倒是关月旖问道:“妈妈,你和阿大十一摆酒吧?”
关春玲面红红地点点头。
关月旖又问,“你说,是在这边儿院子里摆酒呢?还是去想家快餐厅?”
关春玲思忖片刻,说道:“还是在想家快餐厅吧!那边儿地方大,摆个流水席,随便怎么折腾。这边儿……咱们的草皮才刚植上呢,请客吃饭连桌椅都没有。”
关月旖笑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对了妈,现在已经开学了,我可能就没办法陪着你去找结婚礼服啦!要不,你让干妈陪着你找吧,到时候我也能替你把把关。”
关春玲羞涩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大三开学后,关月旖和张建新陷入新一轮的忙碌学业之中。
众所周知,药科学院是一所新成立的高等学府,想要成立硕博点,也是条件多多。
当然了,大多数程序都由学校领导和大教授他们去办,
但,大教授和其他导师也都需有送审项目。
关月旖和张建新忙的就是这个。
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靶向药的研发。
他们和大教授聊过,
大教授也特别赞成二人的想法,
但前期需要二人查阅大量的数据、期刊才能写成论文……
于是关月旖和张建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现在二人都不住校,天天走读,又因为在小别墅这儿有了自己的独立学习空间,基本上每天都要熬到半夜一两点才能睡。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
二人的论文初稿有了着落,
同时,也迎来了关春玲和许培桢的婚礼。
九零年代初,新人结婚穿的礼服,多半都是大红西装,头上戴花。
红姨嫌太土气。
于是她找朋友帮忙,办了两张港澳通行证,拉着关春玲去了一趟香港。
两人从香港那边扛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大到烤箱!
小到黄金首饰,
总之林林总总的什么都有!
当然也包括关春玲的嫁衣——中式裙褂!
这裙褂可太美了!
上衣下裙的设计,通体缎面刺绣镶珠龙凤呈祥,另外关春玲还买了一双大红色镶水钻的高跟鞋;
许培桢的结婚礼服,也配合着关春玲,定的是三件套的旧式黑色西装。
同时呢,关月旖和妹妹也各有一身花童服,样式和妈妈的差不离儿,但妈妈的嫁衣很华丽,两个女儿的喜裙呢,上衣也是缎面的,有蕾丝花边但无刺绣;裙子是大红色五层纱钉珠的纱裙,也是相当好看。
到了十一这天,上下周村简直一片锣鼓震天!
两个村子里的人都高高兴兴过来帮忙。
关春玲入乡随俗的请来村宴师傅,流水席办的是全猪宴!
重头菜叫四大盆:烧腊四件套脆皮烧肉、蜜汁叉烧、炭烧猪颈肉和卤水猪面肉,外加香菇红烧肘子,蒜香排骨和白切猪手。
然后是四样猪下水:酸菜炒猪大肠、胡椒猪肚煲、盐焗猪肝以及白果南北杏猪肺汤。
这就是全猪宴了。
关春玲又在全猪宴的基础上,加了本地人都爱吃的白切鸡、豉油鸡,然后再加了一道上汤青菜,主食加了白糖糕,甜品是红豆双皮奶……
关月旖最喜欢吃的,就是那道炭烧猪颈肉了。
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特别了!
因为这种肉居然是脆的!
咬在嘴里,能吃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一点儿也不塞牙。
它是先腌制、再烤熟的,酱香味浓,口感爽弹……
实在是太好吃了!
关月旖平时不怎么喜欢吃肉,但也忍不住大块朵颐。
流水席呢,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的,一直进行到下午五点……
几乎两个村子三百来户吧,全都派了代表来。
广州这边的婚嫁习俗呢,就是收红包、但要退数。
关春玲也是这么做的。
每来一桌客,递个红包给关春玲,关春玲根本不拆红包,就直接在红包的一角折一下,再笑眯眯地还给客人……
所以在村民们心里,无形中把关春玲两口子也看做了本地人。
大家吃得很高兴。
关月旖尤其高兴。
因为,
前世今生,她都没见过妈妈这么开心的样子,
也从未见过妈妈和阿大对视时,那含情脉脉眼神拉丝的模样儿……
前世妈妈和许培光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正眼看过他。
前期还能保持克制的谈话,后期是根本不开口了!
现在,能亲眼看妈妈找到幸福……
真好啊!
关月旖一激动,连眼泪都出来了。
吃完喜宴,大家就散啦!
然后关春玲一家也回了上周小别墅去。
大家不知道的是,
虽说关春玲和许培桢是暑假在北京领的证,
可关春玲不肯和许培桢圆房。
理由是,没有家。
许培桢也很理解。
现在——
证领了,酒摆了,房子也有了……
关春玲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这天晚上,
关春玲吃尽了甜蜜的苦头。
因为,
一个三十多岁身强力壮,长期保持着高强度锻炼,而且还从未有过星经验的初哥,在初尝了星滋味后……到底有多恐怖,也只有关春玲本人知道了。
总之,一连四五天,关春玲都没下过楼!
在这几天里,小月月一直是宋小红带着;
关月旖和张建新每天早出晚归的,只有张建新半夜去厨房煮点儿宵夜时,偶尔会遇上阿大也下来找吃的。
据张建新说,阿大那叫一个容光焕发啊!
直到阿大的十天婚期全部耗尽,他才依依不舍的上班去了。
关春玲也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关月旖敏锐地发现,婚后的妈妈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实实在在的眉梢眼角都含笑。
尤其皮肤变好了,眼睛也水润水润的,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意气风发的!
九一年下半年,关春玲与许培桢的婚礼结束后,所有人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之中。
到了年底,一家四口准备依约回北京去摆酒。
而张建新也决定跟着父亲姜书远一块儿回京,一方面是想喝关妈妈和阿大在北京的喜酒,一方面也想回去看看姜宽。
就这样,一众人踏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