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大小月月都想吃油亮美……
关月旖是后面来的,错过了许倩子认亲的瓜。
此刻见到许倩子在现场,
关月旖无比震惊!
——不是说,许倩子和许家没关系吗?
那许倩子怎么会在这儿?!
关月旖看向许倩子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许倩子看向关月旖的眼神,也是既妒且恨。
之前她来认亲时,不曾留意到许培桢与关春玲。
后来,她爷爷一家子为了房子,集体朝着许培桢开火……
许倩子才认出来,许培桢,是哪天在便宜坊里和关月旖、关月旖她妈一块儿吃饭的男人,
又顺藤摸瓜地看到了关春玲,
再听到许家人是如何气愤填膺地大骂许培桢娶了媳妇儿不要家人的……
许倩子明白了。
这个名叫许培桢的男人,是关春玲的丈夫!是关月旖的继父!更是她许倩子的……堂叔?
许倩子目瞪口呆。
她无法接受……
在她心底深处,关月旖和她妈妈关春玲才是生活在最底层社会的蝼蚁。
她们应当贫穷下贱、孤苦无依,
而她许倩子的父亲许培光,才是关氏母女能够得着的天花板!
所以许倩子想不明白,
为什么关月旖能拥有一件那样精致高档的漂亮棉衣?
为什么关月旖能坐在高消费的老字号餐厅里用餐?
为什么……关月旖的妈妈会嫁给那样矜贵儒雅的男人!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怎么在这儿?”关月旖问许倩子。
许倩子呆了半晌,才反问关月旖,“你怎么在这儿?”
“我路过啊!”关月旖理直气壮地说道。
许倩子:……
不远处,还没来得及上车的张建新也看到了与关月旖面对面站着的许倩子。
张建新对许倩子的为人,并没有直观的了解。
但在张建新的认知中——桐叶镇就没有一个好人!或者说,在他的梦里,月月的过去,一直是不幸的。这些不幸,就是桐叶的故人带来的。
许倩子就是桐叶镇的故人。
所以张建新对许倩子有着主观上的防御与厌恶。
于是张建新站在那辆挂着军牌的豪华轿车前,喊了关月旖一声,“月月!”
关月旖应声回头。
许倩子也跟看向了张建新。
许倩子看到了一个衣品不凡、年轻清俊的英俊少年。
少年微眯着眼,冷冷地扫视着许倩子,眼神冰冷、面色不善;
但当他的眼神移到关月旖身上时,又刹时间冰融雪化,春暖花开。
他含笑冲着关月旖说道:“要么赶紧回,要么找个地儿取暖,别冷着了。”
关月旖点头,还朝他挥挥手,意思是你赶紧走吧!
——别耽误我骂许倩子一顿。
但,张建新好像有种“你要是不赶紧离开那地儿我就不走了”的意思……
看着向阳街上已经有了塞车的迹象,
关月旖没办法,只好放弃许倩子,转头去找她妈妈了。
而这时,方才向姜宽表过态的居委会领导、街道办事处领导等,并没有理会被扭送进派出所的老爷子许致庭,而是拉着王秀凤、许培耀等人直接去了居委会接受调解,
许培桢和关春玲也跟着去。
关月旖只好也牵着妹妹,跟着六奶奶一块儿朝着居委会走去。
张建新见关月旖远离了许倩子,这才放了心,上车走了。
许倩子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高档豪华的轿车徐徐离开。
她有些眼热。
心底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
一点一滴全是酸酸的嫉妒、辣辣的恨意。
关月旖带着妹妹去了居委会以后,
许培桢和关春玲不让孩子们参与这种现场撕逼活动中来,便让六奶奶领着孩子去了隔壁的空办公室。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知道关月旖和小月月是许培桢的孩子,许培桢又是首长姜宽的熟人……
于是他们抬了个炭盆进来,让关月旖、小月月和六奶奶在这儿烤火。
关月旖听着隔壁办公室里,许培耀他们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的愤怒嘶吼,总觉得形势不大好,无数次想过去看看,
可六奶奶又很坚持地执行着许培桢的交代,怎么也不让关月旖离开这间办公室。
最后,关月旖抱着妹妹,姐妹俩窝在沙发里都睡着了。
关月旖醒过来的时候,注意到窗子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妹妹还在呼呼大睡。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妈妈和阿大,至少仍在斜对面的办公室里,与王秀凤、许培耀他们一块儿接受调解。
但,
大家的情绪,明显已经平静了下来。
关月旖竖着耳朵听,
一个应该是充当调解员的男人说道: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王秀凤的诉求是,从家庭存款中挪出三万块钱给她,同时呢我们居委负责帮她找一个售价在两万元左右的房子,剩余的一万元留作她的存款。另外,王秀凤的三个儿子,每人每个月要交三十元赡养费给她。王秀凤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离婚……”
“许培耀的诉求,是希望我们居委会帮着去和单位说一说,在他退休之前解决级别问题。另外呢,许培耀同意每个月付给母亲王秀凤五十块钱的赡养费,如果母亲生病需要住院治疗,费用是兄弟仨平分……”
“许培煜的诉求,是希望我们居委会能帮着解决他小儿子的工作问题,这个呢,我们居委会想办法推荐一个临时工的工作哈,保证基本工资在六十块钱以上!在赡养母亲这方面呢,许培煜承担着和兄弟同样的责任……”
“许培煊的诉求是……”
顿了一顿,男人又道:“现在我们来说说许培桢同志和关春玲同志的诉求。”
“主要就是,希望能收回向阳街十八号四合院子的所有权,并且希望许致庭一家搬出去,对吧?”
关月旖听到了阿大的声音,“对。”
男人又道:“那之前您说的四十年房租……”
许培桢道:“我必须讨要回来,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大伯对我有恶意的隐瞒。”
“那您心里有目标价位吗?”
许培桢沉吟片刻,说道:“许致庭毕意是我的堂伯父,我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要认真说起来,其实在他十来岁的时候,这房子就归我们家的,他从住了不止四十,六十年都有了。”
“但这房租确实不好算,所以我要八千块钱吧!”
“要是他觉得这价格不公道,那我也可以再请乡亲们来商量商量……”
调解员还没说话——
许培耀已经大声说道:“八千就八千!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能当我爸的家!”
他心里很清楚,许培桢确实没有痛打落水狗。
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十来间房呢,要是真的租出去……就凭着这地段、这漂亮整洁的格局,一间房至少能租上十来二十块钱!
千万别再算账了!
就这样儿吧!!
许培桢表示同意,又问许培耀,“那你们什么时候搬?”
这一次,许培耀迟疑地说道:“能让我我们兄弟和我妈先商量商量吗?”
很快,其他人陆续从那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关春玲一看到了关月旖,赶紧过来抱了抱女儿,发现女儿身上是暖暖的,这才放了心,先问你妹妹呢?
知道小月月正在那边儿屋里睡觉,关春玲松了口气,又问关月旖,“饿不饿?咱们可能还得再耽误一会儿……这打铁要趁热,趁老头儿被关进派出所了,得赶紧做好一切准备。”
另一边,许培桢掏出钱递给六奶奶,“我们没来过这儿几次,不是很熟悉这附近哪儿能买到快餐。烦您跑一趟,给每一个人都买一份饭回来。”
六奶奶有些心疼,“这差不多有四十多个人了……”
“没事儿,能解决问题就好。”许培桢说道。
六奶奶只得应下,匆匆离开。
关月旖则抓紧时间问妈妈,“妈,他们怎么会同意啊?我还以为他们死活不肯搬呢!”
关春玲小小声解释,“还是调解员厉害、负责任啊!主要就是从几个方面来劝的,”
“一是许培耀他们都有单位,事情闹大了不好看。”
“二是许培耀他们其实单位都有分房,他们是有地方住的。当然了,他们也提出了这样那样的要求,居委会也全都答应了,会帮着他们去解决……”
“最重要的是啊……”
说到这儿,关春玲看了一眼许培耀他们呆着的那间屋子,愈发压低了声音,“……现在闹出了许倩子和许培光的事儿!”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之前你阿大一直说他不认识许培光!他确实不认识,但架不住……原来许培光是许致庭的私生子!”
“现在呢,许培耀他们就是很生气老爷子临到老了,还闹个私生子出来……意思就是在怪许培光摘桃子,知道如今老爷子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他赶紧跳出来认祖归宗,就是为了分房子分遗产呢!”
“所以他们现在才同意放弃那个四合院……”
“要不然啊,我们要是真告到法院去,那传票直接寄他们工作单位去,你就说吧,他们丢人不丢人!何况要是真去了法院,我们肯定不止只要八千了……”
关月旖连连点头,然后又问,“所以他们甚至同意让老太太和许致庭离婚?这么一来,正好把家庭存款挪到老太太这儿来,将来就算许培光来认亲,那也一分钱都分不着!是这个意思吗?”
关春玲小小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许培桢也说道:“我想着这事儿要速战速决……房子拿到以后,我想马上卖掉,再换一套新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关春玲点头,“这样最好了!我就怕房子要回来了,可老头儿不肯,非要回去霸占。他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闪失……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麻烦事儿!”
“抓紧时间拿到房子、抓紧时间卖掉房子……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关月旖开玩笑道:“就是可怜我们阿大了,资产一直在增长,一直都是个穷光蛋。”
关春玲笑了。
许培桢也忍俊不禁。
这时,六奶奶喊了几个,抬着五十份快餐来了。
大家千恩万谢着对许培桢道谢,然后拿着快餐狼吞虎咽了起来。
关月旖拿了两份饭进屋里,先把妹妹叫醒,然后她抓紧时间三口两口扒完了热饭菜……正好小月月也清醒了过来,蹲在茶几那儿扒饭。
因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吃盒饭,关月旖怕妹妹搞脏了别人的地,就守着妹妹吃。
小月月不爱吃快餐,但妈妈教育过她不能浪费粮食。所以她一直扁着嘴不停地吃,委屈吧啦地说道:“大月月我想吃妈妈炖的大肘子了!今天在茶楼的时候我看到有人点了大肘……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没有我们妈做的好吃……”
关月旖笑了,揉了揉妹妹的头,“这饭吃得下吃,吃不下拿去给阿大吃,你别撑坏了。”
“大肘子啊我也想吃,但过几天再说吧,现在爸妈都忙着呢!”
小月月点点头。
这时,许培桢、关春玲和六奶奶去了许培耀他们呆的那屋,大家一边扒饭一边讨论去了。
关月旖把妹妹吃不完的盒饭,送去隔壁屋,正好听到许培耀他们在讨论:
“让爸和妈离婚,妈只拿三万块钱……不大够吧?我初步估计老爷子手里至少攒着八万块钱!”
“真有那么多吗?”
“怎么没有,你可别忘了,我们兄弟仨每人每个月上交工资的一半儿给老爷子!以前一个月六十的时候给他三十,现在一个月给他一百……给了多久了!再加上孙子一辈儿的,每个月还上月十块钱给他,咱家孙子一辈儿的就有八个人,这里一个月又八十!再加上过年过节咱们给他的红包……我觉得他手里有八万块钱,这只是保守估计!”
“有道理啊!”
“可是,他那么看重钱的一个人,愿意和妈离婚,也愿意把一辈子的积蓄全拿出来给妈?”
许家人一听,顿时陷入苦恼。
关月旖听了,眼珠子一转,说道:“诶,如果老爷子有个有钱的儿子多好!”
说完,她把小月月吃了、还剩下一大半盒的快餐放在妈妈和继父面前,“妹妹吃不下了。”然后施施然离开。
许家人全全怒视着关月旖。
尤其是许培耀的小儿子满面怒容,质问许培桢,“五叔,你这个大女儿怎么这样说话?她也太过分了吧?”
许培桢一愣,然后满面怒容地怆了回去,“我女儿好心提点你们,你们才是真有意思呢……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此言一出,许家人齐齐愣住。
半晌,还是许家的老二回过神来,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对呀!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其他人傻傻地看着老二。
老二说道:“万一那个私生子很有钱呢?”
许培耀嗤笑道:“可拉倒啦!要是那个私生子很有钱,那他的女儿就应该是穿着貂皮大皮、坐着小轿车、拎着长白山人参和贵族茅台酒上门来认亲……”
“怎么?你们没见着那个私生子的女儿?人身上还穿着清洁工马甲呢!”许培耀不以为然地说道。
老二恨铁不成钢地对许培耀说道:“大哥!我的意思是……只要爸觉得那个私生子有钱,那他不就……看不上那十万八万的了?”
许家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很快,他们又集体沉默了。
因为他们意识到——别看许老五(许培桢)那儿人丁单薄,可许老五自己是博士,他的继女是本科生,据说还是个直博……将来又是一个博士!
所以啊,还是不要和聪明人做敌人。
否则——
瞧瞧吧!
这么难的一件事儿,几乎无解!
可人家就是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点拨开来!
既然这个问题能解决,那么其他的问题就更加好解决了!
当然了,许家人也预判了“私生子是真正的有钱人”的情况,
——如果那个许培光真是个有钱人,那么更加应该拿走老爷子手里的钱、再把老爷子扔给私生子了!
只有跟着有钱的儿子,老爷子才能过得更好嘛!
以及,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也应该跟着老爷子,好好享一享弟弟的福了。
就这样,许家人商量了一夜,终于在天亮之前,将一切细节全都商量清楚了。
他们答应许培桢,三天之内会搬走四合院里的所有家具。
许培桢也向居委会提出了要求,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四合院卖出去。
很好,大家全都达成了共识。
许家人对许培桢一家,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王秀凤甚至还邀请许培桢一家去四合院将就着吃顿早饭,“……昨儿晚饭你给买的!我们家里人口多,一份饭最便宜也得六角钱一份啊,那你不得花了二十块?早饭就上家里一块儿应付一顿吧!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吃点儿挂面!”
关春玲和女儿们主要是想找个地儿上厕所、洗把脸,便同意了。
大家一块儿回了四合院以后——
才发现!!!
许倩子居然不请自来?!
这会儿她正哼着歌儿在厨房里做吃的呢!
见众人回来了,许倩子有点儿尴尬,“啊你们、你们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马上就用完厨房了,你们来、你们来……”
说完,许倩子端着个小锅,想赶紧离开。
许培耀的小儿媳一眼看到,被许倩子端着的小锅里是煮好的带汤挂面,面汤里卧了四五个荷包蛋、还有两大截香肠!
那上好的腊香肠看起来……少说也有二斤重!
气得年轻媳妇儿生气地说道:“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儿?这是你家吗你就进人家的屋子动人家的东西!不问自取就是偷你知道吗?”
许倩子说道:“这里是我爷爷家,我又没拿什么金贵东西……我只是饿了,煮点儿面条吃也不行?”
年轻小媳妇心疼锅里的二斤香肠,怒道:“那你也不能霍霍那么多的香肠啊!这香肠多少钱一斤你知道吗?”
许倩子大大方方地说道:“不知道!你要是介意呢,那你帮我再煮一锅呗,让我看看你怎么煮的!”
说完,许倩子就拿了筷子去一旁,坐在炭盆前端着小锅,嘶溜嘶溜吃起了挂面。
但,
说实话这挂面并不好吃。
因为腊香肠很咸很咸,饿了很久很久许倩子,见到了肉,简直两眼放光!
所以她一口气煮了二斤……
腊香肠齁咸,她却舍不得不吃,只好一口腊香肠一口挂面,即使被咸得要死,也拼命地吃。
关月旖倒是顾不上许倩子。
她和妈妈、妹妹先去洗漱过又上了厕所……
然后大伯母(许培耀的妻子)就已经把早饭张罗好了。
早饭确实挺简单的,就是一人一碗挂面,但只有许培桢一家四口的面碗里卧了鸡蛋,其他人没有,
另外汤面里放了猪油、蒜末调味,
不能说有多好吃吧,只能说,热乎乎的也算是暖胃了。
吃完早饭,许培桢一家准备回去——
结果居委会的人领着个男人找上门来,堵住了许培桢,“培桢啊,有人听说你想卖……”
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被许培耀给拦住了,“有什么话咱们去外头说!院子里孩子们多,闹腾。”
说着,许培耀朝着他妻子使了个眼色。
他妻子会意,喊了几个孩子过来,让他们缠住许倩子,千万不能让许倩子靠近大人。
——许家人这么做,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要不然,万一被许倩子知道许培桢想卖房,又跑回去通知了她爸许培光,许培光跑来使坏可怎么办!
于是,许家的小孩子们听话地朝着许倩子涌了过去,缠着她带她玩跳房子的游戏、抓沙包的游戏……
许倩子顿时受宠若惊!
她昨天本来也跟着去了居委会……
但她被许培耀的老婆给赶了出来。
她又冷又饿,索性趁着许家人都在居委会,她一个人来了四合院,煮了些吃吃的,又随便找了间屋子睡下,临睡前还烧了炭盆。
这一夜,她吃饱了又睡得香,别提有多喜欢这院子了……
所以她压根儿不知道,
此刻居委会的人,正在介绍有意向买四合院的人给许培桢认识!
许培桢很开心。
他觉得自从他认识了春玲以后,运气就变得特别特别好了!
小月月找回来不说,
他还有了一个家,
他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回来办个婚礼……
居然还得了一套房子!
而且这房子到手得这样容易……
一下子房本儿到手了,
想出售房子,一下子就有了买家,
又一下子就谈好了价格!
关春玲、关月旖和小月月也惊呆了!
这也太顺利了吧?!
第122章 第122章 卤猪头肉配蒜醋蘸水超……
来找许培桢买房子的人,是个山西富商,姓沈。
沈老板的亲妹妹嫁到了北京,婆家就在三条街开外。
沈老板发达了以后,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北京,所以他一直都想在北京买个大宅子,好把老家的一家老小全都接过来。
昨天许培桢向居委会的人透露出想卖房的意思……
今天一早大家散了以后,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去问了沈老板的妹夫一嘴。
人一听,立刻飞奔着去找来沈老板。
沈老板一看这院子的外观,是这样的气派、漂亮,心里激动得不得了,直接开了价,“三十万!”
许培桢和关春玲愣住。
沈老板见许培桢没吭声,以为他不满意,又加了价,“四十万!”
想了想,沈老板再次改了口,“要是你们家里的老物件儿多,比较说床啊柜子啊这些也算古董的话,咱们可以再加点儿。”
许培桢问沈老板,“您什么时候想要房子?”
沈老板答道:“不瞒您说,我希望越快越好,最好能让我们一家搬进来过年!”
关春玲惊呼,“那……不剩几天了啊!”
沈老板笑了笑,“不然我也不能加到这个价啊!”
许培桢和关春玲对视了一眼。
二人极有默契。
很快就从对方眼里发现了“同意”二字。
许培桢这才冲着沈老板点了点头。
沈老板大喜,拉住了许培桢,“老弟,走!咱们上银行去,我先打十万定金给你,然后咱们上居委会去,当着工作人员的面咱们签一份房屋买卖合同……”
“咱们争取三天内完成交易,成吗?”
“也就是说,你们三天内全搬走!”
“家具最好留给我……”
“啊对了,房子过户的事儿咱们必须抢在房管所放假前搞定啊!”
关春玲嘀咕,“沈老板,你们不用先看看房吗?”
沈老板的妹妹妹夫就站在一旁,喜气洋洋地说道:“不用看了,这宅子啊,我们来过不止一次了!以前六奶奶还住这附近的时候,我们常过来和”
“对对对,我和许越阳(许培耀长子)一块儿上小学和初中,我常来他们家玩儿!我对院子可熟悉了!之前我还跟我大舅哥说,如果他能买下这院子,那可太好了!一来呢是这院子气派,跟我大舅哥的身份比较匹配。二来呢距离我们家也不远……就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房子不是许老爷子的,而是你俩的,哈哈哈哈!我昨天看热闹的时候才知道……”
关春玲与许培桢恍然大悟。
既然卖家对许家老宅的情况一清二楚……
倒也省去了不少解释的功夫。
于是许培桢当场就跟着沈老板去了居委会,签下了房屋买卖合同;
然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银行,沈老板打了十万到许培桢的存折里。
等到许培桢两口子再回到许家老宅时,
本来还想着要避开许倩子……
然后夫妻俩转头看了一圈儿,发现许倩子不在、大小月月也不在?!
许培耀老婆解释道:“你俩不在的时候,昨天那个男孩子(张建新)来找大月儿,大月儿带着小月儿和男孩子一块儿走了,许倩子厚着脸皮跟了去。”
关春玲心想,既然张建新在,那就不怕大小月月出事,这才安了心。
既然许倩子不在,许家人便让小孩子们在院子门口玩儿,顺利放哨、要是许倩子来了,就让赶紧大声吆喝,好给大人们提个醒儿。
然后许家人关上了大门,和许培桢两口子商议起卖房、搬家的事儿来。
本来呢,许家人还是很舍不得这幢院子的。
虽说在居委会那儿说得好好的,
许家人也意识到,房子就是许培桢的,他们住了那么多年,确实不占理儿。
但从感情上来说,确实舍不得,也不甘心。
可是,现在许培桢转告了沈老板“家具最好别搬走走”和“如果家具是老物件儿的时候还能再多给一点儿”时……
许家人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彻底烟消云散了!
王秀凤更是热情地领着许培桢和关春玲,一间房一间房的看,拼命地说这些床啊、柜子啊可全是古董啊!
不得不说,许家还真是祖上阔过。
关春玲看着雕花的红木厢床、样式繁复的多宝阁,好看的花盆架和整块木桌面的气派书桌……
关春玲问王秀凤,“可是大伯母,这些家具,应该本来就是我们培桢的吧?”
王秀凤愣住,面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是啊,这些家具本来就是当初曾氏太奶的嫁妆,认真追究下来,当然也算是太奶留给许培桢的!
许培耀老婆也陪在一旁。
听了关春玲的质疑,她连忙解释这床这书桌确实是原来就有的,但这个架子是后来我们添置的,也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啊;还有这个小桌子也是我们自己添置的,不信你看,原来的家具是花梨木的,我们自己添置的是楠木的,这木头花纹都不一样……
就这样,大家一间房一间房的参观,将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辨认了一下。
后来,许越阳又去找他同学、也就是沈老板的妹夫说了一下,后来沈老板也过来了,大家又领着沈老板看了一圈儿……
最后,四合院里的家具,沈老板开出了十万的高价。
其中七万是给许培桢的,因为最贵重的几样家具:主卧里的梨花木的床、对开门的大柜子、书桌椅子;以及堂屋里的一对紫檀木的太师椅、一张供桌、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剩下的三万给了许家人,因为大多数都是许致庭和王秀凤张罗来的,年代没那么久远木材也不是一流的,好在造型质量也算不错。
这么一来,许家人也开心了。
他们拿出八千块钱递给许培桢,这是之前大家谈好的四十年房租;
剩下的两万二千块钱,王秀凤和许培耀三兄弟平分,每人分了五千五。
这么一来,大家都开心了。
许家人商量着要怎么搬。
因为每一房人都在老宅都有个房间,都放着点儿行李在这儿。
而沈老板的要求是——三天之内他就要收房子了!
当下,女眷们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去了……
许培桢拿出那八千块钱,交给了六奶奶,“婶子,这钱你拿着,该你的!”
六奶奶迟迟不肯接。
她拼命摇头,“这哪是该我的啊!这、这明明就是他们给你的房租钱!说起来……你们大房的房子被人占了四十年,才八千块钱,确实亏啊!”
许培桢笑道:“当初您要是没告诉我,我不但亏一套房子,我连这八千块钱也拿不回来!”
“再说了,您年轻的时候没少帮扶大伯这一支……可您瞅瞅,他们可是愿意反哺您、给您养老的?”
“您别指望他们了,这钱您拿着防身用。”
“我和春玲还是那句话,您要是愿意呢,就把通州的房子租出去,然后跟着我们南下广州……和我们在一块儿啊,春玲还得倚仗着您帮着做做家务呢!”
说着,许培桢将这八千块钱塞在六奶奶手里。
六奶奶的眼泪哗哗地顺着面庞往下淌。
她哆哆嗦嗦接过许培桢递过来的钱,紧紧地攥住,连声说着谢谢,
然后她又问,“我就怕……去了那地儿我不习惯。”
许培桢和气地说道:“要是您跟着我们去了那地儿,实在是不习惯,那我送您回北京来。您别怕房子租出去了没地儿住,您上劳动胡同我的那四合院去住,我不收您钱,您帮我看着那两套房子就行。”
六奶奶一听,顿时又觉得有了盼头,“这、这……那我再想想啊!”
许培桢笑道:“行,您再想想呗。不着急,我和春玲的喜酒是大年初五那天,大概回程是大初十……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呢!”
六奶奶连连点头。
说话之间,许培桢突然发现他媳妇儿不见了?!
他喊了几声春玲,不见有人应,急了。
六奶奶也愣住,先将那八千块钱贴身收好,然后左顾右盼,“春玲儿刚才还在呢!”
“培桢!培桢你过来!”关春玲的声音隐隐约给地从院子里头传了出来。
许培桢松了口气,循着声音走进院子,又走进了里屋,最后在主卧找到了关春玲。
因着下午请了沈老板来看家具,现在整个院子都是乱七八糟的。
其实呢,这宅子大归大,平时只有王秀凤和许致庭住。如今王秀凤已经带着儿媳把她自己屋里的东西给收拾完了……
主卧里满地垃圾,乱得不行。
但关春玲正一脸的兴奋,指着那张最贵重的花梨木的厢床顶,“培桢!你看!”
许培桢顺着妻子的指点,看向了……厢床的床顶。
明清时期大户人家的床,几乎是厢式床。
一张床、就像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似的。
除了靠墙壁的一侧是实木板之外,床头床尾是半镂空雕花窗,垂下帐子,就是一个极私密又透气的空间。
厢式床也是有顶的。
顶,也是用镂空雕花窗制成。
总之,一张床就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此时关春玲指着厢床撑着床顶的一根床梁,问许培桢,“培桢你看,像吗?”
许培桢愣住。
他仔细地看着床顶的镂空雕花,只能看出大约是鱼儿跃龙门的图案?
像……
像什么?
关春玲一看许培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就知道他没看出来。
她便提醒他,“那个啊!那个……鱼吻花!”
于是许培桢就更迷糊了,“什么鱼吻花?”
这不是鲤鱼跃龙门吗?
关春玲叹气,“前些天你不是去你妈单位收拾东西了吗?”
许培桢长长地抽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了!
是的,在他母亲的遗物中,有一枚黄铜制成的钥匙。
那把钥匙细致精巧到宛如一枚美丽的发簪。
只是,“发簪”的头部是一条极漂亮的鱼,“发簪”的尾部弯了起来,才能让人猜出那是一把钥匙。
而那柄精致钥匙的花纹,确实与这厢床上的鱼吻花花纹很像。
然后——
关春玲绕到了床后,又朝着许培桢招了招手,“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许培桢和六奶奶跟着关春玲走到了后头。
看了半天,二人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齐齐问道:
“怎么了?”
“看什么?”
关春玲叹气。
她左右找了找,找到一根鸡毛掸子,然后倒着抓,将手柄底部指向了一处镂空处,“……看这儿。”
许培桢和六奶奶睁大眼睛仔细看。
看了半晌——
终究是更年轻一些的许培桢率先看出了门道。
“别处的镂空全是木洞,那一处的木洞里……是不是包着块金属?好像有点反光的样子?”许培桢问道。
关春玲点头。
她刚才也参观过这张堪艺术品的厢床。
想着再过几天这院子就要易主了,
以后想再看,搞不好都要花钱去博馆馆看,
关春玲便仔细地打量着这张床。
然后发现了床梁上的秘密。
许培桢道:“我没带钥匙来呢!”
关春玲却压低了声音问六奶奶,“六婶儿,之前您是不是听说过,当初咱们本家爷爷把房本改成了我公公的名字时,还留了个遗嘱下来……”
“但房本儿在哪儿不知道,只知道房管所那边儿登记的户主是我公公,再就是,遗嘱有是有,可谁也不知道在哪儿……对吗?”
六奶奶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关春玲又问许培桢,“有没有可能,妈妈遗物里的那把鱼吻花的钥匙,就是……”说着,关春玲指了指厢床处的床柱子。
许培桢沉思着点点头。
六奶奶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声张!”
“要是这里头真藏了什么东西……”
“那就真说不清了!”
“到时候人人都想来要!”
“你们就是要拿了钥匙来,也得避开他们!”
闻言,许培桢与关春玲对视了一眼,连连点头。
但,
沈老板要求三天内搬走啊!
今天是第一天了!
许培桢想了想,又见窗边人影一闪——
他立刻大声对关春玲说道:“你要是真舍不得这床……觉得好看,不如我和沈老板说一声,就说这床,我们不卖。我们把床运到广州去?”
关春玲顺着丈夫的视线看向了窗户那儿,正好看到一片蓝底白花的衣角,心下了然。
——王秀凤今天就着黄底白花的棉衣!
“好啊!”关春玲一口应下。
很快,王秀凤匆匆进了屋。
她假装不经意看到了许培桢两口子和六奶奶,一脸惊讶地问道:“呀,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怎么了这是?”
许培桢笑道:“大伯母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一件事儿呢!”
“什么事儿?说来我听听。”王秀凤连忙说道。
许培桢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你侄儿媳妇觉得这床实在好看,想带回广州去。”
王秀凤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这许培桢一来啊,
她好好的家,没了……
说不恨许培桢两口子是假的。
可人家也确实站在道义的那一边儿。
然后呢,许培桢要卖房子,一卖能卖几十万!
连着这些家具也能卖上七万!
王秀凤现在就是特别特别心疼!
她心想,要早知这些家具这么值钱的话,何必等到许培桢来卖?
她一早卖了多好!
所以现在呢,王秀凤就特别不爽。
说白了,还是嫉妒。
要是真卖给沈老板了,也就是七万块钱的事儿!
可是,万一许培桢两口子真把这床弄到广东去了,那边儿正是改革开改最前沿,多的是香港台湾的老板……
真被什么有钱人看上了,卖出个百万天价出来的话,
那她不得活活气死?
不!
绝对不行!
于是王秀凤笑眯眯地对许培桢说道:“嗐!又不什么什么稀罕东西!何必费这个心思!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觉得这宅子新鲜啊,就搬过来住几天呗!反正沈老板三天以后才搬过来!”
“哎呀,其实这四合院可不比搂房好!”
“住楼房多好啊!至少有自来水、有冲水的厕所!”
“这四合院儿啊是两年前才通的自来水!至今没有淋浴、也没有冲水厕所……”
王秀凤的提议,正中关春玲下怀。
“培桢,大伯母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们……今天晚就搬过来住几天?”关春玲说道。
许培桢顺势应下,“也行!那一会儿我回去拿铺盖和换洗衣裳过来吧!”
关春玲点头。
王秀凤又含酸带妒地说道:“春玲儿,这种老物件儿呢,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而且单一张床带去广东干什么!”
“而且这东西这么大,又不能拆装,你要怎么运过去?”
“就算真运过去了……这运费得花多少钱?”
“怕是运费都足够你多买几张床了!”
“再说了,人家沈老板为了买这床,宁愿花那么多的钱!你还不乐意,你还想拉到广东去!你也不想想,万一路上磕着碰着了,又或者是被人有心、或无意弄坏了,到时候不值这个价了……v那多亏啊!”
“春玲儿啊,你说是吧?”王秀凤继续说道。
关春玲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因为王秀凤的话里透出了浓浓的酸味儿。
关春玲努力板正了脸儿,认真点头,“大伯母说得有道理。”
然后她转头对许培桢说道:“一会儿你就回去,把家里的铺盖都拿来,咱们在这儿住几天。要是这床不合适,咱们就不要了!”
许培桢还没来得及表态呢,
王秀凤已经着急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儿!”
大家都笑了。
许培桢道:“那行,我这就回去拿东西吧!你和六婶在这儿等着,一会儿孩子们回来了,你和六婶儿顾一顾晚饭。”
关春玲点头,“你快去吧!”
王秀凤见许培桢和关春玲听劝,整个人都舒坦了。
“行!春玲啊,那你和你六婶好好收拾这儿吧,我们也要走了啊!”王秀凤从今天开始,就要搬去和大儿子许培耀同住了。
她被丈夫当成佣人几十年,但也因为丈夫一直不离不弃……她才无怨无悔,甚至觉得很幸福。
没想到,丈夫几十年前就已经出了轨、还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王秀凤觉得她自己已经死在了昨天。
今天的她,是个获得了新生的六十五岁老太太。
在这辈子余下的日子里,
她就是要和许致庭比一比!
比两人分开以后,谁能过得更好!
哼!
就这样,许培耀兄弟三人去找了几辆三轮车过来,将各自的细软都拿走了;
王秀凤也带着自己的行李,坐上三轮车去了大儿子家。
还没收拾完的东西就先暂存在这儿,他们明天再过来拿。
闹哄哄的院子,顷刻间人去楼空。
关春玲便和六奶奶一块儿动手收拾起来。
不过,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六奶奶准备去做饭。
结果一进厨房就愣住了——许家人是把所有的柴米油盐全都拿走了啊!
真一块木炭没有,一粒大米也无!
六奶奶都被气笑了,“这也太精了!”
关春玲闻讯赶过去一看,也被气笑了。她当即拿了钱出来,递给六奶奶,“婶子,还得劳烦你去买点儿东西回来,毕竟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六奶奶说道:“放心,都保在我身上。”遂拿了钱匆匆出去置办东西去了。
关春玲继续打扫院子。
她收拾了两间屋子里来,准备一间给孩子们住,一间给六奶奶住。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
怎么孩子们还没回来呢?
关春玲心急如焚。
她无数次跑到院子门口眺望,始终没见着孩子们。
真不知道发了什么事,
月月向来很妥当,如果离家有事,至少也会留个字条下来,
怎么今天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
最要命的是,她和还着妹妹一起!
但,唯一能让关春玲安心一点儿的,就是小张和她俩在一起。
小张和月月都是聪明人,
小张体能还挺好,
对付许倩子,问题应该不大。
而此时——
关月旖和张建新带着妹妹、以及许倩子,四人正坐在姜远的专用豪华轿车上,往向阳街四合院赶。
车子刚行驶到路口,
小月月突然指着窗外喊了一声,“六奶奶!”
关月旖也看到——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六奶奶正艰难地朝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她连忙说道:“张建新,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
张建新叫停了车。
大家一块儿下了车,
小月月朝着六奶奶跑了过去,刚喊了一声“奶奶”,就闻到了浓郁的卤肉香气,“六奶奶!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关月旖和张建新已经自发接过了六奶奶手里的东西,
六奶奶被累得直喘气,孩子们帮她拎住了东西,她才缓过来,先是对小月月说道:“你不是从昨儿开始就嚷着要吃酱卤肘子吗?”
小月月惊喜地瞪圆了眼睛!
六奶奶,“没买着!”
小月月扁起了嘴。
六奶奶继续说道:“但称了二斤卤猪头肉!回去以后奶奶给你作个蘸水儿……可好吃了!不比酱卤肘子差!”
小月月又开心了,“奶奶您真好!”
六奶奶问关月旖,“你们这一天都上哪儿去了?你妈快急死了!对了你们怎么知道回这边儿,没回劳动胡同啊?”
关月旖道:“回了!那边没人我们才过来的……”
六奶奶奇道:“那你没遇上你爸?你爸回去搬铺盖了!”
“没有。”
六奶奶叹道:“那怕是正好错过了……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家去!”
然后六奶奶又问张建新,“小张,你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张建新犹豫半晌,说道:“奶奶,你们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六奶奶愣住,看了看张建新,然后看向关月旖,惊疑不定地说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关月旖叹气,“奶奶,我们回去再说!”
说着,她又回头看了许倩子一眼。
六奶奶便也看向了许倩子……
当她看清了许倩子的模样儿以后,不由得一惊,倒抽一口凉气!
第123章 第123章 飘雪冬夜里的老北京羊……
关月旖自然注意六奶奶看到了许倩子以后的惊讶眼神。
但这事儿比较麻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
“奶奶我们先回去吧!”关月旖说道。
六奶奶不客气地指着许倩子,“她也跟着我们一块儿回?”
关月旖想了想,点头,“对!”
六奶奶老大不乐意的,小小声嘀咕,“她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啊,也不应当住在我们家……”
关月旖没吭声。
今天一早张建新跑来找关月旖。
当时沈老板还没找过来,关月旖认为父母是要回劳动胡同去的,
正好张建新过来问,说昨天六奶奶不是订了一车煤球么,要是今天不回劳动胡同去守着,人家拉了煤球过来都不知道哪儿卸货。
于是关月旖决定回去。
但,她和妹妹跑进跑出,都没见着父母,最后找了个小表弟,让小表弟给父母带个口讯,便准备先回劳动胡同去。
没想到三人刚上公共汽车,就发现许倩子也跟着上了公共汽车。
关月旖挺讨厌许倩子的。
可许倩子……
就是厚着脸皮非要跟着关月旖。
其实呢,许倩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总之,她就是想知道关月旖的近况。
“关月旖,听说你去广东上大学了?你毕业了吗?”许倩子问道。
关月旖把头扭到一旁去。
许倩子又问,“你在哪个大学啊?学的什么专业?”
关月旖还是不理她。
许倩子也有些傲气,见连问了关月旖好几句,她还一声不吭,便生了气,“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祁俊哥将来也会考上名牌大学的!”
听了这话,关月旖终于动容了。
她震惊地看着许倩子,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许倩子。
关月旖心想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说,这一世她没有被祁俊PUA,没有供养祁俊……
所以被PUA的人变成了许倩子?
许倩子见关月旖终于正眼看她了,有些得意,故意甜甜地说道:“关月旖,我和祁俊哥在一起了!”
说着,她还偷偷看向关月旖,试图从关月旖眼里、或者表情里看到嫉妒……
可她发现,关月旖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充满了怜悯,还带着点儿鄙夷与嘲讽?!
许倩子不乐意了,“这几年祁俊哥在北京复读,我们……租了房子,我们、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我给予了祁俊哥所有的支持!现在我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关月旖,你别以为你和祁俊哥从小一块儿长大,你们之间……就有什么情份!”
“我告诉你,在祁俊哥最艰难的这段日子里,是我一直陪在他身边!”许倩子骄傲地说道。
关月旖看着许倩子,直皱眉头,“是吗?”
“原来你的地位这么重要吗?”
“那就恭喜你了,你吃了三年的苦……你当过清洁工扫过大街吧?”说着,关月旖指了指许倩子身上那件被洗褪了色的桔红色马甲,然后继续说道,“你还在超市当过理货员,去便宜坊当了老板的女儿干的是拖地的活计……”
一听到关月旖说起便宜坊,
许倩子就炸了毛,
她正准备说几句狠话、强行挽尊的,
没曾想却突然冷不丁地听到关月旖问道:“许倩子,你一定很辛苦吧?”
许倩子一愣。
她咬住了下唇,眼圈儿泛红。
是啊,
她是真的很辛苦。
整整三年了!
为了挣钱供养祁俊,她日夜不停地打了三年工。连大年三十都要跑出去摆摊、或者打扫街道……
但是为什么“你一定很辛苦”这句话,不是祁俊说的,却是关月旖说的呢?
关月旖又问,“祁俊已经复读三年了?”
许倩子点头,又梗着脖子说道:“祁俊哥一定会考上名牌学校的!”
关月旖问,“他这三年来,高考分数怎么样?”
许倩子涨红了脸。
“能够上四百分吗?”关月旖猜测道。
许倩子喘起了粗气。
祁俊是一年比一年考得差,去年还有四百出头,今年只考了三百多……
许倩也不知道为什么,关月旖猜得那么准!
她吭哧吭哧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那是因为祁俊哥的右手受了伤!他是用左手答的题!”
“他是手受了伤,”关月旖嗤笑道,“又不是脑子受了伤!”
许倩子:……
关月旖不客气地说道:“我看你打工也打得挺辛苦的,你就没想过,万一祁俊这辈子都考不上大学,难道你就打一辈子的,供养他考一辈子?”
“还一直陪在他身边,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呢……就这么个人渣,连他妈都不管他,你上赶着管他,你还挺得瑟呢!”
许倩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愣了很久,才意识这样刻薄的话,竟然是关月旖说的!
可是,关月旖和祁俊不是青梅竹马吗?
关月旖对祁俊的态度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许倩子已经和祁俊相伴了四年。
在这四年的同居生活里,祁俊从未放下过关月旖。
或是夜深人静、情到浓处,祁俊失控时总会无措地喊上几声月月……
夏夜居于地下室里极湿热时,无意喊出一句月月好热啊,快帮我打打扇子;
又或是睡梦之中紧紧抱住她,梦呓中低泣呢喃着说月月对不起……
要说许倩子心里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不甘心。
因为沉没成本太高。
当初她为了维护祁俊,不惜与父亲站在对立面……
就盼着有一天祁俊能考上名校,才能一雪前耻。
所以她往死里打工挣钱不说,
就算祁俊偶尔把她当成关月旖……
许倩子也忍了。
但是,许倩子从来也没有想过,祁俊根本考不上名牌大学的可能性!
许倩子炸了,“关月旖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读书厉害,就看不起别人?”
“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读书厉害的!”
“我们祁俊以前的学习成绩也很厉害!”
“你都能考上本科,他凭什么考不上?”许倩子气得满面通红。
祁俊的光明未来,是她所有的倚仗。
她不能容许任何人看不起祁俊!
尤其是——
许倩子每每复盘起这些年,她为什么一年比一年惨,然后就不可避免地回想到她和祁俊的高三。
她终于意识到,倘若那一年,她没有勾着他去寻找诗与远方,
恐怕当年他就考上了!
所以她不敢翻旧账。
可现在,在她听来,关月旖就是在翻旧账。
关月旖开了口,“许倩子,我就把话放这儿了——祁俊永远也考不上本科!”
“你觉得他高三成绩好……是,他上高三那年的学习成绩,就是他学业生涯中的巅峰时刻!”
“可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刘老师(高中班主任)讲的是,我是保中专线、冲大专线的。祁俊最好的水平就是中专……”
“他复读高考能上四百,证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这样的分数,上本科是不可能的!”
许倩子呆住。
关月旖继续说道:“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你觉得他的高三成绩好,但你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
此言一出,许倩子先是一愣,继而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关月旖,“你、你是说……”
关月旖笑了笑,说道:“没错,恭喜你猜对了!”
“是我,在高中辅导了他整整两年半!我把所有的知识点全都揉碎了,一点一点地喂给他……所以耽误了我自己。”
“但是幸好,幸好你出现了!”
许倩子呆若木鸡。
关月旖笑道:“谢谢你许倩子!你的出现,救赎了我。”
“你夺走了祁俊的注意力,让他无心学习。所以我才有空查缺实补漏,提升自我……”
“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我停掉桐叶一中的课,去省城上复读班时,祁俊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非要找到我不可。”
“是因为,没有人会像我一样,提升他的学习。”
“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祁俊宁愿犯罪,也必须要设下那样一个狠毒的局,他为什么要毁了我、为什么不让我参考高考吗……”
许倩子呆呆地看着关月旖,根本回答不了。
她不傻,
她甚至亲身经历过当年的事。
她其实……并不理解祁俊与关月旖之间的恩怨。
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祁俊就那么恨关月旖,非要用那样阴毒的法子毁掉关月旖。
以前她身在局中,所以看不透。
现在,关月旖这样明明白白地剖析出来……
许倩子只觉得浑身泛冷。
她没办法接受。
这时,关月旖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许倩子心底主动为祁俊蒙上的唯美面纱:
“他想害我,是因为他知道他考不上啊!所以他要拖我下水……只有我也考不上,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继续把知识点揉碎了教会他,他才能考个好成绩出来。”
“许倩子,现在你听明白了吗?”关月旖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考不上大学!”
“他这一辈子都考不上!”关月为祁俊旖盖棺定论了。
许倩子愣愣地看着关月旖,眼圈儿红了。
她不相信。
绝不相信!!!
如果祁俊考不上,
那她这三年的付出,岂不就成了笑话?
关月旖看着眼前衣衫单薄、憔悴不堪、满面凄容的许倩子,
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陷入泥泞却无法自救的傻姑娘。
她对许倩子说道:“及时止损吧!”
“对你而言,就算他耽误了你三年,你现在也才二十二岁,你这么年轻……离开他,重新开始,你爸有钱你妈在国外,你可以过得比以前更加光鲜靓丽。”
“对他而言,分数够得上中专,那就去上吧!现在这政策一年一变的,他还在做梦考上本科包分配,可谁又知道以后的政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许倩子哆嗦着嘴唇,惶恐无依,不知所措。
关月旖一看就知道,许倩子应该是需要时间自我消化。
她也就不再搭理许倩子。
但,
许倩子可能是有些茫然,
所以她一直默默地跟着关月旖一众。
关月旖不太愿意让许倩子知道她家在劳动胡同的具体位置。
可许倩子一直跟着……
关月旖赶她走,她也不理;
最后关月旖没办法,掏出钥匙递给张建新,让他回去等拉煤的师傅;
关月旖和小月月则就在巷子口等张建新办完事儿出来。
小月月安静不下来。
她一会儿跑过来围着关月旖蹦蹦跳跳地跑两圈儿,一会儿又跑进巷子去找张建新……
起初关月旖也没在意,因为巷子并不长,也就一百多米,而且还是笔直的。
关月旖能看到妹妹跑进胡同、然后穿过两家院子中间的细窄通道,跑到后面那条巷子去找张建新。
正当小月月再一次跑进巷子的时候,
意外发生了。
关月旖只到妹妹撕心裂肺喊了声“大月”——
妹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关月旖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朝着巷子里冲了过去!
然后,关月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直接拎起小月月,往他胳膊下一夹,还用手捂住了小月月的嘴,疾步朝着巷子深处跑去。
关月旖大骂,“喂!你放下我妹妹!放下!”
男人慌了。
其实他已经躲在胡同里观察了小月月好一会儿,
他一直以为小月月是一个人!
没想到小月月被他抓住之后,只喊了半声就引来了人……
男人还想再博一把,便尝试着想带着小月月跑。
关月旖大喊了一声,“人贩子抢小孩儿啦!张建新!张建新……救命!”
临近春节,
劳动胡同里几乎空了巷,根本没人。
张建新和拉煤师傅听到了关月旖的呼救,急忙冲了出来,正好与男人迎面而遇。
男人一看——
人多,他打不过,便想逃。
于是他把小月月往旁边一扔,回过头撒腿就跑!
这么一来,就变成了男人与关月旖、许倩子迎面而遇;张建新和拉煤师傅在后面撵。
关月旖刚才在追人的时候,就从地上捡了块青砖,想当成武器。
此刻眼看着男人马上就要朝着她冲过来了……
她立刻挥着手里的砖头,朝着男人扔了过去!
“砰——”
青砖没砸到抢孩子的男人,
却正好砸中挥着衣撑子朝男人扑去的许倩子的后脑勺!
许倩子倒在地上,后脑勺汨汨地流出了血……
那男人被许倩子绊倒在地。
张建新和拉煤师傅冲过来控制住男人。
关月旖拼命尖叫,终于引来了外头正街上的路人。
当下,关月旖与张建新兵分两路:
她带着小月月,与路人们一块儿送许倩子去医院;
张建新在路人的帮助下,把男人押送到附近的派出所。
当时许倩子就被那一板砖给砸晕了。
到了医院,医生帮她诊所过,照了片子,说只有皮外伤,并不严重,但最近几天要注意休息和饮食,可能会有脑震荡的症状。
关月旖抱着妹妹,守着许倩子包扎好脑袋,然后三人一块儿朝着派出所走去。
一路上,小月月一直在问关月旖,那个叔叔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关月旖的心情既沉重、又复杂。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因为小月月其实……
两年前从人贩子手里被救出来的时候,小月月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应激反应很严重。
关月旖和妈妈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温柔又耐心地照顾着她,她才慢慢好了的。
没想到现在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是的,在关月旖看来,那个中年男人十之八九也是个人贩子!
可她要怎么跟妹妹说呢?
直说那人可能是个人贩子?
那妹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招人贩子?被抓走一次、还会被再抓走一次?以后她还会相信这个世界、相信别人吗?
思前想后,关月旖对妹妹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想要抓走你……我只知道,那个人一定是坏人!”
“你不说我知道……那人肯定是个人贩子!他又想拐走我!”
小月月很消极,含着两包眼泪小小声说道:“大月,回家以后你让爸妈做个铁笼子吧,以后我就躲在笼子里,你们可得把笼子关好了,铁链子也栓好了……千万别再让我丢了啊!”
“我要是再被抓走的话……那、那我都不想活了呜呜!”
关月旖心疼得不得了,“你别这么说!以后出了门、或者在外头的时候,我俩就不分开了,我俩去哪儿都牵着手,好吗?”
小月月窝在姐姐怀里呜呜的哭,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三人赶到派出所后,才知道派出所已经闹翻了天。
原来,张建新指责男人是人贩子,想抢孩子;
但这个名叫李小强的中年男人却坚持称,他只是想和小月月开个玩笑。他说他根本就不是人贩子,因为他是正儿八经本地人,就住在距离劳动胡同三条街开外的育英胡同。
李小强甚至还嚣张至极地冲着张建新拍桌子大骂:
“我看得上你妹妹(小月月),想和你妹妹交个朋友,这是在给你脸、给你妹妹脸!”
“我一正宗北京人儿,你就是一外地人儿……我给你脸、你还不要脸是吧?”
“你还想告我?”
“我告诉你!这方圆十里八乡的,谁不认识我李小强儿?谁不知道劳动派出所所长就是我我姐夫王三立?”
然后——
派出所所长果然过来找张建新谈话,话里话外就是“李小强对那小姑娘没有恶意”、“李小强就是喝醉了酒以为小姑娘是他侄女儿”和“你卖我一个面子大家都好看一点儿”、“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别闹腾”的意思……
张建新火了。
他本来不想搭理姜宽的,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找姜宽不行。
于是他借口要去公厕,从派出所里出来了,去了外头胡同口的小卖部,给姜宽打了个电话,便又回派出所去,死活堵着李小强,不让李小强走。
所以,当关月旖带着包扎好脑袋的许倩子、牵着小月月赶到派出所时,正好姜宽派了司机过来询问情况。
姜宽今天有事儿,抽不开身。
但,司机一过问——
派出所所长被吓着了,当即大义灭亲,开始严办李小强。
当然了,也不知道是真心想办案呢,还是当着张建新和姜宽司机的面,装装样子的。
不过,办案子可不是一天就能办完的,眼看着天色已晚,关月旖与张建新也只好准备先回家再说。
可这会儿已经六点多了,天已经黑了,
父母也没有回到劳动胡同。
关月旖猜想,大约父母今天打算在向阳街那边儿过夜?
于是一众人上了姜宽的车。
张建新本来把关月旖和小月月送回向阳街就回去了……
但在车上的时候,小月月异常粘乎他。
关月旖和妹妹相处久了,
其实也知道妹妹的心态——
妹妹第一次被人贩子抓走,那个人贩子就是一个成年男性;
这一次,又是一个成年男性想要抓走她……
所以妹妹心里很害怕。
她非常想要确定——并不是所有的成年男性都想伤害她的。
张建新本来不明白。
但他聪明。
小月月主动黏乎着他,战战兢兢地问东问西……
张建新也明白了。
他心疼这个可怜的妹妹,所以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这,就是关月旖、张建新和小月月度过的一天。
后来,坐在车上的小月月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艰难行走的六奶奶,
大家这才齐齐下了车,帮着六奶奶拎着东西回到了四合院。
关春玲见孩子们平安回来,刚松了口气——
然后小女儿扑过来抱着她呜呜地哭,说起今天她差点儿又被人贩子给拐了……
吓得关春玲满面煞白!
不多时,许培桢也赶到了。
他久去不回,是因为找了向阳街居委会的人借了个三轮车,骑过去,把大包小包的铺盖拉了过来。
六奶奶忙着给大家做饭,
小月月依偎在妈妈怀里委屈得直哭,
张建新和关月旖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了父母……
许培桢被气得不轻,噌一下站起身,怒道:“这事儿没完!我得去找人!哪有光天化日之下……”
关春玲皱眉说道:“要找人也明天吧!何况姜首长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事儿派出所那边儿没办法糊弄。”
关月旖却关切地看着妈妈,说道:“妈,你怎么了?”
她总觉得妈妈的脸色不太好,腊黄腊黄的,精气神也不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关月旖这么一说,
许培桢又仔细看了看妻子,摸了摸她的手,担忧地问道:“春玲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关春玲摇头,“我没事。”
许培桢想了想,明白了,“你是不是……快到日子了?”
然后懊恼地一拍脑袋,“都怪我不好,这些天太忙了,我都忘记给你煮红糖双参水了!我一会儿就给你煮上,你夜里睡觉前喝。”
关春玲面一红,白了他一眼,嗔骂道:“你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干什么!”
许培桢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父母情绪稳定,连带着小月月也没那么害怕没那么委屈了,
小姑娘抱着妈妈,关切地问道:“妈妈你生病了吗?”
“没有!别听你爸乱说。”关春玲说道。
小姑娘想了想,“那妈妈是在为小月月难过吗?”
关春玲:……
小姑娘安慰妈妈道:“妈妈你别难过了。本来小月月很害怕的……可一想着大哥哥和大月月都在,小月月也没那么害怕了……以后小月月会听话的,不会再跑来跑去,离开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的视线了。”
关春玲心疼地抱紧了小女儿,“我们小月月以后一定是平安顺遂的!”
六奶奶在厨房里大喊,“大月儿、小张!你俩快过来帮忙!今天我们吃羊肉涮火锅儿!”
关月旖和张建新急忙跑去厨房帮忙了。
整颗脑袋都包满了白纱布的许倩子坐在角落里,
她呆呆地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家子,突然心酸了起来。
第124章 第124章 番茄鸡蛋汤面引发的矛……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涮羊肉火锅。
但看得出来,小月月兴致不高。
大家不敢多提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但一直陪伴着小月月。
饭后,张建新和许倩子各去找了一间能住人的房间,打扫去了。
关月旖和妹妹、六奶奶还是一块儿睡,三人挤一床电热毯么,
为了缓解小月月的忧思,六奶奶给姐妹俩讲了她老家,也就是东北民间关于保家仙的精怪复仇斗法故事。
关月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听说过保家仙,但从没听过这样正儿八经的完整故事;
小月月年纪小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姐妹俩听得津津有味。
再加上六奶奶一辈子没养过孩子,又特别喜欢孩子,
所以她冲着小月月声情并茂一顿说呀,
故事情节接地气,又惊险刺激,
一直说到夜深时分,小月月不肯睡、也不敢睡,抱着六奶奶的胳膊直问后来呢后来呢,又问北京有没有保家仙,它们去不去广州啊……
这么一来,小月月已经完全把白天她自己经历过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是半夜时分,六奶奶起夜、又照顾姐妹俩喝温开水的时候,
睡梦中的小月月还在念叨着黄仙黄仙……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小月月已经忘了半夜时分六奶奶照顾着她喝完了杯子的水。
当她注意到摆放床头小柜上的保温杯里已经空了的时候,忍不住震惊地指杯子,对关月旖说道:“大月你看!黄仙昨天来我们家喝水了!它还会拧开螺旋纹的盖子呢!它把我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了!”
关月旖被可爱的妹妹给逗得哈哈大笑。
小月月不好意思了,扑倒了关月旖,不依地问她笑什么。
“明明是被某个小豆包给喝了,还非要推到黄仙头上去!”关月旖笑道。
前两天六奶奶做了超级好吃的黄米红豆包,
小月月喜欢得不得了,叫嚣着她一日三顿都要吃。
后来六奶奶害怕大家总吃豆包会吃烦,就换成了其他的早餐。
小月月不依,哭着说她就是一只豆包,她可以一直吃豆包……
所以关月旖笑着喊她小豆包。
小月月很震惊,“真是我喝的?”
她仔细回想,然后否认,“我没喝!肯定是黄仙儿喝的!”
正好这时,六奶奶在外头的厨房那儿喊关月旖,“大月儿,趁这会儿热水富裕,快过来打热水你和你妹妹洗把脸!”
关月旖急忙起来了,“奶奶,我要是洗个头,水够吗?”
“够!快来。”
小月月又跳又叫,“奶奶奶奶!我也洗头!我和大月一块儿洗。”
关月旖坐在床边,让妹妹趴在自己背上,她驮着妹妹出来了。
关春玲站在堂屋边上,听到女儿说要洗头,不高兴地说道:“一大早的你洗什么头,这么冷的天,风一吹就着凉!”
一旁的许培桢笑道:“晚上洗头更冷。”
关春玲白了丈夫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你就惯着她们吧!”
许培桢笑眯眯地说道:“我惯着你……成了吧?一会儿要是热水还有富余的,我帮你洗头!”
关月旖听到他俩打情骂俏,赶紧背着妹妹跑了。
六奶奶心疼小月月昨天的经历,今天早饭给小月月做了豆包、给关春玲做了红枣小米粥,用昨天晚饭剩下的羊肉汤给许培桢和煮了挂面……
至于关月旖么,她一向不挑嘴儿,只要清淡美味就行。
就这样,关月旖和妹妹吃了早饭又一块儿洗头……
关月旖自己洗,动作快些;
六奶奶帮小月月洗,动作慢些。
然后,关月旖看到妈妈避开了众人,悄悄朝着她招手?
关月旖会意,也避开了人,悄悄跟着妈妈进了主卧。
许培桢站在主卧门口守着,
看样子是在帮母女俩看守大门。
“干嘛啊妈,这么神神秘秘的?”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拉着女儿的手,把人带到桌子旁,打开了抽屉,“你看!”
关月旖不明所以地过去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原来,抽屉里竟然盛着满满的珠光宝气!
有各种各样的金、银、玉、宝石类的首饰;
大约七八本泛黄但被保存得很好的线订本古书籍;
厚厚一扎泛黄的旧信件;
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分具有中世纪西洋风格的金属质地的盒子,像脂粉盒、或是首饰盒之类的。
关春玲拉着女儿去看了厢床的床柱子上的机关,“你瞧瞧!”
说着,关春玲还把那枚鱼吻花的钥匙拿给女儿看。
关月旖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就是小月月的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吧?”
关春玲道:“应该就是。”
昨夜关春玲和许培桢折腾了大半夜,才总算用钥匙打开了床柱子上的暗锁。
总之,
这个机关特别奇巧,用钥匙打开后,只是启动了第一个机关,
后续还需要再拨动好几个机关,
而且打开的时候需要将整个厢床顶掀开……
得亏许培桢是个理工科男,动手能力比较强,最后终于打开了,才把藏在里头的好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关春玲交代女儿道:“我和阿大商量过,现在小月月还小,咱们先不告诉她,就怕孩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万一被她大伯爷爷套了话就不好了。但这些东西啊,你来帮我登记记录一下,将来阿大一半儿,小月儿一半儿。”
关月旖会意,帮着妈妈整理了起来。
关春玲大约是有点儿不舒服,皱着眉头抚着心口在屋里走动了一会儿,然后就坐了下来。
等到关月旖整理好东西,
再回头一看,
妈妈已经坐在大圈椅里睡着了。
关月旖愣住。
她走过去,看了妈妈一眼。
妈妈脸色腊黄,精气神也不好,看起来很憔悴很疲惫的样子。
关月旖没吵妈妈,走到了门口。
许培桢正守在那儿。
“阿大,我妈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关月旖担忧地问道。
许培桢点头,“估计是最近事儿太多,被累着了。”
关月旖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劳动胡同那边儿……我们还去住吗?”
“我的意思是,昨天小月月的事儿还得你去一趟派出所。”
“但那个李小强和他姐夫王三立就是劳动胡同的事,他们会不会去那儿打扰我们?”
“这边儿的院子,咱们又只能住三天……”
“还有昨晚你们找出来的东西放在哪儿比较保险……”关月旖一件事一件事摊开来讲。
许培桢长叹了一口气,“最近的事儿确实挺多的。”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吧!”
“首先是咱们住哪儿的问题……我昨晚就已经想过了,一是你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就不太合适继续住在劳动胡同了,那儿条件不行。一是小月儿是在那附近受了惊吓的,我也不太乐意让她再住那儿……”
“今天是年二十五,我和你妈妈是年初五那天摆酒,咱们年初十就要离开北京了。不如我们就住酒店吧,不就是半个月么!正好卖了房,我们手里有钱。”
“小月月昨天遇上的事儿,我一会儿就过那边儿派出所去问问。”
“再就是,昨晚上我和你妈找出来的那些东西……实在不知道往哪儿放比较好。”许培桢唯有在这件事上犯了难。
东西太贵重了,
他也不知道放在哪儿比较好。
关月旖给他出了个主意,“听说银行里有保险柜可以出租,不如我们去租一个。”
许培桢听了,眼睛一亮!
“那就这么着!”许培桢说道,“一会儿我先去一趟银行,问清楚保险柜的事儿,然后赶紧把东西转移出去,然后我再去派出所。”
说着,许培桢探头看了一眼,也发现了正坐在圈椅里眯觉的妻子,“你妈……”
“我看着呢,你快去快回。”关月旖说道。
就这样,许培桢骑着三轮车走了。
没一会儿,他又匆匆赶回来,告诉关月旖说,银行里的保险柜已经租好了。
这会儿关春玲也醒了,她找了块包袱布出来,把昨晚从床柱子里掏出来的宝贝包好,塞进一个挎包,将挎包递给了许培桢,许培桢拿着挎包急急忙忙走了。
张建新说,要跟着许培桢一块儿去派出所,毕竟昨天他才是报案人。
于是,许培桢和张建新一块儿走了。
上午十点多,王秀凤带着儿媳们赶来收拾昨天还没收完的东西。
关月旖牵着妹妹,在一旁看热闹。
白纱包满了整颗脑袋的许倩子也扶着墙,慢慢走过来看热闹。
关月旖并不喜欢许倩子,可许倩子……也确确实实是被她给一板砖打成这样的,便问了几句你怎么样、头晕不晕。
许倩子淡淡地说没事。
倒是王秀凤见许倩子伤成这样,她好奇得好命、但又自恃身份,不想问,便使了个孙女儿过来问许倩子。
也不知道许倩子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懒得解释太多吧,便说道:“不小心摔的。”
王秀凤听了,幸灾乐祸地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
大约九点半,沈老板带着几个人赶到了。
沈老板向关春玲打招呼,“弟妹,早上好啊!许老弟呢?”
关春玲道:“沈大哥早上好,我们培桢有事儿出去了。对了沈大哥,你这是……”她看向了沈老板带来的那几个人。
沈老板指了指跟着他一块儿来的几个人,“这几位是我请来的专家,就咱们家里的这些老物件啊,请他们来鉴定一下……尤其是那张厢床。”
关春玲睁大了眼睛。
关月旖也愣住。
沈老板见这母女俩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奇道:“怎么了?”
其实关春玲心里只有无比庆幸!
庆幸昨夜她和阿大已经把东西拿了出来,今早还转移了出去!
要不然——
但凡迟了一步,恐怕都会惹出无尽的官司!
关春玲立刻说道:“倒也没什么,主要是……我们现在还住着在呢,要、要不我们先把铺盖挪一挪?”
沈老板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成……不好意思啊弟妹,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主要是怕他们在鉴定的时候,那灰尘什么的把你们铺盖给弄脏了就不好了。”
“哎!没事儿没事儿!那我这就去收拾一下啊。”
说着,关春玲进屋里去,准备收拾铺盖。
关月旖也跟了进去。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
关春玲小小声对女儿说道:“得亏昨天我和阿大把东西拿出来了。”
关月旖深以为然。
东西收拾好了,沈老板带了鉴定专家过来,王秀凤也带着儿媳女眷们一块儿过来看热闹。
专家们一看到这张精美的雕床,便赞叹了几声,然后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这个说,这是花梨木的,
那个说,这鱼跃龙门的花纹是晚清时代的民间三大吉祥纹路之一,
还有人说,如果有凑齐床、箱、柜、桌、椅、榻一整套的话,那可就值钱啦!
王秀凤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如果能凑齐一套,那是怎么一个值钱法?”
专家想了想,说道:“能凑齐一套,且品相全好的话……那二十万是有的。不过,咱们也不太看好。因为这张床已经有了虫蛀的痕迹,估计其他的家具也维护得不太好……”
沈老板还是两眼放光,问关春玲道:“弟妹,能凑齐吗?”
关春玲哪儿知道啊,便看向了王秀凤。
一旁的王秀凤早悔青了肠子,心如刀绞,“箱子早卖了!榻坏了再加上这屋子也不够大,就扔了!桌子椅子给了老大两口子,结果他们搬家,嫌太旧了也给扔了!”
大家全都惋惜地叹了口气。
关月旖脆生生地问道:“伯奶奶,当初您把那箱子卖了多少钱啊?”
王秀凤:……
六奶奶也在一旁说道:“大嫂子,你和大哥也挺有意思的哈,都不是你们的东西,就这么大胆地把人家的家具拉出去卖了……”
王秀凤涨红了脸,扭头就走,“呃,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儿还没办完呢,我出去看看哈!”然后踩着风火轮跑了。
不过,王秀凤虽然再不敢上前,却一直跟着沈老板和专家们,认真且仔细地听完了所有的鉴定,这才确信,沈老板开出的十万家具钱不高不低,差不多多付了一千块左右。
王秀凤知道自己没吃亏,整个人都舒坦了。
这时,许家的女眷们又在各个房间的床底、柜子夹层里多少翻找一些粮票、钱钞、情书、私密信件什么的出来,不由得又叫又笑,吵吵嚷嚷了起来。
而这时——
专家们也觉察到厢床的秘密,断定这四支床柱子可能存在镂空的夹层或者大型储物空间!
顿时,院子里的气氛空前高涨。
王秀凤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斜睨了关春玲一眼,说道:“这张床啊我和老许已经睡了四十多年了……要真的翻找出什么宝贝来,大概也是我们老许放的!你们要是不信,那就上派出所问他去!”
关春玲和关月旖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
专家们齐心合力,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探出了机关所在。
可是——
没人有钥匙。
钥匙在关春玲那儿,
但她不可能拿出来啊!
关月旖问王秀凤,“伯奶奶,要不你上派出所去问问伯爷爷,他把钥匙收哪儿了?”
王秀凤当然不会去。
她现在就得防着许致庭把财产留给私生子,正庆幸此时许致庭被关进派出所了呢,怎么可能去问呢?
于是王秀凤梗着脖子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一没钥匙!二也不会去派出所那种晦气的地方!”
最后,一个专家说我认识一个专做老式手工锁的锁匠,或者他有办法打开这个锁,但必须得你们同意开锁才行。
沈老板问关春玲的意思。
关春玲很肯定地说道:“沈大哥,去找锁匠开锁也行,但如果夹层里真有什么财物,那肯定是我们培桢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回来的,您要是不同意,那这床我们就不卖了,我们退七万块钱给您。”
王秀凤唯恐吃亏,急道:“春玲啊你不带这样儿的,就是里头有东西……那也是我的!”
关春玲板着脸儿说道:“大伯母,您也不能在为我们培桢不在,就仗着年纪大、辈份长,就来欺负我这个新媳妇儿吧?”
“既然您说里头藏着的东西是您的,那您在打开暗格或者夹层之前,先说说里头藏了什么。然后再把钥匙拿出来,开了锁,我们看看对不对得上!”
“对得上才是您的,要是对不上,那当然就是当初的曾祖母留给我们大房的!”
“不然您想让我说什么呢?”关春玲反问。
王秀凤快急死了,“不是,我是说……”
关春玲说道:“那您要是又把事儿往大伯父身上推,那您现在去派出所问问大伯?”
王秀凤哑口无言。
王秀凤的大儿媳悄声说道:“妈,您先答应她……咱们让专家把锁匠找来,打开夹层再说,要是里头是空的,争来争去也没意思。要是里头真有东西……咱们再跟她讲道理啊!”
王秀凤连连点头,“有道理……”
关月旖和关春玲都无语了。
这婆媳俩商量的声音也太大了吧!
好事儿就沾、坏事儿就躲?
瞧她们那如意算盘打的,真是算盘珠子崩人一脸!
关月旖直接说道:“不准开!我们不同意!”
然后关月旖冲着沈老板说道:“沈叔叔,不然我们家还是退给你七万块钱吧!这厢床和外头的太师椅我们运回广东去……”
王秀凤一听,急得真蹦跶,“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归根到底,她还是害怕便宜了许培桢和关春玲——万一这两口子真把东西弄到了广东,找到比沈老板还有钱的香港台湾老板,卖出个更好的价格……那可怎么办!
可王秀凤又没脸说出她真实的意图,最终她只好妥协,“这、这……好好好,那我们先找人来开了锁看看。”
关春玲再次强调,“里头的东西就是我们培桢和小月儿的!”
王秀凤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同意。
不过,她还是存着小心思:反正我先这么应付着,如果里头没东西,那自然不和你争要;如果里头有东西……我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非要争得高低不同。
关春玲一一看向在场的众人,无论是不是许家人,她都要问一句,“你可听清楚我大伯母王秀凤说的,无论这床柱子里的暗格开出了什么,都是我们许培桢和许月月的?”
得到了所有人的答复以后,关春玲才点了头,“行,那就请人来开锁吧!”
当下,专家出门去找人了。
等了两小时左右,专家带着个挑着担子的老锁匠匆匆赶到。
在大家的期待下,老锁匠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急出了一身大汗,才终于想法子开了锁。
老锁匠告诉众人,“你们要找东西,就得赶紧的,我可只能开这么一回。一会儿这架子顶合上了,这锁也会重新锁上,没钥匙开不了!就算你们再想找我来开锁,我也没办法!开这玩意儿太伤神了!我这老腰可受不了……”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兴奋了起来。
不过,即使锁开了,也还得再想办法解开其他的开关……
就这样,一直到许培桢和张建新回来了,大家也没能把厢床的床顶打开。
但王秀凤还是很高兴,一个劲儿地对许培桢说,“培桢啊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好东西了!”
许培桢一见这架势,脸都是臭的。
他把关春玲拉到了一旁细细问了一通,又被关春玲劝了一回,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而这时,许家人在专家们的指挥下,终于将厢床顶给拆了下来!
大家欢呼了起来……
然后,大家又齐齐沉默。
因为里头空空如也!
关月旖脆生生地问王秀凤,“伯奶奶,我伯爷爷到底瞒着您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一把年纪还架了两张椅子叠起来,踩得高高的、正往床柱子里面张望的王秀凤,一张长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专家直摇头,“没东西!里头是空的!”
关月旖大声说道:“伯奶奶,是不是伯爷爷背着您,又把藏在里头的宝贝给偷偷拿了出去……贴补给小老婆和私生子了呀?”
霎时间,人头攒动的房屋里,满室寂静
关春玲立刻白了女儿一眼,“谁让你说这些了?这么多人听着呢,你当你伯奶奶不要面子的吗?”
关月旖、许培桢和六奶奶憋住了笑;
许家女眷们大多觉得面上无光,讪讪的;
王秀凤被气得猛喘粗气,哭丧着脸扶着椅子下来了,又气呼呼地跑出了屋子。
关春玲冲着王秀凤的长媳说道:“大嫂子,你们收拾东西……也只到今天了哈,明天我们要打扫院子,后天沈老板就要搬过来了。过完今天,就谁也不谁欠的了!回头你们要还短了什么,就只能过来直接找沈老板了!”
许家女眷都有点讪讪的。
她们都知道,关春玲性格温柔,
可这样温柔的人,说出这样强硬的话……
只能说,今天婆母的作派彻底惹怒了关春玲。
于是许家女眷们都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夜里九点多,所有人全都离开了……
六奶奶才去关上了院门,招呼大家赶紧过来吃晚饭。
小月月今天被大人们拘了一天,不让她出门,
小家伙浑身的精力消耗不掉,这会儿不住地嚷着要吃番茄鸡蛋面。
六奶奶:……
“你这小家伙!明知道我煮的是大米饭,你就偏要吃面是不是?”六奶奶佯装生气。
小月月不依,就是要吃番茄鸡蛋面。
六奶奶没办法,只好又拎开了煤炉子的风门,又给小家伙单独做了番茄鸡蛋面。
没想到,六奶奶做好了番茄鸡蛋面以后,小月月因为肚子太饿,已经就着排骨汤泡着米饭吃得饱饱的了!
可把六奶奶给气够呛!
许培桢赶紧安抚老人家,“六婶您拿来给我吃,正好我也想吃番茄鸡蛋面。”
关春玲严厉地批评教育小月月,“快和奶奶说声对不起……奶奶疼你才给你开小灶,结果你还不尊重奶奶的劳动成果!”
小月月知道自己错了,跑过来抱住六奶奶、亲了一下奶奶的面颊,惶恐地说道:“奶奶,奶奶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很想吃番茄鸡蛋面……但是我太饿了我实在等不了我就吃了米饭,奶奶对不起,下次我不这样了……”
六奶奶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只要没有浪费粮食,小月月也不是故意使唤她白干活的,她也就不生气了。
毕竟小月月还是个孩子,虽然有点儿小任性,以后慢慢教养就是。
从来也没有哪个孩子从一生下来就是通人情世故的嘛!
一旁,关月旖教妹妹,“奶奶做了一桌子菜呢!你挑个最好的给奶奶,感谢奶奶做饭给我们吃。”
小月月看了一圈儿,挑了块最肥嫩多肉的排骨,用勺子舀了起来,放进六奶奶碗里,“辛苦奶奶做饭给我们吃!奶奶奶奶你快吃这块排骨吧!”
六奶奶又笑眯了眼。
许培桢端过那碗番茄鸡蛋面,正准备吃,
发现汤碗里有一块煎得特别好的鸡蛋、又大块,
他立刻将煎蛋放进妻子碗里,“春玲你吃!”
关春玲当着老人孩子的面,有点儿放不开,赧然嗔怪道:“你吃你的!”
“你吃!”许培桢都已经养成习惯了,但凡只要他一看到好的、有营养的食物,第一时间就想留给妻子吃。
关春玲想让小月月吃,
小月月不要;
关月旖和张建新聊天聊入了迷,关春玲喊了一声大月儿,可关月旖头也不抬地就说不要;
六奶奶啃排骨啃得正欢,也不要……
关春玲没办法,只好自己吃掉了那块煎蛋。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平时觉得超级好吃的煎蛋鸡,似乎透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味儿。
关春玲皱起了眉头。
关月旖正和张建新聊天。
她本想问她,今天跟着阿大去了劳动胡同派出所,那边的情况如何……
可许倩子也在。
看起来,张建新不大乐意当着许倩子的面说这些。关月旖问了两句,他也不搭腔。关月旖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心情也有些沉重——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她盘算着一会儿吃完饭就拉着张建新出去散步,好问一问究竟怎么了。
这时,关春玲突然捂着心口,短促而沉重的喘气,似乎正在极力忍耐着不适。
她脸色一变,放下筷子飞快地冲出了堂屋。
众人愣住。
只见关春玲冲出堂屋后,本来跑到院子里的垃圾桶那儿的,
可她根本没能忍住,刚一跑出堂屋就捂住心口,弯下腰狂呕了起来。
许培桢急了。
他也放下了筷子追出去,然后抱住关春玲,关切而又焦急地问道:“春玲,你怎么了?”
第125章 第125章 香菇清炖鸡老少咸宜……
关春玲闹出来的这动静……
大家全都被吓着了。
许培桢急道:“大月去把你妈的外套拿过来,再拿出一床小被子!”
“正好我那三轮车还没还回去……”
“春玲,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别是这几天太冷了,你又累着了……是不是胃不舒服?”许培桢焦急地念叨道。
关春玲现在就嫌他呱噪,举起手想要阻止他说话。
但没办法阻止。
关月旖也被吓着了,飞快地跑进屋里去拿了妈妈出门穿的棉衣外套,又拿了一床小被子跑了出来……
然后,她就听到六奶奶问她妈妈,“春玲儿啊,你、你是不是有了?”
关月旖愣住。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包括关春玲自己。
关春玲下意识扶住了小腹,
许培桢也傻傻地张大了嘴,
夫妻俩震惊地看着对方……
六奶奶问道:“春玲儿啊,你、你行经还正常吗?”
关春玲还没回答呢,
许培桢道:“这个月迟了五天了!我、我还以为她水土不服呢!”
关春玲面红耳赤,“这种事儿你记这记清楚干什么!”
她不是没有怀过孩子,
可她的大月月已经十八岁了……
关春玲已经有些记不清怀孩子是什么感觉了。
但,这种熟悉的恶心、泛酸、常乏惫、嗜睡的滋味,让她意识到——她大约是真怀孩子了!
小月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团团转,“怎么了怎么了?妈妈你哪儿不舒服?是因为吃了番茄鸡蛋面吗?妈妈妈妈妈妈……以后小月月再也不吃番茄鸡蛋面了!妈妈你不要生病好不好……”
关春玲温柔地安抚小女儿,“小月儿别着急,妈妈没事儿。”
“没事儿你为什么呕呢?”小月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妈妈你是不是吃太多了?不能因为六奶奶做的排骨太好吃你就吃太多啊,六奶奶以后还会做的……对吧六奶奶?”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话语,把大人们全都逗笑了。
六奶奶高兴地说道:“要是小月月喜欢吃六奶奶做的炖排骨,那以后六奶奶天天给你做!就怕把你爸妈给吃穷喽!”
许培桢大手一挥,“管够!”
而另一边,关春玲却担忧地看着女儿关月旖。
她找了个理由,拉着关月旖去散步。
关月旖笑盈盈地拿棉衣披在妈妈身上,“这么冷的天,外头有什么好逛的?”
关春玲见四下无人,才问女儿,“月月,要是我真的怀孕了……你说说,这孩子能要吗?”
关月旖愣住。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妈妈还是患上了宫颈癌?!而且还比前世早了十年???
这……
这不可能吧!
明明七八个月前,她还带妈妈去过逸仙医院,为妈妈做过妇科全检。
当时医生说过,她的妈妈很注意人个卫生,身体很健康啊……
关月旖面色惨白,“妈妈你、你怎么了?”
在这一刻,关月旖真是吓到腿软!
她一直觉得自己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改变她和妈妈的命运。
连张建新都避免了失去一个肾,
那她的妈妈怎么会、怎么会……
关春玲低声说道:“我、我总觉得吧,在遇到阿大以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比如说,我本来以为我不可能再结婚……这辈子我就守着你过了。”
“还比如说,我根本没打算再生孩子。”
“月月,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如果这个孩子留下来的话,就好像背叛了当初我和你……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一辈子的约定。”
闻言,关月旖闭了闭眼。
她深呼吸,然后猛然抱住了妈妈。
“妈妈!”关月旖带着哭腔埋怨关春玲,“你吓我干什么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等到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关月旖才开口说道:“妈妈,无论何时何地,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永远都排在第一。”
“我祝福了你和阿大的婚姻,是因为我信任阿大的人品,我也确认过,他会让你更幸福。”
“我同样会期待你和阿大的孩子,因为弟弟或者妹妹生下来以后,世界上就会多一个爱你的人!”
“妈,对我来说,这是件天大的喜事,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我只会在一个前提下,不欢迎新弟弟或者新妹妹的到来,那就是——如果弟弟妹妹的存在,会影响到你的健康的话。”
顿了一顿,关月旖又说道:“妈妈,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做个体检吧。”
关春玲从女儿说的那句“我确信阿大会让你更幸福”起,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她也紧紧地抱住了女儿,“月月,在妈妈心里……你也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关月旖当然知道。
否则,妈妈就不会在怀疑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撇下阿大,来和她讨论这孩子能不能留了。
母女俩散了一会儿步,又聊了一会儿的天,大家的情绪全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关月旖怕妈妈着凉,坚持要回去。
许培桢、张建新和小月月都全都守在门口。
小月月一见到妈妈的身影就叫嚷了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小家伙就想冲过去——
然后被许培桢拉住,“从现在起,不能扑妈妈了。”
小月月立刻止住身形,“我不扑,我就过去牵一牵妈妈的手。”
许培桢松了手。
小月月跑了过去,果然轻轻牵住了关春玲的手,“妈妈!你是不是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了?”
关春玲含笑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姐姐说,明天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小月月问道:“妈妈你给我生个弟弟吧!”
关春玲一怔,“万一是小妹妹呢?”
“我想要个弟弟,”小月月认真说道,“男孩子力气大,万一遇上人贩子,男孩子能把人贩子打跑!”
大人们齐齐愣住。
小月月又道:“如果妈妈给我生了个妹妹的话……那也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看好妹妹的,一定一定不会让人贩子把妹妹抢走!”
许培桢的眼圈儿红了,他蹲下身子看着小月月,眼神愧疚而又心疼,“对不起……”
小月月奇怪地说道:“爸爸你在说什么?”
关春玲说道:“小月儿,你好好吃饭,多多锻炼吧!赶紧长高了,以后好好保护弟弟妹妹。”
小月月快活地应了一声,“好!”
六奶奶在一旁说道:“春玲啊,你也不能不吃东西呀!你要是嫌煎蛋有味儿,我给你煮点儿小米粥?”
关春玲想了想,“这会儿煮粥也来不及了,要不再劳烦您帮我煮个清水面?”
“清水面没问题,怕不怕没滋没味儿的啊?”六奶奶问道。
关春玲道:“桌上那么多菜呢!”
六奶奶这才放了心,“行,那你赶紧回屋里去,当心着凉。”
许培桢和小月月簇拥着关春玲进去了。
张建新杵在门口,看着关月旖。
关月旖这才想起来,她原本也想和他聊一聊劳动胡同派出所的事儿的。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已经看懂了对方的意图。
于是等到家人们都走进了院子,关月旖和张建新才朝着胡同口走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快十点,虽然还有路灯,但并没有路人。
张建新左右看看,确信站在这么个空旷的地方,应该不存在谈话被人发现的可能。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可能拿李小强没办法。”
关月旖一滞。
张建新继续说道:“李小强在品德上可能确实有点儿瑕疵,但他没有前科。而且他一直在喊冤,说他当时只是想和小月儿玩闹。”
“由于小月儿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可能最多,也就只能把李小强多拘留几天,但也不能超过羁押上限,”张建新难受地说道,“算起来,也正好是快过年的时候会被入出来。”
其实关月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张建新从派出所回来以后,脸色就一直很差;而且刚才阿大也满怀愧疚地向小月月道歉。所以她大致猜到是这样的结局了。
想了想,关月旖说道:“走吧!”
然后她就朝着胡同里走去。
张建新跟着她走……
片刻,他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去哪儿?”
“敲闷棍啊!”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瞪大了眼睛,“可是,他现在在派出所里……”
“我们去他家里!”关月旖说道。
——就是要趁他不在家,去他家里看看啊!
那天李小强抱走小月月的时候——
老实讲,他抱孩子的手法令关月旖感到十分不安。
后来她夺回了妹妹,立刻意识到,她的猜测是对的。
如今天气冷,为保暖,妹妹穿得多,而且每一件衣服的下摆,全都束进了裤腰里。
可妹妹落进李小强手里……不过三四分钟时间,
她妹妹的衣裳就已经被完全掀开了!
关月旖笃定,如果李小强没有前科,
那他家里肯定有物证!
她回到院子里,把许培桢借来的那辆三轮推了出来。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六奶奶听到了动静,探头问了句大月儿你干啥呢?
关月旖道:“奶奶我出去一趟!晚上你们先睡!”
然后她顺手拿起一把扫帚、两双劳保手套扔进三轮车的车斗,骑着三轮车就走了。
张建新小跑几步追上去,也跳进了车斗里。
大冬天的,夜里还下着雪。
路上根本没人。
当两人赶到劳动胡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四周静悄悄的。
张建新早就已经打听清楚:李小强是一个人独居、而且他家在哪儿了。
所以两人很顺利就摸到了他家。
李小强这会儿还在被关押在派出所里呢!
但,由于他姐夫就是派出所所长……那他蹲在派出所里是在捱苦受罪,还是吃香的喝辣的,这就不好说了。
关月旖觉得,多半是后者。
所以她毫无心理负担的推开了李小强家的门。
昨天李小强是在匆忙间被抓走的,院门都没锁。
关月旖走进院子以后——
张建新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顺手拿过刚才在路边现折的一根树枝,扫了扫月月用手触摸过的地方。
二人进入李小强的院子后,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李小强住的屋子。
屋子凌乱不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味儿。
张建新用手电筒照了照——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原来,在李小强的床上、地上、桌上……全都随手乱扔着各种各样的有色书籍!那大胆暴露的封皮,震惊眼珠的标题,简直让人不敢细看。
除此之外,他房间里还有着堆积如山的样式不一、码数不同、新旧各异的女性内裤、文胸!
关月旖本来想找纸笔写点儿什么,
但李小强家根本没有纸笔。
没办法,她只好把李小强的王书撕下几页,然后用左手拿了块炭,在纸上分别写下:
“失”“物”“招”“领”四个大字。
接下来,关月旖又在院子里找出一捆麻绳,将麻绳拿到院子外头绑在两棵树之间,又正好能将李小强家的院门封住。
她用晒衣夹子,将失事招领四个大字夹在麻绳上;
还忍着恶心,去李小强屋里将那堆内裤文胸全都搬了出来,一件一件晾在绳子上;
好家伙,一共三根绳子,全都晾了个满满当当!
关月旖数了数,内裤加文胸一共有四五十件之多。
张建新也没闲着。
他把李小强的那些颜色书全都从屋里拿了出来,先是一本一本摊开在李小强的家门口。
台阶上摆不下,就靠在门边,然后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路边。
关月旖和张建新办完这一切,才又骑着三轮车往回赶。
但这一次,就变成了张建新骑车,
关月旖坐在车斗里,拿着从家里带来的扫帚,不往地扫除着三轮车的车胎压在雪地里的痕迹。
回到向阳街时,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
关月旖揪下竹枝扫帚的两个角,连着旧手套直接扔进了煤炉子里,然后去好生洗了个手,回屋睡觉去了。
张建新也把旧手套给扔进煤炉子里,然后见煤炉上温着水在,他索性洗了个澡。
洗完澡以后,等到煤炉子里的东西燃烬以后,他把炉底的煤灰铲了,直接拎去外头的公共厕所,倒进第一个粪坑里,这才回来了,关门睡下。
却说关月旖正打算进屋睡觉——
六奶奶就轻轻地说了声,“月儿你饿吗?要不要奶奶给你去煮碗面?”
“不用了奶奶,您怎么还没睡?是我吵醒您了吗?”关月旖问。
六奶奶道:“年纪大了,觉轻。快上来吧,赶紧睡。”
关月旖应了一声,脱衣上床。
从头到尾六奶奶都没有问一句“大月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之类的。
总之就是,大家十分有默契。
关月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今天呢,大家都不准备出门。
因为今天要彻底打扫干净院子,明天就要交房给沈老板了。
午后,大家围着煤炉子正欢快地唆着面条……
院子外头突然有人喊,“许培桢!请问许培桢同志住这儿附近吗?”
关春玲看了关月旖一眼,大声应道:“哎!来了来了!”
她正准备站起身——
六奶奶说道:“春玲啊你坐着,我去看看。”
六奶奶去开了门,迎了个人进来——是个戴大盖帽儿的公安。
关春玲不认识这个公安,但张建新和关月旖认识。
这人就是劳动胡同派出所的所长王三立。
“哟,正在吃饭呢?”王三立问道。
关春玲道:“对!公安同志……许培桢出去办事儿去了,可能下午才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王三立还没开口,
小月月一见他,直接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王三立愣住,一脸的尴尬。
关月旖立刻抱着妹妹进了屋。
一个多小时以后,关春玲才进屋,对关月旖说道:“他走了。”
“他来干什么?”关月旖问道。
关春玲让小月月出去帮六奶奶的忙,
小月月求之不得。
她被姐姐拘在屋子里久了,已经很不耐烦,现在妈妈肯让她出去,小月月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关春玲看着小女儿跑了出去,才告诉关月旖,“王三立是为了李小强的案子来的。”
——据说,昨晚不知是谁,把李小强屋里的东西翻了出来,全都晾在他家门口!
全是颜色书,
还有李小强不知从哪儿偷摸来的各式女性内衣文胸。
劳动胡同虽然人少,但不代表没有。
今天一早,大家发现了异样以后,几乎所有还住在胡同里、以及附近胡同的人们,全都赶了来!
然后,至少有四五个妇女,发现了自己在这两三年里失窃的内裤的文胸!
大家被气坏了,连忙去报告了派出所。
说到这儿,关春玲对关月旖说道:“王三立的意思,是想问问昨晚是不是阿大去翻了李小强的家,把李小强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我说当然没有了!”
“我可以为我爱人做证,昨夜天黑他都没离开过这院子。”
“我又说你怀疑我爱人的话,你有什么证据吗?”
“王三立说没有,还说神秘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偏偏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关月旖:我们是做实验的,在抹痕方面当然有点儿心得。
关春玲继续说道:“我又说,王所长,李小强被人抄家的案子我不关心。我就关心我的小女儿差点被人拐了的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您能跟我说说吗?”
王三立告诉关春玲,说之前呢因为李小强没有前科、没有犯罪动机,而且他掳走小月月的时候喝了酒,所以最多只能问李小强一个寻衅罪。
但现在不一样了,
李小强偷盗了那么多妇女群众的衣物,又私藏了那么多的银灰物品……
那么他掳走小月月,就有了不良动机!
当然了,李小强屋里的东西是怎么被人翻出来,全都晾到屋外的,这是另外一个案件。
但这个案件,为小月月被掳案带来了破案的条件。
王三立留话给关春玲,说让许培桢有空的时候去一趟劳动胡同派出所。
听到这儿,关月旖奇道:“王三立怎么大义灭亲了?”
关春玲道:“这个么……他跟我提了一嘴,说李小强多年来偷盗的妇女衣物里,有不少还是直系亲属的。有王三立老婆的、他妈的、他妹的、他两个女儿的,甚至还有他弟媳妇的、他侄女儿的……”
关春玲压低了声音说道:“王三立的小女儿和我们小月儿差不多大!”
关月旖冷笑,“原来啊,刀戳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关春玲也点头,“怎么不是呢!”
母女俩又闲聊了几句。
关春玲告诉关月旖,说王三立还特意看了下家里煤炉底的炉灰、又看了看扫把,又问家里人平时戴不戴手套……
关春玲道:“他好像真的在怀疑我们!”
“月月,昨晚你和小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为了避免麻烦,跟王三立说家里人根本没有出去过。”
关春玲对女儿有着十二万分的信任,也大约能猜出来,女儿昨夜和小张干什么去了,
但只要女儿不主动说,她就不问。
不过,今天王三立来询问情报,那她还是要问问女儿的意见。
她至少需要女儿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
关月旖笑道:“我们没去哪儿,就在外头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来了。差不多一小时吧,回来我就直接睡了。”
“你俩深更半夜说啥呢?”关春玲皱眉问道。
关月旖道:“我在想,我要怎么摆脱许倩子啊?明天我们就要搬去酒店了,难道还带着她去?可我要是不带着她……她脑袋还是被我砸破的呢!到了时间我还得带她去医院复诊。”
关春玲一听,也皱起了眉头,“是啊,这个麻烦精呆在我们家,害得我们也不自在。说什么话都得避着她……月月你不用担心啊!等阿大和沈老板办完了房屋过户的事儿,我再问问他。对了晚饭你想吃什么?”
关月旖道:“顺便吃点儿吧我不挑。”
“你不挑?”关春玲不高兴地说道,“我倒想求求你,好歹挑一挑吧!这天气一天赛一天的冷,你呢一天比一天吃得少!平时还不爱吃荤菜!”
关月旖被妈妈吵得头疼,只了胡乱点了个菜,“那晚上吃……鸡,炖鸡?”
关春玲这才开心了,“香菇炖?”
“嗯!香菇清炖!”关月旖连连点头,“再放几块老豆腐进去,奶奶爱吃软软的豆腐。”
关春玲叹气,“你啊!”
明明是在问你想吃什么,结果你心里还是想着别人!
关春玲说道:“那我出去买菜去。”
六奶奶不让关春玲出门,怕她有什么闪失,便挎着篮子抢着出了门。
几乎是六奶奶刚出门没一会儿——
关月旖和妈妈就听到又有人操着熟悉的口音,在院子外头喊道:“请问,许致庭老爷子是住在这里吗?”
第126章 第126章 红枣黄芪乌鸡冻养生又……
关月旖和妈妈都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齐齐愣住。
关月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人正是许倩子的父亲许培光!
但,这一世的关春玲跟许培光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所以关春玲压根儿没认出来。
关春玲甚至还小小声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听,这人的口音,好像是我们老家那边儿的。”
这话刚说完,关春玲默了默,突然回过神来。
——湘省人?来找许致庭的?
那……
那这人不就是许培光吗?
站在院门外的许培光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大声问了一遍,“向阳街十八号大院儿,请问这里是许致庭老爷子的家吗?”
大约是一直得不到答复,于是许培光自行推开院门,踏进院子。
而此时,正在偏房休息的许倩子听到了父亲喊门的声音,急忙走出来,还喊了一声爸。
按说,父女相见,许培光应该高兴才对。
可许培光震惊地盯着眼前的清洁工,半天都不敢相认。
因为——
许倩子消瘦而又憔悴,整个脑袋还被白纱布包住,身上穿着空荡荡的被洗褪了色的桔红色清洁工马甲。
眼前这女的,和许培光记忆里三年前明媚张扬又青春健美的女儿是完全不一样的。
“爸,你终于来了!”许倩子哭着扑进父亲怀里。
许培光这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能有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妇女,正是他那三年没有见过面的二十一岁亲生女儿许倩子?!
“倩子?”许培光还有些不敢相信。
许倩子呜呜地哭,“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她心里是真的苦。
恨祁俊罔顾她的辛苦,
怨祁俊不尊重她,
还嫉妒现在的关月旖变得又漂亮又有钱!
现在——
许倩子窝在父亲怀里露出得意的笑容。
现在她爸爸来了!
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她!
许倩子很快克制住面上的笑容。
直到——
她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拎着行李从院子外头走了出来。
许倩子才瞪大了眼睛,愣住。
虽然三年没见过面,但许倩子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中年妇女是祁俊的妈妈,陈晓霞!
陈晓霞当然也看到了这对相拥而泣的父女。
愣了很久,陈晓霞才打量着许倩子,狐疑地问道:“你……你是倩子?”
许倩子面上那还来不及完全隐藏的得意表情,一点一点龟裂了。
“爸!你带她来干什么!”许倩子气呼呼地质问许培光。
陈晓霞不愿意供儿子复读,也恨儿子设下那个局,让她身败名裂还伤了手、彻底沦为残废,
母子俩彻底闹翻……
祁俊离家出走,许倩子才陪伴在祁俊身边的!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陈晓霞绝情,许倩子又何至于要来陪祁俊吃苦!
所以许倩子恨透了陈晓霞。
陈晓霞咬住下唇,委屈地看了许倩子一眼,也不说话,低下了头。
许培光的心情很不好。
他一直知道,女儿许倩子为了他不愿意资助祁俊上学而和他闹了矛盾,所以三年不愿归家,为供养祁俊复读,她拼命打工还挣不到什么钱,三不五时就打电话找他要钱……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儿虽然混得这么惨!
亏他还让女儿来老宅这儿打前战呢!
许培光皱眉说道:“行了行了,你陈姨也是因为惦记祁俊才跟着来的……对了倩子,你爷爷呢?”
许倩子恨恨地瞪了陈晓霞一眼,才对许培光说道:“爸,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准备细说,
想说老爷子因为打了首长而被抓了;
想说向阳街十八号四合院根本不是老爷子的,而是关春玲的丈夫许培桢的;
想说爸你知道吗?原来你和关月旖的继父是堂兄弟;
想说现在这套四合院已经被卖了;
还想说现在许老爷子的家里人还因为你的出现,决定让老爷子变成孤家寡人……
但,许倩子根本来不及开口。
因为许培光的眼睛直了。
许倩子诧异地看着父亲,顺着父亲的眼线看去,发现父亲正盯着站在台阶上的……关春玲。
许培光无比震惊。
他活到了四十四岁,才……第二次心动!
第一次,是四年前他相亲相到关春玲的时候。
那是他第一次具象化地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儿……
前妻不算。
那只是在寂寞苦闷岁月里的相互排解。
在见到关春玲的第一眼起,许培光就觉得,他前半辈子白活了!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关春玲后来陪着女儿远走他乡了。
直到现在——
现在!
天,许培光再次看到了生命中的女神。
女神穿着驼色大衣,黑衣裤子,脚下蹬着同色驮色小靴;
她留着披肩短发,发梢微卷,蓬松清亮而慵懒;
额前一片刘海斜斜地垂下,掩住她小半边脸,令另外半侧脸完美地显露出来……
她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即使她左侧的耳下还垂着一只晶莹夺目的耳环。
也无法遮住她的美。
女神身边站着个穿着娇嫩鹅黄色棉衣的美丽少女。
许培光愣愣地看着女神……
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女神给了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不仅仅有种宿命感,而且还让他觉得,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这时,许倩子开了口,“爸,她就是关月旖,和她妈妈关春玲!”
此言一出,许培光惊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会是关春玲?!
所以说,不管关春玲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对她一见钟情吗?
许培光欣喜若狂!
一旁的陈晓霞,清清楚楚地从许培光看向关春玲的目光里,发现了惊艳与倾慕,
她很难受,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着优雅、高贵、知性的关春玲,
又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这花哩胡俏的一身。
是的,众所周知。
关春玲一直长得很漂亮,
但她现在的审美,是去了广州以后被女儿给纠正过来的。
当初她还留在桐叶镇时,只有一种审美——适合女儿的便宜货品就是美。
所以以前的关春玲常年梳着两条麻花辫,系住发梢的发圈、别在头上用来约束碎发的发卡子……全是女儿淘汰下来的粉红、浅紫色发卡这样的便宜货。
甚至她身上穿的衣裳,也多是为女儿买的。
陈晓霞的右手残废了,
连靠干点儿小买卖养活自己也是不能。
她只能靠着之前和许培光传过绯闻,低三下四侍候许培光……
她当然想成为许培光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样才能令她有安全感。
可许倩子以死相逼!还说什么只要她爸敢和陈晓霞结婚,那就她去死!
许培光当然不敢。
因为许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
所以许培光只能妥协,并且向女儿发誓他绝对不会和陈晓霞登记结婚……
就这样,陈晓霞不明不白地呆在许培光身边,成了他的女朋友。
作为许培光的榻边人,陈晓霞当然知道他的嗜好。
——只有当她打扮成关春玲的模样儿时,许培光对她才是千依百顺的,才会有着些许的怜惜。
所以陈晓霞穿着白底绿格子的裤子,一件咖啡色棉衣,一块绿色的围巾;
她梳着和当年关春玲一样的辫子,每条辫梢上系着两个塑料的彩色糖果球装饰;
甚至她发顶上还别了个可爱的草莓图案的发卡子!
如果她只有小月月那么大,这样的打扮,在这样人人都穿着黑裤黑棉衣的隆冬季节里,绝对算得上清新可人了;
甚至是,如果她和关月旖、许倩子一样大,这样打扮……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陈晓霞已经四十多岁了啊!
陈晓霞看着站在台阶上肤白貌美气质秀雅的关春玲,
看着关春玲那看似低调却显出一股不欲张扬的低调奢华的衣品,
又看看自己全身上下的五彩斑斓……
陈晓霞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她又恨又妒地打量着关春玲。
如果不是许倩子的介绍,陈晓霞是认不出关春玲的。
这样的关春玲,摩登洋气得就像香港电影明星!
所以?
关春玲为什么会在这里?
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时尚、贵气逼人了?!
很快,陈晓霞意识到什么,急忙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培光。
她已经预感到,只要关春玲一出现,许培光的注意力就会转移……
果然——
许培光已经痴痴地看向关春玲。
而此刻,关月旖和妈妈也震惊地看着许培光和陈晓霞。
在关月旖的印象中,
许培光一直是个儒雅英俊的中年人。
但此刻,虽然许培光穿着一身新衣,脚下的皮鞋也是锃亮的,显见得是特意收拾过;
他那张脸也依旧英俊,但多了些遮不住的憔悴沧桑感。
陈晓霞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在关月旖的前世记忆中,陈晓霞一直充当着许培光的“解语花”和“白月光”的角色,常年穿着素色的连衣长裙、深色的背心和小皮鞋,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儿。
然而现在!
她怎么把自己打扮成十三四岁的幼龄女童的样子?
关月旖无比震惊。
关春玲也不敢认这俩了。
倒是这时,小月月跑了过来,“妈妈妈妈!他们是谁啊?”
说着,小月月抱住关春玲,瞪大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许培光和隐晓霞。
关春玲犹豫片刻,答道:“他们……是来找你伯爷爷的。”
老实讲,许培光和陈晓霞实在不敢和关春玲相认。
在他们看来,关春玲就像逆向生长似的……以前看起来三十出头了,三四年以后,她看起来好像才二十七八!
但关春玲一说话,他们才认出了她的声音,确认那真是关春玲。
许培光激动万分,“春玲!还真是你啊!”
关春玲朝着许培光露出疏离的客套笑容。
陈晓霞却别有用心地叫嚷道:“春玲!你怎么多了个孩子?”
然后打量着小月月,含笑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这孩子……是男方的?”说完,陈晓霞还悄悄看了许培光一眼。
果然——
许培光被遭了雷劈一样。
关春玲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已经结婚了。”
她摸着小月月的脸蛋,温温柔柔地说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她也叫月月……小月月,向叔叔阿姨问好。”
“叔叔好,阿姨好!”小月月嘻嘻笑,“我姐姐是大月儿,我是小月儿!我们都是月亮!”
关月旖也适时向许培光和陈晓霞打了招呼。
关春玲笑着对他二人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和我爱人今年八月领了结婚证,计划年初五请大家吃喜酒,希望你们也来啊。”
刚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许培光瞬间愣住。
正好这时,许培桢推门而入,“春玲我回来了!”
“噢我爸爸回来了——”小月月尖叫了一声,兴奋朝着门口扑了过去。
许培桢的两只手拎满了沉重的东西。
不过,他已经很习惯小女儿的扑人了。
所以他飞快地将右手拎着的东西转移到左手那儿,然后空出了右手,一把抱住了小女儿,问道:“今天在家可乖啊?没惹你妈生气吧?”
“没有没有!”小月月娇声娇气地说道:“小月儿可乖了,今天还帮着奶奶打扫院子了!对了爸爸,你带小月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啊?”
许培桢单手抱着小女儿,嘴里喊着大女儿,“大月儿过来接一接……”
关月旖跑过去接东西。
许培桢交代关月旖,“我买了只乌鸡回来,你跟你六奶奶说一声,让现杀了赶紧用高压锅炖上,给你妈补补身子。”
关月旖答道:“你跟我妈还真是一对儿!我妈才让六奶奶买鸡去了,结果你也买了鸡回来……”
许培桢一怔,笑了,“没事儿!那大家多吃点儿……对了前两天你妈不是一直馋那个小蛋糕吗?我也买了,一会儿你沏壶茉莉花茶给你妈,就怕那小蛋糕太甜,腻着她了……”
许培桢还没正儿八经和关春玲说上话,
可话里话外的,全是他对妻子的关爱与宠溺。
关月旖应了一声,接过手里的东西,拎去了厨房。
小月月赶紧晃了晃腿儿,从爸爸身上滑下来,追着姐姐跑,“大月你让我看看那个乌鸡啊!它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然后——
许培桢转身在院子里的水龙头那儿洗了手,用毛巾擦干,一边搓热双手一边朝着妻子走去,握住关春玲的手,觉察到她的手是温暖的,这才放下了心,又问,“你站这儿干什么?当心着凉了,快回屋里烤火去。”
关春玲示意丈夫看向许陈二人。
许培桢这才转过头。
其实刚才他也看到这俩了。
但,许培桢下意以为这两人是沈老板那边儿的,
关春玲介绍道:“培桢,他俩就是许倩子的父母——许培光和陈晓霞。”
听关春玲如此介绍,这一家三口的脸色各异,同时开了口。
许培光又酸又抗拒,“我没有和她结婚!她既不是我妻子,也不是倩子的母亲!春玲你可别瞎说啊!”
许倩子也异常愤怒,“陈晓霞不是我妈!我妈在美国!”
只有陈晓霞心里甜蜜蜜的,万分羞涩,“哎!春玲……好久不见。”
他们仨几乎是同时开口,
说完后,他们又同时陷入沉默。
陈晓霞无力地垂下了头,面上带着肉眼可见的难过与低落,不再言语。
许培光直接忽视掉陈晓霞,直直地看着关春玲,急切地想“春玲,他……”
许倩子皱眉说道:“爸,我有话要对你说!”
关春玲没理会许倩子一家三口打的机锋。
她落落大方地把许培桢介绍给他们:“许老板,晓霞姐,他是我丈夫许培桢。”
许培光急道:“关春玲!你!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
关春玲:……
这时,关月旖去厨房里放好了东西,刚走出来就听到许培光的话,皱眉说道:“什么叫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
“我妈和我继父谈了三年谈爱才结婚的!结婚证还是热乎的呢!”
“再说了,跟谁结婚是我妈的自由!我这个当女儿的都没意见,许叔叔,请问你有什么意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妈的婚姻指手划脚?”关月旖毫不客气地怆道。
许培光被怆得说不出话来。
他猛喘粗气。
他现在太难受了,说不出的难受!
他赤着眼看着俏生生的关春玲。
他的眼里、心里、脑子里,只有关春玲。
可他耳里……
却一声又声地循环着她刚才说的那一句“他是我丈夫许培桢”……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这么委屈、这么难受?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掰下了一块似的……
好痛啊!
许倩子扶住了许培光,“爸,我们先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可许培光直直地看着关春玲,双目赤红,根本走不动路。
许倩子扶不动父亲,狠狠瞪了陈晓霞一眼,“陈阿姨?”
陈晓霞扁着嘴,和许倩子一块儿扶住了许培光,半搀扶半强迫地拖着许培光出去了。
直到许倩子一家离开,
许培桢才转头质问妻子,“关春玲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那个许培光……他真的跟你没啥关系?”
关春玲急道:“我真的跟他不熟!”
许培桢像是刚灌下二斤醋,酸溜溜地说道:“你跟他不熟?可他刚才那样儿……他马上就要哭了!”
话音刚落——
夫妻俩就听到许培光在院子外头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春玲她、她怎么会嫁给别人!”
关春玲惊呆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她只是和许培光有过一段并不成功的相看,
怎么就演化到这个地步?
她是真不知道,都已经过去了三四年了,许培光对她……怎么可能还保有这样的心思!
再说了,如果许培光真对她有心思,又怎么会和陈晓霞在一起?
这男的怎么渣得这么厉害?
许培桢被气坏了!
他一把就将关春玲打横着抱了起来,怒气冲冲朝着屋里走去,“关春玲你今天必须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关春玲陡然失重,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连忙解释,“我真不知道啊……”
一旁的小月月急了,“大月儿你看我爸!他怎么这么坏啊!我们快去救妈妈……”
关月旖一把拉住了妹妹,“别去!”
“为啥呀?”小月月焦急地说道,“可别让他欺负我们妈妈了!”
关月旖一脸正经地说道:“大人的事情让他们大人自己解决!”
但见小月月着急的样子,关月旖安慰妹妹,“没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们妈妈什么时候吃过亏?”
小月月关心妈妈,但也对姐姐有着天生的信任,“那你保证,妈妈是打得过爸爸的!”
“我向你保证!”关月旖憋笑说道。
小月月这才稍微放下了心,“那好吧,我、我先准备着,万一妈妈喊救命,我马上去救她!”
关月旖用力点头。
“大月儿小月儿快来帮忙!”六奶奶气喘吁吁地在外头喊道。
姐妹俩赶紧跑了出去,帮着六奶奶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奶奶,明天我们就要去住酒店了,你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关月旖不可思议地看着六奶奶采买回来的各种食材。
六奶奶说道:“正是因为马上就要去住十天酒店了,我才着急多包点儿饺子!要不然啊整整十天都吃外头买的快餐,很快就吃腻了!”
“我们今天多包点儿饺子,到时候拿个小炭炉、带一包炭、再带个小锅去酒店……到时候我们煮饺子吃,又快又方便,还好吃!”
“哟,哪儿来的鸡?还是个竹丝乌鸡?”六奶奶一进厨房就好奇地问道。
小月月抢着说道:“我爸爸买回来的!给我妈妈补身体的!”
六奶奶说道:“这竹丝乌鸡可是个好东西,可遇不可求!就是我今天也买了鸡!这样吧今天吃我买的鸡,然后我连夜杀鸡用红枣黄芪炖好,再放在外头冻成冰块儿,能让你妈吃上两天……”
关月旖使唤妹妹,“去喊张建新……让他别打扫了,帮着包饺子!”
小月月蹦蹦跳跳地去了。
由于六奶奶要炖鸡,还要包饺子,
这天的晚饭直到夜里快八点才吃上。
本来小月月还挺担心父母吵架的。
结果她跑去喊爸爸妈妈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却发现爸妈栓了门?!
她喊了十来分钟,满面红光的爸爸才过来开了门。
小月月担心妈妈被坏爸爸欺负,想挤开爸爸冲进屋里去看屋里的妈妈,却被爸爸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提溜着走了。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小月月才发现妈妈红着脸儿从屋里出来了。
关月旖一家子倒是舒舒服服地吃起了晚饭。
但,许倩子一家,就没那么开心了。
本来许倩子想在外头找个餐馆坐下,好和爸爸一边吃饭一边说的。
可许倩子一看陈晓霞的晦气样子就生气,索性带着爸爸和陈晓霞去了祁俊住的地下室。
一路倒了几趟公共汽车——
在这漫长的坐车期间,许倩子将这些天许家老宅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了许培光。
许培光无比震惊!
“你说什么?”许培光不敢置信地说道,“老宅的户主不是你爷爷,是、是霸占了关春玲的那个许培桢?”
“许培桢已经把那四合院给卖了?”
“你爷爷被抓进派出所了?”
许倩子盯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问道:“爸,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爷爷是有原配老婆的?而且他的原配老婆还活着?”
“我亲奶奶……和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爷爷的小妾?是心甘情愿跟着爷爷,还是被爷爷强迫的?”
许培光支支吾吾,甚至不敢直视女儿。
一旁的陈晓霞适时替许培光解围,“许哥,我们……真有把握能分到点儿家产吗?”
许培光立刻支棱了起来,“能!当然能了!”
许倩子没好声气地说道:“他们最值钱的就是那套房子!可房主是许培桢这一点没跑了!而且这件事儿,还有姜宽首长给许培桢站台……现在房子都已经被卖了,我们还挣个屁的家产啊!”
许培光一听说房子没了,心疼得直抽抽。
一想到房子是被许培桢得了去,就更气愤了!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慌什么?许家家大业大的,除了房子,还有其他的家产呢!我手里可是有证据的!”
“哼,明天我们就去派出所把你爷爷捞出来……”
“然后咱们把钱搞到手!”
第127章 第127章 蜂蜜茯苓饼配山楂热梨……
大年二十五,
一大早,关月旖一家开始了搬迁。
许培桢出于多重考虑,选择在鹤祥居酒楼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店入住。
一来呢,他觉得这酒店的性价比不错;
二来这里距离向阳街比较远,同时距离许致庭的儿女家里也比较远。
住在这儿,就不怕大伯父一家来骚扰。
许培桢骑着三轮车,一趟一趟地搬行李、把家人们送到了酒店;
最后一趟,他去居委会把三轮车还了。
沈老板已经雇了十来个人,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
四合院的院门上,已经被沈老板挂了个红底金字的大牌匾,上书“沈氏公馆”四个大字儿。
许培桢看着那牌匾发愣。
沈老板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那牌匾问他,“好看吗?”
“好看!”许培桢由衷地夸赞,心想回头得跟妻子商量一下,看看广州上周村的别墅那儿要不要也挂个“关氏公馆”的牌匾……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的天。
主要是许培桢在提点沈老板,说今天许致庭可能会来找麻烦;
沈老板无所谓,“让他来!”
“我一会儿就把复印好的房屋过户手续证明贴墙上!”
“老弟你就放心吧,我不怕他闹!”
许培桢提醒沈老板,“那老爷子已经七十多了……”
沈老板不以为然,“要是跟我家快一百岁的老奶奶相比,那他太年轻了!”
说话之间,沈家女眷前呼后拥的扶着个颤颤巍巍的白发老太太从胡同口那儿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沈老板指着那老太太,对许培桢说道:“呐!那就是我奶奶!九十八呀!”
然后沈老板又指着胡同的另外一个路口,“呐!我表妹夫的奶奶今天也会过来帮我们暖屋!”
许培桢回头一看,好家伙!
那一边也有人用抬着一张椅子过来了!
椅子里也坐着个佝偻成一团的瘦小老太太,看起来怕是也有八九十岁。
然后沈老板挤眉弄眼地说道:“老弟,你今儿要是有空,也留下来吃我一杯暖屋酒呗!”
许培桢直摆手,“沈哥,主要是我今天也得安顿家里人……”
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沈老板怀里,“这是庆贺您乔迁之喜的份子钱,您收着……”
然后他又掏出一迭票子出来,数了数,分成两沓,也塞给沈老板,“这是孝敬两位老人家的,事先没准备,就没上封皮,烦您转交给老人家……”
沈老板想推辞,
许培桢道:“您收着,就当是让我们沾沾老人家的喜气。”
沈老板这才笑眯眯地收入了,“成!这样儿吧,年初五你和弟妹摆酒的时候,给我也准备一桌,到时候我领着两位老太太去……”
许培桢一听,高兴坏了,“好!好啊!太好了!谢谢您啊沈哥,年初五,我就和春玲在鹤祥居等着您、您家人和老太太们的大驾了!”
“好说,好说!”
许培桢与沈老板寒暄了几句,离开了四合院。
在离开向阳街之前,
许培桢特意拐了个弯儿,去了一趟向阳街派出所……门口的报刊亭。
他买了份报纸,又买了一个烤红薯。将热乎乎的烤红薯揣进怀里,就像塞了个怀炉似的,整个人都暖和了。
他坐在小马扎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时不时看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许培桢笃定,许倩子的父母是昨天傍晚抵达的,
估计他俩也需要时间了解情况、商议对策。
也就是说,他们今天上午肯定会来派出所捞许致庭……
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多,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过了半小时,许培桢终于发现了许倩子一家三口的踪迹——他们匆匆从一辆公共汽车上下来,直接冲进了向阳街派出所。
许培桢笑笑,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酒店。
关月旖已经在酒店里开好了房间。
一间豪华套房是给许培桢和关春玲住的,这房间带了个客厅;
一间豪华三人房,关月旖和妹妹、奶奶一起住。
张建新从今天开始回姜宽的别墅那儿去住。
不过,他不乐意和姜宽呆在一块儿,白天依旧跑过来找关月旖,只在天黑以后才回去。
不得不说,住豪华酒店是真舒服啊!
床垫是席思梦的,又厚实又软和,而且房间带有供暖,温度控制在十四五度左右,穿件薄毛衣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住在酒店里,不需要干任何家务活!
关月旖和张建新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看书;
关春玲和六奶奶坐在套房客厅里小小声聊天,
小月月受哥哥姐姐的影响,拿出自己的寒假作业,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许培桢呢,是晚上写结婚请柬、白天外出奔波送请柬,也忙着和老朋友走动一下,联系联系。
一家子舒舒服服地在酒店里休息了三天。
到了大年二十九这天,
许培桢决定“自投罗网”。
原因无它,旧年的事儿,旧年解决掉;
新年一开始,他就要和妻子摆喜酒,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儿,可不能让许致庭去闹喜宴。
但,关春玲如今怀着孩子,许培桢不让她去,怕出事儿;
小月月也被留了下来,赋予了责任重大的使命——照顾好妈妈。
于是,一大早,许培桢带着六奶奶和关月旖就出门了。
在酒店一楼大堂,又正好遇上了来找关月旖的张建新,
就这样,张建新也跟着一块儿出发了。
由六奶奶带路,大家一块儿去了许致庭长子许培耀家。
自从许培桢卖了四合院以后,王秀凤就先去大儿子许培耀那儿落了脚。
这会儿王秀凤见六奶奶领着许培桢上了门,激动得不行,叫嚷了起来,“哟你们可总算愿意露脸儿了!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都快闹翻天了!”
许培桢故意装傻,“大伯母,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秀凤气愤地说道:“你别假装不知道!老头儿的私生子,拖家带口的找来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许培桢说道,“可是大伯母,我可没让他们来闹您!我甚至没告诉他们培耀大哥家住哪儿……”
王秀凤心里委屈,大哭了起来。
许培耀老婆说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
二十五那天,许致庭就带着他的私生子赶到了许培耀家,然后爆发了一场冲突。
许致庭怨恨老婆孩子不去派出所给他办保释,让他就像个笑话一样,在派出所呆了三天。
“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
“老子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好!”
“你们倒好,老子在前头冲锋献阵被抓了,你们就一个二个的像死了一样!”许致庭气得直发疯!
王秀凤冷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终不还是有人给你办了保释吗?”
“你大可以当你的老婆孩子一个二个的就像死了一样……”
“因为你还有其他的儿子啊!”
“依我看,你小老婆给你生的儿子就很靠得住嘛!”说着,她斜睨许培光一眼,隐约看出他身上确实带着几分邱荷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差到极点。
一听到王秀凤说起这个,许致庭顿时心虚,脾气也没了,“嗨!都已经是老夫老妻的了,你还吃那四五十年前的陈年老醋!”
“秀凤儿,邱荷早死了,以后你再别提这个了……”
“咱们过了一辈子,连重孙子都有了,何必因为这样的事儿破坏家庭团结呢!”
说着,许致庭又哄了老妻一句,“这么多年了,我对你好不好,你心里还没数?行了行了,以前的事儿再别提,以后我俩好好过。”
王秀凤炸了。
——许致庭被抓进派出的这几天,她冷静下来了,也过了几天寡妇当过的日子。
她的大儿子大儿媳都已经是单位里的干部了,
虽说大儿媳并不真心盼着她长久地住下,但也算尽心尽力地在附近给她相看合适的小房子;
其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也担心她住不惯,短短几天往老大这边儿跑了好几遍,给她送这个送那个的……
王秀凤突然就觉得,没有许致庭的生活,哪怕是她一个人住,只要儿女们隔三岔五的来看看她,好像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甚至过得很轻松!
所以在没有丈夫的这几天里,王秀凤已经决定——非离婚不可了!
没想到现在,许致庭居然冲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我呸!许致庭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负心汉!你还有脸问我你对我好不好?那你说说!你说啊!你对我怎么个好法了?”王秀凤怒骂。
许培致愣住。
在他的印象里,王秀凤是个温柔贤惠的人,从来也没有忤逆过他。
这让他十分享受,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所以?
王秀凤这是怎么了?
王秀凤不依不饶地问道:“许致庭你说啊!你说啊!你是怎么对我好了?”
许致庭恼羞成怒,“我怎么对你不好了?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
王秀凤气得浑身都在抖,“对,你没短我吃的也没短我穿的……”
“我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就连夭折的那一个,也是我一个人养大的!当然了,六弟妹过门过以后,也帮了我不少。”
“可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干的!后来有了孙子重孙子,也都是我带的!”
“你有什么功劳?你到底有什么功劳?”
“以前我敬重你,我约束着我的孩子们,让他们也敬重你……那是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面兽心!”
“孩子们没长大、没分配工作之前我们这一大家子全靠奶奶(曾氏祖母)养着!太太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又靠大伯和大伯母(许培桢的亲爷爷奶奶)给养着!”
“大伯大伯母去了,正好培耀参加工作了,六弟妹也帮衬着我们……还靠着我平时卖点儿家具、卖点儿当初太太送我的陪嫁首饰,我们这一大家的吃喝拉撒才有了着落!”
“许致庭,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这一辈子没有任何一丁点的价值!”
“你以后还想和我好好过?我可去你的吧!我告诉你许致庭,我要和你离婚!”王秀凤把许致庭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许致庭惊呆了。
“离什么婚?”许致庭急了,“我们都已经是黄土埋腰的人了!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邱荷给我生了个儿子你就……”
“哎呀秀凤儿啊,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儿了!你要是用乐观的心态去想呢,我和邱荷……那就是大少爷和小丫鬟之间的一些风花雪月!真要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那会儿邱荷太小了,她要是年长几岁,恐怕我还正儿八经纳了她做妾,那你不就更加生气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这事儿过去了四十多年,你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气得王秀凤轮起了扫帚就打人,“滚!你给我滚!我告诉你许致庭!我已经跟妇联说过了!这婚,我离定了!”
“你啊,就抱着你的私生子好好过去吧!”
许致庭臊得老脸通红,“王秀凤!你要是非闹着离婚……那家产你不要了?”
闻言,王秀凤愣住,“家产?”
她鄙夷地看着许致庭,“你这一辈子就没出去做过一天工!我们二房的家产……我还没嫁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被公婆给败光了!我就问你了,你哪儿得来的家产?”
许致庭叫道:“真的啊!遗嘱就在培光手里呢!”
王秀凤又愣住,“培光?”
她很快反应过来,培光,就是许致庭和邱荷生的那个私生子许培光!
王秀凤半信半疑,“啥意思?”
许致庭低语。
王秀凤这才不再闹了。
后来,许家人张罗着要找许培桢出来……
可这会儿四合院已经是沈老板的,
许培桢根本无影无踪了!
王秀凤并不是很在乎。
虽说她也不知道许培桢一家去了哪儿,但笃定过年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来拜年。再不济,年初五他们还要办喜酒呢!到时候见了面再说,这不就得了?
许致庭不甘心。
他觉得他就离开了三天,凭什么家就没了?
他本想怂恿王秀凤去闹去坐地撒泼,说这种事儿你们娘儿干比较合适。
王秀凤直接给了他一记后脑勺,理都不理他。
没办法,许致庭只好自己跑去闹事儿,去坐地撒泼、又捶地痛哭……
可对方抬出两个比他年纪还大、还老的老太太。
他哭一声,她们就被吓得急促地喘粗气儿;
他骂一声,她们就被得哭得直打嗝儿……
最后居委会、街道办事处、妇联、干休所的工作人员全都闻讯赶来,劝阻他不要这么做。
许致庭自己没脸,只好灰溜溜走了。
思前想后,许致庭决定带着许培光一家先回大儿子家去休息,等找到了许培桢以后再说;
没想到王秀凤不愿意和许致庭同住,还说他要是想住在培耀家,那她就去培煜家!
许培耀也不愿意他留下来。
许致庭没办法,又去找了他其他的儿子们……
可大家都说,您还是带着您的私生子去您小老婆家过吧!
就这样,实在无处可去的许致庭,只好厚着脸皮让刚认的新儿子许培光想办法解决吃住问题。
许培光很震惊。
他无法想像,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他看来,许家可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凡只有许家从手指缝里漏一会儿出来,就足够他花用一辈子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许家居然会是这样的——马屎外面光,里面一包糠?!
许培光陷入两难。
他毕竟已经做了七八年的生意了,对于“亏损”有着天然的敏锐嗅觉。
可是——
想了想他手里握着“遗嘱”……
许培光又决定博一把!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受了刺激——倘若许家家产的最大受益人,不是霸占了关春玲的那个许培桢的话……
那么许培光应该不会蹚这趟浑水。
事关关春玲……
许培光就冷静不下来了。
当下,许培光只好去招待所开了两间房。
他和许老爷子睡一间,许倩子和陈晓霞睡一间……
以及——
祁俊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是的,那天许培光带着陈晓霞从老家赶来,许倩子质问父亲,为什么要带陈晓霞来北京,父亲说,因为陈晓霞想儿子了。
许倩子不禁冷笑。
想儿子了?
整整三年半的时间陈晓霞没问过儿子一句,全当祁俊已经死了!如今许培光要来北京分家产,陈晓霞就想儿子了?!她想的是分钱、是免费来一趟北京吧?呵,却偏偏要挂上思念儿子的动人借口。
于是许倩子把人带到了地下室。
环境恶劣的地下室,让许培光和陈晓霞大吃一惊!
而见到了祁俊的落魄样子以后,
本来就讨厌祁俊的许培光,就更加嫌弃了。
而陈晓霞却与祁俊泪眼相看。
母子都没有看到想像中光鲜体面的对方。
陈晓霞看到了瘦削潦倒、憔悴病态的儿子;
祁俊看到了年纪一把还装扮成鲜嫩少女、如同小丑一般的母亲……
二人震惊、难堪又相顾无言。
不管怎么说,
祁俊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许培光再怎么不待见祁俊,但祁俊的妈陈晓霞是他的女友,祁俊的女友许倩子是他的女儿……
许培光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许培光赶来北京认亲,就是因为手紧。他甚至打着吃住都在许院大院的如意算盘,所以他也没带太多钱来。
现在要五个人的吃喝拉撒全都指望着他,
他也很烦。
他找了一家最最最便宜的家庭招待所,讲价讲到口水都干了,才以一块七一间房的房钱,租了两间简陋的房子。
许倩子和陈晓霞睡一间,
许培光和许致庭睡一间,祁俊打地铺。
住的问题解决了,
吃就成了大问题!
许培光不乐意出太多钱,就给陈晓霞一天一块钱的伙食费,让她想办法包圆五个人的一日三餐。
还很大方的一次性给了三天的钱——三块!
陈晓霞:……
现在是一九九二年了!
一块钱,要管五个人的一日三餐???
可她也没好意思嫌弃,
因为五个人城,她和她儿子就占了俩。
于是陈晓霞买了五斤挂面三斤大米半斤油和酱油盐,又每天去菜市场捡点儿人家扔掉的烂菜叶子刮掉的萝卜皮之类的,
再一天花一角钱的煤球钱,
早上煮一锅稀饭配酱油,
中午晚上就是清水挂面配烂菜叶子……
没人吃得饱。
当然了,许培光还是心疼女儿的,会找个借口把女儿叫出去,父女俩悄悄去外头吃份快餐啥的,吃得饱饱的再回来。
陈晓霞也不遑多让,她带了些私房钱来北京,又心疼儿子混成了这样,也是天天在外头偷偷买点儿好的,再悄悄塞给儿子吃。
就这样,
只有许致庭一个人真真切切地捱着饿。
因为他所有的儿女都不待见他,
他去找他们要吃的、要钱,他们就说你不是新认了个儿子吗?我们已经赡养你很多年了,现在怎么也轮到那个私生子来赡养你了吗?
气得许致庭大骂,
可儿女们不为所动。
许致庭实在没有办法。
到了年二十九这天一早——
他大儿子家的小孙子过来报信儿,“爷爷爷爷!五叔(许培桢)这会儿在我们家,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饿到两眼泛绿光的许致庭一听,飞快地冲了出去!
他心想,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明天就是除夕,大儿子家肯定准备了年货。他赶过去正好能吃些点心啥的,中午十二点就能好好吃上一顿带油水的饭菜了!
许培光、陈晓霞、许倩子和祁俊也飞快地跟上了。
当许致庭一众气喘吁吁赶到大儿子许培耀家里的时候,
所有的许家人全都聚集在这儿了。
这会儿六奶奶和王秀凤聊得很开心。
起因是,许培耀老婆出于客气,端了圆型的六格点心盒出来,请客人们吃点心。
关月旖谢过大伯母,拈了一块茯苓饼慢慢吃了,
后来许培耀老婆再劝,关月旖含笑婉拒,坚决不吃。
六奶奶笑了,“培耀媳妇儿,你别让她吃了,她外地人吃不惯这个。”
王秀凤立刻说道:“茯苓饼干吃粘喉咙得很!我们老北京本地人吃茯苓饼啊,一定要配上热梨汤,那才叫讲究!”
许培耀老婆笑道:“正好家里熬了热梨汤——”
王秀凤道:“那快倒几盅给大伙儿喝喝!”
于是,关月旖又喝上了热乎乎的梨汤。
北京人炖梨汤爱放干山楂、银耳和红枣。
酸酸甜甜还怪好喝的。
关月旖对梨汤更感兴趣,认认真真喝完了一杯,谢过大伯母。
女眷们就笑了起来。
这时,许致庭一众冲了进来。
许致庭的两只眼睛都泛着绿光,直接从儿媳手里夺过点心盒,不拘是什么,总之抓了一把就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王秀凤白了他一眼,没有好脸色。
陈晓霞厚着脸皮也去点击盘里抓了一把零嘴儿,大半儿给了她儿子,小半儿给了许倩子,留了一颗腌话梅正准备塞进自己嘴里,突然发现许培光正怒视着她?
陈晓霞只好将那枚仅剩的话梅递给了许培光。
许培光面色稍霁。
陈晓霞还想去点心盒里再拿些点心……
然而茯苓饼、云片糕之类的已经被许致庭给吃光了!
许致庭被噎了个半死。
许培耀老婆喊小儿子倒了杯凉白开过来给他喝。
他一口气喝完了,然后眼睛一瞪,骂那半大的孩子,“没眼力介的小畜牲!倒什么凉白开!她们都有梨汤喝,你给我凉白开?”
气得那孩子红着眼圈儿一扭身跑了。
许培耀老婆皱眉道:“爸,您这是仗着您有了个新儿子,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是吗?”
许致庭也很生气,“怎么?老子还说不得你们一句了!”
王秀凤现在是看到许致庭就心烦。
“行了行了,你不是说你手里拿着遗嘱在,非要等培桢到了才给我们看的吗?现在培桢在这儿了,你赶紧把那遗嘱拿出来吧!咱们趁早分一分,别耽误大家过年,也别耽误人家培桢年初五摆喜酒!更加别耽误我和你提离婚!”王秀凤一脸嫌弃地说道。
许致庭皱眉,“你在说啥呢!”
王秀凤现在可一点儿也不想忍着他,“我说,让你有屁快放!分完了钱大家散伙!”
许致庭惊诧万分,“散伙?”
王秀凤快被气疯,“你是被派出所抓去关了几天,人都傻了是吧!许致庭我一直都在跟你说,我一定会和你离婚!你别装傻!这事儿过不去你听到了吗?!”
许致庭也气疯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还拿来说呢?”
“多少年前的事儿,到了现在依旧是过不去!”王秀凤气得想哭。
许培桢懒得听他们扯皮,站起身说:“大伯、大伯母,要不你们先商量清楚?”
“今儿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还有事儿我们先走……”
“六婶,大月儿,咱们走。”
许培光适时堵了过来,赤着眼睛质问许培桢,“你把春玲藏到哪儿去了?”
许培桢满面怒容,“你他妈有病是吧?你都已经有老婆了,还一天到晚惦记别人的老婆?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从你嘴听到我老婆的名字,我听一次揍你一次!”
许培光也很生气,“你要我说多少遍?我还没有结婚!我哪来的老婆?”
听了这话,关月旖格外注意陈晓霞。
然后发现陈晓霞就是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儿……
关月旖的心情格外舒畅。
“哎——”
一旁的许致庭见许培桢要走,急了!
他赶紧扑过来,张开双臂拦住许培桢的去路,焦急地说道:“许培桢你别走!我有正事儿找你呢!”
许培桢抱臂皱眉说道:“那你说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致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许培桢你疯了吗?我可是你的长辈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
“你为老不尊!你自己的妻子儿子孙子都不理你,你还想要我怎么尊重你呢?”许培桢皱眉。
许致庭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似乎从他被抓进派出所开始,家里人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仔细一想,似乎就是从许培光的女儿许倩子来认亲的时候开始的……
许培桢见许致庭又傻愣住,烦了。
他懒得理会这老头,大声说道:“大伯母我先走了!年初一我再领着媳妇儿孩子来给您拜年!”
王秀凤正在努力平复心情,听了这话,应声道:“哎好嘞!路上慢点儿哈,当心地滑!”
这下子,许致庭终于相信,自己成了万人嫌!
而且他也不敢再作妖了。
毕竟——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还人叛亲离。
想翻身,他就只要靠着许培光攥在手里的遗嘱。
只要分到了钱,一切都好说。
许致庭急忙说道:“别走别走!我们说正事儿!”
然后朝着许培光使眼色。
许培光深呼吸,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泛黄的信封,大声说道:“我有证据证明!许培桢必须要偿还我们……一大笔钱!”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在集中在许培桢身上。
当然人人都想要钱——
而且人人都知道,许培桢刚卖了房子,身上多的是钱!
房子加上家具,差不多快五十万了!
谁不眼红这个钱!
许培桢直接说道:“我不认。”
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许培光红着眼睛瞪视许培桢,“你凭什么不承认?老祖宗白纸黑字写在上面的东西……你想不认就不认?”
“许培桢你就是个垃圾!你专门抢人家的东西!房子被你抢走了,你还想抢走我的……”
许培桢恶狠狠指着许培光的鼻尖,目光狠戾,“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要是想捱打,我就成全你!”
许培光被气得表情扭曲。
但好歹也不敢说出关春玲的名字了。
王秀凤说道:“行了,那是啥玩意儿,拿来给我们看看!”
“培光,给我!”许致庭伸出了手。
许培光将那个信封递给了许致庭。
许致庭接过信封,嘿嘿冷笑了一声,然后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信封,从里头抽出泛黄的信纸,正准备摇头晃耳的读一遍,结果仔细一看,愣住。
许致庭眯起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然后又睁大了眼睛,仿佛觉得自己看错了。
就这样,他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瞪眼……
王秀凤快烦死了!
她直接一把抓了过来,正准备看——
突然想起自己不识字,便将之扔给了长子许培耀,“儿子,来,读给娘听。”
许致庭急道:“别——”
许培耀已经读了起来,“……许曾氏托我等五人做见证,列明以下物件儿传给大房留作念想……”
“赤金珍珠红宝石璎珞一副……”
“金耳环……”
“古籍十二本……”
……
现场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许培耀一字一句地念着遗嘱。
许培桢和关月旖也听得特别认真。
因为,这些东西全是许培桢从厢床密箱里取出来的,
也是关月旖一件一件登记造册的,
更是许培桢亲手放进银行保险柜里的!
关月旖和许培桢对视了一眼,没吭声,但都在想,东西还挺齐全的嘛!
所以这么多年来,许致庭两口子压根儿不知道,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就藏在他们的身边!
当许培耀一一念完了单子上的东西以后,又念完了五个见证人的名字,以及立遗嘱的时间。
然后,
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
许培光一脸的得意,大声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老祖宗确实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好东西……”
“所以,就请许培桢……把这些东西全都交出来吧!”
说着,许培光还鼓起勇气看向许培耀兄弟,大声说道:“哥哥们,我们得团结起来,才能拿到应属于我们的东西……等东西拿到了手,我们再平分!”
他倒是聪明了。
还知道必须统一战线,才有拿回财产的可能;
同时,他和这几位兄弟的关系,也能因为一块儿拿回了财产,有了共同利益,才能和平相处嘛!
许培光倒是想得很美,
但,
许培耀兄弟却瞪视着许培光,人人满面怒容。
许培光愣住。
当他兴冲冲赶到北京来分家产的时候,
结果听说老宅真正的房主是许培桢?!
当时许培光差点儿被活活气死!
后来又想开了,觉得房子没他许培光的份,这份遗产单子上的金银财产,总归有他一份儿了吧?
可是,兄弟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们不应该开心吗?
六奶奶开口问道:“那个……我想问问你哈,这份遗嘱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许培光道:“从我妈的遗物里找到的。”
六奶奶又问,“那你妈跟你说过咱本家的事儿吗?”
许培光想了想,反问,“怎么了?是哪儿出了问题吗?”
许培耀的小儿子刚才被许致庭无故骂了,心里正不快活呢,
这会儿觉察到许培光卖蠢,
而且许培光和许致庭还是一伙儿的……
于是许培耀的小儿子躲在人群外大骂了起来,“傻逼玩意儿!你特么是不是不识字?这遗嘱单子的第一句话,你就看不懂?”
许培光一头雾水。
那封遗嘱他日夜诵读千千万万遍,早已倒背如流。
哪里出了问题?
不就是一封很简单的遗嘱吗?
王秀凤脸臭臭的,挥手冲着儿孙们说道:“散了吧散了吧!我还真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然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许致庭,“我就信了他的邪!明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还要相信他的鬼话!丢人现眼的老东西!”
许致庭无地自容。
许培桢也打算走了,对许培耀说道:“大哥,太太的遗嘱就给了我吧!”
这份遗嘱虽是旁人代笔,却是用曾氏太太的口吻写的,
而且刚才许培桢已经看到了,遗嘱上还画着押,猛的一看大约有六七个。
也就是说,曾氏太太应该在这上头亲笔画押过。
许培桢想留作纪念。
许培耀点头,递了过去——
许培光冲了过来,一把夺过遗嘱,恨声质问许培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这是我们的东西啊!大哥,这是我们的啊!你给他干什么?”
“你们不要钱了?你们都是二百五吗?”许培光愤怒地质问许氏兄弟。
现场一片寂静。
这时,王秀凤开了口,她问许致庭,“老头子,你没把我们家的基本情况,告诉你这个亲爱的儿子?就算你不说,你心爱的小老婆邱荷怎么也没把辈分儿说全给你的新儿子知道?”
许致庭已经被气够呛,又觉得难堪得不得了……
都怪许培光这个傻逼!要是早点儿让他看到遗嘱上写了什么就好了!就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丑!
亏他还一直以为,他还有翻身的机会呢!
可许培光就是藏着掖着的,死活不肯提前拿出来,非说要等人齐了再说。
许致庭心里清楚,许培光这是在防着他呢!害怕提前拿出来,又被他这个当爹的给昧下了……
许培光不明所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真的一头雾水。
许培耀的小儿子在人群外嗤笑道:“傻逼!我们是二房,大房是五叔(许培桢)那一支!”
许培光瞠目结舌。
“这怎么可能?!”许培光惊恐地看着许致庭,急切地说道,“爸!爸……爸你才是老大啊!你是长子!难道你不该是大房?”
许培耀的小儿子继续说道:“遗嘱的第一句不就说了吗?立遗嘱的人是许曾氏啊!她是我爷爷的奶奶!是我爸是五叔也是你的曾祖母,是我们这一辈儿的高祖母啊!”
“她当时生养了俩儿子,长子是五叔的亲爷爷,小儿子才是你的便宜爷爷啊!”
“现在你懂了吗傻缺?这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单子上列着的金银财宝全是五叔那一支的!”
“我们二房的家产早在解放前就已经被我那抽大烟的太爷爷太奶奶给败光啦!”
许培光呆若木鸡。
第128章 第128章 酸菜猪肉水饺可太美味……
许培桢收到好了曾氏太太的遗嘱,准备离开。
许致庭拦住了他,
许培光拦住了他,
祁俊也拦住了他。
许致庭愤怒地瞪视着许培桢,“许培桢!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儿!”
“大伯,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许培桢情绪稳定。
许致庭怒道:“我冷静不下来!”
“许培桢我告诉你!那是我的房子!你凭什么卖掉我的房子?”
“你把我房子卖了以后我要住哪?”
“还有你卖房子的钱呢?那是我的钱!是我养老的钱!”许致庭失控地大叫了起来。
许培桢笑了,“大伯,如果您认为您才是向阳街十八号四合院的房主,那您拿出证据来啊!”
“可不能说您在那儿住了多少年,房子就是您的。房子是谁的,咱们得讲证据、依法办事儿,对吧?”
“至于您以后住在哪儿,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您活了七十多岁,难道您从来也没有工作过吗?您没挣过一分钱吗?您没有存款吗?倘若您有存款,哪怕存款不多,也可以像我六婶那样儿,上通州买一套房……”
“向阳街十八号四合院是曾氏太太留给我爷爷的,我爷爷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留下来给我的。那就是我的财产,我想卖就卖。卖到手的钱,也与您无关。”
“至于您的养老么?怎么,您年轻的时候没有筹划过吗?”
许致庭委屈地大哭,“我以为我有一套那么大的四合院,我不用愁了……”
“可您六十年前就已经知道,那四合院不是您的了。”许培桢彬彬有礼地拆穿了许致庭的真面目。
许致庭张了张嘴,看向王秀凤,拼命朝着王秀凤使眼神。
意思是让王秀凤出面当恶人。
王秀凤不理他。
许致庭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开了口,“许培桢我告诉你!这事也不能就这么了了……你必须给我一点儿补偿!我年纪这么大了,你总不能让我身无分文,连过冬的衣裳也没有一件吧?”
许培桢依旧彬彬有礼地说道:“您年纪大了身无分文、您没有一件过冬的衣裳,可这不是我造成的,而且您也不是我的直系亲属,我没有赡养您的义务。”
许培耀兄弟的面子上根本抹不开,生气地对许致庭说道:
“爸,您何必跟培桢说这个?他又不是您儿子!您的养老问题自有我们兄弟来承担……”
“就是啊!您吃喝玩乐了一辈子,虽然一分钱没挣过,但这也没办法呀谁让我们摊上您这样的父亲呢?”
“爸,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想法,从您十几岁起就知道您一无所有,可您还不工作不挣钱,就一门心思地想霸占大房的财产?”
“老三,你得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要不是爸好吃懒做还不工作不挣钱天天在家里摆大少爷的谱,我们几兄弟不至于被逼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啊!你看看,我们仨都进了机关单位,级别还不低……倘若当爹的太能干,也造就不了如今的你我!”
“大哥你说的对!”
另一头,许家女眷们也在窃窃私语:
“大嫂你可得给我们透个底,先前说好了公婆一离婚,咱凑钱给婆婆买个小房子,这是没问题的,毕竟家里的孩子们也多由着她帮忙照看着长大,我们反哺报恩也是应当。可公公却是事儿精!我可忍不得他见天指手划脚的充大爷!”
“大嫂大嫂,公公手里真没钱吗?大哥他们几个可是每个月都交一半儿工资给公公的,这都二三十年了,公公手里没个四五万至少也有二三万!咱不是商量好了,他俩一离婚,这钱对半分,然后咱们再贴补一点儿给婆婆买房子吗?那公公到底把存折藏哪儿了?咱们收拾屋子的时候可没见着存折啊!”
“老三家的,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儿?”
“三弟妹你别着急,存折现在在婆婆那儿……但存单上写着公公的名字,还得看他俩怎么谈……就算谈,也得避开那个私生子!”
“哦哦哦!呃,对了二嫂,存单上……是多少钱啊?”
“一共六张存单,加一块儿二万七!”
“哟,这么少?”
“嗯我们猜啊,大约被公公花天酒地用完了!不管怎么说,他俩赶紧分开吧!少来恶心人……”
“对对!”
关月旖就坐在女眷们中间,
堂伯母们、堂嫂们叽叽呱呱地讨论着,压根儿不避着她!
想想也对,一来这是二房的事儿跟大房无关;二来大房一家很快就要去广东,从今后两房人八竿子都打不一块儿去。
大约要等到小月儿长大考大学、或者许培桢两口子退休,才有返回北京的可能性。
但,现在大家都知道许培桢有钱,
所以二房的人对许培桢和他的妻女们挺客气。
大堂嫂甚至还贴心地抓了一把炒瓜子儿递给关月旖,四堂姐给她倒了一杯热梨汤……
关月旖就舒舒服服地吃瓜。
另一旁,许致庭压根儿没有注意儿媳、女儿、孙媳们的讨论。
他被几个儿子气得不轻。
对他来说,他就觉得自己幸福美满了一辈子,
但自从许培光出现后,他声名扫地!他一无所有了!
可他又能拿这些儿子怎么办呢?
他老了,他没钱。
他的儿子们却正当壮年,而且个个都有出息都有钱,
他确实需要依傍儿子才能渡过晚年。
所以,许致庭就是再生气,但还是在儿子们的劝阻下,不敢拿许培桢怎么样。
刚才许培桢说要走的时候,
除了老爷子,想拦他的还有许培光和祁俊。
这会儿许培桢眯着眼睛看着许培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堂弟,我再说一遍,我和你嫂子已经领了证,而且年初五那天会摆喜酒……到时候,也请你来喝杯喜酒啊!”
许培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男的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帅、气质还比他好!
那天在四合院的时候,这男的和春玲站在一起的样子……既般配又美好。
这男的不光高大帅气,听说读书特别厉害,是个博士!
而且这男的还特别特别有钱!
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四合院,说卖就卖!据说价值好几十万呢!
所以!
许培桢个人条件好、文化程度高、还有钱。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许培桢都甩开他许培光一大截!
许培光难受得不行。
可是……
他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比不过许培桢,关春玲又无视他,
他没办法了啊!
实在没办法。
许培光无比颓然,还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抽泣的叹息。
陈晓霞轻轻地扯了扯许培光的衣角,试图提醒他保持体面。
然而许培光看了陈晓霞一眼,露出了鄙夷厌烦的目光。
许培桢转头喊人,“六婶儿,走了!”
然后他和王秀凤打了招呼,看了关月旖一眼,他又朝张建新使了个眼色,
张建新会意,走到女眷堆里把正在津津有味儿嗑瓜子儿听八卦的关月旖拉了起来。
“我们得走了。”张建新说道。
关月旖这才依依不舍的和伯奶奶、伯娘们、嫂子们挥手告别,“……那我就回了!”
王秀凤和许培桢打完招呼,又很客气地对关月旖说道:“大月儿!初一带着你妈和小月儿一块儿来啊!”
“哎好嘞!伯奶奶回见!”
“外头下着雪呢,大月儿你扶好你六奶奶!”
……
关月旖跟着阿大、六奶奶和张建新离开许培耀家,下了筒子楼。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饭点儿,又下着鹅毛大雪,
家属大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哟,下雪了!咱就没一个带了伞的!幸好咱们的棉袄全是连帽儿的!”六奶奶吩咐张建新,“小张你帮月月把帽子戴好。”
关月旖身上穿着的棉袄也是连帽的,但平时帽子展开来、用拉链连在后背上,就是个块很漂亮的装饰。
想戴帽子,就得有人帮着把后背的拉链拉开。
张建新应了一声,帮关月旖整理衣裳。
许培桢说道:“六婶你们别着急,慢慢来啊!我走快几步去外头大马路上拦出租车!都下雪了咱别搭公交车了。”说完,他急急走了。
众人应了一声。
但六奶奶觉得自己走得慢,怕耽误事儿,就率先走了出去。
张建新帮着关月旖整理好了帽子,又帮她戴好了。
然后他发现她虽然戴好了帽子,可领子却又张得大大的?
“你挑的这是什么棉袄啊,真是中看不中用!你看你这领子张得这么大,北风一吹就呼呼往里灌,一会儿冷死你!”张建新一边埋怨,一边解下他的围巾,替关月旖系上。
关月旖问他,“你把围巾给了我,你不冷啊?”
张建新,“我这棉袄的领子可比你的争气多了!”
关月旖卟哧一声笑了。
他的围巾是很朴实的灰色,质地极柔软,是她妈妈买的。
他很宝贝,来到北京以后一直戴着。
这会儿柔软厚实的围巾带戴着他的体温,但被他亲手围在她纤细修长的颈脖处。
好暖和呀!
连关月旖的面颊都透出了暖意。
她耸耸肩、摇摇头,其实是舒服地蹭了蹭这温暖柔软的围巾,模样儿俏皮又可爱。
张建新忍不住笑了。
她催促他,“你走快几步去搀着六奶奶,她年纪大了可别滑倒了。”
“你呢?”
“我没事儿,我这鞋底是防滑的。”
于是张建新疾步去追前头的六奶奶。
关月旖才小心翼翼走了几步——
一双大手便由后向前捞住了她,
一只手拦腰抱住她,阻拦她继续往前走;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不允许她惊呼出声。
关月旖愣住,陡然睁大了眼睛。
“月月,是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关月旖听出来了。
这人是祁俊。
其实,刚才她就已经看到祁俊了。
祁俊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模样。
以前的祁俊高挑清瘦,带着蓬勃的朝气,又极具少年感,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是桐叶一中的男神。
现在的祁俊,瘦得像副会移动的骷髅,双颊和眼窝深陷下去,头发又长,覆在额前,遮住了一半眼,就显得他的表情特别阴森。
以及,他身上的衣物传来经久未洗的酸腐气味儿,熏得关月旖几欲作呕!
祁俊近距离地看着关月旖。
还没见着她,却从许倩子那儿得知她的下落时,祁俊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方才在人群里见着她,
真让他惊为天人!
他的月亮还是那样的纯结、完美!
不,她是越来越美,也越来越美好了!
所以——
为什么她就能这样耀眼光鲜,而他,却要一直呆在泥泞里呢?
她应该一辈子……
不!
她应该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只有让她永远呆在他身边,他才会像她一样,也成为一个成功、高洁、明亮、耀眼的人!
“为什么?”
祁俊痴痴地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着的漂亮少女,哑着嗓子忧伤地质问,“月月……为什么?”
“为什么高三那年突然与我决裂?”
“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告而别?”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你看向我的眼神,就、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为什么啊!”
“月月!我们才应该是……天生一对!!!”他带着哭腔低吼了起来。
“啊——”
祁俊突然惨叫了一声,松开了禁锢住关月旖的双手。
原来,他整个人被一脚踹飞!
他那瘦削、佝偻的身躯在空中飞出了一道弧形抛物线,
然后“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而关月旖一获得自由,立刻惊魂未定地转身就想跑,却落进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月月别怕,我在这儿呢!”张建新的声音响了起来。
关月旖瞬间放下了心,
她委屈得不得了,拼命跺脚,“张建新!他好臭啊!熏死我了!”
张建新松松地揽着她,给足她安全感,又不至于让她觉得难为情。
他冷冷地盯着摔倒在雪地里的祁俊,嘴里却温柔无比地回应着关月旖,“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回去了,我用檀香帮你熏熏衣裳。”
六奶奶也冲了过来,拎着手里的布袋子,朝着祁俊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还大骂道:“哪儿来的臭流氓!竟敢欺负我们家大闺女!看我不打死你这臭流氓!”
祁俊压根儿不闪不躲,只是怔怔地看着关月旖,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忧伤。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居然嫌他脏、臭?!
第二个反应是,她居然向那个男的撒娇?!
关月旖害怕六奶奶滑倒了、或会闪到腰,赶紧上前拉开六奶奶,“奶奶,您悠着点!”
这时,面如白纸的祁俊突然抚住心口,呕出了一滩血。
关月旖被吓住。
她连忙正色说道:“祁俊,刚才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着,她扶着六奶奶飞快地往外走。
又回头喊了张建新一声,“……快走啊!”
六奶奶还没消气儿,“大月儿你别拦着我,让我揍死那个王八蛋!”
关月旖压低了声音说道:“您就别管他了……刚才张建新一腿踹飞了他,您没见他吐血了吗?回头要是找我们麻烦……我倒是不怕给他出医药费,但如果因为治疗而拖住了我,那不是更恶心吗?”
六奶奶一凛,立刻歇止了骂声,说道:“你说得对极了!要是他敢拿着治疗来说事儿,那我们就报警,告他耍流氓!”
关月旖连连点头。
六奶奶招呼着张建新,三人急急地跑出了家属大院。
正好这时,许培桢站在路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大家上了车,直奔酒店。
在车上的时候,六奶奶和张建新都不好说这事儿,
进了酒店房间以后,他俩才说了。
气得许培桢面色铁青,“我们家是欠了他们家的吗?许培光惦着记我老婆,他儿子惦记着我女儿?”
关春玲:……
关月旖:……
刚在在外头的时候,许培桢就说买饭回来吃,六奶奶不同意,说还剩下百来个酸菜猪肉饺子,今天必须吃完、否则怕坏。
于是六奶奶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生炭炉,架锅烧水准备煮饺子。
关月旖在一旁帮六奶奶打下手。
此时张建新听了许培桢的话,纠正道:“阿大,祁俊不是许培光的儿子,他是许培光的女婿。”
许培桢的脸色就更臭了,“那不就更不脸了吗?”
关月旖白了张建新一眼,心道告状、你是在行的。
关春玲也发愁,“这祁俊以前就不像话的很!”
“高三的时候他和许倩子谈恋爱耽误了学习,自知考不上大学了,就设了局来陷害月月,想让月月身败名裂……也考不上!”
“这人坏得很!”
“将来他可别跟着我们去了广州啊……”
“真麻烦,他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
只有六奶奶还没听过祁俊的事儿,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一问之下,饶是六奶奶因为年岁已长,见惯了风浪,却还是被祁俊的恶毒程度给吓坏!
但,更让六奶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那许培光的闺女儿到底图他啥?”
“图他是个穷光蛋?图他妈妈是她爸爸的情妇?还是图他复读好几年都考不上大学?”
说着,六奶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还是说……图他是个残废?”
关月旖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他不是残废。”
——方才祁俊在冒犯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右手是灵活的、有力的!
再想想四年前的那个冬夜,虽然是她亲手拿着砖头把他的右手给砸坏……但当时她也害怕被人发现,只是狠狠地砸了一下就跑了。
那样的危害程度,跟用铁锤反复砸手,砸到手骨全碎、手筋全断的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当时祁俊还做了修复手术。
不过——
关月旖又想起来,不久前许倩子曾经说过,祁俊接连几次高考都没考好,是因为他右手受了伤?!
关月旖笑了。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家人,又道:“估计他是骗许倩子的!只有这样,才能既掩盖他越考越差的事实,又能为他逃避做家务、干活挣钱维持生计而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六奶奶啧啧称奇,“我老婆子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关春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哎你们说,许倩子这么努力的打工,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我看又是上自选商场打工、又是去便宜坊打工的……还挺勤快哈!”
“这事儿你问我,我知道!”六奶奶细细地算起了账,“许倩子打的这些工啊,我都打过!”
“去自选商场打零工,五角钱一小时,每天要连班九小时但只算七小时的工钱,一天三块五!”
“便宜坊的工钱高但劳动强度也大,我去过几次……可我年纪大了做不来,他们是八角钱一小时,每天下午四点到夜里八点,一共五六小时,一天就是四块钱!”
“对了,我看许倩子身上还穿了件环卫工人的马甲,那个啊是每天早上四点到八点,一个月只能休两天,一个月工资五十,如果做满一个月一天也不休,那就加二十全勤奖,一个月工资七十!”
“这三份工加起来啊,那就是……”说着,六奶奶数起了手指。
张建新说道:“如果一天也不休息的话,那差不多三百块钱一个月。”
正在写作业的小月月也已经用草稿纸验算出精准数字,挺起了胸膛骄傲地大声说道:“大哥哥,准确数字是295元!”
张建新笑着表扬妹妹,“小月月真厉害!”
关春玲也含着笑意,奖励性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又叹道:“看不出来哈,原来许倩子还可以这么拼命的哈!她以前可是桐花镇的首富千金,娇生惯养的……真想不到她这么能吃苦。”
关月旖皱眉,“所以——”
“许倩子一个月能挣三百块钱,一年就是三千六。”
“咱们湘省省城的复读班是一百块钱一个月,我上过。”
“广州那边儿最好的复读班是一百七一个月,爱萍上过……”
“那北京这边儿的复读班……我猜有贵也有便宜吧,咱们就算得贵一点儿,当作二百块钱一个月好了,那一年就是两千四。但复读书也有寒暑假,一年只开十个月,那就是两千块钱。”
“许倩子应该供得起。”
六奶奶点头,“对!这么一算啊,他俩每个月应该还能余下百块钱过日子!”
关月旖又道:“一百块钱也应该足够让他俩租个好点儿的房子,也能让他俩吃得好一点儿了吧?”
“又或者说,许倩子可以不需要打这么多份工,这么累了。”
“那为什么许倩子这么憔悴这么累,祁俊也瘦得像个鬼一样呢?”
“听说他俩住的是租金五块钱一个月的地下室……”
“他俩为什么这么穷?”关月旖提出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众人皆尽沉默,都想不通。
张建新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是……”
“祁俊根本就没去复读班呢?”
“你们也说了,许倩子是小镇首富家的千金,性格必定娇纵,因一时赌气而做出什么承诺这是有可能的,但肯定吃不了太多的苦头。”
“祁俊知道许倩子不可能永远这样,也不可能为了他熬到灯枯油尽……”
“所以他得趁着现在许倩子对他还有热乎劲儿,拼命地榨干许倩子……的钱?”张建新分析道。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然后缓缓点头。
尤其是关春玲和关月旖,
母女俩毕竟和陈晓霞、祁俊做了十来年的邻居,很了解他们了。
所以张建新的猜测是很靠谱的。
说话之间,六奶奶已经煮好了酸菜猪肉饺。
大家早就已经饿坏了,这会儿一人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美味饺子,大吃特吃。
张建新闷头吃着酸菜猪肉饺子,心下盘算:
——祁俊这么阴险,可不能再让他纠缠上月月。
他得想个法子,要么让许倩子和祁俊锁死,要么就想办法把祁俊送进去关起来……
否则,永远都有个定时炸|弹在那儿,不知什么时候爆,也是烦。
他想入了神,
没留意——
有人扒拉了四五个饺子到他的碗里。
抬眼一看,张建新看到了关月旖关切的眼神,“我吃够了,这多的给你……”
他笑了。
她又问,“你刚在想啥呢?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张建新沉吟片刻,说道:“我在想——”
“明天是年三十,后天是大年初一,姜书远和姜宽都已经跟我打了招呼,让我别出门,他们要带我去认亲。”
“所以明后天我就不过来了,年初二我再过来。”
所以,在这两天里,他必须要想办法惩治一下祁俊!
关月旖点头。
然后——
关月旖和张建新齐齐听到六奶奶在一旁和关春玲说悄悄话,
“这老话都说初一崽、初二郎……”
“说的就是大年初一儿子儿媳要回公婆家去拜年,大年初二是女儿女婿回丈母娘家去拜年……”
“我看啊既然年初二小张要来,春玲儿你说,咱是在家办一桌还是在外头办一桌?”
关月旖和张建新对视了一眼,
二人瞬间涨红了脸。
第129章 第129章 吃绝户
大年三十这天,关月旖一家窝在酒店里,舒舒服服、无所事事的过年。
她们入住的这家酒店比较高档,有自己的餐厅,许培桢一早就订好了年夜饭;
再加上住在酒店里,又不需要洗洗晒晒啥的……
所以一家子懒懒地睡到中午才起。
六奶奶像变魔术似的,分给大家一人一大碗白粥,一张煎饼,一个水煮蛋,再配上一份炒腌菜……
这样的早餐,许培桢和小月月吃不够,因为主食管够但没啥油水。
不过,父女俩也没啥意见,因为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再过几小时就要吃大餐啦!
这么清淡的早……午餐呢,关月旖和妈妈倒是吃得很开心。
咸辣鲜香的炒腌菜配上绵白软烂的米粥,可太好吃啦!
关月旖每一口都吃得很满足,然后对六奶奶说道:“您可真是田螺奶奶呀!”
“奶奶,等过完年,您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广州吧!”
“我妈妈怀着孩子需要有人照顾,小月月每天坐校巴也需要人接送……阿大上班一周才回来一天,虽然我上学隔得近,可从下学期开始,我和张建新就要开始做立项的准备了。”
“家里没个人坐阵,我妈会很辛苦。”
“再说了,我看您也喜欢捣鼓吃的……”
“我们在广州啊有两个设备齐全的厨房,一个是做中餐的,您想要的所有锅具炊具应有尽有!”
“另一个厨房是西式的,里头有烤箱,还有我妈张罗来的黄油奶油草莓酱沙拉酱蛋黄酱……”
“奶奶,您不想去试试我们家的厨房?”关月旖谆谆诱导。
关春玲大笑,“拐个奶奶回家去!”
小月月也大声说道:“奶奶奶奶!你就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吧!”
许培桢对六奶奶说道:“六婶,您就跟着我们去吧!我单位离家远,一周只能回来一趟,要是有您陪着春玲,我也安心些。”
“再说了,跟着我们啊,您也有个伴儿……别担心那些看病难的问题,就大月儿读的逸仙大学,虽说她学的是药科,但她们大学最强的学科是医科。咱不是说,凭着大月儿在逸仙大学读书,看病就有啥优惠什么的,但要是真遇上啥疑难杂症了,这点儿人脉还是有的。”
“生活费您也别担心,等到了广州啊,让春玲领着您去银行开个存折,我们按月存点钱儿给您,您手头有了钱,想干什么都可以。”
“以后您要是想北京了,每逢寒暑假都可以带着小月儿回来看看……”
关月旖补充了一句,“奶奶,广州的冬天暖和得多。”
关春玲也道:“一个月给您存一百块钱,再给五十现金让您零花。但这可不是保姆费哈,是敬着您是培桢的长辈。”
许培桢道:“六婶儿,您是我六叔那边儿仅剩的唯一一人儿了,我也是我们这一支我这一辈儿唯一一人儿了,以后咱们就相依为命吧!”
六奶奶心动了。
倒不是气候好、还能解决看病难的问题,
是因为培桢一家让她感受到“被需要”;
也是因为在和培桢一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得到了尊重。
尊重!
她为了晚年有所依,几十年如一日的为了许致庭一家殚精竭虑,付出了一切……
到头来却被他们嫌弃、嘲讽。
她都已经心灰意冷了。
没想到——
培桢多尊重她啊!前几天他上商店去给春玲买三金,春玲得了四副金灿灿又沉甸甸的首饰。
然后他还给俩女儿、未出世的孩子也各买了一个小金锁;
连着她这个老太婆,也得了一副并不是很重很大的金耳环!
她当时就哭了。
因为,她从十三岁起,就打了耳洞,可耳洞里却塞了一辈子的茶叶梗,别说金耳环了,就是银耳环,她也没见过啊!
关春玲拿着耳环给她带上,又喊两个月月捧了镜子前一个、后一个的对照着让她看……
这金耳环可真闪亮。
简直好看死了!
许培桢还笑着对她说:“今年给您买一对耳环,明年过年的时候给您买个戒指。争取在您六十大寿前,给您配齐一整套!”
这能不让她感动吗?
当然了,让她感动的,还不止培桢一个。
春玲一天到晚都笑眯眯的,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永远都是细致耐心的,还会每天和她讨论给孩子们吃啥,家长里短聊得起来,国家大事儿也能吹一吹……
大月儿安静,却很敬重她,无论手里拿着什么好吃的,第一反应就是奶奶有吗?
小月儿活泼,一天到晚奶奶长奶奶短的,有了这个小家伙啊,家里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
六奶奶认真点了头,“好。”
众人愣住。
因为,以前大家也这么劝,
六奶奶只是笑,不说话。
可这一次六奶奶直接点头说好?
片刻,小月月率先欢呼了起来,“噢噢噢!六奶奶也要跟着我们一块儿去广州了!以后我许月月也是有奶奶接送的小学生啦!”
大家一怔,心想现在小学生的胜负欲,已经到了拼奶奶的地步了吗?
小月月解释道:“小月儿每天都是妈妈接送上校巴,但是嘉兰和盛钰有时候是奶奶接送、有时候是外婆接送!她们家里有很多很多亲戚的,可是小月儿只有爸爸妈妈和姐姐!小月儿想要好多好多的亲戚!”
顿了顿,小月月又解释道:“可小月不想要爱萍姐姐的爸爸那样的坏亲戚!”
众人大笑。
接下来,大人们开始商议婚礼细节,又说了下六奶奶什么时候回通州去,把那个小房子租出去,多少收点儿租金;又说了下许培桢和沈老板的房屋过户手续还差几个证明没能办下来,必须要在年后房管所一上班就赶紧办;又商量着要准备哪些北京特产带到广州去……
关月旖坐在一旁看书,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建新。
这家伙在干啥呢?
张建新:谢cue,正在近距离观察祁俊。
是的,张建新昨天下午离开月月她们住的酒店以后,就慢悠悠地返回了许培耀家附近蹲守。
他笃定,许致庭许培光必须会厚着脸皮留下来蹭饭,
不仅仅是午饭,也有可能是晚饭也会蹭。
果然——
正如他所料,天黑时分,许致庭、许培光一众从家属大院里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许致庭正在大发脾气,“妈的!快过年了还炖一锅素萝卜豆腐给老子吃!本来还指望着能吃顿好的呢……这都已经吃了三天没油没盐的挂面了,怎么来了老大家,还让老子吃素?”
然后他对许培光说道:“培光,明儿可是除夕,不管怎么样,咱都再不能吃清水挂面了!肘子得有、鸡得有,烤鸭整一只……”
许培光的心情差到极点。
经此一战,他是面子也没了里子也没了,白月光还被人抢走了!
而他本来就是因为在老家开饭店亏了钱、经营不下去,实在走投无路才拿着这张遗嘱来北京认祖归宗的。
没想到……
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他还得亏来回路费钱、住旅馆的钱和这么多人的伙食费!
于是许培光不客气地说道:“不瞒您说,您说的这些……我也想吃。可我已经没钱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倩子回老家去了!您要是还惦记着我妈,还想认我这个儿子,那您明天请我吃顿年夜饭吧!”
“您不认也没事儿,我看您也不缺我这个儿子。”
许致庭愣住。
准确说来,
是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许倩子下意识看了祁俊一眼,眼里流露出决以抉择的犹豫与彷徨;
陈蜡霞也焦急地看向祁俊,又担忧地看了看许培光。
许致庭勃然大怒,“不是,许培光你啥意思?”
许培光直白说道:“我在这儿一没落脚点、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我不回老家去,我呆在这儿干什么?”
许致庭愣住。
好吧,好像儿子这么说……也有点儿道理。
“那你也得……等到过完年再说啊!”许致嘀咕道。
许致庭不是不知道许培光的困境。
但,他也有着私心。
他知道,许培光的存在,是他背叛妻子和家庭的证据;
现在妻儿恨透了他,想杀他的威风、想赶他走还叫嚣着要和他离婚各过各的……
几十年的血脉羁绊,他们不太可能啥也不管。
许致庭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虽然从没工作过,一分钱也没挣着,但他有的是傲骨铮铮啊!
哼,老太婆和儿孙们想为难他?
他偏不!
他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就算没有她们,他也能过得好!
许培光不就是现成的跳板吗?
“培光,你就听我的吧!”许致庭说道,“你也别嚷着现在就走……老五(许培桢)初五摆酒,而且他还是在祥鹤居那样高档的地方请客吃饭。到了那天啊,你们好好吃一顿再走,也等于是来北京见过世面了!”
然后他又安慰许培光,“明天你买个大肘子给我老人家就行……别的不用了,你们年轻吃素一点儿对身体有好处!”
见许倩子横眉怒视着他,
许致庭赶紧画个大饼给许倩子,“放心!你奶奶肯定会让人送吃的过来的!”
许倩子哼了一声,怆道:“我奶奶早死了!”
许致庭:……
许培光一众步行离去。
张建新趁着夜色的遮掩,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勿囵完整。
然后,他站在街角对面,亲眼看着他们一众进入了不远处的“幸福家庭旅馆”……
张建新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幸福家庭旅馆的门口,分析着眼下的局面。
其实这一家五口的关系错综复杂。
总体说来,就是:
她爸和他妈搞上了,
他女儿和她儿子搞上了,
再加上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儿……
真是热闹的一家啊!
张建新并不认识祁俊,
但,从各方面综合分析下来,大致可以猜出祁俊的本质就是寄生。
在张建新的梦里,祁俊就是靠着吸月月的血,才能活着体面又滋润的。
在现实世界里,月月快刀斩乱麻的斩断一切和祁俊的联系……
祁俊没办法,只能缠上了许倩子。
所以,
——想让祁俊痛苦一阵子,那就拆散祁俊和许倩子;
这可不行。
这么做风险太大。
万一祁俊失去了许倩子,掉头来纠缠月月可怎么办!
——想让祁俊痛苦一辈子,莫过于让他和许倩子牢牢锁死、然后再让他知道许倩子也没钱,让他俩当一辈子的怨偶,永远过着毫无希望、贫困潦倒还一地鸡毛的生活!
张建新点点头,大致知道要怎么做了。
首先,锁死祁俊和许倩子;
其次,把许培光搞破产!
可这两件事,看起来都很难;
而且许培光应该不会在北京呆太久。
正好这时,有人从幸福家庭旅馆里一边说话一边走了出来。
听起来,声音还挺熟悉的。
好像是祁俊?
张建新左右看看——
面前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这会儿他还正好站在一盏路灯下。
真是想避都避不开。
情急之下,张建新长腿一迈,跨进了绿化带。
大冬天的,绿化带也是光秃秃的。
但旁边还摆着个垃圾桶……
张建新蹲在垃圾桶的后面。
来人正是祁俊……与许倩子。
祁俊抚着心口咳嗽了几声,看起来苍白又虚弱。
张建新心知,大约是今天他踹的那一脚……实在太狠了些。
许倩子皱眉问祁俊,“你怎么了?”
“我没事,”祁俊低声说道,“那天你赌气走了,还泼了一屋子的尿……我收拾屋子花了些时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右手受了伤,一到阴冷的冬天,就会犯病、会疼……”
“大约是那天水在冷水里泡太久,才开始咳嗽了。”祁俊无奈地说道。
许倩子咬住下唇飞快地瞥了一眼祁俊的手,又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把头转了回去。
祁俊低声说道:“倩子,你……消气了吗?”
许倩子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旁去。
祁俊又道:“今天听到你爸说,他要带你回老家去……倩子,我心里害怕得很。”
许倩子冷哼,“你有什么好怕的,关月旖出现了,这不是挺好吗?”
“倩子你……”
许倩子继续说道:“反正我样样儿都比不过关月旖,现在她来了,正好我可以退位了。”
躲在垃圾桶旁边的张建新直皱眉,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恋爱脑?!
祁俊笑了。
但他很快隐去笑意,扮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儿,“倩子,我很害怕。”
许倩子愣住。
她睁大了眼睛,心想他的害怕、和关月旖有关吗?
祁俊倾诉道:“你爸说要带你走……其实是在嫌弃我吧?”
“我懂,他这在怪我。怪我考不上大学,也怨我拖累了你。”
“倩子,我心里很难受。我真是没用,复读了三年也没考上合适的学校……我真怕我以后考不上,没办法给你一个光鲜体面的未来……”
听到这儿,许倩子想起了之前关月旖说的那句“你还是让祁俊考上了就去读吧如今这政策一年一个样搞不好以后本科都不包分配了”……
许倩子忍不住说道:“俊哥,那我们明年再考最后一次好不好?无论考上本科还是中专,只要考得上,就去上学,好吗?”
闻言,祁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怎么行呢?
今天他也去了许家,听到许家人说起关月旖和许培桢……
那些长舌妇是这么说的:
“你别看春玲是二婚,我们培桢是初婚……但就从文化程度来说,他俩可真般配!你们还不知道吗?培桢是博士学历,春玲的女儿大月儿是本科生,人还参加了一个什么很厉害的竞赛,拿了第一呢!据说直博了……以后又是一个博士!啧啧,以后就是工程师、科学家了!你们说说,厉害不厉害!”
“人春玲儿自己也不差呀!她靠着自学,已经拿到了大专学历!听说是什么……函授什么的,工商管理专业!要依我说呢,春玲儿才是真厉害,毕竟培桢以前是学校培养的,春玲可是全靠自学的!”
“恐怕以后小月儿也是个学霸!”
“小月儿肯定是学霸!她亲爹妈就是学霸!人家家里有这基因……”
“我呢,就把话放这儿了!要是你们六婶也跟着培桢春玲儿去了广东,日后老太太说不定也能拿个文凭回来呢!”
当时大家笑得可欢乐了。
但,祁俊满耳朵听到的、满脑子想着的,全是那句:
“大月儿是本科生,以后也是一个博士!她还会成为工程师、科学家!”
他崩溃了。
因为——
他也应当和月月站在一起!
她所有的荣誉与体面,他也要有!
“俊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许倩子问道。
祁俊回过神来,努力控制住自己面上的狰狞表情,点头道:“……好。”
许倩子一怔,惊喜地问道:“真的?”
祁俊隐藏住心底的愤怒,轻声说道:“我怕再耽误下去,你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许倩子面一红。
“俊哥,要不你还是去找个复读班吧!”许倩子说道,“横竖也就是半年,再贵我们也去……今天我找四堂嫂打听过了,她说复读班有贵有便宜,最好的复读班一千五一学期,一学期四个月,比起你自己呆在地下室学习,靠买一个月三百块钱的资料来说,其实也没差太多……”
听到这儿,躲在垃圾桶旁的张建新心下暗叫了声果然如此!
祁俊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他也没忘记,这会儿他正在哄许倩子回心转意。
要不然她跑了,以后谁还这么傻傻的个个月给他三百块钱,还包所有的家务包括暖床在内?
“好,都听你的。”祁俊垂眸凝视着许倩子,眼里盛着浓浓的情深,“倩子,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的未来而努力拼博。”
许倩子面红红的垂下了头。
祁俊又问,“那……你还要跟着你爸回去吗?”
许倩子有些犹豫,“我都已经三四年没回了,想回去看看我外婆和舅妈她们。俊哥,我们一起回去吧!其实,如果在老家复读,可能更便宜呢!”
祁俊攥紧了拳头:可回了老家以后,你就不会给我一个月三百了!就算你愿意,你爸你外婆你舅妈也不会同意……
祁俊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好。”
“真的?”许倩子惊讶地问道。
祁俊露出了忧伤的微笑表情,“……真的。”
许倩子反而有些不相信,“俊哥,你是不是哄我开心的?”
祁俊垂头,“你开心……我就开心,虽说我和我妈并不是桐花镇的人。”
许倩子一下子感同身受,“俊哥,要不这样吧。我跟着我爸回去,我去看看他们就来。你在北京等我!”
祁俊十分顺从,“好。”
许倩子有些不习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因为我反思过……倩子,人总会欺负最亲近最熟悉的人,所以我欺负你了,我把我所有的坏情绪全都发泄在你身上了。对不起倩子,我不应该这样,以后我会时刻反省。”祁俊深情地说道。
许倩子羞涩地笑了笑,“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去看完长辈,我再回北京来。”
祁俊颔首。
他心想——这是不可能的,我当然绝不会让你回去。
突然,许倩子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该不会趁我不在……去找关月旖吧?”
祁俊一笑,心想:瞧,这理由不就来了吗?
“当然不会,”祁俊说道,“月月跟我们已经是云泥之别啦!她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是个穷光蛋……”
许倩子不高兴地呸了一声,“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依我看,她就是个暴发户家的继女而已!我不管!俊哥,你可不能去找她。”
祁俊宠溺地说道:“嗯,我不去。”
他太了解许倩子,知道她就是有种不安全感,
他越是百依百顺,她就越怀疑……
果然,许倩子烦闷地说道:“算了算了我不回老家了!回老家有什么好啊……来回车票钱贵死了!”
祁俊感动地抱住她,“倩子,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许倩子叹气,“俊哥,你必须发誓,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祁俊点头。
二人说完了话,相拥着回了旅馆。
张建新观察片刻,确信不会再有熟人出来,这才从垃圾桶旁走了出来,急急朝着家里走去。
他忍不住感叹——祁俊玩弄女性感情的手段真的很高明!难怪连梦里的月月也中招。
幸好幸好,现实世界里的月月是清醒的。
所以现在轮到许倩子倒霉了。
张建新已经想出了锁死这对毒鸳鸯的好办法,
走走走!赶紧回去,必须抓紧时间为他们创造条件去!
第130章 第130章 金汤鱼翅海参精致高档……
大年三十,关月旖一家坐在高档装修的餐厅里,吃着丰盛的年夜饭。
大厅窗明几净,装饰精美,天花板上挂着昂贵闪亮的水晶灯,一个个年轻英俊的侍应生穿着带刺绣的白衬衣戴着领结,将一道道摆盘精美的菜肴摆上了桌。
关月旖在看专业书,遇到不明白的,就问许培桢;
小月月在吃餐厅送的小饼干,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六奶奶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用餐,十分的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
关春玲看出了六奶奶的不自在,温柔地说道:“婶子您管管小月儿,别让她吃那么多,一会儿上完了正菜她就吃不下了。”
六奶奶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事情做。
过了一会儿,菜上齐了。
关春玲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对关月旖和许培桢说道:“好啦,读书人们,咱们要开饭了。”
许培桢点头,但仍然坚持讲完了题。
关月旖收好了书本,准备开吃。
不得不说,高档豪华餐厅的摆盘就是精美。
烤鸭的皮被片得薄薄的,每一块肉都带着脆皮和瘦肉,摆在盘子里堆成造型优美的花开富贵;
金汤鱼翅海参被盛进小瓷盅里,金灿灿的鸡汤里卧着整条肥肥的海参,旁边卧着晶莹剔透的鱼翅,面上还洒了几粒枸杞,看起来既精致又高档。
就连最普通的青菜,也被摆盘成根本吃不起的样子。
六奶奶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满桌子的菜,无论如何也不敢拿筷子。
“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六奶奶心疼得直叨叨,“这一桌子……热菜六道,再加上甜品、汤水、点心,一共九个菜,就、就三百块多啊?我的天,我得打三四个月的工,才能挣来这一桌子菜?”
关月旖安抚六奶奶,“奶奶您快吃吧,别嫌它贵,我妈的餐厅开价更贵呢!”
“什么?”六奶奶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她转头看向关春玲,想得到关春玲的确认。
关春玲笑道:“就是因为定价太贵,到现在还没开张过!”
六奶奶又倒抽一口凉气。
——春玲只说没开张,却没有否认她的餐厅定价比这儿贵?!
天,春玲她到底开了个什么样的餐厅啊?
关月旖又对六奶奶说,“您今天就好好体验一下嘛,回头等我们回去了,我妈心情好、身体也好的时候,她来露一手,到时候您再给点儿意见。瞧瞧是这三百多一桌的好,还是我妈的手艺好。”
听到这儿,六奶奶终于拿起了筷子,“今儿我必须尝尝这皇上才能吃上的美味佳肴!明儿我才能帮着你妈做出太后娘娘吃的御膳!”
她这一番话说的——
家里人都笑了!
大家也都开开心心地吃起了大餐。
关月旖也吃了起来。
老实讲,关月旖怀疑这餐厅里的大厨,有可能是粤菜师傅。
因为菜肴的烹饪手法,比较追求食材本身的滋味。
对于口味比较清淡的关月旖来说,觉得很美味,这饭钱花得太值了!
但对六奶奶来说,就觉得没滋没味儿还卖这么贵,始终哼哼唧唧的,很不服气。
“哼,我就是没地儿施展!等我们到了广东,你给我二十,我一样给你置办一桌子菜出来……当然了,这些啥鲍鱼龙虾鱼翅海参啥的吃不上哈,但鸡鸭鱼肉鹅的味道我肯定给你们拿捏得稳稳的!”六奶奶说道。
大家含笑点头。
吃完晚饭,一家子离开了餐厅。
小月月嚷着要放炮仗。
因为前面几年在广州过年的时候就放了炮仗。
许培桢蹲下身子与小姑娘齐视,试图和她谈条件,“你妈妈肚子住着个小妹妹呢,小妹妹还小,可害怕炮仗声了。咱们今天就不放炮仗,放烟花成吗?”
小月月想了想,同意了。
就这样,许培桢带着小月月在酒店门面的空地上,和其他的游客一起放烟花;
六奶奶护着关春玲在一旁看;
关月旖坐在路灯下,捧着书继续看。
一家子倒也幸福和谐。
第二天一早,关月旖抱着妹妹睡得正香,却被六奶奶摇醒,“快起来啦两只小懒猪!今儿要去走亲戚拜年啦!”
就这样,姐妹俩迷迷糊糊地起来了、洗漱了,跟着父母奶奶出了门。
到了许培耀家楼下时,许培桢这才递了个东西给关月旖,让关月旖拎着。
关月旖一看,是沉重的五提娃哈哈奶。
再一看,除了怀孕的妈妈空着双手之外,家人们的手里全拎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和礼物。
就连小月月也抱着糖果巧克力之类的。
想来,先前全是许培桢拿着的;
到了楼下,他才分给家人们。
六奶奶上前去,敲开了许培耀家的门,高喊,“大嫂子!我带着培桢一家……来给您拜年啦!”
过来开门的许培耀儿媳妇见许培桢一家拎着大包小包的来了,喜得满面生花,“六奶奶好!”
“哎呀五叔,您来就来嘛还带那么多东西来……”
“来来来,我帮着您拿。”
“五婶!五婶您别动……”
“快进屋!来,屋里坐!”
关月旖看了一眼,发现几房人全都已经到了。
大约她家是最后一个来的。
看起来,大家对她家特别热情,大约是因为她家拎着来拜年的年货特别多?
许培耀老婆过来了,抱着小月月亲切地问,“小月儿路上可冷啊?”
“大伯娘新年好!外头有点儿冷,进屋就不冷了。”
“哟,小月儿真乖呀!早上吃饭了吗?”
“我们在饭店里吃早饭了,我爸吃了面,大月儿吃了稀饭包子,我妈让我吃水煮鸡蛋喝牛奶……鸡蛋我吃了,牛奶喝不下给六奶奶了。”
“哈哈哈哈哈!”许培耀老婆被小月月的天真给逗得大笑,“水煮鸡蛋有啥好吃!那没滋没味儿的……你等着啊,大伯娘给你拿好吃的出来。”
然后扯着喉咙喊她儿媳,“桃桃,你娘家送来的那驴打滚拿来给你妹妹吃!”
“哎,好嘞!”
小月儿见关月旖正在向王秀凤拜年请安,便也过去了。
亲戚相见,自然是要发贺年红包、收贺年红包的。
小月儿是许家正儿八经的嫡系血脉,收了不少红包;
关月旖是许家的继女,而且已经成年了,按说是不用给的。
但,关月旖的“本科大学生”、“奥赛国一”、“未来的博士”等闪亮头衔,让许家人将她视若己出;
而且前一天王秀凤就交代儿孙们,说关月旖虽然是许家的继女,但毕竟是人家第一次来家认亲,这个脸是要给人做的。
于是,关月旖也和妹妹一样,收到了红包。
当然了,第一个红包是王秀凤给她的。
关月旖愣住,转头看向了父母。
父母点头示意了,
关月旖这才接过红包,含笑谢过伯奶奶。
就这样,关月旖带着妹妹,在堂姐妹们的介绍下,给长辈们拜了一圈儿年,收了几十个红包!
当然了,关春玲和许培桢也发出去了不少的红包。
然后——
关月旖诧异地看到了……
许培光一家。
他们一家正齐齐整整地坐在小马扎上,围绕在许致庭身边,缩在墙角里,如果五只呆愣的土拨鼠,
除了许培光之外,剩下的四只全都齐齐看着关月旖手里拿着的、厚厚一迭红包!
而许培光的脑袋则扭出了与另外四人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因为他正愣愣地看着关春玲。
陈晓霞犹豫片刻,大着胆子一手拉过许倩子,一手拉过祁俊,厚着脸皮的也去给王秀凤等人拜年问好。
想要红包的意图很明显了。
许倩子和祁俊都有些不自在。
要是放在平时,许倩子可不待见陈晓霞。
但今天——
许倩子心想:关月旖是许家的继女,都能得到许家人的认可、拿到那么多红包!她更是许家正儿八经的女孩,也应当能拿到拜年红包才对。
于是许倩子别别扭扭地听从陈晓霞的安排,给王秀凤拜了年,“奶奶好!恭贺奶奶新春吉祥!”
祁俊更加尴尬。
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关月旖断掉。之前是他不知道关月旖的下落,现在知道了,那他肯定不会再放手——只有让关月旖留在他身边,尽心尽力辅导他,他才有底气考上本科、参加奥赛拿国一,然后像她一样直博……以后当上风光无二的科研工作者、科学家。
但现阶段,许倩子是他的plan B,在关月旖还没落进他手里的时候,还得把许倩子供起来。
可他也很想要钱……
更何况,许倩子因为性格娇纵,还有着强大的家人为靠山,并不是百分百受他控制的。
眼下就是搞钱最重要。
所以祁俊也只好和许倩子一块儿上前,也向王秀凤问安、拜年,“奶奶好!祝奶奶新年快乐!”
但,
以王秀凤为代表的许家人,却无法接受许倩子和祁俊。
原因无它。
对王秀凤而言,许倩子之父许培光的存在,便是许致庭背叛婚姻背叛她的铁证!
对王秀凤的儿孙们而言,许培光是明晃晃赶来分家产的!
谁会欢迎他们?
现在许倩子和祁俊还想来拜年拿红包?
啊呸!!!
只能说,如今大过年的,许家人努力压制着怒火、保持着平和的情绪。
面对许倩子和祁俊的问好,许家真正的大家长王秀凤微微一笑,说出了三个字,“有心了。”
然后吩咐坐在她下首的孙子媳妇,“拿些花生瓜子给人。”
年轻小媳妇点头,笑眯眯地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塞在许倩子和祁俊手里。
许倩子:……
祁俊:……
就这???
陈晓霞愣住。
她赶紧在一旁赔着笑脸,“老太太,我们倩子可是正儿八经的许家闺女啊!她、她也是您的孙女儿……”
“别,”王秀凤断然拒绝,“我可担当不起!倩子姑娘自有她的亲爷爷亲奶奶照拂……我算她哪门子的奶奶啊?”
许倩子被气着了,“照这么说,关月旖也不是你们许家人啊!”
王秀凤愣住,打量许倩子一番,坦然说道:“大月儿怎么不是我们许家人了?”
“春玲和培桢可是正儿八经在北京领了结婚证的!”
“关春玲就是我名正言顺的侄儿媳妇!”
“大月儿是春玲的女儿,也是培桢的女儿。培桢的女儿喊我一声伯奶奶,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倒是你,你有脸喊我奶奶,那你把你的亲奶奶放在哪儿了?”王秀凤毫不客气地说道。
许倩子被气了个半死!
转头含泪喊许致庭,“爷爷你看——”
许致庭自诩为一家之主,几乎已经被妻子儿孙们扫地出门。
只是如今正好是春节,许家人也不想闹腾,对他仅保持着面子情……
之前他没阻止许倩子祁俊去给妻子拜年,是因为他也想看看妻子的态度;
又想万一许倩子祁俊能拿点儿红包回来,到时候他也是要他们上交一部分给他,缓解一下他现在的困境。
这会儿知道了妻子的态度是如此激烈、抗拒的,
他哪敢替许倩子撑腰!
许致庭低头当起了鸵鸟。
许倩子又羞又气,狂飙眼泪。
陈晓霞见她杵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便拖着她想回到角落里去。
许倩子忍不住怒从中来,迁怒陈晓霞,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又反手一巴掌直接pia在陈晓霞脸上,“都是你不好!让我来这儿丢人现眼的干什么!”
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陈晓霞面上烧得慌,心里被气了个半死!
她岂会不知,连许培光在这些人的眼里也是个小妇养的无用之人!
而她更是没名没份依附着许培光的情妇,
谁把她当成一回事了!
现在她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生捱了许倩子一记耳光,
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就更加震惊、鄙夷和轻蔑了!
陈晓霞浑身发抖!
许培光也看到了这出闹剧。
他皱眉说道:“都过来老实坐着,大过年的你们闹什么?”
自觉在王秀凤那儿受了委屈的许倩子,含着两包眼泪奔到了父亲身边撒娇求安慰去了,
只剩祁俊还与陈霞晓并排站在王秀凤跟前;
陈晓霞面色铁青,她顶着左边面颊上老大一个红色巴掌痕,怒视着祁俊,大有“瞧,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女友”的意思……
祁俊紧绷着下颌看着母亲,片刻,他默默走到角落里,重新坐下。
陈晓霞深呼吸,然后也僵硬着走到角落里,心如死灰一般,坐在小马扎上不言不语。
关月旖坐在女眷堆里,听着堂嫂堂姐们议论纷纷,
说的是全是许致庭和许培光一家的八卦:
“今儿大年初一,爷爷(许致庭)他们一早就来了!那会儿天都还没亮呢,奶奶都还在睡觉。”
“他们一来,爷爷就让我妈做早饭给他吃……”
“我妈是他儿媳妇,还能怎么办?就煮了一锅挂面给他们一家子吃呗……然后爷爷还嫌三嫌四,说昨儿年夜饭的肘子呢?我妈说没了昨晚吃完了。他就指着我妈的鼻子骂,说有你这样虐待老人的吗?以前年年过年的年夜饭都是我一个人吃整一只肘子,今年你们倒好,不让我留下来吃年夜饭,我说让你们送个肘子去给我,你们当我面说好好好,我在旅馆等了一夜也没见着。今儿一早你说昨儿吃完了?”
“后来呢?大伯娘没捱他打吗?”
“他敢!后来奶奶起来了,把他骂出了厨房,奶奶说,你让你小老婆家去吃肘子!你小老婆死了不还有你私生子吗?长庆是我讨回来的儿媳妇,你再骂她一句试试?!哼,她给你一碗清水挂面我都嫌浪费!你要再敢毕毕赖赖,你就给我出去!还想吃肘子呢……美得你!我告诉你,肘子没有!有也不给你吃!大耳光子就有,你要是不要?”
“哇!奶奶威武!”
闲话说到这儿,大家都笑了。
关月旖也听得津津有味儿,觉得好带劲儿啊!
堂嫂堂姐们继续八卦:“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啊,爷爷他就识时分者为俊杰了,端着清水挂面出去吃了呗。”
“我和我嫂子说啊,一看爷爷这样儿,就知道是在外头受了委屈,没吃着肉的。我们都想知道他们昨天怎么过的年,吃了什么年夜饭……然后我就让小常拿了个小碗,装了七八块炸酥肉过去,让小常去打听打听。”
“打听到了吗?”
“先不急——我想的说是啊,你们根本想不到,就为了那一碗小酥肉啊,爷爷和那个许培光差点儿打了起来!最后被许培光抢到了,他自己吃了一半儿给了他女儿一半,气得爷爷哟,差点儿哭了!”
“啧啧,不就是七八块小酥肉!至于嘛!”
“没办法,我又让小常拿了个卤蛋、两块酥肉过去给爷爷……我怕许培光又来抢,所以我跟小常说,卤蛋和小酥肉你都先咬上一小口,这样儿他就不好意思抢你的抢爷爷的,但爷爷看着你长大,他不会嫌弃你吃过的东西。幸好我出了这个主意爷爷才吃上了卤蛋和小酥肉的……”
“然后呢,小常就打听了,回来告诉我们说——”
“怎样?他们昨天吃了啥?”堂嫂堂姐们齐齐问道。
那堂姐笑道:“据说啊,爷爷昨天的年夜饭——是灰面饼子就凉白开!”
“啥叫灰面饼子?”
“这个我知道——就是用面糊糊摊的饼子,因为它稀么、又没醒面,充饥是可以,吃多了就觉得不大好吃。”
“啊?大过年的……除夕夜吃年夜饭,连肉都没有一块?就吃灰面饼子和凉白开?那也太寒酸了吧?”
“爷爷他还一直冲着小常抱怨,说奶奶不讲武德,说好了昨天派人给他送肘子去,结果又不给,他一直盼到天亮啊!”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们昨天的年夜饭多好啊!唯一的不好就是场地小了点儿……”
这时——
王秀凤也和六奶奶聊起了年夜饭都吃了啥。
六奶奶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大嫂子啊,实话不瞒您说,我活了五十多岁……以前上餐馆打零工,那我熟门熟路的,洗碗洗菜拖地啥的我样样儿都能拿下!可昨晚是我头一回坐在那样高档的餐厅里吃饭……哎哟喂那叫一个不自在啊!”
“你说说,一桌六个菜,外加一个甜品一个点心一个汤,这就花了三百多啊!”
王秀凤和她的儿媳妇们、女儿们齐齐哇了一声!
“什么菜啊六个就要三百多?你们吃了龙肝凤胆啊?”
六奶奶挺直了腰杆儿,“我跟你说说培桢都点了啥菜吧!一只大龙虾!那么大……比我的手臂还粗!一只白切鸡是整只上的,然后来了个漂亮小闺女,戴着口罩和手套站在一边儿慢慢撕啊撕,直把鸡肉撕得碎碎的,鸡骨不要,往鸡肉里拌上一点子盐末胡椒粉,再端上来!”
“那片皮鸭也是现场片的,片下来的鸭肉要拼成花……我们五个人,就拼成五朵花!然后片鸭的大师傅还跟我们解释说,配片皮鸭的黄瓜是从日本进口的!我试了一嘴……那味道啊,确实挺清甜脆爽的!”
“……那汤可就厉害了,听说是用鸡和鲍鱼熬煮的底汤,金灿灿的!里头还有海参和鱼翅!天可怜见,我啊可是沾了培桢两口子的光,头一回吃鱼翅海参和大龙虾呢!”
女眷们发出了艳羡的叹声。
六奶奶的腰杆就挺得更直了,
“你们说说,这样贵、这样稀罕的菜……那不得好好吃一顿?”
“结果——”
“春玲嫌龙虾肉太糙,她不肯吃,就吃了几筷子鸡肉!”
“大月儿就只吃青菜!噢那盅汤她喝了……其他的菜,什么龙虾啊鲍鱼啊,她就尝了一口!真就只吃一口,然后再不肯吃了!”
“小月儿更亏,她用龙虾汁拌饭,吃了一碗大米饭就不吃了……噢对了,后来还是被她妈摁头,嗷嗷叫着被逼着吃了几口青菜……”
“最后剩下那么多的好菜,全被我和培桢吃了,要不然就浪费了呀!”
说着,六奶奶还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可把我给撑死了!”
女眷们纷纷说道:“怕是她们在广东呆久了,海鲜吃太多,不稀罕吧?”
“切,人在广东也不能随随便便吃上海鲜吧?得有钱!有了钱才能想吃海鲜吃海鲜!”
“你们不知道春玲有钱吗?我跟你们说了吧,春玲和我们培桢结婚……叫下嫁!春玲可有钱了!她在广州有好几套房子!还开了好多家餐馆……你们别看培桢有两个小破烂的四合院,这次卖了大宅又有几十万进账,其实他真不一定比春玲有钱!”
“哟,这是真的吗?”
“真的呀!要不怎么说,你连龙虾都没见过,人家是吃龙虾都嫌肉糙!”
“那他两口子也算是女财男貌了!”
“我的天啊,虽然我还没吃过龙虾,可我也想嫌弃一下龙虾肉太糙……哪啥,龙虾肉真的糙啊?”
“您问我?真是笑死!我可谢谢您了!承蒙您看得起我!但不好意思的是,我一没见过龙虾,二没吃过龙虾……您也别问我龙虾肉糙不吃糙,您就是给我一个空的龙虾壳,我都能抱着它做个美梦,然后我在梦里尝尝龙虾肉啥滋味儿再告诉您!”
“哈哈哈哈哈——”
六奶奶和王秀凤的聊天内容,被许培光一家也听得清清楚楚。
强烈的羡慕嫉妒恨情绪,萦绕着在他们身上!
许致庭后悔了——既然许培桢这么有钱,当初他为啥要跟许培桢交恶?当初好好沟通,就把院子还给他、再倒倒苦水……许培桢在劳动胡同还有两个小破院子,兴许换给他一个呢!
现在才去讨好,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许培光后悔了——他当初就不该因为愧疚而让陈晓霞留在自己身边!那会儿他就要热烈地追求关春玲!如果他和关春玲成事儿了,那他不就成了女老板的老板夫了吗?这会儿就该轮到他来嫌弃龙虾肉太糙、鸭肉摆的花儿不好看了!
现在重新追求关春玲……会不会太晚了?
陈晓霞后悔了——她想着当初她就不该看轻关春玲,更不该被许培光有个餐厅就被蒙蔽住!要是她坚持成为关春玲的好朋友……那至少她会像黄爱萍她妈一样,在镇上买了个房子,听说还要去省城买房子呢!
要是她现在再去讨好关春玲,关春玲还会向以前那样对她好吗?
许倩子也后悔了——当初祁俊设计关月旖失贞毁手的那一夜,她就该打晕关月旖的!只有这样,关月旖参加不了高考,就不至于拥有现在的荣光了!
祁俊也后悔了。
他缩在角落里垂首靠墙而坐,刘海覆住额前,遮去他看向关月旖的阴鸷眼神。
他心想,这一次他和月月的重逢,大约是上天对他的垂怜。
所以他好好好把握机会!
他,一定要带走她!
她只能属于她!
大家狠狠地羡慕完许培桢一家的有钱以后——
一个堂弟突然问关月旖,“姐,你是九零届高考生还是九一届的啊?”
关月旖,“我是八|九届的啊,怎么了?”
堂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噢,那可能就不太合适了。”
关月旖迷惑不解。
如今是公历九三年年初,这堂弟上高二,他是明年九四年的应届高考生。
关月旖心想,这堂弟要问的内容,大抵是和高考有关。
如果他真想问高考的事儿,那她可帮不上忙,毕竟她距离高考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现在又一门思想的顾着专业……
堂弟又问她,“姐,那你认识比你晚一届的高考生吗?晚两届也可以。”
关月旖一下子就想起了黄爱萍——黄爱萍和关月旖同届,第一次考了师专,然后复读一年考上了广东金融学院的。
不过,关月旖还是谨慎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啥?”
堂弟答道:“我听人说,现在有人在找九零届和九一届高考的全教辅资料!出大价钱收购呢!”
关月旖奇道:“现在的教辅,和九零九一届的什么不同?”
堂弟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的高考教辅可太多了!一季一个样儿!我主要是不认得高我两届的,要是认得——”
“那可就发财啦!”堂弟笑着说道。
关月旖越想就越觉得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找到了旧教辅以后呢?怎么个发财法?”
按理说,高考教辅都是当年的好,
因为需要考虑到上一次高考题型的变化,所以每次高考一结束,就会有高校名师分析卷子然后出版印刷……
高考题年年不同,高考教辅也就年年更新。
在往年的高考教辅里,比较有价值的就是真题卷子和一些名校自己出题的模拟卷,
其他的,都不如当年出的最新教辅!
想找齐往年的全科齐全的教辅?而且还指定是九零九一届?
关月旖心想,这会不会是个骗局啊?她可要好好提醒一下堂弟,千万别上当!
(张建新:你起开,和你无关你别管,这是我专为某人专门挖的坑!)
这时堂弟解释道:“听说是一个参加了九零九一高考的学长,想找回那两年的全教辅,好留作纪念——那位学长应该是怕麻烦吧,所以开出的条件是那两届的教辅必须要齐全,少一份也不行!”
关月旖这才恍然大悟。
“没有。”关月旖认真说道。
堂弟也觉得遗憾,“我倒是认识几个学长,他们倒是有,但怎么也凑不齐两届全科的……这就好比吧人家把钱放在这儿了,我们却拿不到!”
许倩子突然激动地问道:“对方开价多少?”
堂弟挺讨厌许倩子一家的。
但还是实话实说,“……对方开价一千块钱!”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千块钱???
买两届高考全科教辅?!
许倩子激动地站起身,“我们有!”
说着,她转过头,满怀希冀地看向了祁俊。
祁俊满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