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烟笋炒腊肉是绝配……
张老太走了以后,关月旖回了饭店包厢。
关春玲和六奶奶正在扒拉张老太拿来的那些东西。
六奶奶看着那几肥胖的乌鸡,又伸手去摸了摸鸡肚子,高兴得不得了,“这个鸡好啊!又肥又嫩……春玲,我看哪这些鸡也别留到婚宴了。”
“真上了婚宴,这几只鸡哪够吃的!”
“正好现在距离婚宴还剩下几天,不如就请她凌婶一天杀一只,加点米酒红枣黄芪炖了,你和大小月儿喝点汤,补补身子。”
关春玲点头。
关月旖刚进屋,就看到妈妈朝她招手。
她过去了,
然后看到妈妈指着奶奶留下的那个布袋子,问她,“月月,这钱……”
关月旖说道:“其实这笔钱,已经可以在镇上买套房子了。不如,就趁着这几天我也有空,帮奶奶在镇上看看房子吧!”
关春玲点头。
关月旖又道:“不过,这钱是她自个儿的,等于房子算是她自己买的。赡养费呢,到时候我再补贴一点儿钱给她。”
关春玲欣慰地笑了,“我家大月儿办事确实妥当。”
当天,关月旖就拉着张建新去找她的向导同学了。
向导同学叫杨峰,他是少有一直呆在小镇从来也没有出去打过工的人。
毕竟在这个时代,高中毕业证也很值钱。不管是去了公家的,还是去私企打工,高中毕业的人总是更容易升迁。
杨峰没吃上公家饭,是因为家里没背景、没后台;
他也没出去打工,是因为家里有个榨油坊,然后他家三代单传,他自己也是家里的独苗,再加上父亲残疾、母亲生了重病,上头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需要赡养,所以他一直没出去。
不过,眼下便是年关。
不少人都来杨峰的榨油坊等着榨油、买油。
关月旖就坐在杨峰的榨油坊里,把她想给奶奶买房的事儿说了。
杨峰一听,“你想给奶奶买房?啥样的房?单位福利房?还是独幢的院子?”
“有现房吗?有的话我想现在就看看。”关月旖立刻说道。
杨峰思忖片刻,走到门口,喊了声照娃——桐叶镇的习俗,没成年的男孩叫娃,没成年的女孩叫妹。
照娃,肯定就是名字里有个照字的、还没成年的男孩子。
果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跑了过来,“峰哥?么子事?”
杨峰交代了照娃几句。
照娃点头,带着关月旖和张建新去了镇上的裁缝店。
一个年轻漂亮的名叫兰兰的女孩子听照娃说,关月旖两口子是来看房子的?连忙掏出了钥匙交给照娃。
照娃又带着关月旖和张建新去看了这两套房子。
——单位福利房呢,在三楼,房子还是很宽敞的,差不多有八十平方,一大二小三间卧室。但看起来,建筑年代比较久,格局不太好。厕所厨房特别小,其中一个小卧室甚至没有窗户。
——独幢的院子呢,地段挺好的,就在镇中心,但房子破败得厉害,只剩下断壁残桓了,天花板也已经塌了。
而且格局很奇怪。
院子挺大,足有一百多平方米的面积。但房子特别小,而且还是平房。
房子大约只有三四十平方米左右,还分成了三间房,整体呈一字结构。
中间是堂屋,三面开门,一进堂屋就分东厢西厢。
没有厨房,得在院子里露天做饭;
也没有厕所,应该是自己拿个马桶在家里解决,然后一大早去公顾倒马桶。
关月旖和张建新看完了房子,决定回去找杨峰。
半路上,关月旖问照娃,“杨峰和你啥关系啊?”
照娃答道:“兰兰是我姐,峰哥偷偷跟我姐谈恋爱,我爸妈不允许。”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你爸妈为啥不同意?你峰哥是高中生,家里还有个榨油坊,身家不少。”
照娃,“我妈说峰家里负担重,我姐嫁了她,一过门就当保姆。不是侍候残疾人、就是侍候病人,要么就是侍候老人。”
关月旖默然。
回到榨油坊的时候,正好杨峰也闲了下来,就问关月旖房子看得怎么样。
关月旖说道:“楼梯房我不想要,我奶奶八十了,还爬上爬下的走楼梯,不合适。”
杨峰笑道:“肯定院子好嘛,还带块地皮。”
关月旖问了下价格。
杨峰回答,“连着房契地契一块儿卖,五万整。”
“谁的房子?你能做主啊?”关月旖笑问。
杨峰也没瞒着她,“兰兰家亲戚的房子,说好了谁卖出去,就给谁百分之二的提成。”
也就是说,关月旖要是找杨峰当中间人,杨峰能挣一千块的介绍费。
关月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杨峰,“那个房子的格局不行,我要是买了,肯定是要重新翻修一下的。要做厨房、厕所,要接自来水和通电。但你也知道,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杨峰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我承包你家的装修工程?”
“可以吗?”关月旖高兴地问道。
杨峰说道:“可以,我认识搞装修的人。”
关月旖想起了那个硕大的院子,又问,“那,我要是想建成临街店面的两层店面呢?”
杨峰说道:“那约个时间吧,我把装修队的李哥喊来,咱们面谈。”
关月旖欣然应允。
杨峰速度很快,直接约了晚上七点半见。
关月旖和张建新一块儿回凌婶的饭店吃了午饭——有一道很香甜的乌鸡炖红枣汤,实在是太好吃了!六奶奶说,这就是用张老太带来的乌鸡炖的。
关月旖咣咣干了一大碗汤,然后汤泡饭来一碗,最后又狠着心喝了半碗汤,被撑得不行。
傍晚七点半,关月旖和张建新又去了杨峰家。
有个个子不高,大约三十多岁满面风霜的精瘦汉子已经等在这儿了。
杨峰把人介绍给关月旖,说这就是李哥,还带着关月旖两口子和李哥一块儿去了那个独幢小院。
不过,小院没电。李哥拿着手电筒里里外外地把院子照了一通,又听了关月旖对于这个院子的改造。
李哥大约明白了,沉吟道:“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不好丈量。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过来,量一量这院子的尺寸。你想把院子改造成什么样儿,我心里大概有数。明天我把图纸画好、把报价也弄好给你。”
关月旖,“李哥,这院子我还没买。但我想知道改造的成本,再加上买这院子的成本,最终我才会决定买还是不买。你放心,就算我最终决定不买这院子,你画的稿子和预算,我都给你一百块,但最重要是快。”
李哥又道:“我懂,峰娃跟我说了,你赶时间嘛!放心,我明天中午先给你把初稿送过来吧,到时候我们再详谈啊!”
关月旖点头。
李哥急急地走了。
关月旖也准备和张建新一块儿离开。
然后——
杨峰不见了?!
其实,杨峰真就起了个联系人的作用。
这大晚上的,后来全是关月旖直接跟李哥谈,杨峰……不知哪儿去了。
关月旖想回去,可想着,大家毕竟一块儿来的,她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这院子她也没钥匙关……
“杨峰?杨峰?!”
“杨峰!你在哪儿呢?”
关月旖和张建新同时叫喊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杨峰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关!小张我还有事儿,你俩……先回去吧!”
关月旖听出来杨峰的声音不太对。
好像……在哭?
张建新问道:“我们走了……那这院子的大门?”
“一会儿我来锁!”黑暗中传来了杨峰哽咽着的声音。
关月旖说道:“好,那我们走了。”
小夫妻俩携手回了旅馆。
关月旖问张建新,“你说,刚杨峰是不是在和兰兰约会啊?”
张建新嘶了一声,“我怀疑他俩是不是在分手。”
关月旖想起了杨峰说话时带上的浓重鼻音,直叹气,“看外表,他俩还挺般配的。但女方父母要挑男方的家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建新突然感到无比庆幸,“幸好我丈母娘还没发家的时候,我给你当了几年童养婿,早早把名份定下来了。要不然啊,如果现在才来追求你,就我这条件,就凭着我丈母娘现在的身家,恐怕我丈母娘也会像兰兰家里看不上杨峰那样……看不上我!”
关月旖白了张建新一眼,“我看你真是闲得慌!对了我那做脚膜的袜子套你给扔哪了?快给我找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唐悦和她妈从省城回来了。
关春玲在凌婶的饭馆里请唐家母女吃饭,“快来试试大月儿奶奶养的乌鸡,说从来不喂料……我们昨天就吃了一只,确实比外头买的鸡要香些。”
唐姨说道:“不光是鸡好,我们这地儿啊水也好!熬出来的鸡汤才鲜——哎,这鸡汤可真鲜哪!哎呀这个笋子也好吃,炒腊肉好香啊!”
“笋干也是大月奶奶自己去山里挖的冬笋晾干的……”
然后,唐姨和关春玲讨论了一下她和唐悦的行程,
“大月儿年二十办酒,今天年十七,我得悄悄地先带唐悦老家去看看她外婆,坐中午的班车走。”
“年十九我娘俩儿下山……我已经定了年二十二回广州的火车票。”
“主要是,得防着唐悦她爸回来过年,到时候又来堵我唐悦。”
说着,唐姨又交代关春玲,“我可是避着人来的,你好歹替我瞒着点。”
关春玲知道,唐姨的景况和她很像,都是离婚(丧偶)独自带着孩子在外飘泊打拼;
但两人的情况又不像,因为关氏母女已经结婚了,丈夫孩子亲戚一堆,已经成了个大家族,上哪儿都不怕了。
可唐氏母女都没对象,
在以宗族势占绝对优势的乡下,她们母女当然是弱势群体。
何况,唐姨在广州的珠江新城买了房子,唐悦现在已经是证券中心的金融经理,挣钱很厉害……又是单身。像她这样的单身女孩,落在关系不太好的父族亲戚们的手里,不太好。
关春玲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一个字也不说!”
然后关春玲又写了个BB机号码给唐姨,“这是我们镇上一个跑车的司机的呼号,你要是想用他车,早点儿呼他,把时间约好。”
唐姨应下。
吃完午饭,唐姨和唐悦就说要走。
关月旖跟着唐姨走到饭店门口,说道:“唐姨,你回老家去的时候,问问唐悦外婆,还记不记得原来潘家坳有人捡到一个女婴的事呗。”
唐姨一脸的惊讶,“啊?”
关月旖道:“六二年春天的时候。”
唐姨盯着关月旖,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了,指着饭店里头的包间,“她……”
关月旖点头。
这么多来以来,唐姨和关春玲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唐姨抓住了关月旖的手,“你要不提捡孩子的事儿,我也只会觉得你外婆一家偏心。你这么一提啊,我突然觉得……也是有些道理的。”
“唐姨,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能打听出来最好。打听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关月旖说道。
唐姨应了一声。
唐悦也拉住关月旖,委屈地说道:“你是不是跟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了?烦死了我得躲着我爸那边儿的人,根本没机会和他们聚一聚。”
关月旖安慰她,“年二十那天我们还再聚嘛,到时候我跟凌婶说一声,让她留个包间给我们,我们聊个通宵!”
唐悦也很好哄,瞬间转怒为喜,“真的?好好好!那太好了!到时候瓜子花生准备好啊!还要人手一排娃哈哈!”
关月旖忍俊不禁。
送走了唐家母女俩,关月旖和张建新去了杨峰那儿等李哥的报价。
一去,就看到杨峰正在发呆,还一副两眼红肿的模样儿,眼窝下还挂着俩超大黑眼圈。
关月旖和张建新对视一眼。
这会儿杨峰店里也没人,关月旖问他,“你和兰兰吵架了?”
杨峰一愣。
他本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兰兰谈恋爱……
转身一想,这镇子又有多大呢!
而且凌婶多嘴碎一人啊!
杨峰叹气,“分了。”
“分了?”关月旖瞪大了眼睛,着急地问道,“那……我要是买了房,那你的提成还作数吗?”
这个钱,她还是想让老同学挣的。
杨峰苦笑,“放心的,她爸妈人挺好的,说好了该我的,就一定不会少。”
关月旖放下了心。
张建新问道:“你俩谈多久了?为啥分手啊?”
杨峰说了一下他和兰兰的事。
兰兰一家是后面搬来的,父母都是裁缝。所以在镇上租了个门面开了一家裁缝铺,又进点儿四时衣裳来卖。生意还算不错。
杨峰和兰兰已经谈了六年恋爱,
两人谈到第二年的时候,本来已经计划要结婚了。
没想到,杨峰他爸独自半夜赶工的不小心伤了腿,当时人晕死过去,第二天才被家人发送、送去医院时,一条腿已经保不住了。
从那时起,兰兰家里人就不同意了。
不过,兰兰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和杨峰在一起。
但现在不行了,
现在呢,是兰兰的姑妈给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青年。
兰兰父母也觉得孩子年纪大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昨天兰兰就是来和他谈分手的。
“如果你要是多几个兄弟姐妹多好!我们赡养父母老人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又或者你父母那一辈要是有兄弟姐妹也好啊……”昨夜兰兰哭着对杨峰说道,“我爸妈也是在心疼我一嫁到你们家就要当保姆,到时候我们生了孩子,谁来带?难道还要让我爸妈来帮忙带吗?我有弟弟啊,你、你又不是入赘到我们家的。”
杨峰无言以对。
这时,李哥赶了过来。
看得出来,李哥这人办事儿特别周全、牢靠。
他甚至带来了三份图纸和报价,然后和关月旖、张建新一块儿去了破院子那儿,拿着图纸、又冲着院子比比划划。
李哥给关月旖做了三种设计,分别是:
土地、房屋利用率最高的,但价格也最贵——这种方式,就是建一个天井式的院子。临街做两个二层楼的门面,可用来出租。侧开院门,一侧做门,剩下的做L型的两幢二层小楼,可自住也可出租。报价为六万。
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是——临街做两个二层楼门面不变,院子里做平房,因为建平房的话,地基不用挖太探。报价四万八。
最实惠、也就是省钱的方式,就是完全不挖地基,门面做两间平房,院子里的自住房也做平房。报价两万。
关月旖和张建新讨论了一下,
主要是这院子带着一块地,这一点太吸引关月旖了。
关月旖心里很清楚,这院子的地段还是不错的。房子改建好后,收来的租金,正好可以当作她给张老太的赡养费。
而且,在这个时代买下的房子,将来都会涨。
尤其这地是自己的,还临街……
关月旖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毕竟她和张建新刚刚才在赣省买了一套房子。
李哥殷切地问关月旖,“小关,你有什么想法呢?”
关月旖也没瞒着他,“李哥,我看第一套文案就挺好的。只是……我可能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和父母商量一下,筹点儿钱。”
李哥特别理解。
毕竟这买院子推院子重建院子,一下子就十一二万了!
凭是谁,也不能轻轻松松地就把钱拿出来了啊!
“成,你先考虑。决定好了以后你跟峰娃说一声就行,他知道怎么找我。”李哥说道。
关月旖点头。
她拿着李哥的图纸,回去跟父母说了。
关春玲一听,还没见到房子呢,就已经觉得“买房赡养”、“以租养老”的办法可太棒了!
至于钱……
关春玲道:“可以先给订金的嘛!你奶奶不是给了一万三在这儿?”
关月旖拉着父母去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半倒塌的院子。
这下子,连许培桢都觉得地段好了,“这儿好啊!这应该是镇子上地段最好的了,原主人为啥不自己重建一下?”
关月旖说道:“听我同学说,是主人家的孩子要出国留学,正卖房子凑钱呢!所以才想着要卖掉这幢老屋。”
父母都点了头,“买!”
就这样,家里人凑了一下钱,居然也凑了六万多!
重建、装修的钱估计能先给个定金,但买房的钱是够够的了。
关月旖又跑去找杨峰。
杨峰仔仔细细地问了她装修的问题,也看了李哥的报价,然后拍着胸脯对关月旖说道:“放心,我给你再砍点儿价下来。”
又过了一天,
杨峰跑来找关月旖,说两边都已经谈妥了。
房价加重建的费用,杨峰给她砍价砍到了九万七!
关月旖又惊又喜,“你这也太厉害了……那你的提成呢,是不是也跟着少了?不如我把你的提成给加上吧!”
杨峰啼笑皆非,“不用不用。”
然后他又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那要不然,你再帮我一个忙呗。”
“你说。”
杨峰道:“你帮我去问一问兰兰,问她——到底还有没有法子。我总觉得她也不是和我分开的,但……我知道我的家庭是个拖累,但她一定有办法的。”
顿了一顿,杨峰又说道:“她要是实在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然后他又解释了一下,“我想请你说和,主要是因为你以后不在这儿,让你当我和兰兰的中间人,以后大家不尴尬。”
关月旖点头,“我试试。”
于是,关月旖又以买衣服的借口,去镇上的服装店找兰兰去了。
关月旖几天前见过兰兰一面,
现在再见,只觉得兰兰瘦了一圈儿,人也憔悴了。
关月旖在试衣服的时候,轻轻跟兰兰说了一声“我是杨峰的同学”,兰兰立刻明白了。
她朝着关月旖使了个眼色,示意关月旖去店子外头等,然后又找个理由跟她父母说了一声,也离开了店子。
就这样,关月旖把杨峰的话,转告给了兰兰。
兰兰一听就哭了,“不是没有办法的,但我就是害怕他做不到!”
“你说给我听听,我跟杨峰说去。”关月旖说道。
于是兰兰把掏心窝子的话,说给关月旖听了:
——首先,兰兰想要一套商品房,她还是想和杨峰过二人世界、或是过自己的小家庭的生活的。她不想和杨峰的父母、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其次,兰兰希望生三个孩子,可能会有罚款,她怕杨峰交不起。
——最后,兰兰不想成为杨家的保姆,并且希望生了三个孩子以后,他家还能帮着照看一下孩子。当然了,兰兰不会逃避当母亲的责任。
以上,其实全是兰兰父母要求的。
父母甚至还提出了很多严苛的要求,但兰兰已经挡住了,只有这三个核心问题,她父母无论如何也十分坚持。
而兰兰与杨峰交往多年,对他家的家底……还是比较了解的。
她知道,杨峰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关月旖安慰她,“你别急啊,我去跟他说说。”
兰兰哭着点点头。
就这样,关月旖又回来跟杨峰一五一十地说了。
杨峰激动极了,“我就知道她是有主意的!”
他当着关月旖、张建新的面,说道:“在镇上买个商品房,我和兰兰搬出来住……其实我爸妈、我爷爷奶奶也是这么说的。反正都在镇上,从镇子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都不会超过半小时。买房的钱,我家里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一直没跟兰兰说过这事儿,是因……我家也只拿出得一万块钱而已。我爸妈也犯怵,害怕兰兰要去县城买房子……那这一万块就不够了啊!”
“她愿意给我生三个孩子,我肯定高兴啊!你看看我家,就是因为父母爷爷奶奶都是三代单传,家里人口太少了。她愿意多生,她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至于没人帮着带孩子……那我多干点活,花钱请人带孩子啊!而且镇上现在也已经有幼儿园了,只能孩子够着了三岁,就能送幼儿园。”
“至于罚款么,先不管,实在不行我们也去一趟女儿河!然后再慢慢还债就是了!”
“我也不要她侍候我爸妈我爷爷奶奶,我只求她,能够理解我,当我去照顾他们的时候,她不怨我就和地。当然了,我的重心肯定还是在我和她的小家庭上!”
“月月,你再帮我传一次话啊!”杨峰恳求道。
关月旖啼笑皆非,“你俩啊!成,那我再跑一趟!不过,以后你俩可一定要自己沟通。”
杨峰赤着眼圈儿点头,“我懂……其实她就是、就是太替我着想了,觉得她父母提出的这些条件都是故意为难我……”
关月旖又去找了兰兰一回。
这一次,兰兰哭着跟了关月旖过来,和杨峰面谈。
关月旖和张建新离开榨油坊的时候,发现兰兰和杨峰相拥而泣。
就这样,赶在腊月十九前,关月旖和兰兰的亲戚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全款拿下了房子。
然后关月旖又和杨峰签订了委托合同,由杨峰帮她全权代理推屋重建、装修工程,还约定好了杨峰的佣金比例;
同时,关月旖又付给李哥头款两万元,并且约定明年五一交房量再结尾款。
忙完了这一切,关月旖连饭都不想吃,只想回旅馆去瘫着,啥也不想干。
考虑到张建新这个大胃王可捱不了饿,
于是她还是拉着张建新去了凌婶的饭馆。
——关春玲在凌婶这儿包了个包厢,做为家庭用餐点。
所以关家人一天三顿都在这儿吃。
只是,当关月旖和张建新刚走上台阶,一脚踏进饭馆里时——
突然有把熟悉的声音慌乱地响了起来,“关春玲?!关春玲!!!关春玲在吗?”
关月旖愣住。
她回过看,还真见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就是几天前救了佑佑的那个卖鸡蛋的杜大婶。
关月旖:???
第172章 第172章 丈夫的嘱咐
关月旖退了出去,喊了一声,“杜大婶?”
杜大婶一见关月旖,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你……关、关春玲?”
关月旖明白了——其实杜大婶根本就不和关春玲是谁。
那……
杜大婶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关月旖说道:“杜大婶,我是关月旖小关,关春玲是我妈呀!”
杜大婶人都懵的,“你、你跟你妈姓啊?那你爸……”
“我亲爹姓张,已经去世很久了,”关月旖解释道,“我现在的爸爸是继父,姓许。”
杜大婶恍然大悟。
“杜大婶,请问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儿啊?”关月旖问道。
关月旖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她妈妈帮杜大婶的儿女预缴学费的事儿,被杜大婶知道了?
从杜大婶不肯收除了鸡蛋本钱之外的赔偿这一点就能看出,
她是个比较清高(褒义)的人。
所以关月旖正在想,如果杜大婶真发现了、还非嚷着要退钱……
怎么办?
不认账这一招好使吗?
果然——
杜大婶焦急地说道:“小关,你妈妈呢?我找你妈妈有急事儿!”
关月旖:你看!她果然发现了!
关月旖立刻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敢让杜大婶知道,她妈现在就在饭店包厢里吃饭呢!
“杜大婶,我妈……哈哈哈哈我妈她不在!呃,要不,你……跟我说也行啊!”关月旖问道。
杜大婶也犹豫了。
主要是,天都已经黑了,她得回去管孩子们的饭。
犹豫再三——
杜大婶咬住下唇,“那……”
在这一刻,她心想:把这事儿跟关春玲的女儿说了也一样。
“我……”杜大婶刚说了一个我字,突然又想起来,丈夫临终前和她说过的话:
【老婆,这辈子算我对不起你。可咱们欠下的债,该还、还得还。你要是没能力还钱,好好和人说……迟几年再还。你还不上,让俊俊和小俏接着还。】
【人家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还有,还有这封信,你可千万别拆开,但一定要,帮我交到关春玲手里。记住,只能交给她本人……连她爹妈也不能给!】
【老婆,你别吃我和关春玲的飞醋。我和她,是在穿开裆裤的年纪,就被她奶奶和我师父订下亲。当初说好了等我十八,她十九的时候就结婚,可后来她奶奶一死,她就被她爹妈给卖了。我去她男人家里找过她,本来想把这封信给她的,可她男人好凶、她婆婆也好凶。我觉得我那时候把信给她了,她也是保不住的。我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但既然我师父当年那么郑重的交代我‘一定要亲手给她’,想来,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老婆,你帮我转交给她,好吗?】
……
她的丈夫交代完后事,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忆及往事,杜大婶泪流满面。
她本来都已经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想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关月旖的。
可想了想丈夫的叮嘱,
杜大婶又把手给伸了出来,对关月旖说道:“这样吧,你跟你妈说说,我、我明天中午再来找她好了。你让她一定要在这里等我,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说完,杜大婶转身离开。
关月旖愣住。
想着明天就是她和张建新的婚礼——
而且,就算杜大婶发现是她妈妈关春玲帮着杜大婶的孩子预缴了学费又怎样,钱都已经给了出去嘛!哪儿还能拿回来!
再具体原因具体分析嘛。
于是,关月旖朝着张建新使了个眼色:快进去把妈妈喊来!
张建新飞快地跑进了包厢。
关月旖也适时拦在了杜大婶跟前,没话找话,“杜大婶,那个……正好我在去吃饭,不如我请你吃饭吗?”
“不用不用,谢谢你了小关,我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烧饭呢!”杜大婶想绕开关月旖,赶紧回家做饭。
关月旖又绕着跑回到杜大婶跟前,“婶,天这么冷,做啥饭啊,水冰凉的……不如一会儿打包几个菜你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杜大婶哪里肯,“不用不用,做几个家常菜又不麻烦!”
“杜大婶……”
幸好关春玲及时被张建新给叫了出来,“月月?”
关月旖松了口气,面上却扮出欣喜的样子,“妈?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走亲戚去了哈哈哈哈……”
杜大婶也闻声站定,回过头看着关春玲。
“关春玲?你就是关春玲?”杜大婶问道。
和关月旖一样,
关春玲看到杜大婶的第一反应,也是以为杜大婶是为了她已经给石俊石俏预缴了学费一事而来。
这就很尴尬。
不过,还没等关春玲想好怎么办——
杜大婶已经激动地跑过来,握住了关春玲的手,“你能给我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闻言,关春玲愣住。
关月旖和张建新也愣住了。
这……
一上来就说,要看人身份证?!
多少让人觉得受到了冒犯。
但刚才杜大婶想起亡夫时眼角的泪水还没擦干,这会儿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可怜。
关春玲干巴巴地问道:“你、你看我身份证干啥?”
“我受人之托,要把一个东西亲手交给关春玲,”杜大婶说道,“我、我又不认识你,可不能因为你说你是关春玲,我就傻傻地相信了。所、所以我想看看你的身份证。”
此言一出——
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包括从包厢里出来查看情况的许培桢,
也包括过来看热闹的凌婶。
关月旖尤其愣住。
——什么?受人之托?!
关春玲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杜大婶,“是谁……托你给我捎个东西的啊?”
杜大婶泣道:“我丈夫石茂生。”
石茂生?!
关春玲呆很久很久,才从非常遥远的记忆里,找出了“石茂生”这三个字。
“小木匠。”关春玲轻声说道。
杜大婶红着眼圈儿点点头,说道:“对,小木匠!”
关春玲的眼圈儿也红了。
——她想了当年她去到张家后,都已经怀上了孩子了,在外头做完工回乡的小木匠才知道这事儿。
单薄瘦弱的半大男孩子冲去关家质问,被毒打了一顿给赶了出来。
又执拗倔犟地一瘸一拐地去了张家,遮掩住心底的害怕,努力挺直了腰杆找张家要人。
最后又被张刚给毒打了一顿。
那一天,浑身伤痕累累的小木匠久久站在距离张家不远处,一直看着张家的方向,站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他才离开。
关春玲被张老太锁在屋里,不让出去。
但,她看到他了。
过了几天张老太不再拘着她,她才跑了出去,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地方仔细寻找。
果然找到了被灰色旧手帕包起来的三十三块七角六分钱。
布包被压在草丛下,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关春玲把布包埋在了下山处的小路边,做好了标记。
后来——
孩子出生后,张刚和刘寡妇好上了,要赶了她走,还逼着她脱得赤条条的走……
张家隔壁的孃孃好心借给关春玲一身旧衣,又借给关春玲两块钱,
关春玲抱着年幼的月月,下山的时候把小木匠给她的钱挖了出来,才有了立足的根本。
忆及往事——
关春玲也泪流满面。
其实,后来她还见过小木匠一面,那时小木匠已经结婚生子了。可她只看到小木匠肩膀上驮着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冲着人群的某一处喊着妈妈。
关春玲想着自己和小木匠的关系有点尴尬,一是她还没能力还他钱,二是贸然相认、就怕他妻子多心,于是没上前相认。
现在……
关春玲转头对许培桢说道:“培桢,你把我的身份证拿过来一下。”
许培桢随身携带着夫妻俩的证件,便拿了出来,递给关春玲。
关春玲又递给了杜大婶。
杜大婶接过来认真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大识字……”
不过,“关春玲”三字比较大众化,杜大婶仔细地看了看,还是认了出来。
她赶紧把身份证还给了关春玲,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关春玲的手里。
“茂生去世前跟我说,当初你奶奶和他师父给你俩定亲的时候,说好了彩礼是十块钱,嫁妆也是十块钱。他师父去世前,把这封信交给他,说让他在新婚夜亲手交给你。”
“哪知你俩缘分不够,后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茂生就说,婚事可以不算,但这个东西,他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只可惜……”
说到这儿,杜大婶泪如雨下。
关春玲看着手里的东西,思绪翻涌。
她先稳住心神,问杜大婶,“茂生他……”
其实那天关春玲已经知道杜大婶的丈夫去世了。
但因为不熟,所以没多问。
现在知道杜大婶的丈夫就是石茂生,
少不得要问几句。
没想到,杜大婶突然哭了起来,“怨我!怨我啊……那天是我的生日,他着急回来给我过生日,赶夜路不小心摔山沟里了。山里人少,隔了一天才被人发现,抬回家里熬了几天就……去了。”
关春玲抱了抱她,又问,“明天下午我女儿摆喜酒,就在这儿。你带着孩子们也来凑个热闹好不好?”
杜大婶有些为难。
——为难,是因为吃喜酒要随份子钱。
可她没钱。
关春玲看懂了她的意图,温柔地说道:“明天你一定要来!我做了三桌流水席,到时候你就带着孩子们过来吃流水席就好了。”
——乡里的流水席一般是免费给人吃的,一般只上四个菜,只要菜盘一空,马上加菜。来吃流水席的人也是坐下就吃,吃完就走。可以随份子也可以不随。当然了,没人厚着脸皮真不给。多少会随个最小的份子,又或者拎二斤红薯、几个鸡蛋之类的也行。
一听说流水席,杜大婶顿时觉得没有经济压力了,笑着说了声好,然后说要告辞。
关春玲殷勤留饭,
杜大婶十分拒绝。
实在拗不过——
关月旖已经从包厢里冲了出来,手里拎着凌婶刚给打包好的几盒菜,递给杜大婶,“婶子,这个你拿着!”
杜大婶连说不用不用。
关月旖,“拿着拿着!我们都已经吃完饭了,这些菜放了辣椒我们也吃不了,扔了怪可惜的,你拿去给弟弟妹妹吃。”
最终,杜大婶拗不过,只好千恩万谢地接过,拎着走了。
关春玲交代一旁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凌婶,“明天可没有流水席,到时候直接把杜大婶和秀芳姐安排在一桌哈……名义上就说流水席。”
“好嘞!”
关月旖也交代凌婶,“婶子,我们里面没菜了,辛苦你让厨房再给我们治一桌。”
“好嘞!”
就这样,一家子回到了包厢。
大家的眼神全都集中在关春玲拿在手上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上。
关春玲将扁扁平平东西放桌上,开始动手拆。
最外头一层,是个年代已久、完全氧化掉的透明塑料袋,被干净的白色鞋带给缠绕住。
拆开以后,里头还有一层。
但这一层塑料袋,就显得干净、新一些了。
再拆开——
里头是个棕色皮的全新信封,上面空无一字。
打开信封,
里面又是一个信封。
但,这个信封,应该就是最终的信封了。
信封上印刷着行草字体:【为人民服务贵州省侗远县】
以及,还有一行漂亮的手写字体:【请好心人救救她】
——墨水是极具年代感的蓝黑色墨水,已经有些微微褪色。
看到这儿,关春玲的表情有些茫然
“贵州?”她喃喃低语。
这时,关月旖开了口,“妈,你还记得山上的那条女儿河吗?”
她本想等到调查得有点儿头绪时,再告诉妈妈的。
但,现在这封信,也是很重要的证据。
于是关月旖把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发现的蛛丝蚂迹,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
——熟知本地地形的杨峰告诉过关月旖,女儿河的上游就是贵州的侗远县;
——凌婶说过,潘家坳的人可能在六一或者六二年的时候,收养过一个从女儿河上游顺水飘过来的女婴。
——现在唐姨和唐悦回老家去,关月旖已经托她们打听潘家坳收养女婴一事了。
得到了这许多线索后,
许培桢被吓出一身冷汗。
一想到那样幼小无助的小婴儿,竟然被放在一个木盆里随波遂流?
这简直与谋杀无异!
幸好!
幸好天可怜见啊。
许培桢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喃喃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个……六十年代初,第一个顺水从贵州飘流过来的小女婴?”
关春玲低下头看着手边的信,
她有心想要打开——
可手哆嗦得很厉害,根本打不开。
“让我来吧。”许培桢说道。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从里头拿出了一张极薄的纸张。
许培桢将折了好几道的信纸打开、铺平。
呼啦一声——
家人们全都涌了过来,站在关春玲和许培桢身后,仔细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她叫撒芃芃,一九六二年三月三日出生,身体健康。由于家庭条件差,经济困难,不得以放弃了她。请好心人收养她,给她一口饭吃。跪谢。】
笔迹娟秀,看着像是女性的字迹。
信封里夹着一张残旧的拾市斤的粮票,上面盖着章,写着贵州省侗远县粮食供应局。
关春玲呆住。
家人们也尽管呆住。
六奶奶急道:“不是……就说了你的真名儿啊,没说是什么地方的人?对了那草头一个凡字儿读啥?”
张建新解释道:“读作peng(朋)。”
“噢,撒芃芃啊……”六奶奶又嘀咕,“撒这个姓也太奇怪了!”
许培桢安慰妻子,“没事儿,很容易查的……主要是这个姓氏太少见了。”
关春玲笑笑,“他们……至少是不希望我找上门去的。”
所以连个地址也不留。
许培桢竭力安抚,“至少你知道你原本的名字。”
姜书远也说道:“月月妈,你别担心,我明天就打电话问问,有没有侗远县政府的熟人,要是有,一准儿能打听到侗远县姓撒的人……”
“不用了。”
关春玲的眼泪顺着面庞淌下来,“即将他们放弃了我,并不希望我找回去……那就算了。”
众人面面相觑。
正好这时,凌婶安排服务员过来送菜——刚才其实已经上过一桌了,甚至奶奶和弟弟们已经吃了一点儿,但被关月旖全都打了包,送给了杜大婶。
现在又重新上了一桌菜,
关月旖便对关春玲说道:“妈,你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先吃饭吧!”
许培桢心里也清楚,他的妻子其实一向情绪稳定,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十年不到的时间里,从文盲蜕变成本科生,又从串串香小贩成长为大型集团公司董事长……
纯粹是因为很突然的得知了她的身世,一时间有些崩溃,
于是,许培桢也安慰妻子,“对,我们先把东西收好,吃完饭再说。”
就这样,除了还不懂事的双胞胎吃好喝好了之外,
许培桢、张建新和姜书远是三下两下填饱肚子就算,其他人是根本味同嚼蜡般根本食不下咽。
倒是关春玲恢复了正常,神色自如地说道:“好了吃饱了咱们就回旅馆休息去。”
然后又特别交代张建新,“一会儿回去了你管着大月儿早点儿睡,可不能有什么黑眼圈和爆痘啊。”
“我再说一遍明天的婚礼流程哈!”
“明天一早七点整我约了妆娘过来……八点前一定要完成妆造。”
“八点半左右,我约好的婚车队伍会在旅馆楼下等,然后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绕桐叶镇三圈,回到凌婶的饭馆。”
“然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我借了十来副麻将放在凌婶那儿,月月你要是想招待同学呢,可以找凌婶要麻将牌……”
“对了,我还约了戏班子明天唱三场,上午是九点到十一点;下午是两点到四点,晚上是五点到七点。到时候他们会放鞭炮和敲锣打鼓……”
“小新啊明天午饭后你得管着月月再歇个午觉,下午四点半,你俩就要开始迎宾了哈!喜宴是五点半开始,七点结束。”关春玲交代道。
张建新和关月旖点点头。
关春玲又对六奶奶和小月儿说道:“今天你俩辛苦一点儿,多管管两只小的,我、我想早点儿回去休息。”
大家知道关春玲心情不好,都体谅她,“你快回吧!”
就这样,关春玲在许培桢的陪同下,先一步回了旅馆。
其他人继续缩在包厢里烤火。
这时,姜书远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姓撒的人确实不多,据我的观察……好像一般都是少数民族的人。”
六奶奶说道:“你还别说,我刚还觉得撒这个姓儿怪怪的,可我好像又想起来,我们北京那边儿……好像是有个姓撒的大家族在那儿……”
姜书远愣住,问六奶奶,“您也知道京西头撒家啊?”
六奶奶也愣住了,“我倒是不认识,就听说他们家的好像特别会读书。”
“对对对!”姜书远也说道,“我也是听说撒家的人读书很厉害,据说祖上出过好几任状元。”
小月儿忍不住说道:“可我妈收到的那封信里,不写着贵州侗远县吗?”
六奶奶说道:“我主要是觉得哈,大月儿就是读书厉害……春玲比大月儿还要厉害些!不信你说说看,全中国多少文盲啊,有几个文盲能像春玲儿那样,一年脱盲,然后自学成材考上本科!你别跟我说什么函授文凭含金量不高,我就问一句,正儿八经在学校里念完了高中的,又有几个能有春玲这本事?”
姜书远说道:“没事儿我明天先打电话理一理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侗远县的人际关系,找得到的话,问问就知道了。要是真找不到……”
“咱们在这儿摆完喜酒以后,不还要回北京去摆酒吗?”
“到时候我们上京西头打听打听去,再不济,我们让老头儿帮忙查一查,总会有线索的。”
大家连连点头。
关月旖道:“明天我外婆舅舅舅舅妈她们肯定会来……”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第173章 第173章 姜还是老的辣
腊月二十,是关月旖和张建新的巡回婚宴第三站——在湖南老家桐叶镇摆酒的日子。
一大早起来,关月旖被张建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洗漱好了以后,就交给了妆娘。
然后就是穿衣打扮、妆造,
又是游车河……
上午十一点多,游完车河的关月旖终于回到了饭店。
她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们和老师们,能来的几乎全都来了!
大家欢聚一堂,聊起以前读书时候的事,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
关月旖突然看到张建新在不远处朝她使了个眼色。
关月旖:???
她又笑着和同学说了几句话,才不动声色地起了身,走到了门口。
张建新压低了声音说道:“月月,你去隔壁屋找我爸,他有事儿要跟你说……你同学这边儿我帮你招待。”
关月旖点头。
莫名其妙的,关月旖紧张起来了,还有点儿激动。
她深呼吸,然后去了隔壁包厢。
隔壁屋里,姜书远正抱着座机电话在讲电话、小月儿拿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关月旖轻轻掩上了门。
姜书远正冲着电话说道:“……对、对对对,姓撒,提手旁加个散开的散字。对对对这个姓氏比较少见……成,那辛苦您帮我查一查,您查到了给我回个电话过来成吗?我报号码给您……谢谢了啊!”
姜书远把电话撂下以后,递了张纸条给关月旖,“月月,目前已经查到了一个……条件比较接近的人!”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一听就是话说多了的缘故。
关月旖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侗远县大梯子乡人民公社五队一组撒蘊(映)容,女,六二年大约三十岁年纪。】
姜书远解释道:“我这都打了一上午电话了,只有这么一个合适的……当然了,我还联系了其他人,但他们还需要时间去调查。”
“这位撒女士呢,大家说不出她准确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叫蕴容,还是映容。反正公社名单上既有撒蘊容仨字儿,也出现过撒映容仨字儿,”
“但现在没人知道撒女士的下落,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出现在公社名单上,更加没人知道她的任何一切……毕竟那会儿距离现在都已经过了快四十年。经手名单的人换了很多任。”
说话之间,还陆续不断的有人打电话过来,都是在告诉姜书远,说查不到辖区里有姓撒的人。
姜书远在电话里很亲切地谢过了对方。
等他放下电话以后,关月旖才问道:“那,人民公社五队一组的人,认识她吗?”
姜书远说道:“我也让人去查了,最大的困难有两个,一是他们当地的人民公社重组过很多次,一开始只有一个生产大队,然后分为三个,后来分分合合的,还迁徙了一部分人离开。所以很难找回当初的五队一组……当然了,我还是请人去打听了,可能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关月旖点点头,攥紧了手里的纸条。
这时,姜书远面前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接过,“你好,我是姜书远……对,对,我就是……什么?邱岚诗?”
在说出“邱岚诗”仨字的时候,姜书远突然愣住。
关月旖也愣住。
她抬头看着公爹,发现他那紧绷着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绽出惊喜!
“她在哪儿?”姜书远欣喜若狂地问道。
然后——
他面上狂喜的表情慢慢垮了直来,“哦,她、她留了口信儿给我啊?她说什么了?”
“什么?她让一个朋友……去北京找我?去小张的别墅那儿找我?时间呢?哦,哦哦哦好的好的,好,我记下了,谢谢您!谢谢……”
说完,姜书远挂下了电话,面上一片惆怅。
关月旖忍不住问道:“爸,邱阿姨找你?”
姜书远郁闷地说道:“她打电话到我单位找我,我这不是已经出来了么?然后她让我同事传话给我,说大年二十八那天,她让一个朋友去找我。具体情况,她会手写一封信,让她的朋友带来给我看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关月旖又问,“邱阿姨是不是去长春了?”
“对。”姜书远答道。
关月旖问,“她去长春干啥?”
姜书远道:“我听她说了一嘴,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嫁到了长春,好像生了重病,她打算在那儿呆上一阵子再走。”
关月旖恍然大悟,“邱阿姨是不是想让你帮她找医生?”
姜书远,“谁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这时——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外头的喧闹声音越来越大。
本来关月旖并不在意,因为她妈妈请了戏班子来唱花鼓戏,敲锣打鼓的确实热闹。
但——
这声音不太对呀!
小月儿已经跑过去开了门。
这门一开啊,外头的喧哗声顿时灌了进来。
是有人在吵架闹事儿:
“那是我的钱!你把钱还给我!”
“什么你的钱?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我爱给谁给谁!就更别说,我给我的亲孙女儿钱,关你屁事儿啊!月月才是我们张家的血脉!她才是我的亲孙女儿!张安你就是个杂|种!”
“放你娘的屁!老子姓张!张家所有的钱全都归老子!我听说你给了关月旖那赔钱货一万块钱是吧?你现在去把钱给我要求了!不然老子揍死你!”
听到这儿,关月旖明白了。
——来闹事儿的,是刘寡妇的小儿子,也就是关月旖的便宜弟弟张安。
她伸了个头过去,正好看到高中同学杨峰和他女友兰兰站在不远处,便杨峰招了招手。
杨峰拉着兰兰过来了。
兰兰轻轻推了关月旖一把,小小声说道:“你先进屋里去,外头人多,别把你绊倒了。”
关月旖朝着兰兰友善地笑了笑,又对杨峰说道:“你帮我报个警,就说有人在这儿寻衅滋事儿……”
姜书远立刻说道:“月月,不如让你同学带着我去吧!”
关月旖转念一想,姜书远去跟镇上派出所的人打交道可能还更合适,便道:“爸,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儿,”姜书远说道,“最重要呢,就是你和小新的婚礼必须是顺顺利利的。”
说着,姜书远跟着杨峰出去了。
临走前,姜书远交代关月旖,“别出去,外头的事儿有你爸妈有小新就够了。”
关月旖点点头。
于是,兰兰陪着关月旖姐妹呆在屋里。
关月旖问了兰兰一嘴,“你和杨峰谈妥了?”
兰兰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全都谈妥了……他还怨我,说我俩已经谈了那么久,却藏着这么多的心里话不肯跟他说。我说,我就是太重视这份感情了,不想让他觉得我太物质……”
关月旖笑了,“物质是构成幸福婚姻生活的基石,爱情才是养分。二者同样重要!”
兰兰笑道:“你说得对!”
“现在我们两家已经全都说开了。他家在镇上买套房子,我俩住。我家在县城买套房子,写我的名字,以后要是孩子大了要去县城读书,才能有个落脚点。”
“他跟我说,他家里人也开会商量了一下……现在他家呢,主要是奶奶身体不好,有类风湿下不来床。他爸虽然脚残疾了,但生活可以自理,所以他爸妈、他爷爷奶奶想先去一趟城里。一是让他奶奶住院治疗一下,他妈妈陪床。他爸和他爷爷想在县城里的小学旁边摆个摊试着做生意……”
“我当时还以为他家长辈是不是害怕我嫌弃他们,所以要走。他跟我说,家里人一直想送奶奶去治病,但是奶奶脾气拗嘛,爸妈其实不太愿意呆在镇上,因为爸爸残疾,干不了油坊的活计,可镇上也什么合适的活儿给他干,再加上还照顾老的……说现在大家说开了最好,他们也想趁这机会去城里试试做点小生意。大不了就亏掉那点儿本钱,再回来呗!”
“我觉得也是,别看人年岁大了,有梦想还是要去追一追的。反正县城距离咱们镇上也不远……”
刚说到这儿——
姜书远又推门进来了。
关月旖心想:怎么这么快?
结果姜书远告诉她,“月月我没去,你同学就是女警察啊,她指挥着人,把刘寡妇和她的俩儿子给直接扭送进派出所了……”
关月旖一听就笑了。
——肯定是小甲和他的女朋友小易来了!
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姜书远对关月旖说道:“月月,外头没事儿了你出去玩吧。”然后他就扑过去接电话了。
关月旖带着妹妹和和兰兰一块儿出来了。
果然,好多人……包括她父母、张建新、六奶奶和双胞胎全都站在饭店的台阶那儿,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
“月月!”张老太呜呜地哭着,朝着关月旖走了过来。
关月旖定睛一看,吃了一惊!
——张老太蓬头垢面的,面上还带着几道指甲挠印儿。她身上穿着上回张建新给她买的新棉衣,可棉衣已经被撕破了几处……
看起来特别狼狈。
张老太哭了起来,“他们回来过年……不知听哪个嘴碎的说我给了你一万块结婚,刘婊子就带着那两个杂种来了!他们揍了我一夜啊!今天是押着我来找你要回那一万……哎哟喂啊我老婆子的命怎么那么惨!”
说实话,关月旖是比较担心张老太的情况的。
毕竟老太太八十了,被揍了一夜……
真能扛得住吗?
别打出内伤来了!
可是,关月旖和张老太……确实只有面子情。
——关月旖从小到大,只有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妈妈会带着她回张家去拜年。通常情况下,妈妈还不肯进去,就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那儿等她。她给张刚、张老太拜完年,他们给了她压岁钱,她就离开了。
再然后,就是三月三、端午、中秋,以及关月旖的生日,张刚和张老太会轮流下山来看看她,送点儿大米和钱下来。
再再然后,张刚对关月旖的感情还是要深厚一些的。他还活着的时候,只要外出做工路过镇上,一定会割二斤猪肉称二斤苹果拎去给她;就算不做工,一般过上十天半个月的他也会去学校门口等着见她一面,问问她考了多少分,再塞给她两三块钱……
相较之下,张老太显得陌生多了。
关月旖犹豫片刻,觉得要么就再麻烦杨峰一下,让杨峰带着张老太去镇卫生院看看。
她毕竟穿着嫁衣在。
挺别扭的。
但,关月旖还没来得及跟杨峰说说这事儿——
远处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
桐叶镇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倘若有远客、且贵客抵达,势必要早早放鞭炮,一是为了烘托气氛,一是为了告诉主人,让主人做好迎接贵客的准备。
今天,在桐叶镇上摆喜酒的,只有关月旖和张建新。
所以来人一定是冲着关月旖来了。
张老太愣了一下会,一拍大腿,“月月,是你外婆来了!”
然后她急得一蹦三尺高,“哎哟哟我这新棉衣……坏了哟!怎么办啊!”
张老太生平最恨的人,就是关月旖的外婆关老太。
偏偏现在关老太马上就要到了,可她却是这副模样儿……
岂不被关老太笑话死?
急得张老太团团转。
一旁的兰兰并不知道关月旖和张老太之间并没有感情,
她只知道关月旖为了要给张老太养老,特意斥重资在镇上买个宅子……
这会儿见张老太这么着急,
于是兰兰说道:“奶奶,我会补衣服,你把棉衣脱下来,我给你补好它。”
张老太急道:“要多久才能补好?”
兰兰伸手摸了摸棉衣被扯坏的地方,“半个小时吧……但你得跟着我回我铺子里去,这里没材料哦。”
“要得。”张老太一口应下,然后又对关月旖说道,“月月,你要记得给奶奶安排个好位子嘞!”
就这样,张老太急急地跟着兰兰走了。
果然——
震天响的鞭炮燃尽以后,已数年不见的关家人,来了。
他们三三两两、林林总总来了大约十来个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还不修边幅,男的头发长得像二流子,女的身上的棉衣脏得快要包浆……
可他们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迈着嚣张到连香港电影里的黑|帮老大都走不出来的螃蟹步,
怎么说呢,
带着绝对的松驰感吧!
关月旖转头看了妈妈一眼。
——关春玲拧着眉,正在用文明观猴的眼神看着关家人。
关月旖又看向了关家人。
还别说,
一旦代入了文明观猴的设定后,再看向关家人时,就觉得他们实在是太滑稽了!
关月旖卟哧一声笑了。
关春玲也没能忍住,笑出了声音。
——这还是关春玲自昨天得到那封信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很快,关家人走到了凌记大饭店门口。
今天关家来的人,当然是关春玲的妈妈关老太,关春玲的哥哥关大牛一家,和关二牛一家,关春玲的姐姐关冬玲一家,以及关春玲的姑妈关小兰。
人还到得挺齐整的。
为首的关老太,一眼看到穿着大红裙褂的新娘子关月旖,愣住。
她已经知道,今天这场婚宴的新娘子,就是她的外孙女儿关月旖。
可这新娘子也太漂亮了些!
美得就像电影明星似的!
然后,关老太又看向了一旁的关春玲。
关春玲保养得好,显年轻。
所以她选项的礼服样式,很刻意地与女儿保持着距离。
关月旖的结婚礼服是中式裙褂,正红色锻面裙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还钉着大片的珍珠装饰;
关春玲穿着的是枣红色改良版旗袍裙子,即领子是小立领,但腰身以下是A字裙、而并非两片式裙。
不过,关春玲虽然很有边界感,但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因为关月旖骨架小,又生了一副瓜子脸,妆娘给她做的新娘妆造就是属于少女风满满的;
关春玲是满满成熟女人风。
可是,关老太看着这样美丽优雅的关春玲,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关家人也齐齐惊呆。
毕竟已有近十年不见,大家对关春玲母女的印象,还停留在关春玲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粉红花衣配绿格子裤胸前系着脏兮兮的花围裙两条手臂上还戴着不一样花色的花袖套上……
而那时候的关月旖,也只是个又黑又干又瘦的半大孩子。
现在?
关春玲和关月旖怎么出落得这么漂亮啦!
一时间,关家人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这时,饭店老板娘凌婶过来了。
她从未见过关家人,只是看到这些从乡里来的亲戚与关春玲面对面傻傻地站着……觉得应该要引导一下,于是笑盈盈地问道:“春玲,她们是谁啊?”
关春玲笑道:“我妈,我大哥关大牛、这我大嫂;我二哥关二牛、这是我二嫂,这是我姐关冬玲、姐夫,还有……这是我姑妈。”
于是凌婶也愣住了。
凌婶呆呆地看着关家人,然后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关春玲、关月旖。
不是,这……
这是认真的吗?
关家人……上到关老太、下至关大牛的孙子……全都是非常统一的单眼皮、三白眼、蒜头鼻与大龅牙。
但,关春玲长了一双非常漂亮的杏仁眼,鼻子秀气高挺,而且牙齿洁白整齐,下巴小巧,气质温柔端庄。
关月旖遗传了妈妈八成以上的容貌,也生了一双杏仁眼,鼻子小而挺,牙齿洁白秀气。
凌婶在想——怕是关家人都像妈……
然后她赶紧认真打量了一下关老太,沉默了。
凌婶又想,是关家人都像爹吧!
想想,凌婶又仔细看向关冬玲和关小兰——她心想,再别拿关大牛关二牛来和关春玲比了!这女的要和女的比……
凌婶:算了算了不比了。
再想想,凌婶实在忍不住,冲着关春玲嘀咕道:“春玲,你跟你们家的人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啊?!这也差太多了!你看看你和你大月儿,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就连佐佐佑佑啊,也是一看就知道是你亲生的!”
说着,凌婶又打量了一番关家人……
她闭了闭眼。
哎哟喂,真是有被关家人给丑到了!
关春玲但笑不语。
这样的惊叹,她听得多了。
以往她会反驳,会说龙生九子、人人不同。
现在?
现在她有一肚子的怨忿!
这时,关大舅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春玲回来啦!去了广东以后发大财啦!回来以后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哦!连家门都不回了嘞!”
关二舅妈搭腔,“就是啰!去广东打工的打工仔比比皆是!哪个回来过年不是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过年?还有塞钱的咧!一塞塞几千块钱的!可惜哟我们没有那个命!”
关冬玲也忍不住开口埋怨,“老话都讲,天大地大、舅公最大!自家女子结婚,就托人捎句话回来哟……春玲,不是姐说你,你也快四十的人了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你要喊我们下来吃喜酒,要先提点东西回家请妈、请哥哥嫂子们才对啊!”
“结果你就让人带句话……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连上门报喜的钱都想省,又还想要我们的份子钱!你不是去了广东打工吗?你应该很有钱才对吧?怎么这样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沉默。
毕竟除了关家人之外,今天所有来现场喝喜酒的亲朋好友,都知道关春玲在广州开了餐厅还买了房子,知道关春玲的丈夫许培桢是药妆公司的老板;知道关月旖现在读博,也知道关月旖的丈夫张建新是红|三代……
经济实力这样雄厚的关春玲母女,会舍不得置办那点儿上门礼?
所以!
这些面目可憎的关家人,怎么连说话也这么难听?
大家看向关家人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这时,张老太终于赶到!
她身上的棉衣本就是新的,被撕裂了以后,又被巧手生花的兰兰给缝补得漂漂亮亮,还钉了几个补子上去,看起来就更好看了!
而且张老太也在兰兰的铺子里洗了把脸、又梳好了头发,
这会儿她飞快地赶来,双手一叉腰就站在台阶下,将关月旖关春玲挡在身后,冲着关老太大声嚷嚷了起来,“哟!快让我来看看,是哪个不请自来的贵客啊?”
第174章 第174章 原来她真不是关家的小……
关月旖一见张老太到了,便松了口气。
她甚至还在想,关老太对上张老太,也不知谁赢谁输。
从表面上看,关家人多,而且关月旖做为张家唯一的血脉,却跟着姓关……那张老太就不占优势。
但,这里可是关月旖的主场啊!
那还不是关月旖偏着谁,谁就能赢!
“奶奶!”关月旖压根儿没理会关家人,而是甜甜地喊了张老太一声,“你快上来吧!”
张老太愣住。
老实讲,她的大孙女儿对她……一向是感情淡淡的。
鲜少用这么甜腻腻的语气和她说话。
所以张老太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可是大孙女在给她长脸呢!
于是张老太抬高了下巴,斜睨了关老太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先是郑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新棉衣,确保关老太关注到、还流露出艳羡的眼神,这才昂首挺胸地转过身,华丽丽地留给关老太一个后脑。
一旦面对关月旖时,张老太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还笑成了一朵花儿,“大月!”
关月旖笑眯眯地问张老太,“你刚跟谁说话呢?”
张老太先是一愣,继而心花怒放!
关老太一家也愣住了,然后被气坏了。
不过,关月旖并没有等到张老太的回答,而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奶奶,上回你来看我的时候,带来的那个乌鸡,我妈用来炖汤给我吃了,是真好吃啊!”
“还有那个干菌子和笋干,炖腊肉可香了!”
“奶奶,你种的那个红薯也好甜啊……我就放在炭盆里烤熟了吃的,像蜜一样甜!”
“还有哦,我妈用你送来的红豆和糯米给我做了糯米饭吃,太香啦!”
……
张老太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再也没有比别人夸她养的鸡好,她种的红薯红豆糯米好而更开心的了!
张老太那是真开心啊,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她激动地握住了关月旖的手,“山上还有!山上还有!奶奶前几天来看你的时候啊,是怕你们没有地方住,不好开火,所以东西也没拿多……”
“月月啊你要是喜欢,奶奶明天再回去拿!奶奶还养了大鹅和鸭子!”张老太很自豪,说话的声音特别特别大。
所有在场的亲友全都听到了!
关月旖也回头看了关老太一眼,笑笑,对张老太说道:“不用不用……奶奶你已经送了很多东西给我了。”
关老太一家,这会儿已经被气了个半死。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关月旖在回击刚才关冬玲所说的那句“想请我们下山吃酒都舍不得花钱买点东西上山去报信”呢!
凌婶是个不怕事儿的。
她笑眯眯地凑过去,问关老太,“老人家,你是可是月月的亲外婆啊!人家月月都没跟着她亲爹姓,跟着你们家姓,可见得啊,一定是外婆家比奶奶家更亲了!是吧?”
这番话说的——
关老太一家全都齐齐点头,自觉压过张老太一头,胸膛也挺起来了,下巴也扬了起来。
张老太则怒瞪着凌婶。
不料,凌婶话风一转——
“不过呢,月月还是张家的血脉!所以人家月月的亲奶奶一听说月月要结婚啊,立马给了一万多块钱呢!”
接下来,凌婶问关老太,“月月外婆,你可是亲外婆啊!月月都是跟着你们姓的,你肯定给得比亲奶奶还多吧?”
张老太一听,原来凌婶挖的坑在这儿啊!
张老太瞬间又笑成了一朵花儿,并且还用力地拍了拍胸脯,“我给了月月一万三!”
乡下人心里自有一杆秤。
倘若这一万三是关春玲拿出来的,那乡亲们只会觉得:哇,果然是城里的大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啊!
可是,这一万三可是庄稼人张老太拿出来的啊!
那就不一般了!
要知道,乡下人除了有地,什么也没有。
想靠种上那仨瓜俩枣的挣大钱?
就跟做梦一样。
所以嘛,要是家里没有做生意的人,想拿出一万块钱,那是难上加难啊!
张老太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所以大家特别能共情,几乎可以想像到这么个老太太为了存下这么多钱,那肯定是数年如一日的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于是——
大家齐齐“哇”了一声,看向张老太的眼神,无异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既羡慕又惊讶,甚至还嘀嘀咕咕了起来:
“哇,一个老太太哦!一万三哦!她存了多久啊……”
“听说是从月月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到现在快十年了!”
“哇,好难得啊!”
“女娃娃结婚,奶奶给一万三……是真的很可以了!一万三,可以在县城买套房子了。这个奶奶可以的,孙女没跟着男方姓,也肯出这么多钱,确实人蛮好!”
“那月月外婆给多少嘛?奶奶给了一万三,那外婆必须给一万五!要不然,这外孙女都跟着她姓,她不得多给点吗?”
“你想得美哟!刚才月月的姨妈都还在怪嘞,说不上山去报信,又不买东西……还说什么人家打工仔回来给家里一个人几千,我很想知道,去哪里打工可以挣这么多钱……”
“关大牛一家嘛,我认得他们啊!我跟你说,遇上关大牛一家啊,你千万别从他家门前过……要给过路费的!我小舅子有一次去他们村里找同学玩,他同学带着他们走近路,就从关大牛家旁边过。然后关大牛非说细伢子踩坏了他家门口的菜苗,要那些细伢仔赔了五块钱……不然不让走!”
众人一听,又齐齐哇了一声!
然后看向关老太一家的眼神愈发鄙夷。
关老太受不了,阴沉着脸喊了一声春玲。
意思是,你还不管管?
关春玲笑了。
当她还没有走出这个镇子的时候,还是挺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
现在她走出去了,又回来了,
眼界、心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
她和女儿的人脉都不在这儿。
之所以她非常坚持地要回老家来摆喜酒,是因为——发达了还不回来好好显摆一下,岂不是锦衣夜行?!
而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关老太一家、和张老太的忏悔。
如果她们不忏悔,
那她就给她们忏悔的机会。
如今张老太和刘寡妇闹翻后,已经得到她应有的报应——成了孤家寡人。
张老太也确实后悔了、愧疚了。
关春玲也就不想出手报复她——尽管张老太的爱根本不算什么,可她还是希望她的女儿能得到很多很多人的爱。
那么,就剩下关老太一家了。
老实讲,如果关老太一家一来先打亲情牌的话,关春玲还得费点儿心思陪着笑脸打哈哈,然后再伺机寻找机会发难。
现在多好啊!
人一来,直接发难!
倒是省去了让关春玲施舍好脸色的功夫。
于是关春玲冲着关老太甜甜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把许培桢拉了过来,“妈,他是我爱人许培桢,我俩结婚三年了。他六零年的……北大博士,现在自己开了一公司。”
“妈你看看他啊,你说说,我俩般配吗?”
“妈,你替我相中的婚事,和我自己看中的男人……是不是相差挺远的?”关春玲笑眯眯地问道。
许培桢身高一米八,长身玉立,穿着六千多一件的黑色冲锋衣,黑色西裤,戴着副金丝眼镜,显得英俊又儒雅。
在关春玲的衣品打理下,再加上他一直保有高强度健身习惯,快四十的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再加上长期处于领导团队里的核心地位,
许培桢身上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很足的。
他淡淡地冲着关老太点头,“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叫许培桢,是关春玲的爱人,也是关月旖的父亲。”
关老太:……
莫名有点儿抖是怎么一回事?!
关老太看看许培桢、又看看关春玲……
这一对儿确实般配又养眼。
关春玲挽住许培桢的胳膊,继续笑眯眯地对关老太说道:“妈,月月结婚啊,我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套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在广州……”
“培桢是月月的继父,他送给月月的结婚礼物,是一套在北京的房子。”
然后关春玲又把六奶奶介绍给关老太,“她是许家的奶奶,算不上是月月的亲奶奶,她送给月月的结婚礼物啊,是一套首饰。”
——其实六奶奶只是给关月旖买了一对金耳环。
但,拿出来显摆么,可以无限放大的嘛!
关春玲还把张建新介绍给关老太,“女婿小张那边儿的礼物我就不说了,人家门槛高,给小张和月月的东西啊只有比我们更多的……”
接下来,关春玲又朝着小月儿招招手。
小月儿过来了,关月旖亲亲热热地将她搂在怀里,对关老太说道:“她是培桢的女儿,也是我的小女儿。别看她小,她也给她姐姐准备了结婚礼物。”
“小月儿你告诉外婆,你送给姐姐姐夫什么礼物了?”关春玲问小月儿。
小月儿现在已经是个少女了。
她一直在私立学校上学,也就是俗称的贵族学校。
这种学校收费极高,师资力量非常优秀,学校各项硬件极好。
还有个特点,就是动不动就发丰厚的奖学金。
小月儿不负众望地遗传到她亲生父母的学霸基因,一直牢牢地占据着每一学年的最高奖学金。
关月旖结婚,小月儿把她所有的奖学金、以及这些年攒下的压岁钱、父母姐姐姐夫给的零花钱全都拿了出来——共有两万多块钱!
全都给了姐姐。
一分不剩!
这会儿妈妈问及,小月儿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大声说道:“我给了我姐两万二!是我的奖学金!”
关老太看着漂亮又灵动的小月儿,以及小月儿通身上下都是用金钱娇养出来的白富美千金大小姐气派,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最后,关春玲又把佐佐佑佑也介绍给关老太认,“妈,他俩是我和培桢的儿子,双胞胎。”
关老太惊讶地看着这一对肥肥白白健康漂亮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
她有心想摸摸这对漂亮的小男孩,
可他们皱着眉头避开了她,跑到一旁去了。
关春玲简单地对关老太说起了这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儿:
她在广州开了家餐厅;
她考上了本科,现在有本科文凭;
她明年即将去国外参加一个比赛……
所有在场的亲友全都愣住!
因为关春玲向来低调随和,很少这么高调地表达自我……
所以她既然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甚至很多熟悉关春玲的人也猜出了真相——只能证明真实的关春玲,一定比她嘴里的自己要厉害一百倍!
老天!
关春玲怎么这么厉害?!
关老太一家也齐齐愣住。
老天爷!关春玲的命也太好了吧?
大字不识一个还穷得叮当响的寡妇,是怎么当上大老板的?
她还买了房子?!
她还考上了本科?!
她是怎么找到这么有钱又帅气学历还这么高的老公的?!
她甚至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天,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关春玲更厉害的女人吗?
所有人都陷入怔忡之中,仿佛听了个天方夜谭。
关老太一家也齐齐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关春玲笑眯眯地对关老太说道:“妈,你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去旁登记一下份子钱,就进去休息吧?”
关老太终于回过神来,愣住,“份子钱?”
关春玲点头,“对,刚才凌姐说得没错啊,我不要求你跟我、跟培桢比,毕竟我们才是月月的父母嘛!可你也得向月月奶奶靠齐吧?”
张老太立刻昂首挺胸,再次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我给了我月月一万三!”
然后张老太又嗤笑一声,问关老太,“你可是月月的亲外婆!她还跟着你男人姓咧!那你不得给她……一万四?”
“哎哟一万四不好听!你就给一万五吧!”
张老太洋洋得意地说道。
因为她知道,关老太肯定没有一万五。
就算有,也肯定不会舍得拿出来给月月的。
特别爱看热闹的凌婶也忍不住催促,“是啊月月外婆……”
“月月奶奶让我们长了见识,原来我们乡下女孩子出嫁啊,也有奶奶送了足够能买一套房子的钱当礼金!”
“月月外婆,你可不能丢脸啊!”
“毕竟月月跟你更亲嘞,月月跟着你姓嘞……”
说话之间,负责登记份子钱的关月旖的同学也赶了过来,“外婆!谢谢外婆和舅舅舅妈、姨妈姨爹、姑奶奶来吃月月的喜酒!份子钱交给我就可以了,我来登记!”
然后,一双手伸了出来,准备接收份子钱。
关老太愣住。
关大牛一家、关二牛一家、关冬玲一家,以及关小兰齐齐愣住。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竟然骑虎难下!
僵持了很久——
负责收份子钱的同学,手都伸累了,也不见关老太掏钱,于是委屈地看向了关月旖,“月月,你外婆……该不会没打算给份子钱吧?”
张老太阴阳怪气地说道:“像她这种人啊,你还想让她出钱?哼,她啊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一分钱不掏还要来大吃一顿,走的时候再讹我月月一笔钱!”
关老太的脸,瞬间憋成了西红柿,“死婆娘,你莫乱讲!你有证据吗你就乱讲……”
张老太一蹦三尺高,叫嚣道:“我有证据!我当然有证据啊!你不给份子钱这就是证据!”
关老太:……
张老太,“你有本事你给份子钱啊!你给啊!你给得比我还多啊!”
关老太被气了个半死。
可是——
她偏偏又掏不出一分钱……
因为她今天确实是存着心思来白吃白喝,走的时候再讹关春玲一笔的。
现在,她的心思被张老太给揭了个底朝天!
关春玲也劝,“妈,我们别站外头,好冷……你赶紧给了份子钱登记吧,我们去里头吃好的去。”
关老太眼珠子一转,“一会儿我亲自拿给你。”
关春玲非常坚持,“现在给吧!”
这时——
关小兰不乐意了。
“给就给!”关小兰气冲冲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逼着亲生父母给份子钱的人……真的一点良心也没有!”
说着,关小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钱,扔在饭店门口的登记台那儿,又蔑视地瞪了关春玲一眼,“给给给!”
负责登记份子钱的同学瞪大了眼睛,“奶奶,你给的是多少啊?”
关小兰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她说话这样不客气——
关月旖的同学也不客气了,大声说道:“我敬你老,你最好收着点!你是不是觉得你给了一笔巨款,就可以冲着主人家、冲着我这个来帮忙的人大吼大叫?但我必须要讲清楚——可能是我太年轻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拿着分票来当份子钱的!你这抓了一把钱扔下来……好嘛我给你点清楚,一分钱、两分钱、三分钱、四分钱……一共一角二!”
此言一出——
不少被堵在人群外围,并没有看到关小兰给了多少份子钱的人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大家炸了!
“我滴个老天爷啊!现在马上就要到千禧年了!马上就是二十一世纪了……居然有人来吃喜酒给份子钱是只给分票的吗?震惊我一整年!这件事,以后我要拿出来讲很多年的!”
“我活了八十岁啊,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吃喜酒给分子钱是给分票的,就是在五十年前刚解放的时候,那个时候多穷啊!但是亲戚朋友结婚,份子钱最少也是给一块!真是越活越回去啦!”
“这个给分票的人是谁啊?”
“是新娘子的妈妈喊她姑妈,那就是新娘子的姑婆……她是新娘子外公的妹妹。”
“按惯例咧,关系一般般给十块,关系比较好要给五十,亲戚是要给一百的!”
“我是见识到这个姑婆的大方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要亲眼看着这个亲外婆到底给多少钱?”
“笑死我了!亲奶奶给了一万三,亲外婆一分不给……”
“老外婆!快点给份子钱喽!!!”大家开始起哄了。
关老太又羞又气!
一双三白眼,被她瞪成了一双牛铃大,恶狠狠地对关春玲说道:“关春玲!先进屋里去!”
关春玲情绪平静地说道:“妈你先给份子钱。”
关老太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关春玲!我是你的亲妈!”
关春玲还没来得及回答,
张老太已经阴阳怪气地说道:“亲妈?你要真是春玲的亲妈,只会更心疼她,份子钱一早就已经拿出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就不给钱!”
关老太吃了一惊,瞪着一双牛眼看向了关老太,“你说什么?”
在这一瞬间,关老太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张老太嘿嘿冷笑,“我先问你一句——你家关冬玲的女儿上半年结的婚,你也一分钱份子钱都没给?”
关老太立刻叉腰大哭,“你放屁,我当然给了!我!给了五百!”
张老太继续冷笑,“那关春玲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现在关春玲的女儿结婚,你一分钱不给?”
关老太:……
张老太继续惹怒她,“月月还姓关呢!早知这样,还不如跟了我家姓张!”
关老太气狠了,大骂,“哪个稀罕她姓关?我求着她姓关了?马的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在外孙女儿结婚的大喜日子里,外婆不给一分钱份子钱,没有说一句祝福的话,甚至还骂外孙女儿“野种”???
霎时间,全场所有的人全都变成了冰人儿。
气氛冷到了极点?
关春玲冷冷地盯着关老太,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姓关,你是我的亲妈!月月是我的亲生女儿,她跟着我姓关,有什么不对?”
关老太生平未受过这样的难堪,这会儿气得失去理智,大骂道:“我呸!就是因为你也是个野种!所以你生的,也是野种!”
关春玲的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看关老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妈,你不要讲气话。”
关老太怒上心头,冲着关春玲大吼,“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你是个野种!”
第175章 第175章 原来她真不是关家的小……
事已经至此,虽说关老太骂得很难听,可关春玲的心却很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妈,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呢?”关春玲问道。
这时,关老太被俩儿子凶狠的眼神给吓住。
关大牛骂她,“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关二牛也骂她,“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永远也不提的吗?她现在这么有钱,我们也不要她给多少,一个月给个万把块钱就行了……你现在讲这个,钱呢?以后谁给啊?”
关老太平时在外很蛮横,却很害怕她的儿子们——没办法,她的养老生活被这俩儿子拿捏住了。
所以,此时她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大牛,二牛,是她先逼着我给份子钱的啊!”
“真是笑死人!连关春玲都不是我家的,关月旖更加不关我们家的事……我凭什么要给她份子钱?”
“大牛二牛,你们莫生气了,关春玲就是个白眼狼!她不会给我们钱的,你们想啊她已经去了广东快十年,平时连信都不捎一封,一分钱也不给……她摆明了就是想跟我们断绝关系的,所以你们不要再指望她了。”
被关老太这么一说,关大牛和关二牛似乎看清了事实,怒气冲冲地看着关春玲。
关春玲问关老太,“妈,我真不是你的孩子吗?”
关老太有恃无恐地说道:“就算你不是我生的,那也是我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大,关春玲你要有良心。”
关春玲又问,“你们当年是在哪里捡到我的?”
可关老太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关春玲你先讲清楚,你怎么还这么多年的养恩给我们?”
关春玲厉声喝道:“我问你你们是从哪里把我偷回来的?你们要是不讲——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把你们抓起来!”
关老太愣住。
关大牛和关二牛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女儿河里那么多女孩子,都是偷回来的?要是警察连这事儿也管,那镇上每一个养了女孩子的人家都有罪。”关大牛说道。
关春玲又问,“所以奶奶真的是在女儿河岸边捡到我的?”
关二牛的脑瓜子活泛些,立刻说道:“春玲,我们先来商量一下,你花用了我们家多少粮食……怎么个补偿法,我们把金额谈好了,你钱也到账了,我们马上就把当年的事情说给你听。”
想了想,关二牛又说:“我们要的也不用多,你给我们三十万就行了!”
“你不是在广东当了大老板吗?三十万对你们来说肯定不成问题的。”关二牛急切地说道。
关春玲简直被他们的无耻给逗笑了。
这时——
像是往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似的,围观的群众们哇一声,开始了议论纷纷:
“什么?关春玲不是关家的?”
“哟哟哟,原来关春玲不是关家亲生的小孩啊!那我算是看明白了。我跟你们说,我认得她们家!他们这一家啊,特别特别坏。只有以前关春玲的老奶奶人还比较好!”
“我算是看明白了!难怪啊,我一早就在想,为什么以前关春玲非要带着月月不回娘家也非要呆在镇上做生意呢?你要知道,我们镇上现在人都不算多,生意很难做的。关春玲的娘家又不是很远,她为什么从来不回老家,一直在镇上卖快餐做生意呢?不就是因为娘家指望不上!”
“我有亲戚跟关大牛一个村的,往年我也常听我亲戚讲……关大牛的儿子当时还小嘛,那时候才十二三岁大,明明家里穷得打锣,偏偏爱和人斗富。但是!你知道他是怎么跟别人斗富的吗?就人家有什么,他没有,他就说‘我让我小姑那个野种买来就是了’,人家说你小姑很有钱吗?他说‘让她去卖也要她拿出钱啊’,人家很震惊,说那是你姑妈啊。他就骂贱人臭要饭的吃他家一颗大米要还他家一颗金米什么的……真的,就是你根本想像不到的恶意。搞了半天,原来关春玲不是他家的,那就能理解了。”
“我就是关家村的!我晓得的!关春玲从小就很惨。
她妈还去村里收床单被套咧,说五分钱洗一床。收回来全拿给关春玲去洗,那时候她才五六岁,寒冬腊月的穿着单衣去河边洗被子床单,从早洗到晚,她妈还怨她洗不完,一天只挣了六毛钱……所以关春玲小小年纪就敢收村里人的东西,然后拿到城市的黑市去卖,卖完了回来给我们钱。那时候是要打击投机倒把的,她要是被抓到,也要是被枪毙的!但她聪明,胆子大,挣得还挺多。反正那时候关家因为她,日子过来比一般人家都要好。但就算这样,她还天天被她妈打,她奶奶人蛮好,就是年纪大了,想护她也不怎么护得住,有时候还跟着她一块儿捱打,造孽啊……”
“关家就是原来的老太太人还好,老太太没了以后,关春玲也走了,这家人真是烂到底了。”
这时,关春玲开了口。
“关二牛,我从来都不欠你们关家的。”
“首先,我不是你们养大的,我是奶奶养大的。”
“其次,你们也别说为了养活我,给我吃了多少粮食……关家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在你们家活到十三岁,没吃过你家一颗米!是奶奶养大了我,她把她的口粮分给我的,我从会下地走路开始,就会自己上山找吃的。从四五岁开始,我和奶奶已经另起炉灶了。”
“最后,我七岁开始做小买卖赚钱养活你们一家人……什么养恩不养恩的,我要报、也是报给奶奶,我年年都给她烧纸钱。对于你们,还想要我报答你们的养恩?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只想报仇!”
关春玲激动地说道。
许培桢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一直知道,他妻子向来情绪稳定,鲜少像现在这样动怒过。
他不想劝她算了……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
他更希望她将这么多年的不满与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以及——
在这一刻,许培桢亲耳听到乡亲们说起妻子幼年时的处境,也听到了从妻子嘴里说出来的真相……
他现在思绪翻涌,气得想杀人!
老天,怎么会有这样纯恶的人家?
面对关春玲的指责,关二牛讪讪地闭了嘴,无话可说。
但,关老太开了口,“春玲,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奶奶也是关家的人啊!她养大了你,不就是关家养大了你吗?”
关春玲冷笑,“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关家那么多人……也只养了我一个外人。可我从七岁开始,就开始养活你们关家一大家子十来个人呢?你们又要怎么来报答我对你们的养恩?”
关老太:……
这时——
张老太开了口,“春玲!你莫听他们的!我跟你讲,你的身世我都已经打听到了!”
关春玲一怔。
张老太说道:“其实你不是你奶奶捡到的!”
“第一个捡到你的人,是潘家坳的一个老奶奶,当时老奶奶去河边洗菜,看到上游飘下来一个木盆,赶快把木盆捞起来,才把你抱回了家。”
“是潘奶奶救了你!也是潘奶奶养了你半年多……后来潘奶奶生了病,得了肺痨吧,怕过给你,才请你奶奶代为照顾的。”
“潘奶奶和你奶奶以前都是劳动模范标兵,一起去县城开表彰会的。”
“潘奶奶觉得你奶奶思想觉悟高,肯定可以照顾好你的。听说她俩还商量过,等潘奶奶病好了再把你接回去。听说当初潘奶奶把你托付给你奶奶的时候,还给了生活费的!”
“可惜潘奶奶没能扛过去……后来你就一直呆在关家了。”
“这个事情可不是我乱讲的,我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的。只是因为潘家坳离我们这里远,已经和贵州交界了,他们去贵州赶场更近,平时不爱来我们这边,所以来这边的人很少很少的。”
“春玲,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潘家坳打听一下啊!那个年代,村村镇镇的一共有几个劳动模范标兵!”
说着,张老太又道:“春玲啊本来我也想早点告诉你的,谁让那个刘婊子一直打我,我、我都来不及告诉你……”
听了张老太的话,
关春玲愣住。
所有在场吃瓜的群众们也齐齐愣住。
关家人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关家人的嘴脸,刚才大家已经看到了——但凡能沾上一丁点道理的,他们也不会放过。
可是,现在张老太这么一说,
关家人竟然无人吭声?
也就是说,张老太说的是实锤了!
关春玲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其实那一天月月就跟她说了潘家坳、女儿河的事儿,
只是关春玲觉得,关家村虽然也临水,可临的是山泉小溪,并不连通女儿河。
所以她也就当作听一听,并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这时——
关老太大约是回过神来、也终于想好了说辞,大声说道:“就凭那二十块钱,够什么啊?关春玲在我家好歹也呆了十几年!二十块钱能管十几年的生活费吗?”
闻言,关春玲差点儿被气笑了。
所以???
关老太这是承认了,对吧?
围观的老百姓也气得指指点点:
“原来关春玲是被寄养的啊!那也不能这样啊,你不想养可以不养,交给政府啊!我觉得关春玲就是进孤儿院,也比呆在关家强吧!”
“关春玲是真命苦啊!幸好她的命啊,是先苦后甜。所以有的苦都在关家吃完了,后来就好了。”
“她在张家也过得不好,后来跟着她月月去了广东才慢慢好起来的。”
“现在要过得好,但不要对关家人好,她才能赢!最好还能活活气死关家这几个……这才叫报仇雪恨!”
这时——
人群中发生了骚乱:
“让一让、请让一让啊!我是关春玲的朋友,老乡,麻烦你们让一让,让我进去一下可以吗?”
“春玲!春玲……我是秀芳啊!”
“月月!月月我是唐悦!月月,我和我妈查到你妈妈的身世了!”
关键时刻,唐姨带着唐悦从人群外围奋力地挤了进来。
本来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们不肯让路:大家都是凭本事来这里占位置吃瓜的,凭什么给你们让位置?
可一听说,来人是关春玲的朋友,而且已经把关春玲的身世调查清楚了?!
群众们立刻避的避、让的让,生生给唐姨一众让出了一条道。
于是,关春玲和家人们一眼就看到:
唐悦在前面开路,
唐姨和一个中年男人跟在唐悦后头,还一块儿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小月儿迎了过去,“唐悦姐,到底怎么样啊?”
唐悦赶紧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唐悦和她妈妈回了外婆家以后,问起外婆,当年潘家坳是不是有人捡过女婴。
唐外婆的娘家就在潘家坳,一听这事儿,立刻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是的,当初潘家坳的一位老奶奶在河边捡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带回家养了起来。
养到七八个月大的时候,老奶奶旧疾复发,得了肺痨。
当时全家人都要照顾老奶奶,害怕小女婴被传染,最后老奶奶把小女婴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关家村的关奶奶,还给了关奶奶二十块钱的抚养费。双方约定,过完年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去把小女婴接回来。
不料,到了来年春天,潘奶奶愈发病重,不幸去世。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一大家子都被奶奶给传染了!
那段时间,是潘家人最难捱的日子。
他们把自己一家隔离了起来,请村里隔三岔五的扔点儿吃的和药品进院子。
大约半年后,已经是夏末秋初的时候,他们一家子的病终于好了。
大家就商量着,去把小女婴接回来吧。
他们去了。
关奶奶把孩子养得很好,肥肥白白的很健康。
但,孩子一回来……也不知是水土不服呢,还是潘家可能存在某种肺病诱发源,孩子到家后的第二天,就出现了肺病症状。
没办法,潘家人赶紧抱着孩子下山去了镇上的医院,欠了一屁股债,终于给孩子治好了病;
结果一抱回家,孩子又病了……
这下子,潘家人也没了办法。
小女婴这么小,总不能看着她病死。
潘家人又抱着她下山去治病。
这一次给孩子治好了病后,也就到了隆冬腊月,快过年了。
潘家人不太敢抱孩子回家了。
一是害怕她反复生病,一是再也没钱给她治病了。
最后潘家人一合计,又抱着她去了关家村,请关奶奶继续照顾孩子。
当然了,潘家人每个月给关奶奶五块钱,请她代为抚养。
双方约定,等小女婴长到三四岁大,抵抗力强一点了再把孩子领回去。
关奶奶同意了。
就这样,潘家人每个月如约送五块钱去关家,有时候还会带点儿大米、或者带几个鸡蛋过去。
有一次潘家人看到关家村里的小孩儿在欺负小女孩,很愤怒地向关奶奶提出了抗议;
从那时起,关奶奶就一直声称小女孩的名字叫关春玲,是她的亲孙女,以前放在亲戚家里寄养,所以有时在村里有时不在村里……才压住了闲言碎语。
后来,潘家人由于家里遇到了困难,隔了几个月没给关家送钱过去;
等到他们想办法解决了困难,又筹了些钱,想去把寄养费补齐了就接关春玲回来的时候……
那会儿关奶奶已经年老体衰,根本当不了家了。
关奶奶的儿媳妇叉腰大骂他们,说他们讲话不算数,说好了一个月给五块,结果不讲信用。又骂说你们一年多不给钱,以来补齐了就没事?不行!你们要给我三倍钱当成补偿款,才能把这孩子领走!
气得潘家人直哭。
可潘家人拿嚣张跋扈的关老太也没办法。
潘家人对关春玲其实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毕竟没有在一起相处过太长的时间。
潘家人对关春玲的所有愧疚,全都来自于当年潘奶奶收养了她七八个月,以及潘奶奶去世前对她的牵挂。再就是,全凭潘家人的良心。
潘家人私下找了关奶奶,可关奶奶也没办法。
关奶奶提议过,直接让潘家人带走关春玲……
然后双方设想了一下万一关家追到潘家坳去追讨抚养费和“罚金”的话……
潘家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就这样,潘家人退却了。
又过了几年,潘家人终于凑齐了一笔钱,是当年关老太说的“三倍补偿款”,希望去把孩子接回来的时候……
这时候的关春玲已经快十岁了,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供养关家的参天大树。
关家人不可能让她走,
关奶奶也因为有了她,在家里的地位高多了。
这一次,连关奶奶也不同意收潘家人的钱,更不愿意让关春玲离开,甚至要求潘家人以后都不要再来,说她担心关春玲知道了自己是个弃婴的真相后会难过。
潘家人没办法,只好回去了。
想了想,他们把当初潘奶奶发现关春玲、并且被放置在关春玲身边的那封信拿了出来,交给关奶奶。
潘家人与关春玲之间的际遇,至此全部结束,
当时唐悦外婆说起这事儿,
大家才惊觉:原来世界这么小?!
原来唐秀芳的老板,就是关春玲啊。
听说关春玲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唐悦外婆当即派了家里的子侄回潘家坳去找来了潘子胜。
潘家在收养关春玲这件事上,一直觉得很委屈——付出了不算少的时间、金钱、精力,没想到关春玲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现在听说关春玲想知道她的身世,
潘家现在的当家人潘子胜也想看看关春玲长得什么样子了……
于是,他就带上了他的老娘,来到了唐悦外婆家。
唐秀芳和唐悦又带着潘子胜和潘老太下了山,来到镇上,却正好看到关家人和关春玲一家站在饭店门口对峙。
潘子胜是潘家这一代的长子,也是当初捡到关春玲的潘奶奶的长孙。
他比关春玲大五六岁,按辈分来算,关春玲得叫他一声大哥。
他搀扶着的老太太,是他妈潘老太。
潘奶奶去世后,基本上都是潘老太个个月去关家村送钱……
被关老太奚落的、羞辱的也是她。
这会儿唐悦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说清楚当年事——
关春玲呆若木鸡。
——虽然还无法查清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但这是继物证之外,可以证明她不是关家人的人证。
她闭了闭眼。
原来,在她根本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有人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
围观的群众们却群情激奋!
“我去他玛丽隔壁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明明是靠着这个孩子吸潘家的血……孩子长大了又吸孩子的血,她们还有脸拿着养恩来说事!”
“踏马的气死老子了!姓关的你们可不可以去死一死啊!”
“关春玲是最可怜的,潘子胜家也是可怜,一个月五块,一年没给就欠六十……结果补齐了人家不干,要他家给三倍,他家也是老实人,还真的补齐了三倍又去接人,那就是一百八啊!诶,在那个年代啊庄稼人要挣一百八……多辛苦啊!”
“关二牛是怎么有脸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他要关春玲给他家三十万!他怎么有脸的啊!”
关老太一家被骂得垂下头,人人面色难堪。
关小兰又恨又妒地大声说道:“反正我们家养大了她,这是事实!她不该反哺报恩?”
有人跟她吵,“人家关春玲七八岁就做小买卖养活你们呢?”
关小兰叉腰回骂,“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我们家里人相亲相爱,你嫉妒?关你屁事啊?”
那人骂道:“关春玲还小、没能力挣钱的时候,是潘家花钱供养着她!也没花你家钱,最多花了点你妈捡来的剩饭剩菜……后来人家关春玲有能力挣钱养你们了,落你嘴里就是一家人相亲相爱!关小兰你要脸吗?你还记得当初是你换了亲,关春玲才被逼嫁去的张家吗?”
关小兰:……
那人继续骂道:“现在连你大嫂都不敢开口讲话,轮到你来开口了?你是在嫉妒关春玲替代你嫁去了张家吗?当初你只打听到张刚爱打老婆,但你没想到张刚这么会挣钱吧?你更加没想到,张刚虽然不要关春玲,但是张刚把刘寡妇宠得像眼珠子一样,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还把所有挣回来的钱全都给了她!你觉得你个人条件比刘寡妇强,所以你后悔换亲了。你心想要是你嫁给了张刚,那留在张家过好日子的人就是你了,对吧?”
“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日子……当初你换了亲,让关春玲嫁到了张家以后,你以为你逃过一劫了!但是,你又被你嫂子连卖三次!你的第二个男人是个老头子,你嫂子收了一百块聘礼,你嫁过去的第三年老头死了。你又回了娘家,住了不到一年你又被你嫂子嫁出去了……今年年初你男人又死了,你又回了娘家。然后,听说你嫂子又给你找了个婆家。”
“关小兰,你没想到吧,你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居然还要再结一次婚……”
“你再看看关春玲啊!人家就没有一嫁再嫁,人家就是一门心思的做事业、开餐馆挣钱,你再看看,人家现在找到的男人,是你连想都不想敢的吧?”
关小兰的脸涨得通红!
她气急败坏地骂那人,“你踏马是谁啊?这么闲得慌你去广东打工啊,把我的事了解得那么清楚干啥?”
那人冷笑,“我是谁?你到现在还没认出来我是谁啊?”
那人是个年轻的大小伙子,生得浓眉俊眼的,身后背着个大大的牛仔行李袋,手边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看气质,特别像是从广东沿海地区回来过年的打工仔。
他恨恨地看着关小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闲得慌才去广东打工的,但是妈,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丁伟鹏啊!”
关小兰愣住。
——丁伟鹏?那不她给第一任丈夫生的俩儿子里的长子吗?
关小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年轻人一番,眼睛一亮,然后委屈得直哼哼,“鹏鹏,妈好想你啊……”
丁伟鹏冷笑。
他理也没理关小兰,却对关春玲说道:“表姐,我给月月凑个份子就走,别嫌弃啊!”说完,丁伟鹏去一旁给了一百块钱的份子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关春玲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关小兰的儿子。
她对丁伟鹏的印象,只停留在她十三岁前还呆在关家时,关小兰会时不时带着俩儿子回来看看;
到如今,她和丁伟鹏已有二十多年没见,根本认不出。
不过,关春玲但还是客气地对丁伟鹏说道:“来都来了,留下来吃顿饭嘛。”
丁伟鹏摇头,“我赶时间回去看爷爷奶奶……对了表姐,我给出去的份子钱,不能算是关家的!他们想吃酒席让他们给钱,要是他们说我给了钱我不吃,他们可以去吃,你还真让他们进去吃的话,我会生气的。”
说完,丁伟鹏红着眼圈儿冲着关月旖和张建新说了声“祝你们婚姻幸福、百年好合”,然后背上了行李,拎着东西匆匆离开。
关小兰急了,追着丁伟鹏跑去,“鹏鹏!鹏鹏这些年你在哪里啊,你去广东打工了?你干什么工作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
关小兰一走,关家人也没了气势。
他们有心想蹭顿饭吃,又被围观的群众们骂得面红耳赤。
关春玲根本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了潘子胜和潘老太,红着眼圈儿问道:“外头冷,我们进屋里去说话好吗?”
潘老太一直盯着关春玲笑,
听了关春玲的话,潘老太对儿子潘子胜说道:“给钱钱。”
潘子胜很温柔地哄老太太,“好、好我给钱钱,你站稳啊!”
说着,潘子胜也朝着签到处走去,他掏出了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关月旖的同学,然后在登记册上写下:潘家坳潘子胜一家。
负责收数的人打开红包数了一下钱,喊道:“潘子胜一家,二百块钱!”
关春玲红着眼圈说道:“不用给那么多的。”
潘子胜腼腆地说道:“要滴要滴,今天我们来了两个人嘛!”
关春玲交代关月旖和张建新扶住潘老太,朝着饭馆里头走去,然后又交代凌婶,“你还是给我开几桌流水席吧,难得今天大家都为我说话。”
凌婶点头,“我这门口还能摆六桌,那我就开六桌流水席。”
关春玲点头,“要得。”
凌婶又道:“你是主人家,不好吆喝,我帮你吆喝一下!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谢谢你凌姐。”
于是,凌婶儿大声叫嚷了起来,“乡亲们!春玲为了感谢大家,特意要开流水席!等一下……请大家过来吃席!不要礼金!不要份子钱!但是!不允许关大牛关二牛他们来!”
关家人气红了眼。
乡亲们欢呼了起来!
第176章 第176章 出发!最后一站——北……
关春玲和许培桢一块儿进了屋。
关月旖和张建新已经扶着潘老太去了上座。
潘老太坐下来以后,看见关月旖穿着大红嫁衣,就笑眯眯地问她:“妹妹,你是哪一个?”
关月旖看出来了,
潘老太好像有点儿老年痴呆。
于是关月旖告诉她,“婆婆,我是月月。”
潘老太笑着点头,“月月。”
想了想,潘老太指着天上,“月月。”
——是天上那个月亮的意思吗?
关月旖含笑点头,“月月。”
这时,落后了一步的潘子胜也赶到了。
一见关月旖把他妈领到了上座?
潘子胜连忙说道:“哎哟我们哪里能坐在上座哟!”
然后他想把母亲扶起来,“妈,我们去边上坐。”
潘老太很顺从地站了起来,一脸笑眯眯的。
关月旖拦住潘子胜,“舅舅,你和婆婆就坐这里。”
潘子胜一听到“舅舅”二字,愣住。
四十多岁一脸风霜的庄稼汉眼圈瞬间通红,嘴也扁了起来。
关春玲也适时赶来,“大哥,你坐啊,坐啊。”
盛情难却。
潘子胜只好带着他老娘坐了下来。
潘老太打量着关春玲,笑眯眯地问她:“妹妹,你是哪一个?”
关春玲看向潘子胜,她先回答潘老太的话,“我是春玲。”
潘老太笑着点头,“春玲啊!”
关春玲也笑着点点头。
潘子胜告诉关春玲,“她(潘老太)年轻大了,脑子不好。我们前年带着她去省城看了病,医生说她是脑萎缩,说这个病没得办法医。就是以后记性越来越不好,越来越像小孩子。”
关春玲点点头。
“大哥,你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关春玲问道。
潘子胜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说道:“大致情况,就是唐悦说的那样。”
然后他又补充了几个细节:
“其实在那个年代,我们个个月要送五块钱去给关婆婆……我们也很困难,但也总不能看着你小小年纪活活饿死嘛!就还是咬着牙拼命做工、兑了工分去给你送钱。”
“那一年断了,没给你送钱去,是因为……我爸爸死了。”
说到这儿,潘子胜泪流满面,“他是被活活累死的。一是那时候被我奶奶过了肺痨,人虚得很;一是因为当时真的欠了很多很多债,他也着急,白天黑夜不停地做工……最后是在去上工的路上,一头栽进田里……就死了!”
关春玲听了,心里难受极了。
潘子胜继续说道:“我爸爸死的那年,我才八岁,我最小的弟弟和你一年的,才三岁。我们兄弟四个,就靠我妈妈一个人啦!”
“那时候我叔叔还活起,他要帮扶我妈妈啊,所以他就……像我爸爸那样,也是白天黑夜不停做工。因为他自己也有三个娃娃要带嘛……”
“我叔叔撑了三年,也是被活活累死了!”
“我婶婶也没办法,带着最小的妹妹改嫁了,叔叔家的三个弟弟,加上我们家的四兄弟,全靠我妈一个人。”
“我那时候十一二岁嘛,我也能做五分工,我二弟比我小两岁,也跟着做工。”
“那个时候是真的好艰难……也是多亏了我那个改了嫁的婶婶,隔三岔五送点吃的来……又偷偷塞点钱给我妈妈。”
“我妈妈一个女子,像个男人一样天天做十二分工!我和二弟、三弟,我叔叔家的大弟,我们四个男娃子也要合力做两个十二分工,到了月底我们才有稀饭吃!”
“我四弟要负责带叔叔家的二弟和三弟,他们三个人还要天天上山挖野菜回来,我们才能过得下去……”
“所以等我们养活了自己,又挣到了一百八十块钱以后,我妈妈拿着钱去找你妈妈,想把给你接回来,你妈妈又不肯了,还骂得很难听。后来我们心想,接你回来干什么嘛,你跟着我们,才是真的有可能会被活活饿死的!”
说到这儿,潘子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告诉关春玲,“我们潘家坳距离镇上远,那时候你都已经去了张家了,我们还不知道呢!有一个下山来镇上赶集卖菜,才听说你去了张家。”
“我妈妈很生气,因为当初关婆婆给你和小木匠定婚的时候,还特意去跟我们说了一声。”
“我妈妈就去关家找你妈妈,要跟她讲道理,说以前讲定的婚事为什么要反悔?而且现在娃娃还这么小……哎哟你不晓得啊,你妈妈把我妈打得呀,门牙都绊断了一颗!”
“气得我们兄弟扛着锄头过来要跟他们算账,结果他们全跑了!”
“关家村的人告诉我的,说小木匠也来找他们算过账,也是被关大牛打了顿死的……哎哟妹妹,你也不要太伤心。世上总是好人多过坏人的……”
潘子胜明明是在安慰关春玲,
可关春玲却泪流满面。
一旁的潘老太好奇地看着关月旖,笑眯眯地问道:“妹妹,你生得这个好看……你是哪个呀?”
关月旖也两眼通红,含笑回答潘老太的话,“婆婆,我是月月。”
“噢!月月,”潘老太想了想,指了指天上,“月亮。”
关月旖点头,“对对对,月亮。”
然后,潘老太又见关春玲哭了,连忙问道:“妹妹,你哭么子哟?你是那一个啊?”
关春玲从许培桢手里接过手帕纸,擦拭干净眼泪,才对潘老太说道:“妈妈,我是春玲啊。”
潘子胜对老娘说道:“她是关春玲!奶奶从河里捡到的那个。”
潘老太愣愣的,好像没听懂。
潘子胜没办法,又说道:“关家村,我们欠了一百八,所以妹妹回不来……还记得吗?”
潘老太急了,“一百八!我有一百八!”然后左翻兜、右翻兜,着急地嘟嚷道:“我要把妹妹接回来!我不得欠别人钱的!”
潘子胜红着眼睛,指着潘老太对关春玲说道:“她啊,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她也不记得。但只要你一说,家里还欠了钱啊,欠了多少多少,她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然后他又苦笑,“天生欠债的命!”
果然——
潘老太一时又不记得她在翻找什么东西了,然后突然看向潘子胜,奇怪地问道:“你是哪一个?”
潘子胜,“我是你儿子!”
“你是我儿子?”潘老太惊讶地说道,“我哪有你这么老的儿子?”
关春玲受不了,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不过,六奶奶带着佐佐佑佑,和潘老太玩到了一起;
姜书远也和潘子胜聊起了天……
也不算冷场。
许培桢追上了关春玲,将妻子拥在怀里,“你已经从泥潭里爬出来了,不要再去为了以前的事情而伤心。我们倒不如来想想看,要怎么才能帮扶潘家一把。”
关春玲点头,又道:“我看他们也是有点骨气的,大约不肯接受钱财方面的馈赠。”
许培桢想了想,“一会儿我跟书远说说,让他和潘子胜多聊聊。书远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咱们到时候看看潘家有什么困难,定向帮扶比较好。”
关春玲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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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到齐后,婚礼按照流程开始了。
一切都很顺利。
盛大的婚宴结束后,关月旖和一众高中同学们如约在凌婶提供的包厢里通宵聊天、叙旧。
毕竟过了今天,大家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聚上一场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饭店的厨子来上班儿了,给大家煮了滚烫美味的油茶。
小易突然告诉关月旖,“昨天是你的好日子,所以我也就不想跟你说那些烂事儿,好歹现在算是第二天了,我来跟你说说祁俊、许倩子和陈晓霞的事儿吧!”
原来,当初在倩倩米粉店里各吃了两碗米粉的两个农民工,在路边晕倒,是因为食物中毒——许倩子和陈晓霞做的卤牛肉已经严重变质,她俩为了掩盖卤牛肉里的酸馊味儿,特意加了很多香料遮掩住。
但,两个农民工的血液里确实验出了毒|品成分。
后来派出所去倩倩米粉店里,将还没洗的装卤牛肉的钵子拿去化验,还真验出了罂|粟成分。
于是,祁俊、许倩子和陈晓霞被抓。
她们仨的口供各有不同。
——祁俊说,是许倩子下的毒。
他说了很多很多许倩子这不好、那不好的,然后说许倩子下毒的动机,是为了陷害他。
至于卤牛肉里为什么会出现罂|粟,祁俊表示自己完全不知情。
总之,他是无辜的。
——许倩子则指认说是祁俊逼她这么干的,
她的说法是,祁俊不满意她的米粉店不挣钱,总说要把她和她爸爸赶出去。
为了能有片瓦遮顶,她只好想办法……可是,红星路地处偏僻,人流量少,根本没有生意。最后,是祁俊给了她晒干的罂|粟,让她把罂|粟壳当成香料使用。
至于罂|粟是祁俊从哪儿得来的,许倩子说不知道,祁俊瞒得很紧。
——陈晓霞的态度特别奇怪。
按伦理来推断,祁俊是陈晓霞的亲儿子,她就应该袒护着祁俊、指认许倩子才对。
可是,陈晓霞居然指认——祁俊逼着她和许倩子在卤牛肉里加入罂|粟壳!如果她们不这么干,祁俊就嚷着要把她们全都赶出去,不允许倩子父女住在他家,甚至连她这个亲妈……只要没挣回来钱,祁俊照样儿赶人。
而且陈晓霞也不知道祁俊从哪儿找来的罂|粟。
小易又告诉关月旖,“那玩意儿我们已经找到了,是他们自己种的……就种在阳台上!整一个阳台种得全是,差不多有四五十株。”
“而且阳台上还挂着个塑料袋,应该是他们自己收获的果实,已经被割了浆、还被晒干了……”
关月旖连忙问道:“会判很重吗?”
小易说道:“我们只负责查案,判刑是法院的事儿。但他们这种情况……已经属于危害公众了,罪责很重。尤其对祁俊很不利,因为他有过犯罪前科,而且许倩子和陈晓霞都指认他是主谋的话……搞不好他要把牢底坐穿。”
关月旖骂了一声活该!
在座的同学们听了,都觉得无限唏嘘。
“以前还觉得祁俊特别优秀呢,月月常年第一,祁俊一直是第二。现在才知道原来他那么烂!”
“是啊以前还觉得祁俊和月月真是青梅竹马,后来许倩子横插一脚——那时觉得许倩子真是面目可憎啊,虽说她那会儿挺漂亮的……但心黑!”
“现在觉得祁俊和许倩子很般配了吧?天下乌鸦一般黑!”
“嗨,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起他俩!以后,我可不认他俩是我的同学,我没那么糟糕的同学!”
“我也是!”
“我也是……”
结束了同学聚会后,关月旖准备回旅馆。
张建新已经赶来接她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旅馆走。
关月旖把昨天同学通宵聊天的内容告诉张建新,也把小易说的祁俊、许倩子和陈晓霞的事给他听;
张建新则把昨晚家里人开会的、针对定向帮扶潘子胜家的内容说了:
经过姜书远的打探,发现潘家现在最大的问题有两个:
一是贫困,常年的超负荷工作,让潘家的男人们,身体都不太好,现在干不了体力活,连种田插秧都费劲儿。由于贫困,潘老三潘老四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想要外出打工呢又不识字,除了去当建筑工人,也没其他的出路。可他们的身体又不太好……
一是潘老太的治疗,她不仅仅患有老年痴呆,而且还患有比较严重的风湿病。
于是关春玲给出了一系列的帮扶:
首先,潘老太是一定要去治疗的,治疗费用由关春玲来负责,
其次,潘老三、潘老四想去打工的话,关春玲决定接收他俩,让他俩去广州找她,她来负责给他们安排工作。
最后,关春玲希望关月旖能在镇上的小楼重建完成后,能以最低的租金,租给潘家一个门面,让他们能在镇上做点儿小生意糊口。
关月旖连连点头,“就该是这样。”
张建新又道:“咱们还得再花点儿时间处理完潘家的事,就该去北京了。”
关月旖叹气,“结婚可真累呀!”
张建新却道:“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儿……月月你说,邱阿姨到底会介绍谁来找我爸?”
小夫妻俩面面相觑。
第177章 第177章 大葱羊肉馅饺子要大口……
关月旖、张建新和家人们一块儿抵达了北京。
在赣省在湘省的时候,一大家子不是住酒店、就是住宾馆、旅店。
不能说条件不好,但没什么归属感。
人时刻都是紧绷着的,做不到完全地放松。
现在,大家赶到了张建新名下的那幢别墅以后,
一进门就松了口气。
姜宽很高兴。
他一迭声地招呼大家,“辛苦了!大家辛苦了!快进来、快进来……”
因为,这是他大孙子领证结婚以后,他头一回看到他。
看着青年高大英挺的样子,又看看孙媳妇灵动秀雅的模样儿……
他可太高了!
如今他又多了一个亲人——孙子媳妇儿!
在未来,他还会再多一或两个重孙!
有了老爷子姜宽的坐阵指挥,
保姆把这屋子收拾得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屋里的暖气片带来的温暖让人觉得如同身处暖春时分,
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气……
关月旖一进屋,
虽然第一眼先看到了会给人带来无尽压力的姜宽,但还是舒服得叹了口气。
众人已经向姜宽打招呼了,
关月旖也随着姜书远和张建新向老爷子打招呼,“爷爷好!”
姜宽直接漠视了姜书远,笑眯眯地拍了拍张建新的肩膀,又冲着关月旖说道:“哎,月月乖!”
姜书远已经习惯父亲对他的冷漠与忽视,转身自顾自地去招待关春玲、许培桢等人。
中午吃饺子。
按姜宽的说法——
“你们远道而来,坐车肯定坐累了。我猜你们可能也没啥胃口,就吃点儿饺子吧,然后你们好好休息,晚上啊,我请大家上我那屋吃羊蝎子火去!”
说着,姜宽举起了拐杖,指了指客厅窗户外头,“喏,那幢门口有两棵树的,就是我住的屋子。”
大家连声应下。
饺子分为大葱羊肉馅儿、酸菜肉馅、白菜肉馅这三种。
男人们普通喜欢大葱羊肉馅儿的饺子,
关春玲和六奶奶喜欢吃酸菜肉馅的,
大葱羊肉馅饺子挺好吃的,蘸上芝麻酱吃,别有风味。
但关月旖和弟弟妹妹们还是最喜欢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还别说,其他人干吃饺子来蘸酱,觉得很不错。
关月旖喜欢吃水饺,连汤带饺子吃上一大碗,吃得饱饱的、美美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吃完饺子,姜宽又留了个保姆在这边别墅一楼,说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就找保姆,然后就带着姜书远去了隔壁他那幢别墅里去。
关月旖和妈妈才带着大家进入分配到的房子里稍做休整。
家里人给关月旖和张建新安排的房间,是别墅里的主人房,带着独立卫生间,和一间书房、一间衣帽间。
床上铺着大红的床单被套,还放着一对穿西装、结婚礼服的毛绕小熊;
窗上贴着红双喜的剪红窗花,房间里还挂着漂亮的彩串……
房间布置得还挺喜庆热闹的。
关月旖就觉得自己坐了一趟绿皮车后,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浓郁的酸臭味儿,去卫生间试了一下淋浴,发现有热水?
她立刻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舒服的衣裳,又拿过吹风机,将头发吹干。
这时,张建新也洗了头洗了澡,换上了舒服的衣裳;
两口子上床歇午觉。
关月旖说道:“你爷爷好讨厌……”
张建新:???
“……他尽逮着你爸一个人欺负,”关月旖为公爹打抱不平,“明明大家是一块儿进的屋,你爷爷能露出笑脸给每一个人看,可一对着你爸,你爷爷就拉长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哼,他简直就像个后妈。”
张建新啼笑皆非。
“我也挺讨厌老头儿的,”张建新叹气,“真就是应了那句话——他只欺负对他对好、最亲近他的人。”
关月旖又问,“你说,你爷爷把你爸叫到隔壁去了,是要去问我们在广州、江西、湖南摆酒的事儿吧?我妈的事儿,你爸肯定会说,对吧?”
张建新,“不是说了咱不瞒着他吗?毕竟贵州侗远县大梯子人民公社那事儿,不还得让他去想办法找人?”
关月旖,“我没说要瞒着他……我是想说啊,你爸会不会把邱阿姨的事儿,说给你爷爷听?”
张建新,“放心吧,肯定不会!”
“你这么肯定?”
张建新冷笑,“他一直这么可着劲儿的欺负我爸呢!我爸那性子……他算是跟我关系已经很好了,平时也不爱说这些,他怎么可能说给老头儿听啊!”
“这种事儿真说给老头儿听了,恐怕还会起反作用。比如说,他去威胁邱阿姨什么的……以时候啊,别说我爸和邱阿姨已经没了未来,恐怕连他俩的从前也会被老头儿给毁了的。”张建新说道。
关月旖想了想,深以为然。
“你好好歇觉!”张建新拦腰抱住她,“在桐叶的时候你还通宵和同学玩,火车上又被下铺老太太的臭袜子给熏着了……一夜没睡吧?赶紧把眼睛闭上、也不许说话了。”
关月旖乖乖闭眼睡觉。
还是睡床舒服啊!
关月旖睡得都不想醒,
张建新怕她睡倒了,不停地轻咬她的耳朵、亲吻手指、含住她的面颊再蹭来蹭去……
终于成功地把关月旖给吵醒了。
然后,关月旖睡眼惺忪地起来,换好了衣裳,去了一楼的客厅。
再然后,关春玲也被许培桢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连着孩子们也被六奶奶给管着,一个个打着呵欠地从楼上下来了。
再再然后,大伙儿出了门,朝着隔壁姜宽住的别墅走去。
姜宽的别墅比张建新的要小些。
平时他一个人住,倒也够了。
本来姜书远是住张建新那边儿的,但这段时间张建新那边儿人多,姜书远就搬到姜宽这边儿来住。
这会儿姜书远正弯着腰、满头大汗地正在收拾一张旧轮椅。
许培桢过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什么螺丝坏了。
他想帮帮姜书远。
姜宽不让,“月月爸你是客人,你休息……你休息!那是以前姜书远妈妈(继母宋雯)的东西,让姜书远弄就行了。”
许培桢和姜书远关系好,知道姜书远并不是一个动手能力强的人,便好脾气地说道:“没事儿,我来看看……”然后三下两下将螺丝钉换好了。
姜书远松了口气,正准备道谢——
姜宽冷冷地来了句,“废物!”
姜书远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许培桢一脸的尴尬。
关家人也全愣住。
关春玲飞快地扯了一下六奶奶的衣角,
六奶奶会意,大声喊道:“佐佐佑佑你俩在干啥?”
——转角沙发上有个能放靠枕的地方,两只小家伙正撅着屁股比赛爬沙发,看谁第一个爬上去……
被六奶奶这么一吼,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对肥白又可爱的双胞胎上。
姜宽的表情立刻阴转晴,笑眯眯地看着双胞胎耍宝。
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大家一块儿吃涮火锅的时候,
双胞胎不停地上蹿下跳,还尝试着自己动手烫肉烫菜吃……
六奶奶简直镇压不住他们,
姜宽不以为意,甚至还很喜欢活泼调皮的小孩子们,
但,他一直对姜书远呼来喝去的,似乎把他当成保姆。
关春玲实在看不过眼,给两只小的投去眼刀子,双胞胎瞬间老实了。
可姜宽看着双胞胎,一脸的羡慕,“以后月月和建新也生一对双胞胎就好了。”
张建新忍不住为父报仇,怆姜宽道:“要真生了双胞胎……我和月月都忙成这样了,哪还有空带?”
姜宽立刻说道:“我来带!”
张建新冷笑,“你会带孩子?你第一眼看到你儿子的时候,你儿子都已经十岁了!”
“你第一眼看到你孙子的时候,你孙子都已经二十岁了!”
“你会带……”
“你会带孩子就出鬼了!”
关月旖白了张建新一眼。
虽然她也不太喜欢姜宽对姜怀远的态度,但她更不希望张建新变成另外一个姜宽。
没想到,面对张建新恶劣的态度,
姜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低声下气地说道:“你担心什么?!以后孩子生出来了,到时候我再多雇几个有带孩子经验的保姆,还有我亲自盯着……肯定会把孩子带好的。”
张建新冷哼了一声。
气氛有点儿冷场。
没法子,六奶奶为了活跃气氛,又撩拨了一下佐佐佑佑……
有了孩子们的争吵与热闹,气氛总算活了。
姜宽也不再总是贬低姜书远,而是对关春玲说道:“月月妈,姜书远跟我说了一下贵州侗远县大梯子人民公社的事儿,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京西头撒家,我也已经让人去打听,有没有五八五九六零六一六二这些年去过贵州的人……”
“你呢是个运气好的,所有的苦头前半生全遇着了,以后就全是甜啦!”姜宽说道。
关春玲很有礼貌地对姜宽道谢,“谢谢姜首长。”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来、来来来……吃菜啊!”姜宽热情劝菜。
席间,姜宽也宣布了一下:
明天后天这两天呢,大家好好休息,从大后天开始,其他人自由活动;关月旖、张建新和姜书远要跟着他出门拜访朋友去。
婚礼安排在大年初五。
姜宽已经给大家订好了回广州机票,时间是大年初七。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的大家要在北京呆上半个月。
大家都没啥意见。
因为许培桢和六奶奶已经做好了要带着关春玲、小月儿和双胞胎回许家走亲戚的打算。
何况许培桢有房产要打理,也有亲朋好友需要走动一下,
六奶奶更要回通州去看看她的小房子……
只有张建新不高兴,全程黑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姜宽这么做,还是为了让他交接人脉;可他就是很不爽。
就这样,休息了两天以后,关月旖和张建新、姜书远天天跟着姜宽走亲戚。
很快就到了年二十八这天。
这一天,是张建新强行从姜宽那儿要回来的假期。
因为,邱岚诗前段时间打电话到姜书远单位留了口信儿,说她托了个朋友,将于年二十八这天上门来找姜书远。
所以这一天,大家一直呆在家里。
关月旖和张建新在说悄悄话。
关月旖觉得来人应该是邱阿姨那边生了病的好友的家人,可能是来北京求医的;
张建新觉得,邱阿姨所说的这个好友,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姜书远不愿意猜测。
但他穿上了笔挺的衣服,还用梳子把他的寸板头梳了又梳,
大家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左右,
终于有人前来敲门。
霎时间,大家全都莫名紧张了起来。
——来人究竟是谁呢?
保姆跑去开了门,然后惊讶地喊了一声,“月月妈?啊不是……你、你……同志,请问你找谁?”
关月旖与张建新对视了一眼,心想难道是妈妈(关春玲)来了?
然后,大家听到了一把熟悉、却怯懦的声音,“同志你好,请、请问——姜书远同志……是住在这里吗?”
关月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她的妈妈。
可妈妈干嘛要捏着嗓子说话?
还有,妈妈明明可以说我来找月月、我来找小张,为啥一开口就问姜书远是不是住这儿?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妈?!”关月旖穿着拖鞋朝门口跑去,“妈!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你要和阿大一块儿去走亲戚吗?”
说话之间,关月旖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关月旖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局促不安、手足无措的妈妈。
但——
关月旖又一眼认出,
这女人并不是她的妈妈。
第178章 第178章 牛骨汤面卧双蛋能给人……
关月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
这……
怎么说呢,
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瘦削憔悴版的妈妈。
她的妈妈关春玲三十七岁,整个人饱满精致得像朵开得正艳的花;
而眼前这个女人……
她和关春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是一朵已经开始枯萎的花。
——这女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留着齐耳短发,头上戴着一顶毛线织的帽子。她腊黄的脸上全是细纹,且两眼无神,眼袋突出,还有些红肿。
女人穿着不太合身的灰色旧棉衣,气质还是秀雅的。
关月旖愣了好一会儿,“请问您是——”
女人见到了关月旖,也是一愣。
她上下打量着关月旖,莫名就对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生出了好感。
她甚至还莫名带上了微微的笑意。
但很快,女人还是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小同志你好,我、我叫撒晶晶,是、是邱岚诗介绍我来这儿的。我,我有事儿……想、想找姜书远同志。请、请问他在吗?”
说到后来,女人已经哆嗦到快要哭出来了。
关月旖愣愣地看着女人。
——女人说话的时候,能看出来她的门牙缺失了。
以及,
她说她叫……撒晶晶?
她姓撒?
她还和她妈妈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关月旖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了。
撒晶晶见关月旖久久不语,不由得有些慌乱,“是,是我走错了地方吗?对不起!”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
关月旖赶紧虚虚地扶住了她,“在在在!他在,你、你……请进来好吗?”
撒晶晶愣住。
这时,姜书远和张建新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二人见到撒晶晶的脸,顿时露出了和关月旖一样的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
但,姜书远率先控制好情绪,亲切地说道:“同志你好,我就是姜书远。”
撒晶晶愣愣地盯着姜书远看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是大官儿吗?”
这下子,众人再次齐齐愣住。
——老实讲,这样的问候……真的很冒犯。
可是,撒晶晶看着姜书远,豆大的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淌了下来。
她呜咽着问道:“岚诗姐说,你是大官儿,你会救我的……对吗?”
姜书远一是相信邱岚诗的人品,二是听到撒晶晶说“救我”,于是他说道:“如果你遇上了什么难事儿,可以跟我说说。我能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同志,请你先进来坐一坐,成吗?”姜书远问道。
撒晶晶整个人都在抖,看得出来,她在害怕。
关月旖柔声说道:“阿姨,外头冷,我们进屋里说话,好吗?”
撒晶晶在看向关月旖的时候,面色才稍有缓和,含着眼泪点点头。
就这样,众人把撒晶晶迎进了屋里。
但,
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关月旖邀请撒晶晶坐下时,撒晶晶抢先一屁股捱着关月旖坐了下来。
这令本来打算和关月旖一块儿坐下的张建新愣住。
不过,这也不是啥大事儿。
毕竟这房子是张建新的主场。
所以张建新只好往旁边儿挪了挪。
保姆送了四杯热茶过来。
关月旖招呼撒晶晶,“阿姨,您请喝茶。”
屋外零下三四度的天气,还是很冷的;
但屋里有暖气片,温度控制在十七八度左右,穿个毛衣就够了。
于是关月旖又殷勤地对撒晶晶说道:“阿姨,您把外套和帽子脱了吧!屋里暖和。”
撒晶晶犹豫片刻,脱下了灰色的棉衣外套。
关月旖又问,“阿姨您吃糖果花生瓜子吗?”
一抬头,
关月旖看着撒晶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撒晶晶确实脱掉了棉衣、摘下帽子还脱掉了手套。
于是,关月旖首先看到了撒晶晶的头顶?关月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风韵犹存的漂亮阿姨,竟然是个癞痢头???
以及,撒晶晶脱掉外套棉衣后,露出了黑色的贴身毛衣……于是关月旖又知道了,这位阿姨瘦成了一副活着的骷髅!
还有!
当撒晶晶除掉手套,捧起茶杯的时候,关月旖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枯瘦如柴的手,与她那不自然弯曲的小指。
在这一刻,关月旖惊呆了。
张建新和姜书远也惊呆了。
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撒晶晶。
撒晶晶大约是被冷坏了、渴坏了,她捧着茶杯呼呼地吹着,慢慢地将一整杯滚烫的开水喝完了。
关月旖赶紧喊保姆过来续茶水,又问撒晶晶,“阿姨还没吃饭吧?要不……咱们随便应付一顿?”
撒晶晶一听到“吃饭”二字,不自觉舔了舔嘴唇,面上的表情纠结又挣扎。
关月旖立刻说道:“正好我也饿了,现在……也差不多快到饭点儿了,而且家里吃的火锅,随时都能开餐,不如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姜书远已经吩咐保姆开饭了。
关月旖也没乱说。
实在是因为天气冷,家里本来就预备吃火锅。
上火锅也快。
保姆炖的是牛骨汤底,底锅端上来,各种配菜端上来……丰俭由君。
美中不足的就是米饭刚架上炉子,还没熟呢。
关月旖指挥张建新先用牛骨汤底煮点儿面条和青菜。
张建新早年给关春玲打工,煮面捞面的架势像模像样的,甚至还让保姆拿了俩生鸡蛋过来,卧了两个鸡蛋、煮了几片菜叶,还放了些肉片下去。
很快,一大碗汤面就放在了撒晶晶面前,
撒晶晶深呼吸——
她说了声谢谢,正准备开吃。
关月旖对撒晶晶说道:“阿姨你慢慢吃,我有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
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妈妈马上回来。
不料,撒晶晶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惊恐地看向了姜书远和张建新,然后噌的一下子站起身,一面惊惧地跟在关月旖身后。
众人面面相觑。
关月旖觉得这个撒晶晶……好像有点儿神经质。
想了想,关月旖又坐了下来,“没事,阿姨我们继续吃,我不去了。”
然后她转头对张建新说道:“建新,你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啥时候回来吃饭。”
张建新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今天他的岳父岳母要去许家大伯父家做客。现在都已经是饭点儿了,人家肯定要留饭。
也幸好许大伯父家是有电话的。
于是张建新应了一声,去书房打电话去了。
撒晶晶确定关月旖不会离开,这才放下了心,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但,四个人的饭桌上,只有她面前放着一碗面。
看得出来,撒晶晶应该是饿狠了,盯着这碗饭的眼神,就像饿了七天七夜的狼,盯着肥美的小羊羔,两眼直冒绿光。
可撒晶晶还是很克制地问道:“那个……你们不吃吗?”
关月旖笑道:“阿姨你是客人你先吃,我……我等我爱人打完电话再过来帮我煮一碗面。”
姜书远也劝,“你先吃你先吃。”
撒晶晶又舔了舔嘴唇,很羞愧地说道:“谢谢,那我先吃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
但她吃面的速度却相当快!
张建新打完电话回来,告诉关月旖“爸妈一会儿就回让我们先吃”,说完,他看向了撒晶晶,发现撒晶晶面前的面碗已经空了?
关月旖开玩笑,“建新,你煮面的功夫还不错嘛!来来来,再多煮几碗。”
张建新不动声色地笑道:“这还用问?你也不看看,当初我可是上下九的一枝花,人一说起我来啊,就是煮面烤串全靠他!”
一旁的姜书远哈哈大笑。
关月旖笑喷了,“在这个家里啊,说起烹饪手段,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就连她的公爹,也会一手做叉包的真功夫呢!
张建新也笑,“那你就说吧,我有没有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本呢?”
“有!必须有!”关月旖笑道。
撒晶晶看着关月旖仨的互动,也忍不住傻乎乎地笑了。
没一会儿,张建新又煮了面条出来,给撒晶晶添了满满一碗,给关月旖添了一小碗,他和姜书远也是一小碗。
然后张建新就开始烫肉、烫菜了。
撒晶晶依旧快速地将那碗汤面给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有放过。
能看出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汤面后,撒晶晶看向食物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姜书远也看出来了,然后和撒晶晶拉家常,先是向她介绍在场的各位,“同志,我是姜书远,是邱岚诗的朋友。”
然后指着儿子儿媳说道:“他是我儿子张建新,我儿媳关月旖。”
撒晶晶愣了一下,心想为啥姜书远的儿子不姓姜。
转念一想:有可能是儿子跟着妈妈姓?
于是撒晶晶也就没追究问。
那么,姜书远介绍完他自己了,
撒晶晶便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低着递给了姜书远,然后低声自我介绍,“姜书远同志你好,我叫撒晶晶。撒、是提手旁一个失散的散字,三日晶。”
“我是长春人,我、我在住院治疗的时候,认识了隔壁病床的病友蔚姐。”
“岚诗姐是蔚姐的好朋友。岚诗姐从外地赶过来看望蔚姐,在医院里陪护了蔚姐几天。然后听说了我的事儿,她说要帮我,就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着,来北京找您。”
这时,姜书远已经看完了邱岚诗的信,并且将之交给了张建新,张建新看完,又给了关月旖。
邱岚诗的信,写得特别简洁:
【书远,见信好!
我已在长春逗留了半个月,新结识了一个名叫撒晶晶的朋友。她遇到想不开的事数次轻生,我和蔚姐阻止她很多次,可一直唤不回她的求生意志。
书远,撒晶晶的容貌与气质让我感到十分不安,所以我才安排她去见你一面。或许有些冒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她,她的诉求是离开控制狂的母亲,并且和家暴狂的丈夫离婚。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将她引见给月月妈认识。
对了,我新近配了个传呼机,以后有事可以呼机留言给我,呼机号XXXXXX,
祝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再会,
邱岚诗留。】
在看信之前,关月旖已经觉得撒晶晶……有点儿神经质了。
看完信以后,关月旖再看撒晶晶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撒晶晶身上的一切古怪,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撒晶晶的癞痢头……她不是真的长了癞痢,而是——头发被人薅了?
她那么瘦,是因为长期遭受母亲和丈夫的虐待?
还有她的小指,弯曲成那样……也是因为受到了暴力对待,
以及撒晶晶的神经质,很有可能是被她的控制狂母亲和家暴狂丈夫给逼出来的。
姜书远对撒晶晶说道:“信我已经看了,撒同志,你能详细跟我们说说吗?”
撒晶晶茫然地张大了嘴。
良久,她又不吭声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淌。
关月旖善解人意地说道:“阿姨想说的太多了,不知该从哪个方面说起,对吗?”
撒晶晶流着眼泪点点头。
姜书远想了想,说道:“那就……从你小时候开始说起吧。”
闻言,张建新看了父亲一眼。心想你还不如直接问“撒同志你是不是从贵州侗远县大梯子乡搬到长春”呢……
姜书远对儿子饱含深意的眼神恍若不觉。
撒晶晶迟疑片刻,点头,开始述说了起来。
她是北京人,
准确说来,她的妈妈撒韵容是北京人。
是的,她妈妈撒韵容的老家,就在京西头。
对,就是家里人都很会读书的那个家族。
撒晶晶在单亲家庭长大,小时候她曾经见过爸爸几次,在她印象里,父母只要一见面就吵架、吵得很厉害。
后来,她妈妈工作调动去了长春,她也跟着去了,从此就再没过父亲的面。
在家里,“爸爸”二字是禁忌词,甚至连同“爷爷”、“奶奶”、“姑姑”、“伯父”和“叔父”之类的与父族沾边的词,全都不可说。
说了,轻则捱顿打,重则是要被关进小黑屋里饿上几天的。
撒晶晶的妈妈性格强势,对她管控得很严格,具体表现在——只要求她读书上学,然后不能交朋友,女的也不行。不能有任何交际,在学校不能和同学老师说话,放学后直接回家。学校组织的一切活动全不参加……
撒晶晶遵从母亲的意愿考上清华。
毕业后校方希望她考研、留校任讲师。
因为她母亲不同意,于是她走了分配工作的路子回了长春。
然后就是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其实她长得漂亮,性格腼腆温柔,追求她的小伙子没上一百也不低于八十。
她母亲不同意,
于是撒晶晶一直单着。
直到她三十岁那年,她母亲突然要她嫁人。
男人叫董威,是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工人。
在撒晶晶看来,无论是对方的家庭条件、自身条件……
她都看不上。
她不同意。
然而她的母亲却以死相逼,甚至割了腕。
撒晶晶闭了闭眼,嫁了。
再然后,就是八年如一日的家暴生活。
撒晶晶流产六次,基本上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在住院。
她想和董威离婚,可董威不同意,她妈妈也不同意。
最近这次,撒晶晶吃了药、割了腕,还爬上了医院的天台……
撒晶晶的母亲像疯子一样用难听的污言秽语辱骂撒晶晶,甚至问她为什么还不跳楼?说她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还在这儿威胁谁呢。
撒晶晶绝望了。
她展开了双臂朝着地面自由落体……
她摔下来了,但没死。
消防在地上铺了气垫,她全身多处骨折外加多处脏器破损。
据说董家一分钱不掏,不愿给她治病;
她妈妈把房子卖了,给她交上了治疗费。
撒晶晶从ICU出来以后,和蔚姐住在同一间病房里。
她妈妈隔三岔五才来一次,每次一来,嘴里不是骂撒晶晶白痴就是骂废物,手里不是摔盆子就摔碗……
撒晶晶吃饱了没、撒晶晶的治疗怎么样了,妈妈一句话也没问过。
蔚姐可怜撒晶晶,让家人送饭来的时候,也给撒晶晶带一份。
可这样的事儿,还必须瞒着撒晶晶的妈妈。
要不然妈妈就会发疯,把饭菜全掀了!
撒晶晶也很痛苦,很想一死了之。
她对抗治疗、绝食……
得来的却是妈妈更加恼怒的辱骂与责怪。
后来,邱岚诗去探蔚姐的时候,见到了撒晶晶。
邱岚诗听说了撒晶晶的遭遇以后,特别心疼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故事说给撒晶晶听。
“晶晶,你的条件可比我好多了啊!至少你没孩子也没牵挂。不像我……连亲生的孩子都向着小三!但是晶晶,你看看我啊,我现在离了婚,手里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男人我们才能过得更好呢!你说是不是?”邱岚诗如是说道。
有了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撒晶晶的求生欲望又有了。
于是,在邱岚诗的帮助下,撒晶晶努力配合治疗,身体很快就有了起色。
当然了,这一切全都是瞒着撒晶晶的妈妈和丈夫的。
到了约定时间,邱岚诗给撒晶晶买了前往北京的火车票,还塞给她一把钱和一封信。
撒晶晶就这么来了。
但,她胆子小,虽说手里有钱,可她完全不敢和人搭腔、甚至连买点东西吃都不敢。就这么硬生生抗到了北京。
这,就是撒晶晶的故事。
撒晶晶说完以后,关月旖、张建新和姜书远全都齐齐惊呆。
之前大家都觉得汪玉桂已经算是极品母亲了,
这么看来,汪玉桂至少还养大了韩婷、汪见曦和汪见雪,甚至只要儿孙们愿意捧着她、哄着她的时候,她对人还算不错,出手大方而且也会提供最低程度的情绪价值。
虽然人品差劲,但比起撒晶晶的妈妈来说,还真是高了不止一个度。
所以,这撒晶晶的妈妈,简直就是恶魔在人间!
哪有这样纯恶的人呢!
这时,姜书远问了撒晶晶一个细节,“撒同志,刚才你说,你妈妈的名字……”
撒晶晶说道:“我妈妈叫撒韵容。”
在这一刻,关月旖的表情有些放空。
——撒韵容?
那就对上了啊!
张建新和姜书远的表情也是十分茫然。
撒晶晶见这一家子在听到了她妈妈的名字以后,齐齐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叮咚——”
有人按响了门铃。
保姆过去开了门,然后欣喜地喊道:“月月妈,月爸爸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对了,家里来了客人。”
是的,来人正是关春玲一众。
她和许培桢带着孩子们去许家大伯父家做客,结果张建新打电话过去,说家里有急事儿,让她马上赶回来,
还说,撒家有下落了。
惊得关春玲立刻和许培桢打了车往这边儿赶。
于是——
关春玲一进屋,就看到了一个枯萎版的自己。
撒晶晶也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另外一个……正值花期,娇艳绽放的自己。
两人呆呆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第179章 第179章 相见(上)
关春玲在看到撒晶晶的一瞬间,惊呆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疑心……好像看到了自己。
如果她留在关家,
如果她留在张家,
又或者她没有离开桐叶镇,后来被许培光死缠烂打的追求着、嫁了……
那她应该就是眼前的这副模样儿吧?
而撒晶晶在见到关春玲的一瞬间,也愣住。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自己。
如果妈妈不是一直负面情绪爆棚,
如果她有勇气一早离开妈妈、脱离妈妈的掌控,
如果她没有嫁给董威,如果她早在上大学的时候接受了学长的追求……
那她也应该会长成眼前这样明媚自信的样子吧?
在这一瞬间,撒晶晶泪流满面。
关春玲心里也不好受,更加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这干瘦憔悴的女人……大约四十多岁?
这女人为什么长得和她这样相似?
这女人……和她的身世有关吗?
她们是亲戚吗?
姐姐?姑姑?还是姨妈?
关月旖在一旁介绍,
“妈,她就是邱岚诗阿姨介绍过来的撒晶晶阿姨。”
“撒晶晶阿姨,她是我妈妈关春玲。”
关春玲:什么?她姓撒?叫撒晶晶?当初亲生母亲留下的信件里,曾说过弃婴的名字叫撒芃芃?!
撒晶晶:天哪,关春玲和关月旖居然是母女关系?她俩看着像姐妹!
两个女人冷静了下来,
关春玲率先朝着撒晶晶伸出了手,“撒晶晶你好,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撒晶晶连忙伸出手,与关春玲互握。
然后——
关春玲错愕地看到了撒晶晶的右手那已经变形弯曲的小指。
二人的手,已经交汇。
在这一瞬间,
关春玲面露痛苦。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关春玲竟然觉得自己的右手小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许承佐许承佑就不能容忍妈妈不看他俩,于是一直在妈妈脚边又蹦又跳,像两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于是,关春玲又把丈夫、儿女们一一介绍给撒晶晶听。
她落落大方的,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关月旖是我的女儿,所以她跟我姓。小月儿是我爱人的女儿……我和我爱人结婚四年了,这对双胞胎快三岁,这是我爱人的婶子,也跟着我们过。”
说着说着,关春玲突然愣住了。
她低头看向了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子。
等等,双胞胎?
关春玲疑惑地看向了撒晶晶。
难道说……
姜书远说道:“大家别站着啊,来来来过来一块儿吃!我们还没正式开始呢!”
就这样,大家又坐了下来。
关月旖想着刚才撒晶晶的神经质表现……
于是,她让撒晶晶坐在中间,她坐撒晶晶左边儿,让妈妈坐在撒晶晶右边儿。
撒晶晶果然轻松自在了些。
姜书远吩咐保姆再多上点儿菜,让张建新把邱岚诗的信拿给关春玲看,又让关月旖把刚才撒晶晶说的话,转述一次给关春玲听,还安慰撒晶晶:
“撒同志你别介意,也别害怕,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儿啊,大伙儿一块给你拿主意,多个人就能多条路子。”
要放在以前,撒晶晶可不乐意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但,现在的她,只想自救,只想挣脱那个泥潭!
更何况,现在她身边坐着两个……莫名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于是撒晶晶点点头。
关春玲看完了邱岚诗写来的信,听完了女儿的转述,
再看向撒晶晶的时候,眼神里盛满了怜惜与心疼。
她问撒晶晶,“其实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吧?”
撒晶晶低下头,呜呜地哭了。
关月旖愣住,低头想了想——还真是啊!
要知道,邱阿姨打电话到姜书远单位去留言的时候,应该是刚认识撒晶晶不久,然后就被长相气质几乎与关春玲一模一样的撒晶晶给吓住。
甚至邱阿姨有可能……就是因为撒晶晶长得太像关春玲,才决定要帮她的。
那么,在那个时候,按照撒晶晶的说法,她正在和她母亲斗气,她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一直在对抗治疗。
——撒晶晶是在认识了邱岚诗以后,才开始配合治疗的。
但,肋骨骨折、脏器破裂的撒晶晶,在ICU里呆了半个月才抢救回来,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治好了?
撒晶晶的伤,根本就没有痊愈!
关春玲对撒晶晶说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先陪你去医院吧。医疗费用你别担心,我帮你出。”
撒晶晶点点头。
关月旖终是忍不住,问撒晶晶,“撒阿姨,您妈妈……以前在贵州工作过、或者停留过吗?”
撒晶晶摇头,“没有。”
席间热闹的气氛,微微一滞。
撒晶晶敏感地觉察到不妥。
她环顾一周,然后向关月旖解释,“确实没有……”
然后顿住。
撒晶晶郑重说道:“我只能说,在我记事以后,我妈没去过贵州。”
“据说我三岁那年,我妈就带着我去了长春。在那之前,我妈应该是一直呆在北京的。我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到了长春以后才有,以前的事,我也不太敢问我妈,问多了又要捱打。”
众人皆尽沉默。
关月旖又问:“撒阿姨,那您妈妈……在生下您之前呢,去过贵州吗?”
撒晶晶一脸的迷茫,缓缓摇头。
她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想了想,关月旖继续问道:“撒阿姨,我能问问您的生出年月日吗?”
撒晶晶更是一脸懵逼。
虽说她来这儿,是来寻求大家的帮助的;
也虽然说,关春玲、关月旖都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感……
可她们也不能这样查户口吧?
再说了,她的出生年月日,跟她想离婚、想脱离她妈妈的掌控,存在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时,关春玲看着撒晶晶,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生日,是六一年三月三日,对吗?”
撒晶晶顿如遭雷劈,“你怎么知道?”
关春玲也不敢置信,“还真是?”
关春玲去包包里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摆在桌上让撒晶晶看。
撒晶晶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她愣了很久很久,
然后——
又缓缓地看向关春玲,眼神都是直的。
过了很久,撒晶晶才把自己的身份也摸了出来,放在关春玲的身份证旁边。
九十年代末的身份证,还是压塑壳印镭射标的。
长春、广州居民身份证上的印刷花纹略有深浅不同,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身份证上的关春玲照片,与撒晶晶的身份证上的照片简直一模一样!
关春玲的照片是五年前拍的,
那时候的她,更加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留着披肩长发,额前一抹刘海,笑得明眸皓齿;
撒晶晶的身份证比较残旧,她是大约十年前办的,属于第一批的身份证,那时候的撒晶晶,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巧合的是,那时候的撒晶晶也留着齐耳短发,额前留着刘海,笑容腼腆羞涩,眼神有些忧郁。
二人的证件照,活生生就像一个人拍的!
只是,一张照片是笑得真正开心,另一张照片……颇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最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出生年月日是一模一样的!
这下了,撒晶晶也觉得不太对了。
她和关春玲也长得太像了!
而且连出生年月日也一样???
这、这……
桌上唯一不知情,且一心一意闹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的,就是关春玲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了。
撒晶晶愣愣地看着佐佐和佑佑,
又低下头看了看她和关春玲的身份证……
“我、我……”撒晶晶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关春玲握住了她的手,温柔亲切地说道:“你的故事,刚才月月说给我听了。现在我来说说我的故事,好不好?”
撒晶晶愣愣地点点头。
关春玲一五一十地说了她的人生故事,毫无保留。
当然了,她说得比较内敛,也很简洁。
撒晶晶惊讶地瞪着眼睛看向关春玲,显然是觉得关春玲的遭遇太可怜了……
然后,她突然想了起身,转头对关月旖说道:“难怪你要问我,我妈以前有没有在贵州工作过、或者生活过。”
关月旖连连点头。
撒晶晶还是摇头,“我是真不知道。”
关春玲又拿出了当初母亲遗弃她时写的那封信。
撒晶晶一看,眼睛瞪得更加溜圆!
“这、这……”撒晶晶惊讶地说道,“……你叫撒芃芃?你、你跟我同姓啊!我、我们这个姓……全国都没几个的。”
她激动万分、又心乱如麻。
拿着那信翻来覆去地看,最终她说道:“这个字迹……这个字迹确实很像我妈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贵州。”
说着,她都有些着急了,眼圈儿直泛红,“她从来也不跟我说以前的事,我问多一句……就要捱打的。”
关春玲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别着急。”
撒晶晶拉住了关春玲的手,激动地问道:“你、你会是我的姐妹吗?我们是双胞胎吗?”
关春玲也有些激动,“不管是、或不是,今天我们能坐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就算不是亲姐妹,也可以做好姐妹的嘛!”
撒晶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话虽如此,
可她还是希望能拥有一个亲人。
这时——
姜宽过来了。
“我说你们,我在隔壁楼都听到你们这边儿的闹腾了!你们干啥呢?”
佐佐佑佑吵着嚷着冲着姜宽喊爷爷好,还要比谁的声音更大;
关月旖和张建新也喊爷爷好,
大家都向姜宽打招呼,
姜书远也说道:“爸,一块儿吃点?”
气氛瞬间就热烈了。
然后,姜宽一眼就看到,家里来了个客人?
再一看——
女客人有些拘谨,畏畏缩缩的?
姜宽立刻对撒晶晶说道:“哟,大月儿姨妈来了啊?!来来来,坐着坐着!到了这儿啊你就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说着,姜宽又问关月旖,“大月儿你姨妈什么时候来的?怎不说一声啊,我做东给你姨妈接风洗尘啊!”
气氛又冷了下去。
姜宽愣住,“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大家都在想:看,撒晶晶和关春玲长得太像,连和关春玲不太熟悉的姜老爷子也是一眼看去,就认定她俩是姐妹了!
姜书远把老爷子拉到书房,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怒了,“那孩子过得那么苦,妇联的同志呢?全都牺牲了吗?”
“这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离!”
“哪个真爷们儿一天到晚没事儿干天天打老婆的?”
“就是这种男的他没本事才打老婆的,他以为女人被他打得越惨,越显得他有本事!”
“我呸!他要真有本事,找个男人打啊!”
“再就是,你赶紧问清楚撒晶晶,她妈的事儿,只要有单位,很容易就能查清楚的……这么一点儿小事儿你们办不好!哎!”
姜书远很无奈,“一会儿您在我这儿把火发完了,出去的时候能正常和别人说话吗?”
老爷子瞪视着姜书远。
姜书远,“要是您心里头还压着火气在,您自个儿在这儿消化一下,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就走了。
姜宽吹胡子瞪眼看着儿子的背影,气得他自个儿在书房里又呆了几分钟,这才出来了。
饭厅里,关春玲正在向姜书远打听,北京哪家医院好,最好能远离京西头,免得撒晶晶在住院治疗的时候被撒家人发现,影响她治疗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让晶晶先养好身体才是正经。”关春玲说道。
姜书远想了想,“今天先让撒同志住家里,和小月儿住一间屋吧!我得花点儿时间去打听一下,安排一下。”
“对了撒同志,你带病历本来了吗?”姜书远又问。
撒晶晶摇头,“我来的时候,害怕我妈和董威知道,除了身份证和这几天要吃的药,我什么也没带。”
关春玲安慰撒晶晶,“没事儿,明天住院的时候我们重新做一次检查。”
姜宽立刻说道:“想图清净?上老干所住院去啊!”
“老干所又不是只收老干部,而是老干部住院有优惠,你们级别不够又没单位的,一样也能治,只是没地儿报销么!”
“不考虑钱的话,其实里头的医疗条件挺好的。”
“而且环境也好,那啥……而且还建在山上,普通市民想去一趟都难啊!”姜宽说道。
关春玲有些意动,“可我们也没门路……”
“这个简单,明天我让司机送你们去,”姜宽说道,“但治疗费你们能自理吗?不能自理的话我给你们掏腰包。”
关春玲连忙说道:“费用我们自理!”
姜宽点头,“月月妈,主要是我们的纪律摆在这儿,我虽然退休了,也要服从管理啊!”
张建新瞅准机会为父报仇:“那你派车就不违反纪律啦?”
姜宽瞪着一双牛眼,“我派车去,是为了给我自己开药,让司机去拿药的。顺便捎个人而已……”然后他又嗔骂大孙子,“人是你媳妇儿的姨妈!”
张建新把头撇到一旁去。
关春玲见撒晶晶有些不安,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他们平时就是这样斗嘴的。”
撒晶晶已经认出了姜宽,悄悄在关春玲耳边问了句什么。
关春玲笑道:“对,就是他。”
撒晶晶愈发拘谨,但想着有这样的大人物在,就算脱离不了母亲,想来离婚应该没问题……
心里这才定定了些。
这时,关月旖冲着姜书远说道:“爸,你不是有邱阿姨的呼机号吗?你呼一个呗,问问那边儿的情况。”
姜书远环顾四周,见所有人全都露出期待的目光,只好点头,拨打到传呼台,给邱岚诗留了个电话号码。
大约关小时以后,电话响了。
姜书远索性按下了免提。
邱岚诗的声音瞬间响了起来,“书远,是你吗?”
“对,我是姜书远……岚诗,你还好吗?”
“谢谢,我很好!书远,撒晶晶到了吗?”
“到了到了!月月妈也在,撒晶晶已经和月月妈见着面了。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然后姜书远又大概说了一下关春玲和撒晶晶的事,
邱岚诗惊叹,“这是真的吗?老天爷啊这是什么样的缘分!书远,你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撒晶晶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看到了月月妈!当时我就在想,她俩就是长得再像,说话的声音也不可能那么像的……所以我才动了心思想管一管这桩闲事。”
“对了书远,撒晶晶都走了两天了,她妈她丈夫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因为这几天根本没人来医院探望她……”
“我和蔚姐都说,这种家庭啊……早脱离早好!”
姜书远又问了一下蔚姐的情况。
邱岚诗说道:“是胃肿瘤,良性的,发现得还算早,治疗及时,再加上医生和病人共同努力嘛……现在情况还算不错。应该再过一段时间,蔚姐就能出院了。”
“那你呢?”姜书远又问,“不如来北京过年,我们人多,一块儿过年更热闹。”
电话那头的邱岚诗有些犹豫。
关月旖开了口,“邱阿姨,您来吧!过来和我们一起。”
张建新也劝,“邱阿姨您来吧,到时候让我爸领着我们在北京也好好逛一逛。”
邱岚诗,“我……”
关春玲,“岚诗你来吧!我今天就给你收拾好屋子,你今天买票,到了这儿正好过年。”
六奶奶,“小邱啊我是你六婶儿,你来北京啊,到时候我领着你上通州玩去!”
撒晶晶也劝,“岚诗姐你来吧,你来了我心里不害怕。”
电话那头的邱岚诗一咬牙,“成,那我一会儿就去买票,要是有票啊我就来!”
姜书远高兴坏了,“年三十那天我上火车站去接你!”
第二天,大家兵分三路:
关春玲许培桢陪着撒晶晶去了干休所,
关月旖和张建新去忙着大采购——帮撒晶晶添置东西。
其他人留在家里。
第三天,也就是年三十。
本来大家计划好,就在张建新的别墅里过年的。
姜书远也计划着要去火车站接邱岚诗。
可一大早,姜宽的保姆就慌慌张张跑来找姜书远,“书远!首长晕倒了!”
吓了姜书远一跳,赶紧跑去了隔壁院子。
大家也全都吓坏了,一窝蜂去了。
姜宽并没有失去意识,他就是晕、倒在地上动不了。但喊他、他是会回应的,也能说话,就是含含糊糊……
姜书远当即立断地决定送父亲去医院,本想交代儿子去火车站接一下邱岚诗的,
可张建新把姜宽抱上车以后,姜宽就抓着张建新不肯撒手,还一个劲儿的喊建新大月儿你们别怕,爷爷不会有事的……
没法子,姜书远只能把关月旖也叫上,一家子陪着老爷子一块儿去医院。
“……我们去医院好了,正好能看顾着大月儿姨妈。月月爸妈,那就辛苦你俩去火车站接一下岚诗。回头我们把老爷子送去医院以后,看看他那情况怎么样,再打电话回来。”姜书远对关春玲和许培桢说道。
关春玲连忙说道:“你们去你们去,岚诗姐那儿有我呢!这样吧我们约定一下,下午三点我们通个电话。如果老爷子回不来,那我们就带着火锅去干休所一块儿吃呗!”
姜书远点点头。
于是,大家再次兵分三路:
去医院的去医院,
去火车站的去火车站,
老的小的蹲守大本营。
就这样,关春玲和许培桢去了火车站。
长春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一天就一趟,很好认。
就是在这个时代,火车晚点属于常态。
关春玲和许培桢站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显示板上说从长春开往北京的列车已到站。
关春玲松了一口气,心想接到了人终于能回去了,这也太冷了。
等了半天,
关春玲还真等到了穿着羽绒服的邱岚诗。
她兴奋地朝着邱岚诗招手,“岚诗姐!岚诗姐——”
人群中的邱岚诗愣住,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终于看到了关春玲。
但,邱岚诗的表情却有些不妥。
她拼命地朝着关春玲使眼色。
关春玲隔老远一见邱岚诗,还挺高兴。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邱岚诗的表情不太好……
关春玲有些错愕。
心想这是怎么了?
然后关春玲才注意到,邱岚诗身边还跟着一个干瘪瘦削、表情特别严肃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的长相么……
能看出来,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
但,她紧紧地皱着眉头,眉心处挤出了深深的川字纹,两边唇角也朝下坠着,显得表情特别阴郁。
关春玲盯着这个明明容貌很陌生,却偏偏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的老太太……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关春玲觉得,她大约猜出这老太太是谁了。
否则,邱岚诗也不会像是眼睛抽筋了似的,拼命地给关春玲“你先避一避”的暗示。
关春玲盯着老太太看了半天,
老太太也皱眉盯着关春玲看了半天……
最终,关春玲朝着邱岚诗和老太太走了过去。
第180章 第180章 相见(中)
关春玲并没有理会老太太,而是热情地对邱岚诗说道:“岚诗姐,姜主任一时走不开,让我过来接你。”
然后示意许培桢帮着接过邱岚诗手里的行李。
接下来,关春玲牵住邱岚诗的手,转身就走。
邱岚诗也只好竭力保持冷静自若,笑眯眯地和关春玲打招呼,“春玲,好久不见!”
关春玲笑问冷不冷、路上顺利吗之类……
寒暄过后,邱岚诗镇定地对身旁的老太太说道:“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关春玲亦朝着老太太露出礼节性笑容。
一众人转身离开。
“慢着!”
老太太撒韵容叫住了邱岚诗,“小邱,等等。”
邱岚诗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天前,她刚刚才和姜书远通完电话,决定动身前往北京,当即便去买了一张从长春赶往北京的绿皮车硬卧票。
然后她回到医院,向蔚姐道别。
蔚姐握着邱岚诗的手,含泪说道:“岚诗,我是真舍不得你啊!想当年我们也曾经意气风发过,到现在啊……谁不是一地鸡毛!倒还只有你,过得还算潇洒。”
“不过,要我说啊少年夫妻老来伴儿!”
“你前头那个就算了,人太坏了……”
“可姜书远挺好的,你俩以前就谈得来。如果还能在一起,而且身边的亲友又都能祝福的话……那就在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要不然,你看看我吧!我和老杨也是吵吵闹闹了一辈子!平时我要说起他和他妈,我真是……一个茶水缸子都不够接我的眼泪的!可是呢,人就是这么奇怪,我好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我生了病,他们一个二个又紧张得不得了!”
“我常常觉得他们怕我死了,是因为我死了以后他们就没有欺负的对象了!”
“你不知道,有一天我听到我老婆婆和隔壁陪床的家属说‘我七十多了我还硬朗着呢我蔚儿咋就得了这个病?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嫌我活太长,报应在我蔚儿身上了?还是来报应我吧!她年纪轻轻的……实在不行把我的岁数续给她吧,我已经活够了’……然后啊我也观察过她,她确实想我好,虽说她希望我能好的初衷,有可能是觉得我好了、她儿她孙才能好,可我凭什么要求她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一样无条件疼着呢,我对她也就那样儿,给过脸色也摔过门砸过碗的……然后我就释然了。”
“总之,岚诗啊,不管你是决定一直一个人过,还是选择和书远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蔚姐说道。
邱岚诗含笑点头。
二人正在道别——
这时,老太太撒韵容脸色阴沉地赶到了医院。
邱岚诗与蔚姐对视了一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依依话别。
因为她二人知道撒晶晶在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只是没有想到,撒老太到现在才来医院看望女儿。
显然,当撒老太走进病房后,没见着撒晶晶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过来,东摸摸、西摸摸的……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去厕所、食堂找。
最后,撒老太大约是想着身体还挺虚弱的撒晶晶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只好先去问护士,“我女儿呢?”
护士没好声气地炝她,“你女儿谁啊?不认识!”
“就213病房的3号床,撒晶晶。”
护士从鼻孔里喷出了一声哼,“不知道!可能死了吧!”
撒老太怒了,“你怎么说话的?”
护士比她还凶,“你管我怎么说话的!我和你一样!既不是撒晶晶的妈,也不是撒晶晶的亲戚,撒晶晶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撒老太:……
“我就是撒晶晶的妈,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撒晶晶不在病房里!”
护士冷笑,“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在病房里啊,我们这儿又不是儿科病房,撒晶晶是成年人,她愿意治、就留在这儿治,她不愿意治、我们还能绑着她啊?”
“再说了,你不是撒晶晶的妈妈吗?你女儿跳了楼,她那么严重的伤势你来看过她几次?”
“人又不是长在地里的地瓜,有空气有水就能自己长,人是需要关爱的!”
“你爱过你的女儿吗?你关心过你的女儿吗?你知道你女儿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看,你是她后妈吧?你根本就不知道撒晶晶已经失踪两天了对不对?!你从头到尾也没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们,所以我们医院一早就已经报了警!”护士怒气冲冲地说道。
撒老太愣住。
她喃喃说道:“你说什么……撒晶晶已经失踪两天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没有回家,也没去单位……”
“她也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她去哪儿了?她还能去哪?!”
护士白了撒老太一眼,“撒晶晶去哪儿了……倒是要问你啊!你不是她妈么?还有啊,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欠缴的费用给缴了!否则你别离开这儿!”
撒老太被气得不行。
她想赶紧去找女儿,
可护士拉着她不让走,最终硬是生生地逼着她把撒晶晶的治疗费交了,这才放她离开。
接下来,撒老太冲回病房,四处打听撒晶晶的下落。
附近几间病房的病人、家属几乎全都知道撒晶晶和她妈妈的事儿,人人都讨厌把女儿逼上绝路还对女儿恶声恶气的撒老太,
所以,无论撒老太问什么,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还有人说:
“撒晶晶该不会是被她妈精神虐待得不想活了,跑出去轻生了吧?”
“她女儿都已经从七楼跳了下来!听说跳下来之前还割了腕、吃了药……真是命大,才没死,还要亏了医生那么拼命地抢救她。结果人好不容易活了,她这个当妈又觉得女儿没死成,不服气……”
“我怀疑她根本不是撒晶晶的亲妈!亲妈哪有这样对人的……”
“你们不知道吧?撒晶晶是这医院住院部的常客了!一年至少有四五个月在住院,基本上就是住院好了回家去,一回去就被她丈夫给打个半死,又回来住院……有时候她丈夫还追来医院打呢!”
“这都不离?”
“她妈不让离!据说这女婿就是她妈相上的,撒晶晶是大学生,清华的!那男的初中还没念完……”
“那她妈这么爱,让她自个儿嫁啊!祸害孩子干啥!”
“所以就说啊,有时候我觉得撒晶晶是真的太惨了,还不如早点儿死了算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啊,摆脱不了她丈夫、摆脱不了她妈妈……活着没意思!”
——毕竟撒晶晶走的那天是夜里,她还在邱岚诗的帮助下乔装打扮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算看到了她、也因为她换了衣裳戴着帽子而且根本认不出她。
撒老太呆坐在撒晶晶的病床上,脑子浑浑噩噩的。
当初女儿当着她的面、从医院天台上跳下去的时候……
她才有过这样的恐慌与不安。
但后来,女儿被抢救回来了,这种不安又消失了。
她认定女儿是在威胁她。
她笃定女儿根本不敢死、也舍不得……妈妈还活着呢,女儿哪儿舍得死啊!
所以,她的晶晶肯定不会偷跑出去寻死。
对,一定是这样!
撒老太又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仔细分析,撒晶晶会去哪里。
想来想去,撒老太认为,在长春,女儿只有两个去处——要么回婆家、要么回她那儿。
至于工作单位?
女儿的工作早就被女婿给折腾没了!
但,这次女儿死活要离婚,不可能去婆家;
她呢为了给女儿凑治疗费又刚卖了房子,目前根本没地儿住、只是租了个小单间……
不过,撒老太还是匆匆去了趟女婿家,想打听一下女儿有没有回来。
结果一去就被亲家母辱骂了一顿,还差点儿捱了女婿的打!
她只好又跑回她原来的房子那儿,去问了一圈邻居,女儿有没有回来。
大家都不乐意理她。
有人问你女儿还没被你逼死?
有人问你女儿不是躺在医院动不了?她还能回来?
还有人问你怎么又在找你女儿?难道她从医院跑了?!
当然,最后大家还是告诉她说,没见过撒晶晶。
撒老太有些心慌。
她只好了又去附近找了找……
天太冷了。
她找不到。
最后,她觉得女儿有可能回北京老家了。
毕竟女儿还能投靠舅舅和姨妈。
这么一想,撒老太赶紧跑去火车站,正好买到了半小时后就要开车的开往北京的火车票。
上了车以后,撒老太很意外地看到了……邱岚诗。
原来邱岚诗也是要去北京的,而且邱岚诗的卧铺位置还正好对着撒老太!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
最终,旅途无聊的两个人聊了起来。
撒老太将邱岚诗当成倾诉对象,把这些年她的不易……一点一点说了。
撒韵容从小就很会读书,
家里人也希望她好好念书,其他的什么也别管。
所以她的世界非常单纯,除了拼命读书,她什么也不会。
她十六岁就考上大学,然后和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周衡谈起了恋爱。
到了撒韵容十八岁那年,周衡面临着毕业、工作分配。
撒韵容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地和他结了婚。
结婚后,周衡回了老家。
又过了两年,撒韵容毕业后,不愿意听从家人的建议继续深造学术,而是兴冲冲地去了丈夫的老家——贵州侗远县。
她以为从此后,她就能与志同道合的灵魂伴侣周衡,过上清贫而又幸福的日子。
不料,到了丈夫家以后,她发现家里有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总是和她的丈夫周衡出双入对???
一打听,才知道那女人叫米娟,是周衡发小的遗孀。那个两岁多的男孩儿,是米娟和她亡夫的儿子,叫邹小明。
当米娟见到撒韵容的第一眼,就哭着说姐姐你命太好了,我真羡慕你啊……
她还告诉撒韵容,“邹锋去了以后我本来都不想活了,幸好周哥日夜不休地陪着我、照顾我。要不他,我根本挺不过来。”
“就连后来我生小明的时候,也是周哥亲手替我接生的!”
“小明出生以后,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也是周哥侍候我坐月子、照顾小明这个奶娃娃。夜里小明哭,全都是周哥带。”
“我出了月子以后,周哥怕我想太多,会伤心……把他的工作让给了我,然后他就种地、帮我带小明。”
“傻姐姐,周哥人太好了,你真是好福气啊!”也不知道米娟是不是故意的,她总是把“撒”读成“傻”。
撒韵容当时才十八岁,智商高但情商低。
她当时就气疯了,去找周衡质问。
周衡告诉她,“韵容,你别跟米娟计较。她是邹锋的老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邹锋和我是过命的交情。而且邹锋去世前,还托我照顾米娟和他出世的孩子。”
“韵容,你别针对米娟好吗?我种田也能挣工分,而且你不还有工作吗?”
“难道因为我从干部变成了种地的农民,你就不爱我了吗?”
撒韵容惊呆了。
当时她年纪小,被周衡给哄住了。又想着她活了十来年,才爱上这么一个人,又已经为了他而与家人决裂……
于是,撒韵容和周衡在侗远乡下摆了酒,结婚了。
但,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撒韵容想的那么幸福。
因为,米娟比她更像周衡的妻子……
米娟每天早中午都有不同的事情来找周衡:
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哭、孩子要找周衡、孩子好不不舒服;
她有工作上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她思念亡夫了心里不舒服想和周哥聊聊天、她想吃周哥做的饭菜了因为她的亡夫还没死的时候常念叨、她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想起亡夫所以过来问问周哥……
还因为周衡的母亲,也相当难缠。
老太太嫌弃撒韵容只会说普通话;
嫌弃撒韵容不吃辣椒,每次都要周衡单独给她做菜,可家里本来就穷;
嫌弃撒韵容不会干农活不会干家务,家里家外所有的活计都要她儿子干……所以男人娶老婆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个女人来侍候老人小孩儿和男人的吗?
还嫌弃撒韵容娇气,每天要吃牛奶鸡蛋,还总要吃点儿零嘴,一天到晚娇滴滴的老要她儿子哄她……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往下过。
米娟越来越像周衡的正牌老婆,别人拉家常吐槽丈夫怎么怎么了,她就和别人说我们周衡怎样怎样……
米娟把孩子直接丢给周衡的妈妈带,甚至在给她儿子登记人口信息的时候,故意把她儿子的名字“邹小明”改成了“周小明”,撒韵容去质问她,她就很无辜地说哎哟我文化程度又不高,傻姐你跟我计较这个干什么,周哥都不计较……
米娟每天下班后直接住在周衡家,周衡给她做饭、烧洗澡水、为她手洗衣裳。
撒韵容呢?
撒韵容一个人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
周衡每天晚上过来和她过夫妻生活,睡完了还得回家去。
撒韵容也哭过、闹过。
可周衡说:“韵容,你是高级知识分子,你出身富裕,你有父母家人,你有丈夫公婆……你什么都有,可米娟已经失去了一切啊。”
撒韵容陷入了纠结。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
可她又离不开。
因为她深深地爱着周衡。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撒韵容怀孕了。
她怀的是双胞胎,月份还小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很大了。
单位早早给她入了假,
可她依旧还是住在单人宿舍。
她不想回周家住,
看着挑剔的婆婆就烦,
更加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把兄弟的遗孀当成自己的老婆,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丈夫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当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突然有人带话给她,说周衡在家里摔了一跤,据说已经快不行了!
吓得撒韵容艰难地扶着硕大的肚子赶回了周家。
大白天的,周家关门闭户。
隐约从屋里传来了……有人痛苦的呻|吟声。
撒韵容更加着急,直接破门而入。
眼前的一幕,让撒韵容瞬间心死。
她无力地跌坐于地,腹部剧痛。
周衡像疯了似的拼命推开了米娟,又胡乱穿好衣裳,冲到撒韵容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理会哭着闹着喊说周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米娟,而是在第一时间把撒韵容送到了医院。
撒韵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周衡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
他说,“韵容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我对米娟真的没意思,我真的……真的只是把她当成邹锋的未亡人在照顾。那天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突然请假回家做了顿饭给我吃,还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我就……”
“韵容,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撒韵容冷冷地看着周衡,一言不发。
周衡无地自容。
他只能做小伏低、仔细体贴地继续照顾她。
但,周老太不乐意了——撒韵容生了俩闺女,还把自个儿当大爷了?我们农村妇女谁不是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偏她娇气,仗着自己是从北京来的千金小姐,把她儿子指挥得团团转……
于是,周老太见天地说自己这里痛、那里疼,非要把儿子从医院叫走不可。
米娟趁周衡不在,来找撒韵容,“傻姐,求你成全我和周衡吧!那天你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周衡强|奸了我。如果你对周衡还有几分情意……你和他离婚。只有我和他结了婚,他才不算强|奸……要不然,他要被枪毙的啊!”
撒韵容冷冷地看着米娟,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叫让他被枪毙,也好替你报仇。”
米娟惊呆了。
正好这时,周衡从家里赶了回来。
米娟扑进周衡怀里,哭得梨花带泪,“周哥你看!傻姐也太坏了吧!她竟然恨不得你去死……周哥,我不要你有事!你要是出了事,我和妈、还有小明……可怎么活下去啊!”
周衡红着眼,让米娟离开。
米娟扯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不要,说我害怕,周哥你陪着我好不好。
撒韵容冷笑着对米娟说道:“你在这儿,他要怎么跟我谈离婚?”
米娟这才面红红、娇滴滴地对周衡说我回家等你。
米娟走了以后,周衡红着双眼问撒韵容,“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撒韵容反问,“那你想怎样呢?”
“我义无反顾抛弃梦想、扔下家人朝你奔赴而时;你义无反顾地抛弃了我,去照顾兄弟的遗孀。”
“那么周衡,我为你奔赴而来的意义,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喜欢的人,对别人好吗?”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在照顾兄弟的遗孀,你帮她接生、照顾她坐月子、帮她带孩子……你让她带着孩子住在你家,日夜接受你的照顾,却让我搬到单位的单身宿舍去,因为我是一个独立女性我是高级知识分子。”
“周衡,你让我不要多想,可你觉得这样照顾兄弟的遗孀还不够……那现在?现在你把兄弟的遗孀照顾到床上去了,现在终于够了吧?”
“想必你的兄弟在九泉之下,必须对你感恩戴德。”
“所以你现在还想来跟我说什么?是来求我和你离婚,我带着刚出生的你的孩子离开,你带着你兄弟的遗孀和你兄弟的孩子好好过吗?”
周衡跪在撒韵容面前,红着眼睛说道:“韵容,我知道错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从来也没想过要跟米娟在一起,我爱的是你,从来是你,且只有你。”
接下来,周衡去派出所自首了。
他说他强|奸了米娟,他愿意伏法。
米娟气疯了,跑去见他,“周哥!是撒韵容逼你的对不对?”
周衡淡淡地说道:“公安没有告诉你吗?是我自首的。”
米娟拼命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明明是爱我的,是撒韵容从中作梗不让我们在一起对不对?周哥你说,你说啊!周哥你别怕,我不追究你。只要你和她离婚,我们就在一起……”
周衡皱眉说道:“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我照顾你,只是因为邹锋去世前求我照顾你,仅而已。”
米娟惊呆了,“你不喜欢我?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
“你不喜欢我,你亲手为我接生?我们男女有别啊,你把我的身体都看光了!”
“你不喜欢我,你那么照顾我?你侍候我坐月子,你帮我照顾小明……你甚至把你的工作都给了我!”
“你不喜欢我,你会在结婚以后把老婆扔到一边儿不管,只对我好?”
“你不喜欢我,你和我上床?”
“周衡!你是人渣吗?你为了我,辜负了你老婆。现在你又来跟我说你从来也没喜欢过我?”
周衡木然说道:“我不喜欢,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喜欢撒韵容,我爱她。”
米娟冷笑,“我不信!我不信!周衡,我已经被你毁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睡了……我不管,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周衡说道:“我已经来自首了,你还要我怎么负责?一定要追究个谁对谁错的话……那我问你,那天你在那酒里给我下了什么药?”
米娟目光闪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衡说道:“我宁愿坐牢、宁愿被枪毙,也不想再和你搭上任何关系了。不举报你,是我对邹锋的最后一点兄弟情谊。”
米娟惊呆了,“那我以后要怎么办?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和你睡了呀!你不要我了,我又不会带孩子,我还不大识字,如果你不帮我,那份工作我都干不来!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就不怕夜里做梦的时候,邹锋会来找你吗?”
周衡冷冷地说道:“我只是对不起我的妻子。对邹锋,我问心无愧。你呢米娟?如果邹锋夜里来找你,你敢对他说,是我强|奸的你吗?”
米娟哑口无言。
就这样,周衡被判了五年。
周衡去坐牢后,周母被气了个半死,和米娟大打了一架,把米娟和小明赶走了。
然后周母又去撒韵容的工作单位闹,
骂她是废物、不如米娟会抓男人心;
骂她不作为、害得周衡去坐牢了;
又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只会生赔钱货不会生儿子,还不赶紧把那两个女儿溺死了以后好怀儿子……
最后又要求撒韵容赡养她。
撒韵容还没出月子,就去监狱见了周衡,把他母亲的所做所为说了,并且要求离婚。
周衡不肯。
他求她,说他会写信给他妈,让他妈不要闹了。
他还求她,说不想离婚是希望她还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撒韵容冷着脸回来了。
可周母即使得到了周衡托人带的口信,也依旧不收敛。
她去撒韵容的单位大喊大叫,去撒韵容的宿舍赖地撒泼……
她叫嚣着,要替她儿子周衡好好调|教这个不听话的小蹄子。
周衡的亲戚也来劝撒韵容:算了你千里远嫁而来,又有了两个女儿,你还能怎样?你就好好侍候一下你婆婆,等周衡出来了,他会念着你的好。再说了,男人有几个不犯错的啊!也就是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要是搁古代,像周衡这么有能力的人肯定已经三妻四妾了!再说了,本来周衡可以和你离婚、再跟米娟结婚,这样他就不用坐牢了。可他为了选择你,宁愿去坐牢……你要知足啊!
撒韵容绝望了。
她又去见了周衡一次,说离婚,必须离婚。
周衡依旧不同意,并且信誓旦旦地要她等他出来,他一定会好好弥补她,重新开始。
撒韵容离开监狱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要离开。
她给北京的父母家人发了电报,说她要离婚、要带着孩子回来。
一天后,家人回电:
【父病母住院兄嫂无钱你熬几年等孩子大些再回】
撒韵容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痛苦万分。
她也知道,光靠她自己,想要养活两个女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撒韵容终于做出了令她十分痛苦的决定:她要放弃一个孩子,然后带着另一个孩子回北京。
可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婴,
无论让她放弃哪一个,她也舍不得。
但现实情况就是……
如果她不这么做,那么她和她的孩子们只会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
最终,她把目光放在了大女儿身上。
大女儿出生时,体重稍重,也更健康更有力气……放弃她,或许会有好心人收养她。
而小女儿体弱,像猫儿似的,如果被放弃,大约只有死路一条。
就这样,撒韵容哭了几天几夜。
她给大女儿取名为撒芃芃,芃的意思,指草木茂盛。她希望大女儿拥有人间最好的运气,连无情的草木也会眷顾她。
她给小女儿取名为撒晶晶,希望她能长成一个小太阳……
撒韵容找来了一个木盆,用棉絮把里头垫得厚厚的,又把白胖漂亮的大女儿放进去,写了封简短的信、又塞了张粮票进去。
她步履蹒跚地将盛着女儿的木盆放进河里,目送木盆缓缓飘走。
撒韵容大哭一场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单位,抱着女儿回了北京。
父母兄嫂见她回来了,特别震惊,但也没说什么。
这段时间,也是撒家最艰难的时候。
撒韵容也就没告诉家人其实她生的是双胞胎……
一大家子花了三年的功夫,才总算是度过了难关。
撒韵容的哥哥这才花钱花时间地把妹妹的工作人事关系给转了回来。
这时,周衡由于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
他赶到北京,以死相逼才见到了撒韵容,然后惊觉——他的双胞胎女儿少了一个!
周衡声嘶力竭地指责撒韵容。
撒韵容冷冷地说道:“那这到底要怪谁?”
“是怪我不应该爱上你,不应该抛下一切不远千里嫁给你,还是我就应该被你欺负、被你妈欺负?”
“还是怪你自己没有边界感,怪你强|奸了米娟?”
“周衡,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来承担后果?”
周衡无比痛苦。
他告诉撒韵容,他妈因为无人照顾,已经中风偏瘫了。
撒韵容说:“那幸好我跑得快!否则我就要去侍候那个一天到晚只会骂我的人了!周衡我问你,我欠她吗?她抚养过我吗?她凭什么那样辱骂我,折磨我?是因为我贱、我爱你、我和你结婚了吗?所以我不想犯贱了、我不爱你了、我要和你离婚!这样可以吗?”
周衡痛苦地闭了闭眼,他求撒韵容带着孩子和他回去。
现在他已经出来了,以后一家人好好过。
撒韵容说:“除非你把芃芃找回来,我就考虑考虑。”
周衡求了她很多次,她不为所动。
周衡没办法,只好回了家乡。
他一边照顾病中的母亲,一边寻找大女儿的下落,只要母亲的情况稍好,他就去北京追妻。
最终,撒韵容烦不烦胜,让哥哥帮着她办理了工作调动。
她离开了北京,带着小女儿撒晶晶去了长春。
为避免痛苦,她从不在小女儿的前面说她还有个大女儿的事,也不允许小女儿问起任何有关于“爸爸”、“爷爷”、“奶奶”、“姑妈”等有关于父族的话题。
小女儿很乖巧,
被她狠狠揍了几次以后,再也不提了。
周衡再来北京寻找妻女的时候,扑了空。
他在撒家门口跪了很久很久,
撒韵容的兄嫂也没有告诉他撒韵容的下落。
周衡失魂落魄地回了老家。
几年后,撒韵容辗转听说周衡和米娟结了婚,还生了个儿子,据说周衡很宠米娟。
撒韵容很生气。
为什么渣男贱女还会得到幸福的未来?
于是撒韵容开始盯着小女儿撒晶晶,
她需要培养出一个绝世天才,才能证明周衡放弃了她们母女,才是最错误的选择。
在这过程中,撒韵容害怕撒晶晶会像自己一样,被学校里人模狗样的小年轻给勾引住,所以严令禁止女儿和人交朋友。
幸好,女儿很乖巧。
在她的教导下,女儿轻松考上清华。
但,撒韵容又有了不确定的危机感,她害怕女儿走自己的老路,所以坚决要求女儿时刻和自己呆在一起……
考研?留校任教?
不行!
万一又被又穷又坏的小子给勾引了可怎么办!
女儿很乖巧地回到她身边,认认真真工作,也不谈恋爱找对象。
终于,女儿三十岁这年,撒韵容急了。
要是女儿再不嫁,周围邻居都快把她的脊梁骨给戳穿了。
最后,撒韵容看上了三十五岁未婚的普通工人董威。
在撒韵容看来,董威没有文化,就不会甜言蜜语的骗人;
董威性格很强势,但从未传出来任何男女绯闻。
这两点对撒韵容来说,是非常亮眼的优点。
于是,她逼着女儿嫁给了董威。
没曾想,小夫妻俩结婚不到一个月,撒晶晶就被董威打断了肋骨,住院了。
撒韵容惊呆了。
女儿哭着说要离开——
撒韵容下意识拒绝了。
她不想承认,她为女儿精心挑选的男人……是个人渣。
她只好让女儿自我反省,又怨女儿不会经营婚姻。
她知道,女儿性格温驯,会慢慢消化的。
就这样,一年年的熬到了现在。
直到这一次,女儿为了要离婚,不惜割了腕、吃了药还当着她的面……跳了楼。
撒韵容才终于开始反思。
她哭着对邱岚诗说道:“我做错了吗?真是我做错了吗?可我也是为了她好啊!我不想她再踩进我曾经踩过的坑……”
“可她为什么那么恨我?我们相依为命多年,她知道我为了她付出了多少,她为什么不体谅我,为什么啊?”
“她明明知道,我除了她……一无所有了!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为什么啊!”
撒韵容哭得稀哩哗啦。
邱岚诗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她才好。
最后说道:“撒阿姨,那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十八岁结婚、到你决定断舍离的时候,也不过短短几年的痛苦,却让你难过至今。”
“那撒晶晶呢?她从出生开始就缺失了父爱……到今年她三十八岁了,她过过几年舒心的日子?她这辈子还会开心吗?”
撒韵容哑口无言。
火车抵达北京站后,
邱岚诗与撒韵容告别,又问,“阿姨,你有什么打算?”
撒韵容红着眼睛说道:“我先回她舅舅家看看,万一她回来了呢?”
邱岚诗又问,“要是找回来了呢?”
撒韵容心里想着的是,要是找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当年连她都有勇气离开,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了,虽说小地方离婚的人少,在大城市里也还是有离了婚的女人的……
可她嘴上却哭着说道:“要是找回来了,我肯定是要问问她,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闻言,邱岚诗直摇头。
她又问撒韵容,“阿姨,那要是你找不回撒晶晶了呢?”
这下子,撒韵容大哭了起来,“那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啊!我、我都已经快七十了!老天爷啊……要是当初我放弃的是她,而不是她姐姐的话,恐怕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邱岚诗不再说话、也不再劝撒老太。
列车到站后,二人一同走到出站口,然后相互道别。
现在邱岚诗就希望赶紧见到关春玲,好把她从撒老太这儿听到的原由,一五一十地告诉关春玲。
但!
邱岚诗万万没有想到,
今天来火车站接她的竟然就是关春玲本人?!
在这一刻,邱岚诗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她倒是想假装不认识关春玲……
又或是想先甩开撒老太。
没想到——
关春玲却在定定地看着她身边的撒老太片刻后,竟选择迎面而来。
邱岚诗意识到,怕是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扑面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