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物
闻锦听到了多少,宋亦泠不知道。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李以乔周旋,对方什么秉性她捏得一清二楚,同样的,前世的李以乔也能捏得住她。
她占的上风,是巧合而已。
宋亦泠当下在见闻锦那一秒稍微有点慌,靠近闻锦,握住她的手说:“先回去。”
闻锦也没有问,跟着她走。
她们不知道的是。
还未到走廊尽头,身后那道门开了,李以乔正好是瞥见她们的背影,目光深沉久远。
宋亦泠带着她也没有回头,穿过剧组,在众目睽睽下朝着酒店走。钻进车里的时候,被拍到了。
人还没到酒店,照片先一步进了CP超话,照片上的她紧握着闻锦的手心,替闻锦拉车门,这时候下边留言都和善了。
圈子里假CP和真CP的真相,都是会被时间磨出来的,网友也会在时间里去接受,时间再长点,又会招揽一波CP粉出来。
小旗把这些发给宋亦泠看时,闻锦手肘撑在扶手和头之间,也跟着刷网页,把图保存到手机里。
这一路上有司机,有小旗,宋亦泠没有提这件事。直到刚踏进酒店的门,她跟在闻锦后边进屋,眸光抬进屋子里那一瞬,一股力量推着她的肩膀,压在门上,大门“砰”的一声,在她往后倒的这股力量里闭上。
闻锦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圈着,目光聚焦在她脸上,一股酸味问:“你跟唐惟什么时候认识的?”
宋亦泠呼吸紧了,脑子里消化着这句话,人可以直接,但是直接问到她也不知道问题上,便有点棘手了。
“你是问我认识她,还是她认识我?”
宋亦泠有点慌。
“少来,宋亦泠。”闻锦手上使力,目光横着,“不熟她能跟你说这样话?李以乔能妒忌成这样,事情不小啊。”
宋亦泠屏住呼吸,静静地盯着闻锦的眼睛,结结巴巴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但我觉得你现在吃醋了。”
闻锦的确是吃醋了,心里痒痒的。指尖的潮湿在宋亦泠的衣料间打转,她不高兴,踮脚吻了上去,堵住宋亦泠的呼吸,直接来了个措手不及。
宋亦泠皱了皱眉,第二秒才反应过来。
极力配合着闻锦,回应吻的时候比她还要投入。
这样缠绵的感觉不够,她揽上对方腰,把闻锦抱起来到卧室。
而后一切水到渠成,但始终没有进入到正题,闻锦容易吃醋不容易哄。宋亦泠也没有磨着要进入正题,浑身衣裳一褪,揽着柔软慢慢的吻着。
闻锦在这种攻势里,头晕乎乎的,她尝试着睁开眼和宋亦泠对视。
不曾想,对方却在此时眉头轻佻问:“所以你有没有吃醋?”
“宋亦泠,我没有。”
闻锦固执嘴硬,这点是无论到哪儿都变不了的东西。
她的这点性子在床上被消得差不多了,投入到这个状态的过程很快。
诱惑力会使人变得呼吸急促,能致使白皙清冷的肌肤染红。
她在对方耳畔呢喃,浑身都是一股电流在身体上回荡,宋亦泠低下头吻着她的面颊,再滑到唇边,接吻的过程是给周身的感觉加的调味剂。
在黑暗的里,呼吸声中又传来问话:“就差写脸上了,还不认啊?”
闻锦搂着她,声线颤抖:“那你解释给我听。”
宋亦泠弯了弯唇角,压住她的声线,含糊不清地说:“你太笨了,爱情的事,多做做就明白了。”
“宋亦泠。”闻锦反手抓着枕头,眼里荡出水波。
“嗯?”
“你声音有问题。”闻锦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听了……腿软。”
宋亦泠收紧的心脏在这句话里忽然松懈,呼吸冲进脑子里,凝聚的目光染上笑意。
情话也是一种诱惑力。
……
两人一直睡到晚上八点。
小旗来送饭的时候,闻锦穿着宋亦泠的衬衫,躺在沙发上刷手机,浏览着下午拍摄的路透图。
这会儿已经上热搜了。
她顺了小冰箱里的饮料,“咔嚓”一声启开,小气泡跳跃的声音在屋里炸开,仰头喝一口把腿搭在了扶手上,小腿的清凉暴露在橘色的灯光下。
在小旗刚离开,闻锦问:“你什么时候找唐惟签合同?还有告李以乔状那事儿,是不是得挑个时机?”
宋亦泠勾着杯耳正在饮水机前倒水,她看一眼闻锦:“等快杀青的时候。”
这段时间宋亦泠很忙,的确是没有时间去办这些事情,会分心,工作和这些必须要画出界限才对。
闻锦起身。
“行,不过她就这么把版权给你了,还没离婚,李以乔怎么没反应?我的意思是,不跟她闹?不让她跟你签。”
“离婚是一部分,唐惟的重点应该是透露李以乔隐婚的消息。”
因为唐惟明显是知道李以乔不会轻易离婚,而她随时被盯着,她不会成为李以乔的仇家,但别人可以,至于为什么精准的挑中宋亦泠。
很奇怪。
“那怎么是跟你透露?”
“我也不知道。”宋亦泠拿过她手里的冰饮料搁桌上,把杯子交给她,然后才坐下来。
打开手机回着微信消息,说:“童丽气也该消了,你回公司提解约,要怎么样就看她们的意思,咱们也不差这千八百万的。”
是不差,赔得起。
到节骨眼上能顺利的,白拿钱出去做什么。
闻锦注意力到宋亦泠手机屏幕上,剧组统筹调整了通告,跟她对接问问意思。
“怎么不直接跟小旗说?”
宋亦泠扭头看她,发尾潮湿的水珠滴到她小腿上,一阵冰凉。
“大概怕小旗把话传不明白,吊威亚的戏给移到后边了。”宋亦泠三两下回完了消息,把手机锁上,“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明天一早,去跟童姐谈谈。”闻锦水喝的差不多了,收腿倾身,杯子稳当放在托盘里。
宋亦泠往后靠坐,就听到了明天一早这几个字。
拉过闻锦坐到自己腿上,声音也变软了。
“下次什么时候探班?”
闻锦手腕上搭着宋亦泠的湿发,指尖将头发给绕开:“等你杀青。”
“我杀青可是在西北。”
“我知道。”
“不觉得麻烦?”
闻锦抿着笑摇摇头,鼻尖轻轻碰着宋亦泠,在第二下的时候,油然生出一股暧昧的味道,宋亦泠往前一靠,偏头启唇含住她的唇瓣,亲吻声挠着耳朵,她脊骨瞬间就麻了。
她心口起伏,收紧了手腕,认真回应着吻,心脏起了一团火焰催促着小腹隐隐跳动。
声音软软的萦绕在空气里。
“宋亦泠,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啊,求我。”宋亦泠抬起眉眼,眼里的雾水化开,指尖拨开布料。
轻压慢碾,身下的人开始闷哼出声,衣扣也被攥紧了,也不说话。
她慢慢笑了笑,低头附身。
同时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仿佛就要对方说些软话,但闻锦不会,咬着下唇不泄一点软。
宋亦泠发丝散着诱香在闻锦面颊边上。闻锦半阂眼对着那双狐狸眼,浑身难受得说不出话。
她喉咙干涩,抬起头吻上去,她是想吻,也想对方吻她。
但宋亦泠偏头躲开了。
“不够。”
温水煮青蛙的形式,再嘴硬的人也会服软。这最后一晚的时间比较漫长,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越是不舍。
刚洗完澡的两个人又起了汗水。
结束后,闻锦还紧紧抱着她,眼角都噙着泪水,慢慢从刚刚缓过神。
这一次宋亦泠温柔了很多。
每次到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时间对于她们来说变得更加珍贵,不知道下一次要多久,所以时间和次数也就变多了。
最后导致这天晚上宋亦泠只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一早赶去剧组。
临走时,她跟闻锦说要是不顺利随时给她打电话。
闻锦当时说:“没那么严重,童姐很好说话的,就是脾气不好。”
宋亦泠手勾上内衣带子,把头发拨出来云淡风轻看她一眼:“别因为这点事受委屈。”
回公司谈合同的事情,闻锦的想象里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复杂。
……
夏季的雨闷热潮湿,高温不减,浑身都是粘腻腻的。闻锦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冷风一吹,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毛黎趁着童姐没回来,一遍遍地说:“不管她说什么,你这一次都要把态度放端正了知道不?你就说上次是你不懂事儿。”
“我知道。”闻锦左右滑着手机页面,也不打开任何一个APP,就这样不嫌无聊地一遍遍滑着。
终于,等到童丽进来。
毛黎的椅子往后滑的声音打破宁静。
闻锦则是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往门口看,童丽身后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个子挺高,大眼睛高鼻梁,带着些混血感,脸蛋是好看的,但第一眼记忆点不够。
闻锦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大抵是因为她多在圈里呆了好几年,2015年的这些小艺人往后走或许也红过一段时间,也说不定。
那姑娘见着闻锦,对她点头算作打招呼。
闻锦后背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只见童丽略过她,拉开抽屉拿出两个被夹好的透明文件袋给那姑娘。
“这两本子你挑,看你喜欢哪个。”
闻锦的视线下瞥去看,顶上的那本是《灼妖二》,
第1部 是她两年前拍的,这网剧也是风靡一时,应网友要求导演承诺会出第二部。
关于是否要原班人马,剧方是没有给肯定答案的。她是在等
第2部 ,但本子一直没出来。
现在的意思看来是要换人了。
等着那姑娘出去,童丽坐到了椅子上,也不看她说:“我时间很紧,长话短说。”
毛黎胳膊碰了碰她,提她说:“童姐,小锦那事儿也没闹很大,她也知道错了,这后边排的通告,好多都给我打电话问合同什么时候签。”
童丽笑了一声,目光还是冷的,“她频频上热搜,大家不避着拉黑她,还赶上给你打电话?”嘲完抬起视线看闻锦,“是休息好了想要工作了?”
闻锦的视线放弱了,稍稍沉默了一下。
随后说:“童姐,合同快到期了,我暂时不想续约了。”
“这不是还没到期?”童丽翻着手里的文件,“你回去好好看看你的合同。”
“到期自动续约一年这一条是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签的,这是不合的。”
“合不合我们都说了不算,你可以起诉。”童丽的语气坚定,看向她时,视线里都是冷漠,那种冷漠让闻锦觉得很是陌生。
毛黎在旁边是欲言又止,明显是被童丽反射出来的态度感觉到诧异。
“不是,童姐。”毛黎拉了一下闻锦,“我们上次不是这么谈的,上次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嘛……”
“哪次?”童丽看她,“说什么了?”
毛黎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第62章 人物
闻锦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就一直塞着耳机听歌。
也不说话,不对刚刚的事情有半点评价。
反倒是旁边的毛黎很是不淡定,一直念着刚刚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变得这么快,张口就不认账了。”毛黎摘了闻锦的耳机,放大了声音说,“哪怕她说是你犯错了,没有机会我都想的明白,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提。”
闻锦平静地看她一眼,伸手把耳机拿回来,挂耳朵上。
毛黎继续补充:“根本不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闻锦斜回眼睛,“雪藏。”
这个词儿在圈子里不小众,但能被雪藏的明星,还是数的过来的。
上一个被雪藏的明星还是因为被人拿住了黑料,洗不干净的吸。毒黑料。被要挟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公司为了防止后续料被爆出,索性直接减少这位的工作,在公众平台减少活跃度,最后慢慢淡出去。
不出三个月,在大众脑海里,有种查无此人的状态。
闻锦思来想去,自己似乎没有什么黑料。
情史干净,在校时规矩不惹事,最大的料跟宋亦泠的事情已经被自己爆出来了。
那现在还真是为了她飙车那件事?
她觉得不太像。
前世她在解约后没多久,童姐也离开了嘉耀影视,这一走也把隔壁那位艺人带走了,后面的路,好像是又接手了某位艺人。
叫什么来着,闻锦一时间忘记了。
“叮咚”一声,毛黎手机响了,反过来看一眼屏幕,然后再看一眼闻锦。
跟司机说:“我在前面下。”
闻锦问她怎么不直接坐回家。
她说:“约了朋友在这边买点东西。”
说完就把手机塞到口袋,下了车。
而这边手机上傅田又发来了改好的剧本,信息说不着急,改好了就是等她有空看看。
但现在闻锦正常解约困难,只能走赔偿才能结束,再三考虑以后她给童丽发消息,说了解约的事情,不续合同,问要赔多少钱,把合同拟出来。
童丽过了五个小时才回她,说让她等消息。
这期间,闻锦咨询了律师,在合同到期后打官司是最佳选择。
律师是宋亦泠公司的,处过很多艺人合同的案子。
几个礼拜后,宋亦泠转移了拍摄地去了西北。
闻锦没工作打算回家住两天,就在回家的第二天,工作来了。
毛黎给她发了一条MV的女主邀请,这活儿闻锦出了大学就没再接过。
她不想接的,因为她要等合同到期,已经没两个月了,到时候走解约。
但毛黎说:“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毛黎展开百度百科介绍。
对方是华语乐坛人气歌手,选秀节目出道,当年超高人气票火遍内娱,这几年势头很猛,那时候的出道专辑连续三年霸榜,曲风多变都能驾驭,传唱度极高。
闻锦听介绍觉得熟,第二秒,邮件甩过来了。
打开邀约一看才发现又是老熟人。
前世的老熟人。
——邬茉
闻锦跟她算是在一档音综节目上认识的,算时间在几年后,她去给宋亦泠组的节目救场,去做导师的那当音综选秀节目里。
当时的邬茉也是那档节目导师。
她们算合得来,后面闻锦被网络黑,传言宋亦泠为捧淡圈小花开后门,一时间全网都是对她的骂声。她不懂音乐,如果不是前面约好的艺人违约,她哪会硬着头皮挤这事儿。
邬茉就在风口浪尖上转了她工作室的帖子。
网友的风是顺着一起吹的,邬茉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发过专辑,人气也从乐坛往下跌。
参加那档综艺完全是经纪人的意思,让她混个年代情怀,到时候再营销一波拉拉人气,为下个专辑做准备。
转了她的帖子,自然邬茉就连带着被骂。
定好的营销帖适得其反。
而这一世,闻锦能接到邬茉的邀约,很有意思。
是邬茉之前定好的女主违约,临时决定不拍了,甩了违约金给她撂挑子。
邬茉这头直接找上了闻锦。
歌手一般不找名气大的明星,控制成本,选择性也会增多。
但找到了她,还是指定要她。
闻锦觉得缘分这东西是个轮回,恩怨也是。
冲前世的交情,她也是愿意帮忙救场的。
“邬茉她们给的价很高,诚意也不错,要不是她指定说要你,童丽肯定是把隔壁那位推去了。”毛黎带她去见邬茉的路上还在劝,生怕她半路反悔。
闻锦问:“那她没推吗?”
“推了啊,但邬茉点名要你,说她气质不符。”毛黎看她的妆,把口红给拧开,“再补点口红,待会儿惊艳四方。”
闻锦锁上手机,用屏幕当镜子补妆。
她又问:“我演的什么?”
“她们要打造国风专辑,融了些戏曲元素,你接的那支曲子角色设定是民国军阀小姐。你放心,我提前说好了,亲密戏份你不拍。”
闻锦不记得邬茉这本专辑了,毕竟时间太久了。
这次是到邬茉的公司商谈,邬茉这时候正值流量顶峰,整个人的精神头和气质都跟初次见面时不太一样,她留着一头短发,挺有个性一姑娘,说话时也是直接爽快。
闻锦团队去了五个人,对方的运营也在。
谈的是专辑内容和合同签订的一些条款,邬茉很自觉地将剧本上所有的亲密戏份都给摘掉了,剧本上画叉的地方一摘,制作组说很快出新的本子。
这场会议很轻松就谈妥了,在结束时。
邬茉那边词曲创作人起身说:“要合作了,晚上大家一起聚一聚,熟悉熟悉。”
另一个问:“还是上次那酒吧吗?我来订。”
“闻锦老师,一块儿。”对方朝她点了点下巴。
闻锦正在桌下看手机,宋亦泠发来消息说今天在训练,后天要拍打戏。
闻声她缓慢抬头说:“不去了,你们聚。”
“晚上有事?”邬茉收着本子,转头问她。
脸上有笑,又有期待,随后又补充一句:“我们每一次合作,她们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熟悉一下,你要是不能喝酒,也没关系。”
毛黎皮笑肉不笑起身打圆场,擅自做主替闻锦先答应了:“好好,小锦她没去过,不太好意思。我们晚上一定到。”
闻锦就这样被毛黎驾着,不得不参加这一场推不掉的酒局。
等出了门,她头也不回对毛黎说:“我过几天还得飞一趟西北,假你跟她们商量一下。”
“这没问题,我跟你说,你今晚得去啊,你好好想想,你有几个朋友啊,必要的社交你就不要推了。”毛黎解释说,“你跟乐坛里的人熟悉熟悉,邬茉都说话了,你再推不给。”
闻锦找不到话反驳,打断反问:“我说什么了?”
“是,我的意思是,你得去。”
闻锦应了。
她不常去酒吧,因为不喜欢那种低音炮炸耳的声音,灯红酒绿下那种朦胧,总是不真实。
晚上是毛黎来接她的,带着她直奔酒吧去。
酒吧被包了场,制作团队所有人都来了,邬茉和下午的词作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电音低声混在耳膜里,昏暗的灯光四射,脚下的路也看不清。闻锦打开手机电筒照了一路才摸到了位置上,一坐下,果然递到面前的不是酒,是橙汁。
邬茉面前放着酒,跟她碰了杯。
随后指给她看:“那边那个是星光娱乐的运营总监。”
星光娱乐,之前有位经纪人找过她提签约的事情。
闻锦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立在舞台边上,手里端着酒杯,在她眼神投递过去后,对方折身正好转了过去。
“这不是你们组的局吗?”闻锦靠近了她耳边才把话递过去。
“柯柯带来的。”
柯柯——今天提议组局的那位作词人。
“什么关系?”
“情侣关系。”
闻锦当即懂了,又朝着那边看一眼,所以今天这样的场子是混着很多人,算是个圈内小型趴。
说曹操曹操就到,闻锦面前罩着一道影子,她往侧面斜了一下身子,柯柯过来了,到邬茉那边坐下,一坐下倒上一杯酒先喝了一口。
闻锦斜过的身子也没有再摆回正位,靠近毛黎耳边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刚准备起身,柯柯住她。
“亲爱的,你要苏打水吗?”
闻锦屁股回原位,笑:“要。”
对方拧开了给她。
“我听说之前星光娱乐想要签你,给的什么条件?”
闻锦水送到嘴边,没有喝,看毛黎,她惯用的回话手段。
毛黎接收到信息,马上帮忙回答:“都是艺人合同,能有什么条件,就那样咯。”
“我猜也是。”柯柯下巴朝着那头抬了抬,方向指着星光运营总监那头,“我听我家那位说,她们公司有个艺人合同也是快到期了,公司现在压着想要续约呢,但那艺人要出去独立,所以没有谈拢,现在情况就跟你差不多。”
“哪位艺人?”
闻锦直接问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谈着圈子里其他明星的八卦,明天别人也会在下个场子里这样议论她。
一点也不奇怪。
“章璋咯。”
闻锦眉头紧锁着,这个名字……
她熟啊,这不是《仙渡》剧组0片酬的客串吗,孟佳经纪人陈萧一手成功带复出的艺人。
她呼吸放慢了,彼时的脑子里忽然溢出了一个信息。
想了很久没有想清楚,童丽离开了嘉耀传媒以后,后来带的不就是章璋吗?
她死之前,后面有个通告要和章璋合作来着。
这时候,闻锦终于想起来了。
“亲爱的,你要不跟我签?我能帮你把合同的事情搞定,你经纪人是童丽吧?她现在不放你走,那是因为她身上有赌约没完成,她欠着钱呢,要你挣回来。”
闻锦目光望向柯柯,听着柯柯继续讲。
脑子里像是被灌铅的一般难受。
难怪要带新人,还要她走之前带,但为什么又忽然变卦了?
柯柯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走:“你猜她欠的谁?章璋零几年被雪藏那事儿还知道吧,那位‘男主角’的钱。”
难怪柯柯知道的这么清楚。
闻锦一直没什么社交,不听八卦,这样的活动来是对的。
旁边的邬茉一直在用腿碰着柯柯,柯柯手握的酒杯晃动着,酒全洒在了手上和腿上。
只听到柯柯一声抱怨:“干嘛呀。”
闻锦帮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随后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
在她起身之后握紧了手机,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那些信息。至于身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如果是欠了钱,那这么说,前世童丽帮她给公司说情是有别的原因?
亏她感激这么久,甚至在解约后每年童丽生日她都送礼。
不是名贵首饰就是给她推资源。
她越想越气,在酒吧外的街道边,吸管使劲戳破酸奶盖,吸气缓着。
转向墙,拉下口罩吸着酸奶。
手指滑开微信,第一页就挂着童丽的头像,点进去,最后一条是让她等消息。
她三两下喝完酸奶,抛进旁边的垃圾桶,没有退出页面直接锁屏,口罩拉回原位,折身返回酒吧,脚步往前移动,忽然因为耳边的声音放得缓慢了。
五步之外站着毛黎,正背对着她接电话。
“她可能喝多了,一口气全说了。”毛黎声音里含着抱怨,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毛黎摇头,“那小锦不知道,邬茉也很配合改本子,她不知道是你推的这个工作,我不会……”
手里的电话忽然被抽走,毛黎懊恼回头,到嘴的脏话还没骂出来,被闻锦的神情硬逼了回去。
闻锦半举着手机,看一眼屏幕。
听筒传来:“喂?”
她瞄毛黎一眼,把手机搁到耳边,声音带着些慵懒:“宋亦泠,好玩吗?”
第63章 人物
风正飘着,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许是被她忽然这么一接所震慑住了。
闻锦这时候方才想起之前第一次谈到童丽的时候,宋亦泠说的那番话。
口罩里的呼吸越来越滞闷,酒吧门口来往的人特别多,而她们站在角落,不被注意的地方。
闻锦忍受不了这种感觉,将口罩往下拉,漏出鼻孔透气。
毛黎见状又给她拉了回去。
电话那边终于说话了。
“我没玩,总不能我张口跟你说童丽的问题。”
是不能这样说,闻锦其实到现在才明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宋亦泠做了很多事。无时无刻都记挂着她的事情,她能处,宋亦泠不会插手,不能,那宋亦泠会直接解决。
闻锦眼球有点酸涩,她朝着广告牌看,宋亦泠的照片很是显眼,一袭红裙卷发,妆面清透像是一杯白开水,惊艳恰点其中,正合适。
“所以她从来没有帮我说过话。”
闻锦难过的从来不是别的,而是一种感激用错了人。
她吸一口气,电话那头在应她。
闻锦又问:“之前是怎么打算的?”
宋亦泠说:“她答应把合同转让给我,但是现在变卦了,我们回来前倒是挺顺利的,我觉得不太对,所以我就先给你安排工作,邬茉跟我是熟人。你最近在她这儿拍摄到合同到期,等我来解决。”
宋亦泠那边很安静,但是安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了剧组对讲机的声音。
此时凌晨一点。
“好。”闻锦静静转头看向毛黎,她此刻心情很复杂,因为和原先的发展不一样了,她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童丽会不会给闻锦安排别的工作来占据时间。
宋亦泠先做好了这些事,起码不会出现工作上的意外。
宋亦泠的谨小慎微做得特别好,这些都是闻锦没有想到的,也没有想过的。
在知道这些事情真相后,她只有一个冲动,想马上见宋亦泠。
她想抱着宋亦泠,想说很多话。
“你什么时候认识邬茉的?”闻锦手放进衣兜,摸了盒口香糖出来,单手用指甲拨着盖子,试了好几次,盖子不动。
她转手给毛黎。
毛黎拿过来,说了声谢谢,打开,倒了两颗在手心,刚要往嘴里送,闻锦手指伸进手心捻走,她愣愣地看着口香糖进了闻锦的嘴里。
闻锦别过头慢慢嚼,脆皮“咯吱”裂开,薄荷味绕着舌尖,稍带些清凉感。
“去年我拍摄的电影的主题曲是她唱的。”
闻锦方才想起,宋亦泠和邬茉认识是要比她的时间久一点。
她前世初见邬茉时,邬茉便热情地送冰番茄给她,还带了一句不用客气,只是太忙见得晚了些。
“你熟人很多啊,宋亦泠。”闻锦音调上扬,“所以你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唐惟了吗?你没印象,人家印象倒是很深。”
“嗯?”宋亦泠停顿一下,慢条斯地长叹一声,声音软了,“老婆,你怎么又来了。”
闻锦笑了笑,慢慢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靴子沾了酒渍,已经不干净了。
“我是真想不起来了。”宋亦泠又补一句。
闻锦信,就像宋亦泠信她,一样的。
宋亦泠许是听到了她笑,眉心压出褶皱,在电话这头愣了愣。
闻锦遭了一记冷风,脖颈里都是彻凉的,她笑着笑着目光抬起来再看向远处的广告牌。
“宋亦泠。”
她视线停在广告牌的灯光上,顿了顿说:“谢谢你。”
还没等宋亦泠反应接话,她又道:“你拍摄要结束了,我来接你,回来后咱两去看看房子。”
宋亦泠压根不接她这话,直接绕到前面说的,慢条斯地应:“你要真谢我,过来了再好好谢。”
闻锦仍旧是笑了笑,心里沉重得开不起玩笑,她抬眸看向远处,一辆车疾驰而过,带着沉闷低音响声。
电话那头有人叫宋亦泠准备开拍了。
她们就这样把电话掐断了。
毛黎知道自己会被质问,先一步说:“我是为了你好,这破公司这样,能有什么办法。”
“她为什么反悔你知道吗?”闻锦站在原地问。
“我哪儿知道啊,忽然就跟抽了风一样,张口就不认账了。”毛黎吃了一记寒冷,将脖子上的丝巾重新系了一圈,“等解决完了你这事儿,我也离职了,我不乐意干这行。”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闻锦怔住了。
她盯着毛黎看,眼球里还是刚刚没缓过来的酸涩粘腻。
“别这样盯着我啊,我是真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整天跟宫斗戏一样的日子。”毛黎挽上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到哪儿不是这样。还好我没跟过别的艺人,我可听说隔壁那位脾气大的很,动不动摔东西,跟执行经纪经常打架的。”
前世,毛黎也离职了,不过没这么快。
还在宋亦泠公司跟了她一段时间来着。
“能不能不走?”
闻锦舍不得她,是真的。
在醒来后再次看到毛黎,那瞬间她真有被触动过,说实话,毛黎在带她的时候,她也有过不听话,不过毛黎让着她,顺着她,但又会管着她。
原来人有时候的不成熟跟年纪是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的是身边所发生的事物。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又不是马上走,还有段时间呢。”毛黎冲她笑。
时间已经到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她们没有回酒吧,就在暗角处吹着冷风。
毛黎也是看时间差不多了,跟她说让小挽来接她,小挽一直停在附近等她,刚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车就来了。
闻锦钻进副驾驶,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了给毛黎:“戴这个,你那不防寒。”
“行行,回去早点休息,我进去跟她们说。”毛黎收了围巾,招手让小挽合上车窗。
车就这样开走了,毛黎还在原地看着她过了红绿灯才转身回酒吧。
闻锦一直在后视镜里看着,这场面怎么看着这么像是离别的画面,给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手撑着脑袋,在车行驶了几公里以后,她放了一首音乐,正是邬茉出道唱的歌,声音有穿透力,嗓音的记忆点比那张脸还具有魅力。
也就是在这时候,闻锦问了小挽一个问题。
“体检了吗?”
小挽正开着车。
“在《仙渡》进组前我发过体检报告的呀,没有什么问题,前段时间我听你的又细查了一遍,还是没有问题,怎么了?”
闻锦缓缓转头看了看小挽。
有一秒,她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收了神情说:“没什么,随时注意身体。”
之后闻锦倒没在意这件事,没两天MV先试造型开始拍海报图了。
毛黎跟剧组先说了,拍完了海报图闻锦就要请假几天,邬茉那边也爽快的答应,不问原因,跟她说只要按时回来就行。
在去西北的前一天,闻锦在拍摄现场化妆。
柯柯端着咖啡又来了,后背靠在法式木桌边上,一开口问:“亲爱的,你考虑的怎么样啊?要不要签我这儿?”
闻锦每一缕头发都被细致的梳着。
她眼珠也不移动说:“亲爱的,我自己家宋老师,刚独立出公司,签外边不像话吧?”
“我以为你们只是炒作呢。”柯柯笑了笑,“钱拿给自己家人挣,倒挺好。”
咖啡往闻锦手边推,柯柯手也撑在桌面上,身子倾斜说:“亲爱的,童丽那边拿点钱就能搞定了,能顺利解约的,就别打官司,她这人面上的好强,骨子里还是怂的。直接挑明了说是最好的,别跟她绕弯子,这人你就不能给面子。”
柯柯说的话,句句都是透着真诚,每句话都踩在了点上。
“是吗。”闻锦不接话茬。
“当然是。”柯柯手搭在她肩膀上,再准备开口,后边有人叫,回头放大声应,“马上。”
说完这句话,动作回原位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补充,“别让你家宋老师去,她不适合得罪人。”
闻锦视线凝着,放到了柯柯手上。
毛黎折身进来,避开出门的柯柯,三步两回头,最后问:“她说什么了?”
“帮我订明天晚上的机票。”闻锦大拇指磨着咖啡杯上的图样。
“我刚订好明天早上,你不是着急见宋亦泠吗。”
“改了,明天上午我回趟公司。”
毛黎还要问,却见闻锦闭着眼开始休息了,到嘴边的话也就这样咽了回去。
……
彼时的季节西北气温骤降,早晚温差较大,宋亦泠在现场都只是窝在保姆车上休息,信号也是时不时会中断,现场拍摄还算是比较顺利。
还有两天差不多就能全部拍完。
在消息转动成感叹号以后,她只能在车上看本子。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小旗进来跟她说有信号了。
这时候,宋亦泠才打开手机,回复完了闻锦的消息以后,回拨杨诗词的电话。
杨诗词打了好几通电话。
刚响了一声,电话那头立马接了。
宋亦泠把剧本放在腿上,问道:“童丽怎么说?她收了我的定金,现在不接电话,把我拉黑,我想问问是几个意思?”
“我找过她了。”杨诗词沉默好几秒,“我刚从嘉耀出来,她不见我,定金打到了我卡里。”
“所以她现在要装傻?”
“不是。”杨诗词欲言又止,“随后我直接找了嘉耀老总,她平时不过问这些事,都交给特助,她说,前两天童丽提议把闻锦的合同转让了,已经办了。”
闻锦的艺人合同里有一条是允许转让的条约在。
当时的嘉耀开了养成系模式签约了不少艺人,合同里都会添加这一条,防的也是路子走的不好后边卖掉练习生的合同回资。
而说好的会询问艺人意见,只是一句口头承诺,并未明确写在合同里。
所以不经过当事人转让合同不违法,白纸黑字写上的东西,不好办。
宋亦泠后脊骨一凉,坐端正了身子,问:“转给了谁?”
杨诗词回:“腾桥娱乐。”
宋亦泠脑子被这几个字猛然一撞,像嚼了薄荷糖一般清醒明亮,她忘了闻锦的合同里有着一条来着,在前世,童丽还问她要不要直接转让,她没答应。
她这时候猛然想起来的东西让她脑袋发胀。
“亦泠,我觉得你去找唐惟,能有办法,我猜现在闻锦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宋亦泠心口起伏着,保持镇定着脑子里这件事,她压着所有的火气,手腕渐渐发抖。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说。
“李以乔这是跟你鱼死网破的架势,连个过程都没有,或许是怕你把那事儿跟老太太说了,索性先一不做二不休……”
宋亦泠掐断电话,深吸一口气环节自己的情绪。
小旗看出来了,拧开一瓶水:“喝点水,亦泠姐。”
“统筹在哪儿?”宋亦泠声音稍稍有点抖动。
刚问出口,人就来了,手拿着本子,一边走脸上还挂着笑,风沙大吃了一嘴沙,在车门口用手抹着唇,面纱挂回去。
“亦泠老师,还有两条拍完了就可以收工,您这边休息好了吗?”
宋亦泠低头看本子,让小旗把车门拉圆,随后问:“夜戏吊威亚的部分我看在后天,能不能调一下今天给拍了,明天一早把剩下的拍完,我晚上离组,剩下的让替身补。”
本来剧组也是要找替身给宋亦泠补好几个镜头的。
原计划定的是后天晚上拍完杀青。
“今天?调是能调,不过现在搭建场景拍摄就会很晚了,您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可能您得等到凌晨两三点才能拍。”统筹手里的圆珠笔滑着本子,在摸索时间的调整。
“没问题。”
她应得爽快,手机正给闻锦发着消息。
[宋亦泠:你先别去机场,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信号格开始打转,消息没有发出去。
顶部也弹出网络不佳的提示。
统筹说:“那我先跟导演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调,亦泠老师,您这边确定可以的话,那咱们拍完这两场您先穿护具。”
临时插戏时间上也会拉长,今晚注定是忙碌的一夜。
宋亦泠在这件事上,还算是比较镇定的,或许是这么些年被这伙老狐狸磨出来了些,在面对这些事情时不至于一秒乱阵脚。
不到五分钟,导演跟着过来了。
“亦泠,我的意思是等明天替身来了再拍,要替你试吊威亚,还有那么危险的打戏,总不能你就自己上了。”
“明天拍不了夜戏,我时间稍有点紧,就今晚把夜戏部分拍了吧。”
宋亦泠在调整状态,摸索剧本人设。
其实拍的这段时间来,她对角色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为了一条过明天回去,她必须要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晚上的天色很适宜。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很满意这个气氛,那会儿宋亦泠觉得自己是占了运气的上风。
开拍前,她靠坐在破木架边上找信号。
消息没发出去又断了网络,手机在空中摇了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索性扔给了小旗,让她开车换个地方找找信号。
自己留在剧组拍。
在西北荒漠的戏份含了盗墓元素,此处找到了蛟龙藏身的地方,宋亦泠饰演的角色需要从后面吊威亚升起来,完成和蛟龙化身的打戏。
气温一低,呼出的气都有白雾。
各部门在检查安全设备,还有搭好的沙漠破客栈。
为了镜头美,导演组除了特效基本都打算采用实景。宋亦泠身上的白衣单薄,她站在黄沙里耳边都是嗡嗡声,眼皮跟着跳个不停。
“各部门准备,趁着黄昏开始了,打起精神,晚上还有几场。”
……
多数人会在一定的阶段选择认命,而认命基本都是在失败的端口,给失败找的由。
闻锦准备上午去一趟嘉耀影视,但没想到却接到了李以乔的电话。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知道了自己合同被转让的消息。
李以乔约她的地方还是上一次在的李家老宅,她一个人过去的,提前跟毛黎说了一声。毛黎在电话里骂了好几分钟,说到底在整个嘉耀,抛开利益还能维护闻锦的。
只有毛黎了。
今天不在茶室,换到了三楼麻将室。在纱帘半拉的榻榻米小桌上放着烟灰缸,里头躺了一根新的烟头,烟头上沾着口红。
而在烟灰缸的旁边,摆着一纸合同。
总要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所以闻锦这样做了,在李以乔点烟的时候,她问:“要什么?”
“要宋亦泠跪着求我。”李以乔吸着烟,同样说话也是很轻松。
本算作是互相扯平的关系,硬生生拉到了李以乔占上风。
闻锦听笑了:“你不会真以为这一纸合同能拴着我?”
“那就看你要不要做明星了。”李以乔跟着她笑,抽了一口的烟摁在烟灰缸里,烟雾绕在桌前,“很奇怪,闻锦,你不应该生气吗?”
闻锦看她。
李以乔袖口上沾着烟灰,也没抖,起身将外套脱了。
“生气宋亦泠和唐惟的关系。”
手腕一甩,外套搭在椅背上,内里是一件滑料的蚕丝衬衫,袖口做了金饰,李以乔的衣服都很衬她,衬出腰身,也显得皮肤更白。
“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锦当然和李以乔不一样,她跟宋亦泠认识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刚恋爱的小情侣,她们在一起十年了,加上回来的时间。
十一年。
面对她的这个回答,李以乔眼神一秒怔然,很快又恢复了。
“你倒是很大度。”
“不是大度,是我不像你魔怔了,你到底在醋什么啊?”闻锦问她,“唐惟要跟你离婚,跟宋亦泠有什么关系?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在乎甜不甜,我就要这颗瓜。”李以乔貌似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后腰靠着桌,下巴指向桌上的合同,“签了吧,嘉耀把你的合同转给我了,我看其中有几条也太不合了,我给你删了。”
闻锦不动。
李以乔盯着她看了三秒,轻笑:“不签?”
“不签也没关系,合同也是生效的。”她从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继续说,“把那破MV的拍摄就停了吧,钱我来赔。我看过你的话剧,很不错,你不是喜欢演话剧?傅田的新戏留给你的,那就演吧。”
李以乔说的每句话都在攻闻锦的内心。
这些话不真实,也让人猜不到李以乔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李以乔去过《倾城》话剧现场。
闻锦放缓了态度,把笑尽量不施展的那么刻薄,她问:“你还有跟踪这等癖好?”
上次宋亦泠提的时候,只说到了唐惟去了,没有提到李以乔,所以得出结论,李以乔跟着唐惟去的。
“这词儿可不好听。”李以乔笑一声,“我看唐惟不是想看你的话剧,倒是想见宋亦泠,她似乎很了解宋亦泠。”
“你了解唐惟吗?不了解你当然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你的合同转到我这里,不需要多长时间,消息就会传到唐惟那儿。”李以乔脸上的笑容不减。
空气里迸发着安静的气氛,闻锦跟她对视着,似是在斟酌这些话。
李以乔摸过打火机玩,也没有点烟:“你是不是当真以为,唐惟不知道我给她装了定位器?她在找宋亦泠的时候,手机没带,唯独戴着手表。引我去看这份离婚协议,还用版权的事情压着我,你说她是真的要离婚呢,还是就想用这个借口送个版权给宋亦泠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从前她不希望别人知道我跟她结婚,现在又主动告诉宋亦泠她跟我隐婚的事情。”
李以乔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放在打火机火苗上。
手指一松火苗灭了。
“人怎么可以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李以乔声音里带着一声叹息,很轻。
“你跟唐惟隐婚的事情,连秦熙也不知道?”
“唐惟不说,去年秦熙拍完《宫墙》跟老太太吵架了,住唐惟那儿,住了两个月,我也没想到她没说过半个字。”
“所以你很希望唐惟说出来?”
李以乔看向闻锦:“当然不。”
“为什么?”闻锦越发好奇,“深情是你装的?”
“你要不要知道我们怎么结的婚?”
闻锦眉心微蹙,在李以乔点着了烟的瞬间,她回:“我知道。”
她之前就听宋亦泠说了。
在唐惟跟李以乔分手后没多久,当年受害者家属上门了,要求唐惟赔偿,以曝光的事情作为要挟,唐惟拿了很多钱出去。
但这件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唐惟持续性赔偿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后面,看到了李以乔跟对方在一块。
再后来,李以乔以此同样的方式。
要求唐惟跟她结婚。
是的,就是这样结婚的。
忽然间,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是同时看过去。
电话是唐惟打来的。
李以乔滑动接听,还没开口说话。
那边说:“开门。”
她轻缓缓到床边,闻锦跟着起身,透过纱帘的缝隙往下看,大门外,唐惟正好立在那儿,薄绒大衣下套着一条半身裙,安静内敛,永远和这里格格不入。
几分钟后,唐惟上楼来了。
看到闻锦并不为此惊讶,只是很平静地扫过,微微点头打招呼。
闻锦此时站起来说:“我先走了,李以乔,MV我是一定要拍完的,另外,话剧我要演。不行你就起诉我,一张纸而已,你觉得能限制我的行动?那你真是想太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惟也在。
李以乔还是不改态度:“好啊,那我们试试,你有多少钱可以赔,或者说,宋亦泠有多少钱可以赔。”
闻锦没有,拿包侧身准备离开,此刻时间正好六点零五。
她打算直接去机场的。
“小锦。”唐惟叫住她,眼睛里淌着清波,声音也是极细的,看了一眼李以乔后,说,“我跟宋亦泠老师,没什么。”
闻锦一笑,撂了李以乔一眼,回:“从你送给我的百合比给宋亦泠的用心,我就知道。花我很喜欢,谢谢,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是百合?”
“百年好合。”唐惟跟着回应她笑。
闻锦这人有个习惯是,跟一个人能不能处得来,其实完全看磁场。
她见唐惟的书,很喜欢,能通过文字了解唐惟。
第二眼,是唐惟这个人,很安静,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很乖,乖到说话像一只小白兔,又没有半分柔弱感。
别的不说,跟李以乔是真的不太合适。
“你先别走。”唐惟敛眉,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文件,手腕一转给李以乔,“跟她解约。”
她的嗓音像水波,轻轻地在空气滑着,眉毛轻微拧着带上几分倔强,跟李以乔说话,具有十足的底气,仿佛这一局她很断定自己赢了。
李以乔对她来的目的早有预感,皱眉看唐惟的神情,有一秒顿住了。
“你在威胁我?”
“不,你不签字,我才威胁你。”唐惟又往前递,她头发散着,有一缕碎发掉到了额前,挡住了几分冷冽笔直的目光。
唐惟提醒:“接着。”
闻锦也没想到她跟唐惟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况,她脑子里出现过无数个唐惟的形象,神情和脸都能对上,但那股劲儿始终是跟她想象的不吻合。
她这时候下意识看李以乔,李以乔的目光像是把场面切出千沟万壑,漠着脸,眸光渐弱了,透着些隐隐约约的淡红。
李以乔没有接,还没开口说话,却见唐惟从包里拿出第二样东西。
一把修眉刀。
顿时两个人都惊怔一瞬,闻锦今天在李以乔脸上唯一见过失态,大概就是这一刻。
“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你签不签?”唐惟的修眉刀不是在脖子上,而是放在了手腕上。
就在刀片下方,正好有一道伤疤。
第64章 人物
那道伤疤微泛白,能看到细细的缝合痕迹。李以乔很明显稍微慌了。
刀片靠上手腕的位置已经压了下去,闻锦连忙说:“唐惟,别冲动,放下。”
呼吸里飘着一股沉重的味道,而紧张也来势汹汹毫不留情随着刀口往下,唐惟是来真的,不像是逗着李以乔玩儿。
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声,到整点了。
李以乔紧盯着唐惟的手腕,眼色深不见底,像是湖底的黑洞,空荡、寂寥,沉重。
“放下。”
她声音很轻,闻锦听到了些妥协的味道。
转过去看时,她看到李以乔嘴唇泛白,睫毛像是蝴蝶展翅,轻扑扇着,带了些水气上来,那眼睛里有一道光,那道光像是从湖底投射出来的,带着些水珠。
李以乔缓缓闭上了眼睛,睫毛就这样拖拽着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她侧首同时把唐惟手里的合同拿走了。
到桌边,抽出笔,手腕在抖,笔尖划过纸张页面沙沙的声音在空气里漂着。
再转过来时,脸上剩了泪痕,那颗眼泪好像从未来过。
“拿着,走。”李以乔声音很紧,合同扔给闻锦,心口起伏一瞬转到了桌边,也不看她们。
透着这扇窗看大门外,送唐惟来老宅的司机靠着车头点烟,动作娴熟悠闲。
唐惟这时候才转过去看李以乔,手腕也垂下,修眉刀“啪哒”一下跌落在地上。
她调整着呼吸,慢慢对李以乔说:“我们聊……”
李以乔打断她:“唐惟,你也走。”
声音里有颤抖的鼻音。
李以乔没有被任何人威胁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会选择鱼死网破,唯独不会被人掐着命脉,而唐惟成了她此生唯一一个例外。
这一刻,她是真的有想过,不再因为那一句“大小姐,回国见。”而再执着。
…
唐惟跟闻锦一块儿下楼的。
闻锦去注意她的伤口,她却将手放进了衣兜里,目视前方说:“我没有伤到。”
“谢谢。”闻锦有时候觉得自己嘴挺笨的,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但刚刚唐惟那举动吓到了她是真的。
她认为从重生到这里,是体验了一次死亡,她现在看来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那将预示着永远不会再见到所爱的人。
“唐惟,下次不要冲动。”闻锦声音微微响,下台阶时抬起头吹风。
天色暗沉了下来,空气里有湿意,看样子快要下雨了。也就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唐惟说:“有时候忽然发现,还活着,就挺奇迹的。”
这句话闻锦也适用。
“这句话,很有趣。”闻锦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合同被转让的事情?”
“杨诗词给我了电话。”唐惟把闻锦送到门口,脚步停下,“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
“你不走吗?”
唐惟朝着三楼窗户看一眼,纱帘一角顺着缝往外飘着,隐约能见到,在窗后,李以乔还站在那儿,错着视角看她们。
“我还有点事情。”唐惟嗓音温和,视线放在闻锦手上的合同,“宋亦泠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要不要听?”
“嗯?什么?”
“她说,不管你在哪儿,过多久,她都会等你。”
闻锦没听懂,当即还愣了一秒。
这话怎么宋亦泠不自己说,情话还这样告诉唐惟,难怪李以乔恨她。
“她怎么什么都说?”闻锦眉毛皱了皱。
唐惟笑:“你害羞了?”
“那倒不是。”闻锦着实有点,不过嘴硬。说完了这些,她把话题拐回去,“改天我再找你,今天谢谢你,我现在得去机场,先不聊了。”
“路上小心。”
闻锦带着合同离开了,坐上车后,她又一次朝着唐惟看去,唐惟正朝着反方向走,步伐轻盈,风轻轻扬起长发,像是一阵路过人间的轻烟。
虽然她不知道唐惟回去找李以乔做什么,但一定是有由的。
唐惟这样的姑娘,是个特别的存在。
闻锦收了目光,打开手机看,置顶的一条就是宋亦泠发来的。
她回[唐惟让李以乔签了解约合同]
也就是在回完这句话以后,心脏开始砰砰的跳动,好似忽然漏掉一拍,心神不宁。又一次看向手机屏幕宋亦泠发来的消息。
她抬首:“先去机场。”
这种感觉似乎不太好,好像和某一个瞬间有点重叠,但她又想不起来,是哪个瞬间。
在去机场的路上,闻锦闭目养神,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正是天黑月亮高挂的时候,气温也陡然下降十几度。
剧组在做安全准备,宋亦泠刚穿上防护装备在旁边等着,风沙泱了她一脸,发丝里都搅着沙尘,她单薄的衣衫在荒漠里显得凄凉。
“亦泠,这替身没到,你自己可要注意安全,一会儿跳上这破木架子站稳了,跳记号点。”副导演手持对讲机,再三强调。
“嗯,我会注意。”
她把身上的毛毯给小旗。
就这样,开始拍了。
宋亦泠后脊椎被装备硌得刺痛,她手往后移动了一点位置,道具老师问她需不需要拿个软垫,她点头:“拿一个吧。”
“亦泠老师,您待会儿上去的时候,有一根横梁不能踩,支撑点在前面第一根做了记号的柱子上,到时候会吊着,您只需要做个动作就好了。”
“嗯。”
又过了十分钟,装备都穿戴好了。
摄像机在滑轨上准备好了,她吸气目光看向十米高空的横梁,听到打板,威亚上升,她往上跳去,瞬间整个胸腔喘不过气。
只待跃上说好的记号点方才能有喘息地机会。
当她在空中往下时,所停的方向离原本记号点偏差一米,她要移动,但她没想到身子往下降,她猝不及防地停在横梁上,选择一个位置落脚。
这和原本剧组说的不太一样,没有将她放在该在的位置上。
她转过头看摄像机。
谁知道咯吱一声,脚下开始晃动。
她屏住呼吸不敢用力。
监控器后的导演视线紧紧皱在一起,看着宋亦泠移动脚往前。
宋亦泠刚走一步,晃动的幅度变大,预感不妙,手里的道具剑稳在前方保持平衡。
导演腾地站起来对讲机靠近,立马喊:“快!要塌!”
旁边也跟着站起来:“保护宋老师安全!”
“安全垫!”
在话音一落时,忽然,宋亦泠脚下的横梁瞬间散架坍塌,那瞬间眼眸惊慌,到嘴边的话还没喊出来,“哐当”一声巨响。
四周黄沙乱舞,一阵灰尘扬起搅翻天地,所有人都在惊诧中看着横梁倒塌。
宋亦泠只觉得脑袋陷入混沌,后背撞上硬物,一股气流涌入胸腔。
瞬间胸部以下的部位麻木僵硬,动弹不了半分,只能听到鼻息,意识变得模糊。
现场顿时进入混乱
“砰”
司机追尾。
闻锦在车上睡着了,猛然一惊坐起来。
心脏狂跳,慌乱得很。
车窗上蒙了一层细雨,糊了窗外的景,隐隐约约能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半响,她还没缓过神,拿起手机看,宋亦泠没有回消息。
电话拨过去。
响了两声,提示不在服务区。
闻锦越发心不安,司机正下车和后边的人论着,两个人看形势正在争吵。
噪音往她烦躁的心里注。
她挂上口罩,把帽子戴端正,拉开车门跨出去,跟司机说:“你先处,我打车过去。”
一边说一边拦下后边一辆空出租,司机停下了争执,先提醒:“闻小姐,我先把行李给你……”
闻锦在他的声音里上了出租,后半段她没有听到。
头也没抬说:“到机场,赶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而此时的剧组现场越发混乱,救护车的声音和红光像是荒漠里的一朵血色玫瑰。
“不要动,不要乱动!”
“有呼吸,担架。”
“快,先联系宋老师经纪人!”
“没有信号……”
“车!开出去!小刘,留下清现场,拍摄暂停。”
“夏制片,现场出事了!”
闻锦到机场时脑子还是乱的,她将头发从颈窝后撩出来,脖颈上的项链吊坠在她的动作里晃了几下,压弯的发丝垂在胸前。
到现在,她已经打了不下十通电话给宋亦泠。
给小旗也打了几通,甚至连宋亦泠的化妆师她也打了。
眼皮也跟着不停地跳,在候机厅她拨通了毛黎的电话。
毛黎一开口:“怎么样?你一直没给我回电话,李以乔什么意思啊?”
闻锦现在心里烦躁,没有时间这件事,索性也就没回毛黎的话,直接问:“你有《屠蛟》剧组工作人的电话吗?随便谁的都行。”
“怎么了?”
“宋亦泠没接我电话。”
“很正常啊,在荒漠里拍戏哪来的信号,不是说等你到了小旗在机场接你,你急什么?”
虽然是这样,但闻锦还是莫名的慌张,整颗心脏像是被剥皮一般难受,浑身的血液冰冷,胸腔内空荡得很。
“你找找,给我发过来。”
闻锦掐断电话,食指揉着太阳穴,眼皮如同抽筋一般跳个不停。
不到两分钟,电话发过来了。
闻锦刚准备回复,另一通电话忽然杀进来。
来电显示:小旗。
接通时,手腕轻微发抖,她搁到耳边,电话那头很吵,小旗的鼻音里带着哭声,霎那间心脏像是失去跳动,她险些握不住手机。
“怎么了?”
小旗稳着呼吸,抽泣说:“闻锦老师……亦泠姐受伤了,直升机刚到,现在急转回京华医院抢救。”
闻锦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
这件事到杨诗词的耳朵里,第一时间要关心宋亦泠的伤势情况,而后才是找剧组查明受伤的原因。剧组演员拍武打戏受伤的不止一两个。
早年时闻锦也从马背上跌落过,再往远处说章璋也曾拍打戏从二楼跌下伤了腰,2007年影后拍跳船戏份腿被坏掉的甲板划伤留了疤痕。
这些都是意外。
但有的是不是意外都能查到。
小旗在急诊室门口哭,剧组派了留在京华的工作人员过来,没几分钟被遣散了。
楼下全是记者彻夜坚守,网络铺天盖地的报道。宋亦泠受伤的事情传的很快,毕竟剧组人多。
“剧组签合同怎么保证的!危险戏份要替身上场,现在都没人提前帮忙试光走戏,直接让人上?你们到底专不专业?”
杨诗词的声音响彻走廊。
导演跟着一块儿回来的,点着头应:“是是,那我们也没办法,亦泠老师赶时间,她明晚要走,替身明天才到,我说不拍,关键是这她着急,出现意外我们都不愿意这样。”
“这种情况你们应她?你是导演还是她是导演?演员安全放在第一位,这事情没完,我跟你讲!”杨诗词声音在抖,发丝上都是愠气。
急诊室外有人提醒,声音小点。
她此刻才咽回了话。
手腕刚垂下,在走廊的尽头处,高跟鞋急促的声音哒哒传来,闻锦外套半边滑到了肩线的位置,闯入急诊室外,双目都是通红。
消毒水的味道是凌迟,鞭策着她的心脏。
一见到杨诗词,眼泪往下滚落,她声音颤抖问道:“怎么样?”
杨诗词不说话,喉头紧得很。
闻锦又看向小旗,红彻的眉骨轻微动了动,多说一句话浑身都抽搐的疼痛。
“医生到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小旗的声音颤动,脸上的泪珠往下滑落,眼睫毛宛如被凉水浸泡过一般。
闻锦收紧了手,一种强烈无声的情绪往心脏深处压,吸气屏住呼吸,不让自己情绪崩溃。透过ICU病房的玻璃,什么也看不到,一道浅蓝色的帘子隔住了她和宋亦泠。
她怕,怕到想冲进去,想见宋亦泠。
越忍着,她浑身越开始细微颤抖,睫毛跟着颤动,眼泪啪嗒往下滴落。
“怎么受伤的?”闻锦吸回眼泪,视线一直在玻璃上,玻璃反射了她的影子,摇摇欲坠,她用手背把眼泪抹去。
导演这时候上前解释:“亦泠她赶时间,所以把明天晚上的夜戏挪到了今天。我说了替身明天才到的,让她等等她不听,搭的场地客栈木桩,位置太高,亦泠高空紧张,一直晃踩错了地方……从上面掉下来了,砸坏了搭好的木架。”
“有没有提前检查?”
“检查了,当时检查没有问题,早知道我就再等等,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拍。我哪里知道亦泠十米高空会紧张。”
“她有说过她恐高吗?”
“没有。”导演挠头,想了想,“但道具小刘给她穿防护的时候,她要了个垫子。”
“是,她有恐高,上一次拍戏吊威亚的部分王导提出用替身,她自己上的,所以身上带了三个软垫。还让导演组检查了房梁支撑点好几次。”
闻锦一边说一边看向导演,继续问:“她让你们检查了?”
导演当即愣了一下。
“有,她也让我们好好检查了,检查的时候我就应该要注意的,当时检查没有问题,我说了好几次不能踩横梁,她可能紧张没有记住,一心又想着离组,偏神了。”
“十米以内的高空她都基本不会上。”
闻锦缓缓地抬起眼皮。
杨诗词和小旗也慢慢看向了导演。
导演停顿了一下,说:“让检查的时候她手抖,我没注意到,当时剧组也忙……”
“她没有恐高,几十米的高空都吊过,也很习惯,不会主动要垫子。”
闻锦打断,嗓音是极其坚定,整个身子也慢慢转向导演。
导演这时候紧张了:“她可能是着急离组,没记住我们的提醒踩错了位置。”
“她不会记不住。”
导演呼吸紧了,垂在裤缝边的手腕开始细微发抖:“闻锦老师,话不是你这样套的,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故意让演员受伤,这等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你在推卸剧组的责任。”闻锦目光笔直看向他。
宋亦泠是着急走,但不会为了快速拍完戏就敷衍剧组的安全设施,更不会对自己不负责不记清楚剧组的话。
闻锦声音逼向他:“我要看监视器的画面,你让人马上传给我,道具组安全组的名单全部发给我。”
气氛变得越发紧张,导演目光里满是慌张,不停地躲闪着闻锦可怕的眼神。
她顿了顿补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少!录播我要看,是不是意外,我看了就知道了。她今天要是有半点事,你!夏韵,所有安全组的人,都等着吃牢饭!”
这时,急诊室门开了。
“哪位是家属?签字。”
闻锦连忙上前,一出声,所有的情绪崩塌,哽咽到呼吸抖动。
“医生,情况怎么样?”
刚刚筑起的高墙好像是一瞬间坍塌成废墟,这扇门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里面医生交流的声音。
“情况危急,马上要手术。”
笔到闻锦手里,她手一直发抖,眼睛往下垂,眼泪滴落到笔尖上,糊了墨。
握不住笔,一点力气也抬不上来,她甩了甩笔尖,墨水全聚集到笔头,颤抖的手腕试了两秒才扶住笔。
医生垂下眼皮看她一眼。
“换一位家属签。”
“我来吧。”
一道清透有力的女音从左耳廓传来,闻锦视线被眼泪模糊了,一双手从她手心抽过圆珠笔,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碰上她手背,有茧。
字迹稳当滑过,她循着动静望过去。
边上的女人个子高她一个头,长发挽在脑后,细眉的弧度上稍带些严肃,一身黑衣敞着扣子,裤脚扎在皮靴里,微低着头认真凝视笔尖的位置。
而这眉宇和宋亦泠有几分相似。
第65章 人物
宋亦泠说,她觉得妈妈跟她不像。
但闻锦今天看,神态上是有相似的,不同的是宋亦泠的长相攻击性更小。
当她脑子里过完了来者的身份,起伏的胸口更加难受了,一团热泪又涌上来。
可她不能哭啊,这时候哭了,就像拨开脆弱给人看了,这个圈子里没人同情弱者,欺软怕硬都是常态。
宋母签完字询问了一下伤势,随后看向闻锦,没有打量地放轻目光,跟她说:“不哭,先过来。”
闻锦看着宋母的眼睛,呼吸声还在抖动,没有说话,手腕就被握住,轻轻把她往后带。人穿过她和杨诗词中间,直接对视导演。
此时,夏韵也赶到了。
呼吸急促,脚步加快,连忙问:“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在场的人看到宋母,目光里都有些害怕。
对于宋亦泠妈妈的消息,大家有所耳闻,身份神秘性真假不确定。
不过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此刻见到宋母,也能从穿着气势上探出几分真假。
所有人都不说话。
先开口的是宋母,转眸看一眼夏韵,然后跟导演说:“把录像带调出来,十分钟我要看到,另外给你半个小时,现场的搭建图,摄像轨道距离还原画出来。是不是意外你说了不算,我要看。”
导演连连点头,声音还在抖:“不是我说意外,这拍戏难免会遇到这种出现失误,我们找替身防的就是失误,总不能全给赖在剧组头上。”
夏韵这时候开口:“您好,我是剧组制作人,您是哪位?”
宋母把目光对准夏韵:“我是宋亦泠的妈妈。”
那笔直的目光在严肃的神情里像是一把利剑,刺穿了夏韵底气十足的气势。宋母身姿挺拔,眼尾因为年龄加持是有细纹的。
夏韵抿了一下唇,解释说:“剧组会对医疗费用和后续的治疗费负责,您要的东西我们马上去办,您也知道这种武打戏难免会受伤,您也别着急,我们都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情。”
“她在脱离危险期间你们都有机会找借口。”宋母没有一点要让的架势,袖口半挽着,手放进了衣兜,“小锦,你觉得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这个词直接说出来,所有人呼吸都紧了。
杨诗词低声说:“宋姨,这话不能乱说。”
是的,要是真的意外,会被人反咬一口诽谤。
闻锦紧盯着导演的目光,在这对视里把呼吸放慢,宁静里藏着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看证据齐不齐全。”
宋母悠悠撂起眼皮:“听到了吗?你们还剩下七分钟。”
“不是,你这也太欺负人了,意外是常有的,要证据我们也给,赔偿我们也给。但你总不能卡死了时间。”导演终究是显得不耐烦了。
宋母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随后从腰间拿出一把手。枪,上膛声随着一压在安静里传来,手平举枪口对准了导演脑门。
同时夏韵一声尖叫,瞪大眼捂住嘴。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旗瞬间抓紧了杨诗词的胳膊,闻锦生怕出现意外,往前一步握住了宋母的衣角。气氛立马紧绷起来,所有人都不敢大动。
“六分钟,我就这一个女儿,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宋母说话语速较快。
导演额头肉眼可见的冒出冷汗,双手竟像剧本里边那样举起来,指尖还在发抖。
“不是,你……你哪来的这东西?你……”导演的舌头打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宋母手里的东西。
“怕?”宋母眉头轻佻。
夏韵双膝都在发颤,大气也不敢出立在旁边,生怕那把手枪对准了自己。
导演额头的汗水已经往下滑落,到面颊侧方,手指微屈收了收,稳着声线说:“你……你冷静,别跟前途过不去,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不管真假,对你……”
宋母唇角有笑:“试试?”
话音一落,手揪住对方衣领,往前拖拽一步,枪口顺势往下对准心脏,直接扣动扳机。
“砰”一声猝不及防,伴随着夏韵的尖叫声,导演脸霎时白了。
小旗把头埋进杨诗词后背,闻锦也害怕的抓紧宋母的衣服,后背一瞬间起了薄汗,心脏猛然漏掉一拍,脑子都被这声音敲了一遭,是懵的。
几秒后。
导演惨白的脸上眼珠往下移动。
闻锦这时也放慢呼吸,看着他眼球内出现红血丝,脸色渐渐恢复。
宋母枪口一斜,看一眼后轻笑。
那褐色马甲上沾了一团蓝色粉尘,随着枪口的移动像烟雾往上散了些,轻轻一吹,蓝烟飘起,手腕松了领口。
导演双腿都软了,瘫倒在地上。
“玩具而已,还有三分钟。”宋母把手里的东西别回腰间,“别浪费我时间,不然我们试试真的。”
夏韵彻底怕了,扶着椅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闻锦也是。
刚刚那一声响着实将她吓到了,她没见过这么熟练的动作,还有这般带有攻击性的眼神。这一切都像是藏着神秘感。
原来,宋亦泠的妈妈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候,廊道口忽然出现脚步声,跑得着急且能听到喘息的声音。
闻锦往转角口看去,闻母步子匆匆,一件黑色羽绒服里套着睡衣,脚上还是一双拖鞋就跑来了,额头满是汗水。
杨诗词到一边,扶着夏韵,又看了一眼导演,示意让她跟着一起走。
在前世,闻母没有见过宋亦泠的妈妈,就见过郑女士。
还是在领证那天,郑女士来送礼。
两份,一份是宋母准备的,另一份是自己准备的。
闻母一边走一边拉着闻锦,直接问:“人怎么样?醒了没有?怎么会出事?我听说是吊威亚出的事,脱离危险了吗?”
面对闻母的担心,闻锦更难受了,她抱着闻母,放声哭出来了。
那些心酸和担心,这一刻全部得到了释放。
眼泪是滚烫的,声音啜泣到后边没有声音,她什么也不说,就是抱着哭。
闻母不问了,拍着闻锦的肩膀开始安慰:“会没事的。”
宋母在旁边看着,视线渐渐放缓了,有一秒离神,在想什么没人知道。或许是在第一刻被闻母的穿着所感动,又或许是在为那一句句担心所心酸。
终于,闻母注意到了宋母。
不用介绍,其实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两个人轻微点头,第一次打招呼,也是唯一一次的见面。
……
这一夜,网络上炸开了锅。
全是宋亦泠在拍戏受伤抢救的新闻,各方媒体彻夜蹲守医院外,去年到今年,上广场次数最多的两位打破了纪录。
闻锦一夜没睡,坐在休息椅子上,眼球里全是血丝,眼下是也盖不住的疲态。
宋母跟着去查视频源头了。
所有人都在外边守着,等里面的情况。
她在廊道接水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话:还好戏拍完了,不然真的麻烦。
这话只敢背对着人讲,那些打电话的,发消息的,没有几个想真的知道宋亦泠的情况,这通电话打的是以后的路,是资源、是夹杂了利益关系的人情世故。
还有一通特殊的电话。
唐惟打来的,没有问情况,只有安慰。
第二天中午。
杨诗词递给她一杯咖啡,她还坐在原位,接过放在旁边,旁边的椅凳上还有一杯凉透的。
“查过了,下移落错了位置,没有到原本测算的安全点,因为在荒漠搭建底下支撑不够,而负责场景搭建的工作人员,我们还在挨个调查,有一个新来的,临时工,已经找不到人了。”
闻锦吸气的声音很明显。
“已经报警了,这个人很可疑。”杨诗词顿了顿说,“导演那儿怕摊上事情,所以推卸责任,现在有了可疑人,该说了都说了,剩下的我们还在查。不过剧组鱼龙混杂的,人手不够临时找的人来,登记拍照的身份证都是假的。你别担心,会找到的。”
杨诗词沉思两三秒:“我在想会不会是李以乔。”
闻锦没有说话,她扭头朝着icu窗口里看,呼吸声止不住在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杯子。
“杨诗词,我不好。”闻锦心口疼,一说话眼睫又湿润了。
杨诗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你哪儿不好了?别哭。”
“我们就不该来这儿,我想回家了,我想带宋亦泠回家。”
指腹磨着咖啡杯身,声音跟着紧了些,降低了好几个度的哽咽。
“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我不能没有她。”
是,要是没有宋亦泠,她脑子里一瞬间都想不起来,她会怎样。
这个世界,荒谬又可笑。
来这一趟的意义,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好。
“别担心,脱离危险了现在,等她醒了就好。”
杨诗词走后,闻母又来了一趟,给她吃的,宋母从昨晚去调查以后一直没有回来。她叫了一声妈妈。
然后,她问宋母会不会走。
得到的答案是不会,宋母说,等宋亦泠醒了,见见她。
时间从下午一点到五点。
闻锦坐在椅子上看宋亦泠的手机,有一条是仅她可见,就是那条让她吃醋的蜂蜜柚子茶,小旗看到那张照片时说,这裙子一直舍不得穿,太贵了。
闻锦就想啊,怎么会有宋亦泠脾气这么小孩的人。
跟宋母的确是不像,一点也不像。
她翻了很久,再看不到满是她们合照的朋友圈,以前她们朋友圈都是合照,手机里也是一堆,废照片都留着,哪怕是吵架也舍不得赌气删了。
现在,唯一的几张,是营业拍摄的照片。
专业,有修图,构图也很好。
但营业式的距离,保持的也太好了。
好到那瞬间,以为她们真的是营业CP。
还有会话框里,好多感叹号的消息,都是在西北,宋亦泠没有信号滞留在会话框里的。
[你猜我今天拍了几场?]
[我想你了。]
[喝过带膻味的咖啡吗?我得让你尝尝。]
[我看京华气温下降了,你多穿点,出门的时候把外套带上。]
她看着,眼泪啪嗒往下滴落,滴在宋亦泠的手机屏幕上。
宋母回来时,她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很轻,停在ICU窗口外往里看,当闻锦转头起身叫了一声妈妈时,宋母停在病房内的眼神忽然变了。
闻锦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腾地站起身脚步飞快去到窗口。
里边的人正躺着,眼睫像是逐渐在恢复意识,颤动了一番。
隔着玻璃,她双肩抖动,气息膈应到胸口,又急又喜。
宋亦泠醒了。
人终于醒了。
她说不出话,掩着鼻息生怕哭出声,脑子疼到发胀,有瞬间是眩晕状态。宋母拍了拍她的后背,扶着她,眼睛里也有了一层晶莹。
“小锦,没事,哭出来。”
杨诗词此刻赶到,隔着玻璃窗看见,往日的淡定一瞬间变了样:“醒了!醒了!”
是的,终于醒了。
悬着的心这瞬间就放下了。
而彻底苏醒是有一个过程的,宋亦泠的记忆还停留在拍摄时摔下去的层面,脑子只要回忆就会疼得厉害。
她隔着玻璃缓缓转头,面色惨白虚弱无力,第一眼她看到闻锦,还是一样哭得到差点断气的模样,眉毛全是红的,没有神的目光里,有了一丝心疼。
而第二眼,她转移到旁边,看到了宋母,她认得,没见过,但是她认出来了。
……
宋亦泠醒了,工作室第一时间就放出消息安抚粉丝。
医院下面已经有部分粉丝组织开始遣散媒体,保护宋亦泠隐私,给她安静的养病环境。
唐惟在看手机新闻时,平静的面色有瞬间是慌张的,手指轻轻地滑动着屏幕。
她在翻评论区。
抽一口气,抿唇安静地退出去,再滑进微信,滑动列表,停在了安澜头像上。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手指还没点进去,门锁被压响,循着声响别过头看,李以乔从外面正好进来,手里提着蛋糕。
她起身。
看着蛋糕搁在了书桌上,李以乔则是很轻松地跟她说:“看到了顺道买的。”
人还没到唐惟身侧,先隔着半米距离注意到了唐惟手机屏幕上跟安澜的会话框。
她问:“要出去?”
“嗯。”唐惟轻微点头,“我想去看宋亦泠。”
“她脱离危险了。”
“我知道。”唐惟又强调,“我想去看她。”
第二次强调明显让气氛变得不太好,李以乔手腕是白的,视线也是冰冷的,在对视里没有一点妥协。
“我不想。”李以乔回了她三个字。
“我需要去看她。”
“她需要你看她吗?”李以乔往前一步,音色里稍带着醋味,“唐惟我想不明白,你跟她见过一次,你看上她什么啊?是那张脸还是那张会哄人的……”
“李以乔。”唐惟打断她,“我跟你说过,我跟她是朋友。”
“她拿你当朋友了?”李以乔不屑笑一声,“她出事,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你怎么就不觉得,她只会认为,你从头到尾接近她别有目的。”
“不是你。”唐惟平静且肯定地跟她说。
这三个字,赢了所有的争执,有杀伤力。比李以乔这些年听到的每句话都让她触动。那种肯定的信任再次浮现在唐惟脸上时,她所有的愠气都消了。
李以乔眼睫稍微低了低,大概缓了几秒以后,她说:“她刚醒,等她完全好了,我再送你过去。”
…
宋亦泠身体状态稳定了以后转入了普通病房,闻锦一直陪床,撵不走。
剧组来了好几波人探望,其中不乏有些女二三四五号,都被杨诗词以病人需要静养的由拦在外边了。
宋亦泠伤了腰动不得,每天都是一堆药,手背的针眼已经无处可扎。闻锦不怎么会做饭,也不做饭,但这两天跟闻母学了煲汤。
她说:“我试过,味道正好,医生说你不能吃咸了,你尝尝。”
勺子送到宋亦泠嘴边,宋亦泠也听话的张嘴咽下去,笑了笑回她说:“有进步。”
宋亦泠的声音比不了以前,现在有气无力的,音调都在同一个水平线滑着。
“宋老师,我就煲过一次汤,还是我俩结婚那时候,你还记着呢?”闻锦说着又给她喂了一勺,抽一张纸给擦着唇角。
那时候闻锦不会煲汤,是闻母在电话里教她的,手忙脚乱从早上十点倒腾到下午四点才吃饭。宋亦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认真等着,也认真吃。
“我记着还不好吗?上次你没放盐,这次咸淡正好,有进步。”宋亦泠咽下去。
闻锦的动作在这句话里慢了下来,视线慢慢往上,透过宋亦泠的眼球看自己,眼里有一丝异动。
宋亦泠问:“看我做什么?”
她回神溢出笑:“没什么,我给你再垫一个枕头。”
闻锦拿了个比较软的长形抱枕,把宋亦泠头发拨出来,垫好后又环住宋亦泠,调整位置,垂下的头发划过宋亦泠的面颊,脖颈散着香,宋亦泠视线往上,正好见项链吊坠从领口掉出来。
这跟项链,是她放闻锦包里的。
随着闻锦的幅度,项链滑进了衣服里,脖子变得空荡了。
“项链掉了。”宋亦泠提醒她。
闻锦是觉得一阵冰凉钻进了衣服里,她扯着拉链,将项链从衣边抖出来。
“这个锁扣有问题,老是会掉。”闻锦摊开手心给她看。
“你戴的不对,我给你戴。”
“你手能抬起来吗?”
宋亦泠跟着笑了笑:“你过来,靠近一点。”
闻锦凑过去,手撑着床沿附身,慢慢贴近了宋亦泠胸口,这个位置是正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靠近时,还能感受到耳畔有些暖意。
“锁扣是两层,扣上后转一圈,这样就不会掉了。”宋亦泠手使不上力气,所以戴的比较费力。
“你哪来的这根项链。”
“情人节礼物,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跟着我到了这里。但是我想,它应该有保平安的作用,你好好戴着,别丢了。”
闻锦抬起头看她,正好挨得很近,宋亦泠声音很轻,碰得心脏痒酥酥的。
在宋亦泠的眼睛里,她好像一瞬间看到了情人节那天,她打开桌下盒子时的画面。
很像,但是那根,出事那天都还在桌底。
她没有碰过。
“你放在哪儿?”
“蛋糕盒子里。”宋亦泠想伸手帮她开脸颊上的碎发,但试着抬了抬手,还是不行。
闻锦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是酸酸的难受,胸腔也闷的慌,她没看蛋糕盒,就扔掉了,所以这根项链,是宋亦泠捡回来的。
她想抱上去,但是此刻只能忍着,不能伸手碰宋亦泠,这让她心里又压抑得很。
宋亦泠像是看出来了,眉峰轻扬逗她说:“靠近点,我亲你。”
“你病着呢。”闻锦收了情绪起身。
宋亦泠想伸手去拉,此刻的胳膊抬不起来,也没有半点力气。
“躲什么?过来啊。”宋亦泠音色里有嗔怨,“我病着又不干什么。”
“别闹。”
“没闹,我就是想你了。”
下一秒,闻锦转过头,靠回了原位,附身吻了上去,靠近宋亦泠的唇瓣,一点点含上,又很是小心,不急不缓吞着宋亦泠的呼吸。
而她的小心有点多余,宋亦泠不能大动,但是应着她,启唇探出舌尖缠上,眼眸轻轻闭着感受她。
在感觉进入到更深层次时,忽然门被打开。
“咳咳。”
两声咳嗽让闻锦瞬间弹开,眼尾潮红的背向另一边,手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宋母提着一堆东西,厚靴底的声音踩在地板上着实沉闷。
很快桌上摆满了一堆,宋母解释东西来源:“探望的人被拦下来了,小杨让我把东西拿上来。”
这算是象征性地收一下。
闻锦还没从刚刚的尴尬里缓过神,她看宋亦泠,宋亦泠面色倒是淡定。
宋母也没坐,站床边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宋亦泠没怎么跟宋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比较合适,过了那个期待的年纪以后,在遇到这样的惊喜,是没有办法调动出小孩有的情绪。
“小锦,我想跟她说会儿话。”宋母手把着椅背。
“我去找找医生,问问你的药。”闻锦直接将桌上的药篮一并提走,出门前转过去交代宋亦泠,“你把汤喝完。”
她什么都懂,也大概知道宋母想要说些什么,隔着一扇门,她转过去又朝病房里看一眼,宋母拉了一下膝上的布料,双膝隔着距离坐下。
宋亦泠就喝了两口汤,剩下温度到现在正好,宋母搅动着鸡汤,红枣枸杞进了勺子又被撇开。
“小锦做的?”宋母问。
“嗯。”
“我尝尝。”
宋母不避讳是宋亦泠喝过的,抿着勺子边缘把汤送进嘴里,眉心在味蕾的触动下轻微一皱。
缓出一口气。
“你不能吃太咸,但也不能不吃盐。”
宋亦泠说:“我味觉最近有问题,也尝不到味道,放不放盐都无所谓。”
第66章 人物
“小锦这孩子心思不细。”
宋母搅动着汤碗,汤送进宋亦泠嘴边,宋亦泠偏了一下头躲开。
“哪儿不细?她不是忘了,是听医生说我不能吃咸了。”
宋母跟着笑一声:“哟,护上了。”
汤碗往旁边的桌上一搁,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心思不细的孩子单纯,她们一家都是文化人,温柔和善,你没少让人受委屈吧?”
是没少受委屈。
那时候的她忽略了很多事情,也包括闻锦的情绪,所以她每次见到闻锦哭,心脏都隐隐作痛。
“你要说什么?”宋亦泠看向她。
宋母在用水果刀,眼眸一抬起来笑:“聊聊嘛,我要走了。”
宋亦泠漫不经心地说:“都要走了,那还聊什么?”
“钱够用吗?”宋母削着苹果,苹果皮连成一条往下坠,“我看你没有动过宋遇留给你的卡。”
“我有钱。”宋亦泠声音平稳。
“有脾气。”宋母笑意很浅,随后呼出一口气说,“道具组有个人丢了,这件事得慢慢查,我已经报警,交给警察做,不过你自己得注意,查清楚了不是从我这边过来的,所以你好好想想跟谁有过矛盾。”
“你不是能打?那你给我当保镖。”她揶揄地道一句,态度并不算差。
宋母轻笑后背往椅子上靠,目光也从手上移开,看了宋亦泠一眼:“我给你当保镖?行啊,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政委打报告。”
宋亦泠不接话,问:“什么时候走?”
“叫我一声妈,叫一声我就走了。”宋母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态度。
“那我不叫?”
是不是就不走了,宋亦泠没有问出后半句。
“不叫那不给你吃。”宋母削好的苹果直接放嘴里咬上一口,慢嚼着看宋亦泠。
“我也没想吃。”宋亦泠还没有从宋母回来的这个过程里逐渐接受。
因为她也知道宋母还得走,是必须得走。
病房里是咀嚼的声音,慢慢弱下来,宋母一直盯着宋亦泠看,眼里有一道欣慰。
大概又缓了几秒,宋母手肘搁到膝上,抿了一下唇说:“我挺想你的,但我不能见你。”
“想不想我不知道,但没见我是真的。”
“生我气呢?”宋母笑,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闷了,“我对不住你,在你懂事前我就走了,小遇自杀我也对不住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抑郁症的事情,她自杀那天我在东岛做任务。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开脱我自己,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有尽到责任。亦泠,我不得不走,妈妈走之前跟你说声对不起。”
宋亦泠是解的,在她饰演过类似角色之后。
渐渐对宋母的选择释怀了,同样的,她的解也是习惯了。
“哦。”宋亦泠回了一个字。
“我想抱抱你。”
宋母站了起来。
“不……”宋亦泠还没说完,突如其来的拥抱轻巧压着她,手在她肩膀处很小心地搂着,宋母喜欢将头发随意地扎在耳后,长发也会随着她的幅度掉在了宋亦泠手背上。
宋亦泠心情跟着沉闷,低下的眼睫动了动。
十几岁的她都会想要见到宋母,或许是因为作文本上有个名字需要填写,又或许是那时候网络铺天盖地的猜测,让她越发对这个又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产生了一种期待。
那些都过去了,宋亦泠别的不知道。
有一点,她很清楚,她是很喜欢面前这个人的。
性格跟她合得来。
她微微抬起手回应那一刻,宋母放开了她,她的手指滑过对方腰间,碰到了冰凉的异物。
“我走了,好好养伤。”宋母对着她微微一笑。
宋母背过身眼睛里才透露出一点薄泪,她也没有回头,在哽咽中往前,朝着病房外走,只是在压动把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宋亦泠的声音。
“妈,下次回来打我电话。”
宋亦泠还是很平静,对着宋母说这话时仿若释怀,这个过程是她自己渡过的。大概是从她放弃做演员那时候,就平静了。
宋母回头看她:“好。”
……
闻锦在医生办公室问宋亦泠最近吃的药有哪些副作用。
医生说暂时性失去味觉和嗅觉都是正常现象,她听到这些话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抱着药篮子往病房走,也就是在这时候遇到了宋母离开。
她在看见宋母时,宋母正好进了电梯。
闻锦停在走廊处,也没有出声叫住人,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了。
后面的时间里,宋亦泠继续养病,剧组来人商量赔偿,总是把宋亦泠说着急走而出现失误的问题搬出来。
其实这件事不见得是这样,很明显有人在针对宋亦泠干这件事。她们是没有任何仇家,而且是要命的这种仇家。
除了李以乔……
但宋亦泠分析以后也觉得跟李以乔没什么关系,宋亦泠跟李以乔一起共事过,同样的几年相处虽然不和,也是能拎得清对方的秉性。
公安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宋亦泠记得当时威亚往下吊,她碰不到原有的记号点,所以这件事跟剧组是没有关系的。她不适合把事情闹大,因为她是公众人物,案子会被媒体公示,稍有偏差的社会影响都会导致宋亦泠的事业暂停。
所以这件事不准备再继续网络回应,转为私底下查。
闻锦总觉得是李以乔。
她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件事过后能把自己摘干净,这时候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她,但很明显我觉得就是她。”
“不对,李以乔不会因为一个唐惟对我恨意这么大。”宋亦泠眉间微微凝起,脸色近来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宋亦泠又补充:“而且她拿到你合同的时候,就已经在解气了,所以不太可能是她。”
“那应该是谁?”闻锦脑子里一时之间想不到。
要是宋亦泠不了解李以乔,此时还真的会觉得是她。
大概沉默了两三秒以后,闻锦转向宋亦泠说:“我总觉得是我们在遇见唐惟以后,才发生了这些事情,宋亦泠,你还记得我们哪一天过来的吗?”
宋亦泠听到唐惟的名字走了一下神,想着唐惟到她家那天,以及那通电话。
她看着闻锦,用手指把闻锦的头发勾到耳后,抬了抬眉毛:“记得。”
“2024年,5月24。”闻锦眼睛轻轻地碰着她,声音很轻,“我想回家了。”
“为什么?”
“这里不安全。”闻锦想归想,但她觉得回不去。
她是车祸,连残留的意识都很薄弱,到这里的时候又猝不及防。
“没关系,我不查了,我们就不会出事。”宋亦泠有瞬间也是害怕的,要是不查,不计较就能平安,那所受的这一遭,就不算什么。
“我们家还有我新买的香薰,在卧室的第三个柜子里。我试了好多今年新出的,都没有找到那个味道。”闻锦坐在宋亦泠身边慢慢说着,就像是聊家常,“我在宠物店看到了一只猫,跟乖点儿很像,我想跟你说带回来养,但是还没说,我们就快到离婚了。”
宋亦泠也很认真地听,手指绕着闻锦的发尾,眼睛里全是温柔,这两年发生的所有事,桩桩件件都沉重得很,她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就觉得,活着就挺好。
能这样靠着闻锦,听她说往事,讲曾经。
在往后说的时候,闻锦声音渐渐变弱了,她也察觉到,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宋亦泠。”
“嗯?”
闻锦抬着眼看她,眼眶红透了,什么时候红的,宋亦泠没有注意到。
“我没保护好你。”闻锦声音发抖,心底空虚绵软,眉毛微微拧着染了红。
语气是酸的,又带着创痛。
在宋亦泠病危期间,她每个瞬间都在自责。这句话撕开了数月藏着的情感,那种无力的委屈聚成眼泪一拨一拨往外涌动,她说不出话,声音跟着抽泣。
宋亦泠擦着她的眼泪,慢慢摇了摇头:“你做得很好,是我没保护好你,不许哭了。”
那件事一直是她过不去的坎,在闻锦出事前,要是那档综艺她再仔细看看,闻锦不会接,不会给人机会,是她将闻锦拉进了这场游戏里。
这道坎,注定要她自己过。
……
医院电梯门开,唐惟和李以乔提着东西从里边出来。
李以乔出电梯后步子就停下了:“我不进去。”她把东西交给唐惟。
而唐惟回头时也面色无波动:“那你在这里等我。”
李以乔只是轻微点头,二度抬起眼睛时,微眯着眼睛看前面走来的闻母,低着头揉眼角,身上披风带起风。
“阿姨。”唐惟唤一声。
闻母恰好走到李以乔旁边,双眸抬起来,里头有轻微的红,应了一声,鼻音较重。
唐惟说:“我是小锦和亦泠老师的朋友,我来看看她们,在病房吗?”
“在的,她们这会儿在。”闻母抬起头打量了李以乔一番,随后视线全在唐惟身上,“我带你进去,跟我过来。”
闻母揉了揉眼睛热情走前面。
李以乔不进去,其实也是不想跟宋亦泠碰面。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唐惟和宋亦泠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而这种关系跟她之前所认同的不太一样。
原因很简单,是喜欢,唐惟就会直接了当的告诉她。
她看唐惟进了病房,于是靠着走廊的椅子坐下来,衣兜里的电话这时候响了,看一眼病房门,随后滑开接听,呼吸声一重。
“有没有找到人?”
第67章 人物
闻母先敲响病房的门,门没锁,但她没有主动压开,而是等着闻锦来开门。
闻锦开门时眉眼还是红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刚经历过风吹雨打。
见到唐惟并不诧异,杨诗词提前就说了,今天唐惟要过来看宋亦泠。介于事件疑点重重,也就同意见唐惟。
“小锦。”唐惟开口打招呼。
闻母说:“先进去坐吧,我来拿个保温盒就走。”
闻母将唐惟带来的百合花放桌上,单手拎着保温盒,临走前又看了唐惟。
宋亦泠此刻坐在窗边,往唐惟身上撂了一眼,视线绕开在她后面,直到闻母出去关了门,她才把眼睛收回来。
闻锦抽了一张椅子出来:“坐吧。”
“身体状态怎么样?”唐惟坐的位置在宋亦泠边上,双手放在腿上。
闻锦往杯子里放了茶包,摁着饮水机,听宋亦泠回答。
“好多了。”宋亦泠往闻锦那儿看,然后问,“你自己来的?”
“她在外面。”
唐惟指的她,心里都有了答案。
在场的面上都是有不对的,都摆着自己的态度,宋亦泠也没有像唐惟口中的朋友那样把脾气放平,反倒是跟生意场上谈判的味道差不多。
唐惟也不再寒暄,准备直说,到话到了嘴边,被宋亦泠抢先一步打断。
“唐惟老师,小锦合同的事情,谢谢。”宋亦泠双肘落在扶手两边,平视着唐惟。
“没事。”唐惟看一眼闻锦,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转过来说了自己想说的,“宋老师,你受伤的原因我听说了,这事情跟李以乔没有关系。”
“喝茶。”闻锦单拖着杯底,抽了一张椅子坐在她们中间。
唐惟见都不说话,继续说:“我了解她,她性子直,说话也不给人留情面,但她不冲动,胆子不大,不会开这种玩笑。”
“你觉得这是玩笑?”
“我的意思是,不是她做的。”
唐惟肯定的语气里带着倔强,眼睛里满是真诚又很平和。
“由呢?”
宋亦泠抬了一下眼皮。
“宋老师,我知道我跟你的交易还没促成,不管是我要离婚也好,还是要把版权给你也罢,她都不会因此来走谋杀这条路,她有李氏集团,她坐上这个位置时间并不长,身边有一群人随时等着捏她的把柄,出于这点,她不会。你出事当天,我跟她在一块儿,她的每一通电话我都能查给你。”
此刻闻锦的淡定忽然就变了,在开口反问前,她先看了一眼宋亦泠。
宋亦泠跟她对视着,目光前端凝着,轻微收了争锋相对的气场。
“等人找到再说。”
宋亦泠都这么说了,闻锦也不再说什么。其实唐惟的话跟宋亦泠的猜测是一样的,但宋亦泠当下没有明着说,已经表示对唐惟有了一定的怀疑。
气氛到这稍微缓和了些。
“宋老师,跟你的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你这边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先签。”
“到我公司签吧,在我出院以前,你想好了时间给杨诗词打电话。”宋亦泠说了前半段,后半段由闻锦补充的。
“我替她签。”
唐惟应了声,随后起身道别,慰问话又重复说了一遍。
闻锦送唐惟出去的时候,没看到外边有李以乔的身影,当时她还四处瞧看了一番,唐惟说可能去车库等了。
随后下了负一楼。
在唐惟走后,闻锦在返回病房时,看到了闻母坐在医院廊道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保温盒,拢着披风吸了吸鼻涕,也没玩手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身影单薄孤寂。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鬓角多了些白发。
走近后,她偏头看闻母的脸色,唤了一声:“妈,你没走啊。”
闻母抬起头看她,又猝然低下头,指节擦了擦眼眶,笑说:“我昨晚没睡好,这过来一趟有点累,坐这儿休息休息。”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感冒了?”闻锦手背碰着闻母的额头,温度正常,她又抚上自己的,“也没发烧啊?”
“这医院上下来往的病人多,可能染了寒,没什么。”闻母稍稍呼出一口气,情绪似乎也做了调整。
又往电梯的方向看一眼:“那女孩我怎么没见过?”
“你说唐惟?”
“嗯。”闻母把怀里的保温盒搁另一边空椅上。
闻锦说:“我也就见过一次。”
听到这里闻母轻微有点诧异了,但收得极快,随后慢条斯叹气。
“妈,你要是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我留在医院就行了。”闻锦侧身,把披风给闻母拢紧了些,用羊角扣系起来,“这天气冷,你最近不去学校吗?”
“学校最近没什么事儿。”闻母握住了她的手心,很自然的用双手压着,“刚刚那孩子做什么的?”
“是个作家。”闻锦察觉到闻母手冰凉,帮她捂着,“你手怎么这么冷?放我衣兜里。”
“作家那不错,长得文文静静的。”闻母又问了,“那她跟你们怎么认识的?”
闻锦把手带着塞进衣兜:“宋亦泠要买她的版权来着就这么认识了。”
“那谈妥了吗?”
“谈妥了,过两天我去公司帮她签合同。”闻锦这时候看向闻母,笑了笑,“妈,你今天怎么问这么多?”
“随便问问。”
闻母过了几秒以后视线重回到闻锦脸上,刚刚的笑意收了收:“等亦泠身体好了后,你们要不要考虑搬回来住,这样在眼边上看着你俩我也放心。”
“我还说等宋亦泠好了,我俩去看看房子。”闻锦往后靠坐,左腿弯曲着抬起头看灯,“你就别担心了,这件事有警察,宋妈妈还请了保镖搁那儿每天守着,不会出事的。”
宋母走的时候让朋友找了个专业的保镖跟着宋亦泠,不在明处跟,一直在暗处守着。
近来闻锦也就在下楼买东西时见过一次,那女孩子冷眉冷眼的,见她时目光算是温和,不爱笑,穿着一身工装衣,脚踩黑靴站路边上撕手套的粘扣。
打扮上倒像宋母的风格,不过年纪小了些,没有那股成熟的韵味儿在。
“要是想回家,就回。”闻母捏着她的手,唇角划出一个笑。
那个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在当下带着心酸和无奈,还有种高级的克制感,克制着平时那些肆无忌惮的言辞。
……
在跟唐惟签合同那天,闻锦问宋亦泠到现在了为什么还要签?
宋亦泠给了两个答案,一个是说,她要把下部戏留给这个本子,想跟闻锦演。还有一个是说,不签永远不知道唐惟到底藏着什么。
之所以说唐惟藏着秘密。
其实不难猜,那天唐惟来这一出,就不是来看宋亦泠的,而是给李以乔摘干净。宋亦泠渐渐觉得,这件事跟唐惟有关系。
但她又没有半点证据。
闻锦刚走,宋亦泠滑动着手机屏幕,一直在看唐惟跟她的通话记录。
最早的一通电话是她送离婚协议那天。
第二通电话是她进组的时间。
杨诗词来了,提着餐盒到的。
人一到开始搭桌摆筷子,烧水倒茶。
“今天阿姨去上课了,小锦这会儿先去公司跟法务对接合同。”
宋亦泠手撑着头,单手举着手机,大拇指慢慢往下滑着,问:“唐惟的妈妈为什么杀人?”
“我哪儿知道啊。”杨诗词把餐盒依次摆好,给宋亦泠倒了一杯温水,“先吃饭,别玩了。”
手机退出界面,滑到微博,换了个姿势看手机。
“我说,宋姨找的这孩子是不睡觉吗?昨儿大晚上都在外边守着,吓我一跳,还是说她有个双胞胎妹妹跟她轮班制呢?这哪儿吃得消?”
杨诗词门没有关严实,下巴朝着外边抬了抬。
透过缝隙,宋亦泠也看到了人,背对着她站着,那姑娘个子高挑,戴着一副手套在外边来回踱着步子。
“你让她进来。”宋亦泠视线黏在了那个位置。
没等杨诗词去喊,她像是听到了,转过来看一眼宋亦泠,低头把手套摘了进屋,掩上门,站宋亦泠床头,抬起头看着宋亦泠。
“宋老师。”
宋亦泠手里的手机“嚓”一下锁屏,问:“你……”
她想说什么忽然忘了,因为这张脸淡漠得可怕,既没有温度又能显现出礼貌,宋母让杨诗词把她安排给宋亦泠当助,把小旗调回公司做点别的。
所以近来小旗都在跟着杨诗词做经纪的活儿。
“算了,会跟踪人吗?”宋亦泠问。
杨诗词把筷子递过来,也看过去,道:“你叫卓溪是吧?无取闹的话你不用听。”
卓溪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了宋亦泠那儿。
“会,您要查什么?”
“跟踪一下李以乔,看看她最近在做什么。另外,查查唐惟和李以乔结婚那年发生过什么。”宋亦泠收回视线,手撑着额头盘腿坐在床上。
卓清想了想,问:“是哪一年?”
“2012年。”宋亦泠呼吸一起一伏,看着碗里的鸡汤。
唐惟跟她说的就是这一年。
宋亦泠自认为在圈内树过敌,但没有谁的恨会大到这种地步。跟李以乔是起了冲突,但也不至于李以乔会要了她的命。
唐惟有句话说的很对,李以乔有李氏集团,不会惹麻烦在身上。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闻锦发来了合同,已经签好了。
地下车库里,闻锦给宋亦泠发过去后又点开图片看了一次,宋亦泠说了要按照估算价格给唐惟,但唐惟坚持的是自己说过的话,不要一分钱。
[闻锦:你这还没帮她离婚,就这么给我们了?]
[宋亦泠:她说我早晚会帮到,听不懂。]
闻锦也看不懂这句话,先收了手机往车里钻。今天下午必须得去拍摄现场,邬茉那儿最近把时间调整了,她也不能老是拖着。
而一到了现场,柯柯就凑过来八卦宋亦泠的事情。
“亲爱的,你们家宋老师最近情况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闻锦抬头对着她笑一下,随后继续低下头打字。
柯柯靠在化妆台边上,说:“哎哟那天,微博关于宋老师受伤的事情都炸了,媒体都在等下文,听说医院那一块堵死了都,微博相关话题都点不进去,瘫痪状态。”
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就连今天,还有CP粉联系小挽问宋亦泠的状况,闻锦跟宋亦泠发过合照了,热度是往下降了不少。
她应着:“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诶,网上说宋老师买了那特火一小说的版权,你看到了吗?”柯柯附身,“我听说之前这作者都不卖的。”
闻锦眉心皱了皱,视线也不移:“哪儿说的?”
“网上啊,你没看?”
闻锦来剧组前才跟唐惟签了合同,这事情也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点进微博,她发现了一条热门帖。
这条帖子热度上升,内容是:疑似宋亦泠公司签下了《云胡平平》影视版权,作者是因为宋亦泠对待角色认真的态度,从而拿给了宋亦泠。
闻锦往下翻到评论全部。
[网友A:这不是很正常?宋亦泠这次受伤这么严重,谁不看好比较敬业的演员啊?]
[网友B:我听说唐惟找了宋亦泠好几次的,闻锦这段时间停了活动,不就是在等这个本子吗?现在档期都是留给这部戏了。]
[网友C:这么说不对啊,那邬茉的新歌MV,闻锦去做啥?]
方向是好的,先是试探性猜测,还没有大批原著粉进行批判。
看来这是杨诗词干的。
到医院是晚上十点的样子,廊道上只有值班的护士,闻锦踩着高跟鞋刻意放轻了步子,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却发现门帘遮住了,里边没开灯。
光线很微弱,看样子是开了床头的小灯。
她放轻动作压开门,慢慢朝着床边走去,微光照着床上人的轮廓,呼吸清浅没有动静。她伸手撇开宋亦泠额上的发丝,随后往上掩了一下被子。
刚转身往厕所去洗漱,闻锦根本没想到宋亦泠握住了她的手腕,毫无防备地被拽到了病床上,她本能反应地抓着床沿,下一秒被束缚进怀里。
宋亦泠吻着她,在她要张嘴说话时,舌尖顺势滑了进去。
呼吸乱了,馨香就顺着脸上的发丝往上飘,吻贪婪而温柔,四周黑得很,被子罩着她们,消毒水的味道在唇齿间绕着。
方寸之地尽是暧昧,心跳跟着加速,指尖也探进了毛衣里,搅翻一寸净土。
起先闻锦还能适应,时间久了便觉得窒息,伸手推了一下。
“宋亦泠。”她声音含糊不清,又试着伸手推了推。
宋亦泠放轻了动作,重点在手上,过了半分钟才放开她,说:“我腰伤还疼,不要动。”
闻锦听她这么说,大气也不敢喘,喉头轻微紧着。
手还紧紧抓着被套的边缘,混沌的脑子渐渐回神,在黑夜里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闻锦加重的呼吸放缓。
“那你起来。”闻锦放低了声音跟她说话。
“不想。”宋亦泠慢慢笑着,附身吻着她的面颊,脸颊已经被灼得发烫,“我刚刚拉你碰到了伤,动不了,你自己来好不好?”
“嗯?”闻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阵冷风从被子缝隙倒灌进来,宋亦泠小心地躺下,发丝进了闻锦的脖颈,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吗?医生说不是好了吗?”闻锦问。
“你帮我揉揉。”宋亦泠抱着她的腰,人躺在她的怀里没动。
闻锦倒也真听她的,顺着毛衣伸进去,冬日的手腕是凉的,在温热里碰到了腰间缠着的弹力带,没敢用力,小心地碰着。
“是这儿吗?”
宋亦泠抬起头,呼吸轻微顿了顿,一只手解着自己的扣子:“上边。”
远离了弹力带的位置,闻锦又问了一次。
“还是不对,往前一点。”宋亦泠解到了第三颗扣子,目光灼灼盯着闻锦,看着闻锦认真的样子,眼眸入水转动着,她忍不住附身吻了上去。
浅啄一下便放开。
“宋亦泠,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宋亦泠笑,“别拿出来,就这样。”
宋亦泠握住她的手肘,将手往前带,停在了最高点的位置,呼吸顿时重了一拍。闻锦听着她紊乱的呼吸,抬起眼睛看她。
“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等我好了再这样抱着你。”宋亦泠和她商量,手肘撑着枕头躺了下来,闻锦刚要下床,没想到宋亦泠摁住她的手。
手心触碰着一阵软绵,一点硬物硌着掌纹,她心脏怦怦跳着。
“过来。”宋亦泠声调很轻,又像是引诱,同时将她拉近了些,扯着她的领口,一颗颗解着扣子。
闻锦问:“你腰疼着,下次行不行?”
“那换你好不好?”宋亦泠勾上她的脖颈,呼吸靠近停在她唇边。
介于宋亦泠腰伤,闻锦才主动附身准备贴近,当她看着要吻上去,宋亦泠呼吸声音逐渐放大,她此时智停下,放轻语调说:“换你也不行,要是你激动了,整点别的伤出来,怎么跟医生讲?”
“那我来,你别动。”宋亦泠笑了笑吻上去,缠绵着闻锦的唇瓣,在闻锦投入回应前,放开,闻锦又往上靠去,没想到宋亦泠偏头躲开了。
她眉心皱了皱,抬起眼皮看着身。下的人,刚要开口问。
却见宋亦泠往下移。
“不行,你……”闻锦一说话,一阵电流顺着心脏前方击中脊骨,脑子里瞬间麻了,一声闷哼夹带着后半段的话,“我撑不住,宋亦泠。”
宋亦泠没有,认真做着事。
这个方式,倒头一次试。 。
这晚闻锦没睡旁边的陪护床,完事后洗了个澡,宋亦泠抱着她在病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闻母过来送饭,闻锦挨了一顿批评。要说冤,是真的有点,这事儿开始的不是宋亦泠吗?
“亦泠身上有伤呢,你挤一块儿睡回头给弄严重了怎么办?眼看着要恢复了,小锦你这不像话。”闻母一边说一边给宋亦泠盛汤。
宋亦泠看一眼闻锦,笑说:“没关系,妈,她睡觉挺乖的,我让她跟我睡的。”
“那也不行啊,你这伤的是腰,又不是别的地方。”闻母把汤给宋亦泠,又朝着闻锦那儿看,“下次再这样你就别陪护了,我过来。”
“听到了,我再也不跟她一起睡了,我也睡不好。”闻锦声音低低的。
闻母走后。
宋亦泠说:“你明天回家住,先别过来了,最近你拍MV在这儿睡不好。”
闻锦自然是不同意:“不。”
她音色斩钉截铁,直接了断。
宋亦泠低低地笑:“不是说了不跟我一起睡了?现在又想了。”
“我没说跟你一起睡,我得陪着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宋亦泠手里的勺子在碗里搅动一圈,开始劝,“医生说我再观察一礼拜就能回家休养了,你这样来回跑也累,听话,我出院那天你再来接我。”
“宋亦泠。”闻锦很郑重地把头抬起来看着她,“没得商量。”
闻锦没说,她不看着宋亦泠不放心。
哪怕是脱离了危险也是,她害怕,害怕一个不注意这一切又变了。
宋亦泠妥协式点头:“行行。”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闻锦出门扔垃圾,恰好碰上卓溪回来。
两个人在门口迎面撞个正着,卓溪先退出去给闻锦让路,轻微点头打招呼。卓溪不怎么笑,但打招呼时眉宇间是有温柔气的。
她往后转,看了一眼,随后把门给关上了。
……
“您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卓溪站在床尾,一如既往进门先脱下手套,那双手指节上有一道疤,很明显。
宋亦泠从床上下来,卓溪走近扶了她一把,把轮椅拿近让宋亦泠坐。
“怎么说?”
“2012年李以乔入主董事局还没坐稳,因为私自挪动集团资金险些被李老太太踢出去,这件事还是李以乔妈妈摆平的,具体这笔钱是做什么,没有查到,也查不到她和唐惟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这笔钱去了哪儿?”
“姓莫,莫琛。”
“这谁?”
“唐惟母亲所杀的受害人家属。”
宋亦泠眼神凝着,从容地思考着这句话,语调平,情绪淡地问:“然后呢?”
卓溪说:“同年李以乔跟唐惟结婚,据我所知,唐惟结婚以后没有离开过李以乔的视线,而且,唐惟身侧也一直有保镖,连唐惟自己也不知道的保镖。”
“看着她的?”
“保护。”
宋亦泠侧首去看卓溪,只见卓溪低头,顿了顿说:“我去年三月辞退的这份工作,唐惟的上一任。”
第68章 人物
“我的雇主现在是宋女士,不会存在有私情。”卓溪能坦然的告诉宋亦泠,便证明没有再和前雇主藕断丝连。
这行也忌讳拉扯不清,收谁的钱就办谁的事。
“李以乔为什么要给唐惟雇你?”
“我不知道,她没说。”卓溪声音始终定在一个平面上,稳稳地滑动着,“涉及到隐私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希望您能解。”
这就像离职后,下个公司老板问点上个老板隐私问题,跳槽员工自然是不能答,与其讨好式敷衍,卓溪的直接了当更让宋亦泠喜欢。
“那算了。”宋亦泠撇开话,倒桌边的茶,“李以乔最近在做什么?”
“在找人。”卓溪附身拿茶壶帮宋亦泠,食指上长长的伤疤暴露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卓溪的余光也察觉到了宋亦泠在看,没有避讳式收回,补充下面的话:“在找莫琛。”
此时,宋亦泠注意力突然垮坍,猛然收回图吐出一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找到了吗?”
不问经过和缘由,直达结果,宋亦泠一直都是这样,涉世深,那些弯弯绕绕的浪费时间。
“不清楚。”卓溪双手奉上茶杯,“警察那边对您之前发生的意外那条线索,那人耳后有蛇形纹身,而莫琛,也有一样的纹身。”
宋亦泠听到这里,似乎是明白了。
“所以你觉得是他干的吗?”
“八九不离十。”
宋亦泠滑开手机,翻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找到唐惟,来电号码下面显示的副号特别明显。她说:“我把我私人号发给你,你记一下。”
“好。”卓溪点头,“唐惟那几年挣的钱几乎都赔给了受害者家属,莫琛也是拿着钱以后就失踪了,而他收的钱一分都没动过。”
“他有神经病?针对我干什么?”宋亦泠撂一句话,明显心里郁闷得慌。
“没有。”卓溪想了想,“或许是觉得,您跟李以乔出现了矛盾,他自己帮李以乔干的这件事?毕竟他是收了李以乔的钱,肯定是向着那头的。”
宋亦泠记得,李以乔就是见过了莫琛以后,也用同样的事情要挟了唐惟跟她结婚。这些事情的真假目前是不知道,可能莫琛做这件事,李以乔自己也不知道。
她还在看唐惟的手机号。
“唐惟帮着李以乔说话,这不是一早就知道是莫琛干的了吗?”
唐惟知道是谁干的,但为什么不说?只有唐惟自己知道。
卓溪没有说话,眼睛也盯着宋亦泠的手机屏幕看,从唐惟的电话又往下移。
“宋老师,您的私人号如果是副号,建议您在对唐惟有怀疑的时候,换一下。”
宋亦泠手腕一斜,笑一声:“是该换了。对了,把莫琛吻合嫌疑人的消息,跟警方说一下。”
“嗯。”
宋亦泠注意力又回到屏幕上,而她不知道的是,隔着门的另一边,闻锦也听到了。
是的,对于她们来说,其实不太想参与到这些事情里,从签了《云胡平平》的本子以后,她们就陷到了这场局里。
闻锦倒宁愿她一开始就没看到这个漫画,宁愿她自己从未跟宋亦泠提过。
关于唐惟和李以乔那些往事,她知道的并不多,不知道怎么谈的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就分手了,就知道李以乔要挟唐惟结婚。
隔天,闻锦送闻母到学校上课。
白毛衣掖在咖色的工装裤里,围巾没系,搭在脖子上,停了车后,将袖子往上拉,露出手腕搭在方向盘上。
今天剧组那边请了媒体做采访工作,而剧组要求是穿的随意就行,但毕竟是公众人物,私服的得体决定了艺人的时尚资源。
“妈,你记得喝泡的养生茶。”闻锦斜着身子跟她嘱咐,单手把着方向盘,把副驾驶的围巾递出去。
刚下过一场大雪,车窗外的寒风刮到手腕上生疼,闻母站在车窗边四处张望,戴好了围巾点头:“我知道,你路上开车小心。”
没几句寒暄,闻母就走了,闻锦在车内看着她进学校,这才准备启动车离开。后视镜里一眼看到了后座的保温杯,她偏头确认了一下。
刚刚嘱咐的养生茶落在了车里。
闻锦方向盘一转,将车驶进校园,找到合适的位置停下,随后挂上口罩朝着闻母的教室去。冬日的风顺着耳畔灌进发缝里,整个脊骨都透着寒。
没有厚外套的她稍显得格格不入,在上楼梯时加快步子,拧开保温盖查看温度,拐角处一道影子撞过来,她步子惯性往后退。
手腕晃动,茶杯口往胸口去,即时刹住却没想到还是淌出茶水。淡黄色灌进袖口,茶水顺着胸膛一直浇到了皮带的位置。
热气往上飘,闻锦连忙甩着手上残余的滚烫。
“对不起,对不起。”
听这声音一抬头,有诸多想说的怨气被诧异咽了回去。
唐惟半鞠躬跟她道歉,鼻尖被风吹得泛红,低头在包里翻出纸巾,给闻锦擦拭。
四目相撞,明显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从宋亦泠那儿听到的这些话,此时闻锦没办法对待唐惟有像真正朋友一样的态度。
因为朋友是没有欺骗的。
唐惟袒护李以乔,怎么也不像是失望,对于这点不谈,那她知道是谁让宋亦泠受伤,也一定是知道莫琛为什么伤害宋亦泠。
但唐惟能做到,只字不提。
“你怎么在这儿?”闻锦眉心皱了皱。
唐惟说:“今天童教授在京大开展文学讲座,我来听讲座的。”
“哦。”闻锦没多想,拧上保温盖,擦了擦身上的茶渍,眉心紧紧拧着。
“正好,我想要找你聊聊。”闻锦问,“你有时间吗?”
“有。”
“那我参加完活动找你,回公司聊吧。”闻锦活动的地方离宋亦泠公司很近,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嗯,那我等你。”唐惟又看她身上的茶渍,为此也感到很抱歉,一时间手足无措,想了想后说:“小锦,你要不然穿我的外套,真抱歉,我刚刚的确没注意到。”
“没关系。”
“我车就在下面,马上就走了,你别被拍到才是。”唐惟说着脱下白色大衣外套,内搭衬着身形,单手捋了捋头发,把外套给闻锦搭上。
闻锦就这样接受了这件外套,她送完了东西就要去活动现场,今天小挽没跟她一块儿,比她先到现场。
“那我等参加完活动就还给你。”
“嗯。”
这件外套穿在唐惟身上,是一种温柔浅淡的知性味,在闻锦身上却又恰恰相反,闻锦五官生得很立体,眉弓骨较高,稍比唐惟有攻击性。
在去到活动现场的时候,闻锦一直系着扣子,礼貌回着记者的话,这种活动现场大多数记者都是走个流程,因为近来最多的私人话题就是关于宋亦泠,媒体不在乎邬茉的新专辑,也不想知道专辑的风格和专业团队用心程度,因为这些话题不能博关注度。
只有隐私爆料,才是大众想要听的话题。
所以在回应宋亦泠受伤的事情时,毛黎都帮她回绝了,今天毛黎还是戴着她送的那一条围巾,拍摄结束的时候,毛黎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眼皮子跳了一天了。”
“没睡好吧?”闻锦坐在副驾驶往后转,朝着她看。
小挽开车也从后视镜转过去看毛黎。
毛黎揉了揉眼睛:“也不是。”
身子往后靠,腿叠起来吸气,往车窗外看时,不太自然地说:“你跟宋亦泠签合同没?我都离职好几天了,大冷天的还陪着你过来工作,够意思吧?”
闻锦知道她要说什么,先打断说:“够,我请你吃饭加逛街,我买单怎么样?”
“收买我?”
“贿赂。”闻锦笑,“你先别离开我,跟我多呆会儿。”
闻锦知道,毛黎要是走了,在今后十年里,她都有可能再见不到毛黎。前世就是这样,毛黎走后,她再也没有见过。
毛黎没有说话,闻锦往后转,声音放低:“怎么样嘛?”
毛黎耳根子软,她也舍不得闻锦,顿了顿后还是答应了:“可以啊,明儿我有时间。”
“好。”闻锦转回原位置后,眼底轻微沉了一下。
有时候,人要散,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打不了草稿说道别,尤其是在预知接下来的走向以后,故事就变得更加遗憾了。
冬天黑的比较快,毛黎一如既往半道下车回家。
闻锦则是到公司楼下,让小挽打车回去。
时间刚过晚上九点。
闻锦拢着唐惟的衣服往楼上去。
国际大厦顶楼电梯门刚开,闻锦低头看手机。
[宋亦泠:什么时候回来?]
指尖敲击在屏幕上“哒哒”的响,脚步跟着往宋亦泠办公室去,同时退出屏幕,打开和唐惟的会话框,唐惟前一秒也发来了消息。
[唐惟:我马上过来。]
[闻锦:嗯,上来聊聊,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刚回完这一条消息,忽然走廊的灯光灭了,只剩下手机屏幕还亮着,闻锦抬起头,朝着天花板看一眼。
唐惟到车库都是半个小时以后。
拉开车门的动作急促,她把手机往副驾驶一扔,同时也摘了手表。拉开车门往外跨出去,左脚探出去,折身用力关车门。
“砰”一声中一道光射进左瞳,侧头用手挡了一下,却见不远处一辆车渐渐关了大灯,转弯直接杀到了她的面前。
唐惟站在原地,慢慢睁眼看过去,先听到车门开,随后再看到驾驶座车门打开,李以乔步子匆匆下车,站在车门前紧张地朝着她看。
她因为李以乔这神情逐渐眉头紧皱。
“你不是说下午在图书馆,怎么来了这儿?”李以乔逐渐走近她,慢慢问。
唐惟说:“我约了小锦,你怎么来了”
“你约闻锦需要甩开安澜自己开车走?”李以乔立马问道。
“我去哪儿需要她跟着?”唐惟当即反问。
李以乔没做解释:“你跟我走。”
握住唐惟的手腕,当即就要带着人离开,唐惟在她的拖拽下步子移动几分,随后挣脱。
“李以乔,有什么你就说,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没有争吵的迹象,唐惟一直都是这样,即使生气也不会有太大的表情动作,眉毛微微凝着。
“先跟我回去。”
李以乔没生气,又一次握着唐惟的手腕。
唐惟像是明白了什么,定神想了一下,随后把手抽回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顶楼停电,闻锦打开手机电筒,用灯光照着前方,摸进宋亦泠的办公室后打开台灯,坐在窗边等唐惟。
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她看着屏幕。
[宋亦泠:那你早点回来。]
输入框里刚显出h,一个好字没有打完,身后传来轻微的异响,往后看,什么也没有。
她转过来,将这个h发了出去,宋亦泠能看懂。
点开跟唐惟的对话:
[停电了,别上来了,我到车库找你。]
刚转身,大门“砰”一声关上。
脚步随即一顿,她心脏猛然跳动,目不转睛盯着大门的位置。
顿时预感不妙。
宋亦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脏也跟着猛烈跳了一下,手似乎本能地往后一缩,正好护士在扎针。
“诶?别动。”护士小声提醒。
针头刺进皮肤,摁住用胶布固定上。
“这一瓶输完就停了。”护士说完就出去了。
杨诗词还站起来看了一眼吊瓶:“这手扎了这么多针眼,可算是快完了,手背的淤青都消了吧?”
“没注意。”宋亦泠锁上手机屏幕,抬头问,“今天公司有人值班吗?”
“值什么班?我们就那么大点地儿,这不是准备重新挑个办公地点,还没找好地儿吗?”杨诗词笑笑坐下来,拿水果刀给她削橙子。
“这橙子不错,你喝橙汁还是吃?”
宋亦泠瞥一眼:“你自己吃。”
杨诗词说:“小锦找唐惟约在办公室到是对的,毕竟在外边现在很容易被拍,网上现在都传你要拍《云胡平平》,还没有把确定合同的事儿宣布出去,被拍到可不就实锤了。”
宋亦泠低头看手机屏幕。
杨诗词又补问一句:“她到底是找唐惟聊什么啊?”
宋亦泠也不知道,闻锦就说回来以后再跟她讲,这时候其实她隐隐约约已经觉得,那天跟卓溪说的话,其实闻锦听到了。
当时,闻锦进来的时候,明显是脸色不对,唇角挂着比较牵强的笑。
手机震动,这时候,宋亦泠回过神。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
卓溪打来的。
左滑接听。
“宋老师,警方刚刚说已经找到了莫琛。”卓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带着另一声车鸣,“调出照片让剧组的工作人员认过了,就是他。”
到这里,宋亦泠就越发想不明白,为什么莫琛要对她下手。
这件事要和唐惟敞开了讲才对。
宋亦泠问:“好我知道了,你去一趟公司把小锦接回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三秒。
随后说:“警方刚定位查到,莫琛现在的位置,就在国际大厦。我现在正准备跟着过去。”
宋亦泠一瞬间脸色惨白,呼吸跟着屏住,手腕就在几秒内发生了颤抖。
“我感觉会出事。”她连电话也没掐断,转头拔了左手的针,掀开被子。
杨诗词吓一跳,腾地站起来,水果刀还拿在手里:“你疯了你。”
慌张地把水果刀搁下,削了一半的橙子放桌角追出去。
此时的宋亦泠穿着病号服,挂断电话立马把电话给闻锦打了过去
闻锦朝着门口缓慢走去。
“唐惟?”她试着叫了唐惟的名字,再唤一声时,外面是一阵异响,门缝处有隐隐若现的火光,烟雾也随着灌进来,她整个人脑子变得潮热。
猛然压动门把手,晃动着大门,烟雾顺着门缝下方往里灌。
手机开始震动,宋亦泠的电话。
她立马接听,单手还搁置在门把手上:“宋亦泠。”
“你在哪儿?”宋亦泠焦急地声音传来。
“办公室,停电了,门被锁了。”
宋亦泠听到闻锦这么说其实是不淡定地,她跑进车库里,开锁钻进车里。
“我马上过来,别着急。”
杨诗词在后边追,宋亦泠关上车门时她才追上,喊:“出什么事了!”
车只给她留下一道尾灯,闻母手里拿着夜宵,视线顺着杨诗词看的那个方向望去,问道:“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伯母,有车吗?”杨诗词先从她手里接过夜宵。
闻母拿出钥匙:“在那儿。”
“上车。”
……
闻锦也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她刚要再开口说话,忽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她拿开一看,屏幕瞬间熄了,她往后走去拿包找备用机。
鼻尖处闻到一阵浓密的烟味,她侧首看去,只见火光开始窜上门缝。
起火了。
宋亦泠听到电话忽然中断,第一反应是马上回拨,但关机了。
她马上又给闻锦的备用机打过去,情况一样。
于是她给唐惟打电话。
唐惟正和李以乔在车库里,手里的手机刚震动过一次,她拿起看了一眼,闻锦发来的,也没回,就在这里等着。
“你跟不跟我回去?”
李以乔又一次质问。
“由,你不给我由就让我跟你走,合吗?”唐惟眉心焦急,往车库门口的方向看一眼,“你可以在这儿等我,我有话也想跟小锦说。”
“有什么不能下次说,换个地方,今天就非得在这儿是吧?”李以乔终于没了脾气,撩开面上的头发丝,手放在腰间顺气。
她此刻注意到唐惟身上的衣服不对。
“你上午穿的那件衣服呢?”
唐惟现在身上是一件内搭,因为上午见过闻锦以后她没在回家,一直在开着暖气的图书馆准备下本书。
她回:“在小锦那儿。”
这时,李以乔条件反射一般也朝着电梯门看一眼,目光里瞬间惊诧,像是一潭死水忽然跃出异物,搅翻了所有的平静。
“惟惟,你听我说。”李以乔努力平复自己,“你先跟我回家,明天我送你见闻锦,明天一定,你跟我回家。”
唐惟眉心往里走,观察着李以乔的神情。
三秒以后,她猛然收掉眼神,转身往楼上去,手腕顿时被李以乔攥住。
同时,手机跟着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是宋亦泠。
唐惟心往下沉,甩开李以乔:“别碰我!”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般不冷静,往电梯门口去,在到电梯门口时,只见电梯忽然灭掉,折身去找楼梯,接听电话。
宋亦泠心急火燎等着电话接通,立马质问:“你在哪儿?”
“车库。”
“唐惟我说你听着,我告诉你,要是闻锦出半点事,不管是李以乔还是你,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现在最好祈祷她没事。”
唐惟脚步放慢,李以乔在身后跟着。
“我现在上楼找她。”唐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楼梯往楼上摸去。
李以乔挡在她前面:“你跟我回去!”
声音传到了宋亦泠那边,她一路飙车,手背往外渗血,猛地踩着刹车一路飙往国际大厦。电话没有挂断。
唐惟的呼吸声音在抖,她被李以乔这句吼震慑住了。
忽然,唐惟缓缓抬起眼睛看李以乔,她眼里有眼泪,紧紧握着手机。
“把手机给她。”
宋亦泠在手机里跟唐惟说。
唐惟没有给,眼泪往下掉,咬着唇绕开了李以乔继续往上走。再跑了几步以后,前面有个黑影出现。
那人踉踉跄跄从楼梯上往下跑,她顺着楼梯看到的。
唐惟的第一反应便是拉着李以乔,立马往反方向走。
“宋亦泠,今天小锦说找我聊聊,我知道她想聊什么。”唐惟一边跑一边回着宋亦泠,她紧紧握着李以乔一点也没有松开,关上安全通道的大门后才往后看一下。
“我没有恶意。”唐惟补充一句,朝着车库外跑去。
李以乔这时候也往后看,发现安全通道的门开了,里边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油桶,目光正朝着她们看过来。
“我不管你有没有恶意,我要她安全!”宋亦泠没有了任何好脾气,“你怎么知道的我的私人电话我不管,你怎么找到的我家我也不管,连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我都不管,你别让她出事。”
宋亦泠声音冰冷,在吼完这些后,尾音在发抖。
她全说了,这些估计都是闻锦要问唐惟的。
从唐惟第一通电话打给她开始,她就觉得唐惟藏着秘密,再后面她受伤,她越发觉得不对,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世界要给她们带来什么。
“我求你了。”宋亦泠声音颤抖。
唐惟的脚步在宋亦泠这句话里停了下来,她攥紧了李以乔的手,眼眶红了一周,想起第一次见宋亦泠,宋亦泠那股傲娇。
车库外边全是喇叭声,一群人惊呼仰头朝着顶楼望去,大家都在拍照。
“着火了!好大的火!”
“怎么会起火?”
“报警了,消防车在路上!”
“楼上有人吗?”
“不知道啊,天太黑了,看不清。”
唐惟猛然回头,李以乔跟着她几乎是同时朝着顶楼望去,火势正旺,染透了漆黑的天空,黑烟往上逃窜,正片空地站满了围观的人。
“宋亦泠,楼上起火了!”唐惟立马跟她说,“你到哪儿了?你先听我说……”
宋亦泠把车随意扔在了路边,后边的人探出脑袋大骂。
她还把手机搁在耳边,一眼便看到了起火的高楼。
“你别跟我说,我还是那句话,今天她要是有事,你俩一个都别想逃。”
她瞳孔里立马注进水雾,指节发白拼命地靠近,手肘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加速步子从楼梯往上走,单手把着栏杆,电话那边顿了三秒。
在她准备掐断电话时,唐惟的声音传来。
唐惟声音里有哭腔,郑重道:“我说你记着,我死于2026年6月18号。”
第69章 续写闻小姐
很明显,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宋亦泠脸色瞬间惨白,双腿都是麻木的。
她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出口,鞋尖抵着台阶忽然往前扑去,一下摔倒在地上。
手机滑出手心,在黑暗里哐当几声,跟着楼道掉落,声音渐远,膝盖是刺痛的,她爬起来无暇顾及,继续往楼上爬。
她不敢耽误时间,这一路她摔了好几次。
…
闻锦在察觉到火灾以后往外冲,但是门被别住了,像是用扫把隔着把手,用力摇晃也打不开。
她用饮水机的水打湿拆下来的抱枕套捂住口鼻,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咳嗽不止,最后打开窗户等着浓烟消散。
…
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纷纷举着手机拍摄,议论着这场大火,道路上堵死了,车灯闪烁跟着远处霓虹融为一体。
杨诗词和闻母扔了车,闻母踉踉跄跄跑着往着火的方向去,脚一快,摔倒在路边。
杨诗词连忙转身扶她:“阿姨您就在这儿等着。”
“我没事,我没事。”闻母眼泪汪汪,爬起来继续往前,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刻,头一直抬着看远处的火光。
…
“宋亦泠?宋亦泠?说话啊?”
唐惟对着电话又唤了两声,电话忽然断掉没有动静,四周一片吵闹,她无暇顾及立马准备冲上去。
却被李以乔一把抓住,李以乔听到了刚刚唐惟的话,什么都听到了。
“火势太大了!”李以乔将她拉回来紧紧抱着,她思考着唐惟刚刚对宋亦泠说的那句话,不解。
但她对唐惟一瞬间的变化,有了新的答案。
“她们会死的!”唐惟试图挣开她,推着她的肩膀,声音放大,同时哭出了声音。
“你去了你会死的!”李以乔紧扣着她,双手不松半分,声音逐渐弱了,“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啊。”
“闻锦是因为我!他要杀的是我!不是她!他认错了人!”
唐惟抽泣得双肩抖动,泪水一颗颗往下掉,她使劲推着李以乔,没有了智。对于唐惟来说,她知道结局,但是她没办法接受她们在自己面前真的死去。
她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在这个世界经历什么,但她知道,会有人失去女儿,她将在此愧疚一生。
“求你,救她们。”唐惟哽咽得呼吸颤抖,“我不该给她那件衣服,我不知道她们是因为这件衣服。”
那个世界的她们,也从未提过是因为她的衣服,才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李以乔听不懂,但她知道,她不能让唐惟过去,她扣着唐惟双手将人抱起来,这时候安澜也到了,车在路边,她将人塞进车里。
“开车,走。”
唐惟摇着车锁:“李以乔,你让我下去,她们会死的!”
消防车的声音响起来……
…
火势往下蔓延,楼道已经侵吞了不少烟雾,宋亦泠冲进去时,已经没有了力气,她一边喊着闻锦的名字,一边本能用手挡着火势。
皮肤灼烧得生疼,她找到办公室的位置,扫帚着火,铁把手被烧红,门垮掉一半,她用脚踹开。
烟雾缭绕,她鼻腔跟着疼,捂着口鼻往里看,浓烟里躺着闻锦,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小锦!”宋亦泠放大声音喊着她的名字,耳边全是烈火燃烧的声音,爆炸声一声声传来,靠近时,火势已窜了进来。
这一声似乎唤醒了闻锦的意识。
睁眼时,浓烟里宋亦泠头发凌乱,左侧脸颊粘了一团黑,里边染了淡淡的红,满眼都是泪,又在看到她睁眼那一刻忽然闪过一阵欣喜,很浅,像是雨后见虹,就一瞬,随后又被眼泪冲走。
“宋亦泠?”闻锦声音弱弱的,又是责备,“太危险了,你快走。”
宋亦泠扶着她站起来,声音抖动着:“快起来,我背你,我带你出去。”
闻锦吸了浓烟没有力气,趴在宋亦泠背上,刚走两步,前面的大门窜出大火挡住了去路,宋亦泠不得不往后退。
直到逃进角落里,她先把闻锦放了下来,然后去查看饮水机,水已经空了。
她去找办公室的灭火器,才发现罐子躺在地上已经空了,火势太大了,这点灭火器是不够的。
火光照亮了面前的人,那张脸是憔悴的。宋亦泠没有一点犹豫,抱起闻锦护在怀里,用身子挡着火势往外退。
她眉间紧紧拧着,火星穿透衣服灼烧进皮肤里,咬紧了牙关奋力抱着闻锦往外跑。
爆炸声忽然窜进耳廓,她背身避了一下,小腿的裤子正在燃烧,腿撑不住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单膝着地,前面的火苗窜过来,瞬间路堵死了。
“小锦,我可能,带你出不去了。”宋亦泠声音发抖,紧紧抱着闻锦。
闻锦靠在她怀里,眼尾染湿了,没有力气挣扎,责备的话一句不落。
“宋亦泠,你蠢死了。”闻锦咳了两声,声音也变了,“我不要你救,我要你平平安安的,你这都不懂,你跟我谈的什么恋爱?”
宋亦泠咬着下唇,额头都是汗,她愣是没叫出一声:“能不能站起来?试着跑出去……活着就行,别管我好不好?”
她声音哽咽,推了推闻锦,怀里的人软绵绵的,轻轻抬起眼皮,声音呜咽。
“不出去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
消防车的声音响动,楼道里消防员的脚步声急促,这一场火已经上了同城热搜,很多社区群里也疯狂转载着视频。
卓溪赶到,惊诧望着上方,闻母气喘吁吁地着,在现场警戒线的阻拦下奔溃大哭,被现场的保安拦着不让靠近一点。
杨诗词也抬起头往上看,这时候毛黎也来了,在人堆里抓到了杨诗词,瞪大了眼睛,往楼上看,又大声询问杨诗词。
“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在这儿!”毛黎情绪从稳定到崩塌,又看向闻母。
杨诗词在这儿,她就知道这火场里困了谁,她就知道这场大火冲着谁来的。
毛黎拉开警戒线往里冲,保安拦着她,她推开人逮着谁都骂:“滚!你瞎是不是!拦着我做什么!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救火!救火!救火!”
“我求你们救救火……”
最后一个字她哭出了声音,音色逐渐弱了,她推着人,脖子全是青筋,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杨诗词这时候扶着她。
她一把推开杨诗词,冲着杨诗词哭喊:“杨诗词,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毛黎脖子上还戴着闻锦送的那条围巾,那一条让她御寒的围巾。
终于,楼道口消防员冲下来,天空的红渐渐灭了些。
那担架上盖着白布,救护车的声音嘈杂的在哄闹里响起来。
闻母哭喊着跑过去,围观者依旧是拿着手机,陌生人搀住毛黎。杨诗词双腿瞬间软了,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她强忍着捂住嘴,对着救护车啜泣。
没有生命体征的消息传来,毛黎咬紧了下唇,哭着大骂:“骗子!说了请我吃饭!”
瞬间,闻母哭着一口气没上得来,险些晕了过去。
浓烟染着天,飘进霓虹。救护车的声音渐远,网络上这场大火的视频满天飞,几个人哭得没有了智也成为了讨论点。
卓溪站在远处往上看,手收紧了,她没有哭,吸气时呼吸跟着疼,愧疚在作祟。
她没有完成宋母的嘱托,她还是让宋亦泠出事了。
高楼危塔,名利场疯魔成性,仿佛这一生命定如此。
粉丝围堵了整个现场,马路被封的死死的,闻母瘫软在地,嘴里念着她的两个女儿走了。
都走了。
一个都没剩下。
她不能再深夜打榜,也看不到两个姑娘演的电视剧。
真的,好遗憾。
闻母抱着双肘哭得没了力气,双肩还在颤抖,杨诗词和毛黎围着她,两个人都抱着她。
这天为什么会这么冷?
警察在打电话,灵车在来的路上,嫌疑犯抓到了,带走了。
但那又怎样啊,她的两个女儿没有了。
听说前方路段因此发生了踩踏事故。
听说,宋亦泠一直抱着闻锦,紧紧抓着烧成灰烬的衣服,指节蜷缩在一起
闻锦出生那天,天有小雨,闻母是从学校摔了一跤,被送到了医院,当时的太阳蹉跎跌下,往西侧走,闻锦没有足月就早产了。
养活了,上了初中,闻锦喜欢跳舞,她就送她去学跳舞。
来得早,走得也早。
闻母跟杨诗词讲的时候哽咽好几次。
她说:“就是……我对不起亦泠的妈妈,我把她的孩子弄丢了。”
杨诗词也跟着哭,冰冷的过道里没有一点温度,闻母把相册展示给她们看,她说这一张是闻锦五岁时画的画,她裱起来一直舍不得扔。
那幅画是画的外太空,蓝色蜡笔涂了太空,各种颜色的星球有序的排列着。
闻母抱着相册开始啜泣,毛黎抚上她的肩膀,眼眶跟着又一次湿润了。
网络热搜连续三条都是她们,有议论便有不同的声音。
现场的视频已经连续疯转了好几天。
其中最火的一条是闻母在现场哭喊的视频,她端庄的穿着一件黑大衣,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那张脸却尽是憔悴。
闻母哽咽后,看向墙上的合照,缓缓说:“原来,被关注是这样的感觉。”
她停顿,吸气肩膀发抖,顿了顿:
“对不起,妈妈给你们丢脸了。”
毛黎湿润的眼眶在这句话里掉了眼泪,她用手背去擦拭,杨诗词也背过身,手腕颤抖放慢呼吸,稍不注意空气里全是啜泣声。
这场面宋亦泠不喜欢,因为宋亦泠跟她说过,不喜欢看女孩子哭。
“闻姨,别哭坏了身体,她们已经走了。”毛黎声音发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着相册看去,看着看着,她又哭出了声。
“她们……只是回家了。”闻母忍着声息说完最后的话。
脚步声打破了这沉默。
唐惟站在闻母后面,眼眶微红,发丝上是初雪,一缕缕的染了生息,再轻巧的气息也会惊动众人,杨诗词和毛黎先发现唐惟。
闻母转过去时,眼含热泪,声音放轻了问:“是回家了吗?”
唐惟跟着哭了,抿着唇点头。
这个世界,这是唐惟第三次见到闻锦的母亲。
第一次是偶然,在医院。
第二次是有约,在学校。
第三次是现在,为致歉
2024年5月24日。
综合网站、各大论坛、微博、短视频都在传播京华龙腾区北路车祸一事。
空降热搜第一直接压走闻锦“出轨”一事。
不追星的网友也都在关注着此事。
[栀子花:我就在现场,太可怕了,当时闻锦手里还握着文件,被血染了没人看清。那段路直接堵死,好多人拍照。]
[小明不吃菜:宋亦泠的车方向盘打得快,还是甩到了围栏上,伤情不知道,这两个人也是奇怪的很,车撞到了一起。]
[白日光:要我说,会不会是炒作压热搜?谁不知道现在公关手段都是用新的爆料来挡。]
[栀子花:楼上的有病吧?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这样挡热搜?嘴上积德吧你。]
[白日光:哪来的腿毛一个劲儿跟着洗?要不是这车祸,闻锦出轨宋亦泠的回复是实锤,还搁这儿洗呢?]
[小明不吃菜:得了得了,现在医院外边全是记者,我听医院上班的朋友说,都脱离了危险,还是等着公司发公告吧,一个个搁这儿猜有什么用?]
[冬季:性吃瓜,越说越离谱。]
[栀子花:诶?诶?宋亦泠公司出公告了。]
第70章 续写闻小姐
“我现在不想听你再说任何一句要继续随着舆论方向走的屁话!别把那套没有人情味的资本手段用在这件事上!我就一个要求,查闻锦的事情。”
杨诗词手里的本子“啪”一下拍在办公桌上,所有人正经危坐,脊骨直起来,看向被甩了脸子的夏韵。
夏韵不慌,拧眉:“从哪儿查?证据要从哪儿来?秦熙团队那边不给任何回应,这烂摊子扔给我们,与其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么多,不如你想想怎么补《深处》这部戏。”
“所以我让查!”杨诗词放大了音量,“宋总的回复是你让公关做的!现在出的事你有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她们不是第一天在会议室吵架,连场面上的客气都没有,只有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夏韵冷笑一声:“我的责任?”
站起来朝着杨诗词把手里的本子也砸到桌面上,声音放高了一个度。
“杨诗词你搞清楚,我让你把离婚协议发出来,发一则早就离婚的声明出来,是你不发!况且这话是宋亦泠自己跟你说的,传达的实情,你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你来解决好了,你解决不了就给我闭嘴!”
“夏经好嗓门,这声音大的是生怕外边听不到。”
说这话的不是杨诗词说的,也不是在会场的人,而是从外面进来的韩钰。
韩钰是闻锦的经纪人,曾经也是圈内金牌经纪,牛在艺人运营上,能用一年的时间将不知名乐队捧上主流一线。
当初宋亦泠将她请过来废了不少功夫,后来专门运营闻锦,也给了特权,夏韵和杨诗词不能参与她对闻锦的规划。
但此一时彼一时,目前的状况是不比从前的。
“叫你参加会议你不来,现在倒来了?”夏韵用同样的调子回应着,给旁边人使眼色。
于是在韩钰说话前,底下的高层收完东西撤离,这一场会议就这样散了。
人走光了,韩钰说:“在不和我商量的情况下发这样的回应?你是不打算做解释?”
“很明显啊,丢卒保车。”夏韵起身,“倒是我想问问你,怎么让闻锦在这种情况下乱跑,还出了车祸。”
“你还知道车祸。”韩钰嘲讽一声。
“你们够了,推卸责任一次不落。”杨诗词明显是不屑于争执,看一眼手机时间,“查闻锦的事情,韩钰你先联系秦熙的经纪人,要是今晚不给个答案,明天发声明起诉,门又不是我们公司艺人开的,喝多了也不是由。”
夏韵转向她。
“我跟你说……”
“别跟我说。”
杨诗词把最后一句话撂下,人转身就走了。
此刻,韩钰在边上跟着看了一眼夏韵,走杨诗词后边出会议室。
夏韵想说什么,杨诗词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说大众不会关注秦熙为什么是进闻锦的房间,而是要关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说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实证监控。
所以大家有由对其发挥想象胡编乱造。
杨诗词站韩钰这头,她问:“小锦的伤情怎么样?”
“脱离危险人还没醒。”韩钰和她并肩走,眼眸往下沉了沉说,“我还是没办法解你,我知道你为了公司,同意让夏韵回应了大众,但你是在用宋亦泠的视角去伤害闻锦,她出车祸你也有责任。”
杨诗词没有否认自己有责任,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不会同意夏韵那样做的。
“刚发过了意外声明,用这样的方式压一压热度。”
最近的热门话题一直没降过,都是关于这场车祸和闻锦出轨的讨论,普罗大众怀疑点都是在车祸是炒作。
所以对于造谣的娱乐号发了律师函警告。
现在看来效果是有用的。
“不过医院下面现在全是记者,都在等着采访宋总和小锦的伤势。”韩钰转向她,“你还是想想,等宋总醒了,怎么跟她解释吧。”
杨诗词近来都没有回家,不是公司就是医院俩个地方转。
她最初的想法是回应关于两个人已经离婚的问题,但夏韵不是要站在中立的角度去回应,要保全公司而不是艺人
宋亦泠此生进过两次ICU,一次是拍摄意外,一次是现在。
那一次她睁眼时脊骨动弹不得,意识模糊,她从窗口往外看去,闻锦、两位妈妈、杨诗词、小旗都是亲近的人在。
这一次不同。
窗口外都是合作好友,把窄小的玻璃窗堵得水泄不通。
意识是有清醒两三秒的,但在几秒以后她又没了记忆。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彻底脱离危险以后转进了普通病房,胸口还在疼,脑袋转不得。
她睁眼偏了偏头,在意识里先加进了闻锦的影子。
当时闻母在她旁边,见她醒了舒出长长一口气,虚弱的脸色上终于有了一点欣慰,连忙叫护士。
门口休息椅上的朋友听到了都起身,在门口朝着里边望。
“妈,小锦呢?”
从宋亦泠的眼里看,闻母像是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脸上细纹密布,她一边问一边要起身,刚动一点,脑子像是血液倒流一般疼。
“快躺着,她在隔壁病房,还没醒,已经脱离危险了。”闻母给她掩被子。
“我去看看。”宋亦泠用手腕撑着床沿,想要爬起来,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她一动浑身开始牵引式疼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护士也到了,连忙让她躺着别动。
外边的好友跟着涌进来,当时的宋亦泠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中还有夏韵。
“没关系,我就看一眼。”宋亦泠声音很弱,固执地掀开被子。
杨诗词和韩钰杀来的较快,穿过人群站到病房中间,见到这争执的场面,韩钰先上前把宋亦泠扶住:“宋总,您先躺着,我刚看过了,小锦没什么问题。”
在听到韩钰的声音,宋亦泠此刻才抬头。
她的嘴唇干白,手背上留着擦伤,眸光闪过一丝诧异,望着韩钰思绪乱了。
韩钰很明显也是被她的这种表情所震住了,跟杨诗词互看一眼。
宋亦泠坐在床边上,目光又投向门口,这些人不陌生,但不是2015年会在这里看她的人。那些事,怎么忽然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从车祸里惊醒过来的梦。
她立马抓住韩钰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
看向闻母,心脏咯噔的跳着。
大家都欲言又止,互相对望等着某一个人开口。
“说话啊?”宋亦泠眉心皱了皱。
还是没人开口,她双脚下床,连鞋都没穿,一只手撑着腰,刚着地后腰传来剧痛,险些跌倒在地上,闻母眼疾手快扶住她。
“亦泠,别着急,她没事,你听话,在床上躺着。”闻母搀着她的胳膊,眉梢已经跟着红了,而宋亦泠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抓紧了床边站起来,人要往外边去。
杨诗词跟着扶她:“你先躺着。”
“她在哪儿?她怎么了?”宋亦泠声音提了一个度,眼睛泛红咬紧了牙关。
现场是混乱的,韩钰没有下脚的地方,只能往边上站。
护士也跟着劝。
“你手上还打着点滴。”
这像是一句提醒,宋亦泠扯下手背的针头,一只手摁着,不管后脊骨的酸痛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闻锦在哪个病房。
“宋亦泠,你冷静冷静。”杨诗词上前先把病房的门关上,后背抵着锁住,“她还没醒需要静养,你再这样你还要不要活了!”
“让开!”宋亦泠松唇,腿因为受力细微地颤抖,如果不是旁边韩钰搀着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她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拉着杨诗词的胳膊往外拖拽。
“你走错道倒车,把她车撞上了!现在网络上全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她比你严重!还没从ICU转出来,到现在没醒。”杨诗词对着她喊,“我知道你着急,但你现在过去看有什么用,你的腰不能用力,她就在楼上,所以你能不能等她醒了再过去看。”
这一长串话没有停顿。
宋亦泠只听到了开头,她的车跟闻锦撞上了。
脑子顿时一刺激,猛然回想起那时。
在车上她问闻锦想不想回家,闻锦的犹豫。
后来问闻锦怎么过来的,闻锦没看她时的回答。
是她撞到了闻锦,才出了车祸。
闻锦自己都不确定还有没有活着,怎么会想回来。
她猛地看向闻母,脑子是乱的,眼眶也装不住眼泪了,唇瓣在抖,气息弱了唤了一声:“妈,带我看看她……求你。”
宋亦泠没有确定她之前和闻锦的遭遇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穿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她记得很清楚唐惟说的那句话。
她隔着小窗口往里看,闻锦被帘子遮住,医护人员挡住了脸,她只能看到手腕上的管子,被缠着,一圈又一圈。
眼睛酸痛,喘不过气。
宋亦泠透着那扇窗,视线穿透玻璃静静望着,放慢呼吸眼眶湿润。
原来,在这里站着是这种感觉
“这就是你们跟我说的,没什么问题。”宋亦泠声音有点哽,呼吸颤抖。
杨诗词说:“她出车祸的时候,还拿着离婚协议书。这件事我有责任,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网络上的回应是你发的还是夏韵?”
“夏韵,是我把密码给了她。”
“让夏韵停职。”宋亦泠视线还定在病床上。
“怕是不行,本来《深处》这部戏合同跟她签的,要是这时候停职就麻烦了。”
“按照我说的做。”宋亦泠声音冰冷,“还有把声明发出去,回复是她做的没有通过我,那就实话告诉媒体,如果她不出面承认,那她此前因为个人恩怨雪藏艺人的事情,拿出来曝光,反正需要压热搜,我是不介意用她的事情来压。”
“那李以乔那边?”
夏韵是跟着李以乔关系近,宋亦泠这样做是很不利的,职场上利益挂钩越多,也就越麻烦。
“把李以乔叫来,我有事找她。”宋亦泠吸气把状态调整过来,低头,手背上掉了一颗眼泪。
刚说完,旁边响起声音。
“宋总,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