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的休息室被安排在二楼的正中央,打开窗户正好就能看见正门前的石道和宽阔的草坪,视野还算不错。

    把行李放下后,惦记着生病的孩子,晓向目前似乎唯一能给自己回答的孔时雨问道:“请问客户他们在哪儿呢?”

    “哦,他们都不在这儿。”孔时雨单手插进兜里,另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如果你是找小少爷的话,他现在在最顶层。”

    小少爷就是这次晓需要治疗的病人,名叫铃木匠海,因为身体不便,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

    晓听完一愣,“顶层吗?”

    为什么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会住在别墅的顶楼?而且周围好像并没有电梯。

    “不用担心,那里设施一应俱全,有人照顾他,平时也不会有人下来。”孔时雨有些焦躁地掏了掏口袋,掏出一根烟来叼进嘴里,勉强压住烟瘾,“你只有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的时间可以上去给他看诊治病,其余的时候随意就行。”

    “为什么?”晓下意识地一皱眉,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为了病人的健康,我需要实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废话这么多,照做就是了。”甚尔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不耐烦道,“多事的女人容易死哦。”

    晓闻言一顿,忽然认真道:“人终有一死,所以才要在那之前做些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甚尔嗤笑道:“能活活,不能活死,哪来那么多蠢事。”

    孔时雨怕他们又吵起来,连忙截住话,“没什么事的话,医生,我们就先走了。厨房里会有人定时填充食物,洗漱间在走廊尽头,除了顶层只能中午去,其他的地方你可以随意使用。走吧,禅院。”

    甚尔最后瞥了一眼晓,然后跟着孔时雨离开了。

    晓扫了眼脚边的行李,想着现在离中午还有些时辰,便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走廊外,甚尔从购物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也不洗,张开野兽般的大嘴,直接狠狠咬了一口,“为什么不直接找个能看见咒灵的医生?”

    看孔时雨刚才那反应,甚尔也明白了,雇主这是不想让自家儿子被“妖孽”缠上的消息泄露出去,让他们在那女人面前打掩护呢。

    这也不难理解,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这种情况在他们那里也有一套说法,大概叫做什么“气运受损”。

    简而言之,就是本来没有的事,被外头的人惦记的多了,产生愿力,反而会成为现实。

    这可不就是诅咒?甚尔半阖着眼,又咬了一口苹果。

    “大概是觉得让诅咒师靠近他的宝贝儿子,亲手治疗,有风险吧。”孔时雨掏出打火机,把嘴上叼着的烟点燃,“而且确实也找不到比夏烧更好的医生了。”

    “治疗?又不是真的。”甚尔嗤笑一声。

    “那个东西在那里,怎么不算呢?”这时他们也到了玄关,离开前孔时雨最后叮嘱甚尔,“你的任务就是盯着医生准时准点‘上班’,准时准点‘下班’,然后……”

    “然后找时机干掉那个咒灵。”甚尔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收拾完行李,晓才知道孔时雨已经走了。

    他不是传话的?不留下来吗?

    “我都说了,这里只有我们俩。”甚尔见晓一脸吃惊,笑得更欢了,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晓双手抱胸道:“还有楼顶的人呢。”

    为了照顾小少爷,起码的起居肯定会有人在负责,别墅里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

    “有什么区别。”甚尔耸耸肩,“顶楼的那群人不会下来的。”

    “为什么?”晓疑惑。

    甚尔咧嘴,“因为有鬼。”

    晓:“……”

    晓:“让一让,我要准备午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治疗时间必须是中午十一点到十三点,但这个时间段恰好赶上了午餐时间,晓既不想刚来第一天还没了解情况就质疑客户,也不愿浪费简短的治疗时间,便只能提前或延后解决午餐问题。

    所以整理好行李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来到了一楼的厨房,想要看看有什么可以准备的,正好就碰到了正在里头往冰箱里塞水果的甚尔。

    冰箱恰好就在厨房入口处,甚尔人高马大地蹲在那里,便把厨房堵了个严实。

    “请。”甚尔侧开身子,甚至做作地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晓狐疑地看了眼甚尔,越过他走进厨房。

    正如孔时雨所说,厨房里的东西还挺齐全的,将近一个卧室这么大的空间里,不仅有单独的冰窖存放蔬菜,还有各样的工具,晓甚至看到了烹饪蛋糕用的磨具和烤箱。

    甚尔装完水果也不走,就这么双手抱胸靠在厨房门口,无聊地看着晓在里面晃来晃去。

    直到晓摸清了整个厨房的构造,穿上围裙,回头问他,“你想要吃什么?”

    甚尔:“……哈?”

    晓莫名其妙,“不做饭,那我们吃什么?”

    她自然而然地觉得厨房里被放了那么多的食材,又没有厨师在,肯定是要让他们自力更生的意思。

    小的时候爸爸因为工作经常不在家,晓都是自己做饭的,因此这个时候颇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甚尔也非常得心应手,他直接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排泡面。

    甚尔:“绝对够。我特地要求的。”

    晓:“……”

    “这不健康。”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瞬间觉醒,晓眯了眯眼,似是觉得这样说还无法体现问题的严重性,她看着甚尔,自以为挑中了他的死穴,道:“不到一个星期,你的肌肉就没了。”

    那么好看的肌肉,肯定是花了心思练出来的,而且牛郎什么的也有职业要求吧。

    却没想甚尔依旧一脸无所谓,“啊,这个啊,不用管,没见它塌过。”

    晓:??

    晓匪夷所思,“肌肉很容易就没的吧,说起来这里有健身房给你练吗?”

    “我从不练这东西。”甚尔看上去对这话题很抗拒和不耐烦,“怎么这东西还要练的吗?”

    晓开始觉得甚尔有点难以沟通了。

    是那种轮岗到精神科,我说铅笔他说虫的难以沟通。

    于是晓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从冰窖和冰箱里翻出食材,“那今天吃牛排吧。”

    比较简单一点。

    一听到牛排,甚尔瞬间精神了,“你会做饭?”

    晓:“那你觉得我刚刚在干什么?”

    甚尔想了想,“巡逻地盘。”

    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观察四周的环境,确认逃脱路线和有利地形之类的。

    “……”不知这句话戳中了什么,晓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空气中仿佛就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你是野兽吗?”晓笑着斜睨了甚尔一眼,回身走到灶台前。

    甚尔怔了一下,没说话,盯着晓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被火烧了啊。”晓一边处理牛排,一边道。

    甚尔扯了一下嘴角,“丑。”

    晓又不想搭理他了。

    但甚尔偏偏不知为何执着了起来,直接走到晓旁边,“你们医生不管这个?”

    “为什么要管?”晓抬头莫名其妙地瞟了眼甚尔。

    甚尔歪头打量了一眼晓,伸出手撑在桌面上。

    “影响病人恢复的心情。”

    晓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故意找茬的。

    “就算我的头发留长了,病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恢复得更快。”晓故意把面前的砧板推到另一边,背对甚尔,不让他看,“这里我自己能搞定,一会儿你负责洗碗。”

    甚尔指了指灶台下方的洗碗机。

    晓:“那你没什么事可以干吗?”

    “我的工作就是看着你。”甚尔撒谎撒得手到擒来,“而且你不是喜欢我吗?”一副自己很大方让你看的样子。

    晓一听,顿时恼羞成怒:“我何时有说过!”

    “你那蠢样一看就知道了。”甚尔用手肘撑住桌面,弯下腰,单手托腮,侧着脑袋看晓,露出玩味的表情,“这我可是专业的。”

    当一个女人被男人的皮相吸引时,会露出什么眼神,甚尔再清楚不过了。

    也正因如此,那天在医院里,从咒灵的幻境中找到晓,她抬起头看过来时,从碧绿色的眼眸中透出的那抹光芒,就看上去更奇怪了。

    晓把砧板拖得更远了些,“那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甚尔嘁了一声,“果然蠢。”

    晓眉头一皱,当即把刀放下,“你为什么总要贬低我?”

    “当然因为你就是蠢啊。”甚尔嗤笑道。

    晓听完又要生气,这时甚尔却又继续说道:“能看上我这种烂人,眼光差成这样,不是蠢是什么?”

    晓一下怔住了。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甚尔转身就离开了厨房,没给晓留下反应的时间。

    晓看了会儿甚尔离开的方向,垂头片刻,便又默不吭声地继续做她的牛排了。

    很快,黄油煎烤着牛肉的芳香,在整个厨房的空气中弥漫,也随着流动的空气,丝丝飘到了外头的大厅里。

    甚尔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单手揽着沙发背,一只手握着电视遥控器,百无聊赖地调频道玩。

    敏锐地闻到了从厨房飘过来的香气,他鼻子耸动了几下,然后放下遥控器,仰头瞅了瞅厨房的方向。

    等到晓端着两个牛排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甚尔坐在沙发上扭头望着这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像个护食的小孩儿。

    “牛排做好了。”晓面色如常,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你吃不吃?”

    甚尔缓缓坐直身体,站了起来。

    “里面的食材有一半是我的。”他双手插兜,踩着拖鞋嗒嗒嗒地走过来,“那可不能让你独占了。”

    晓眼角微微一笑,脱下围裙,做到餐桌前,拿起刀叉小心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其他的呢?”

    晓一抬头,发现甚尔一手抓着叉子杵在桌面上,而他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晓:“……”

    晓:“你的牛排呢?”

    甚尔:“倒进去了。”

    倒,倒进去了?!

    结果,厨房里的食材属于甚尔的那部分,显然不止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