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人还是商定过几日,等唐柏的伤势好些了,就一同前往山海楼。
“可是要如何才能进入山海楼?”唐柏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困难重重,“楼中想必遍布阵法机关,不是那么好进的。”
“这好办。”闻厌道,“我听闻山海楼目前正在招募人手,我们可以一试。”
“是吗?”贺峋疑惑,“我来魔域也有好几天了,怎么没听过?”
闻厌笑眯眯地看向他,语气真诚道:“现在不就听过了?”
唐柏还是察觉不出这两人暗地里的针锋相对,单纯地高兴道:“景明消息灵通,我们就按你说的先试一下吧。”
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唐柏才真正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走出,意识到现在已是午时了。
他一拍脑袋:“都怪我,没注意都到这个时辰了。”
楼下已经传来食客的说笑吵闹声,被唐柏一说,闻厌想起来了:“来的时候给你带了包点心,就在……”
去看贺峋,那个油纸包早就不知道被藏到了哪里,对方有些歉意地对唐柏道:“我没用早饭,就先把景明带来的东西吃完了。”
闻厌:“……”你看我信不信?
唐柏早上其实半分食欲也无,现在才突然觉得饥肠辘辘,忙道:“没关系,我先去要店家送些吃食上来。”
闻厌和贺峋注视着唐柏推门离开,等到彻底只剩他们两人时,屋内气氛突然一变。
闻厌道:“我们也下去吧,不用等唐柏上来了。”
“好。”贺峋同意。
闻厌起身,亲自接过轮椅,推着人往外走。
“……徐兄。”闻厌唤道。
贺峋:“嗯?”
闻厌的脚步不停,好奇问道:“你真的姓徐吗?”
贺峋轻笑一声道:“闻楼主,你我之间讨论这个问题就没有意思了。”
闻厌也笑:“那你的道侣呢?也是假的了?”
贺峋道:“这个是真的。”
轮椅停了下来,闻厌搭着轮椅椅背俯下身来,似乎很感兴趣,凑到人耳边问道:“那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在意你的道侣呢?”
“不,我很爱他。”贺峋的话音轻而坚决。
他偏过头正视着闻厌的双眼,笑了一下,承认道:“不过我们是有些龃龉。”
闻厌奇道:“那你还来魔域找人?”
“他是我认定了的人。”贺峋的表情不变,似乎想到了自己的道侣,笑得越发温柔,“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闻厌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突然粲然一笑,评价道:“你的道侣遇上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闻厌直起身,推着贺峋重新往前走,嘴上没闲着:“要我说,你的道侣可能是受不了你,自己跑魔域来了,别找算了。”
贺峋无奈地笑:“闻楼主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闻厌直接当作没听到,反而从自己刚才的话中找到了感兴趣的点,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对啊,如果你的道侣真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自然是放手。”贺峋道,“毕竟正常人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闻厌挑了挑眉。
没听到闻厌接话,贺峋扭头去看对方的神情:“……怎么?闻楼主不信?刚才那些不过是说笑的。”
“信,当然信!”闻厌笑眯眯道,“若是我,自然也是如此。”
贺峋道:“传言果然不尽实,闻楼主也是明理之人。”
贺峋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又像达成了什么共识般一起笑了起来。
“景明在和徐兄聊什么?笑得如此开怀。”唐柏一转头,就看到闻厌推着贺峋下来了。
少年容貌昳丽,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清澈的眼眸中都是明亮的笑意,在魔域鱼龙混杂的酒楼中,干净美好得格格不入。
闻厌对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熟视无睹,推着轮椅走到唐柏身边:“没什么,讨论了一些事情。我们就在这里用午饭吧,总是待在房间里闷得慌。”
贺峋和唐柏都赞同,刚才唐柏就已经和侍者交代好了,三人落座后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此处位于魔域的最外围,也是魔域和外界的接壤之地,人员来往最为频繁,信息流通也最为迅速。
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两个魔修,精瘦的那个捞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对同伴道:“唐家的还魂草听说了吗?听起来可了不得,要不我们也去找一找,分一杯羹。”
这人明显喝醉了,大着嗓门嚷嚷,但唐家的事最近已是人尽皆知,即便如此,周围人也没多大反应。闻厌倒是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很快又无趣地收回目光,眼神在埋头扒饭的唐柏身上一扫而过。
另一个看起来清醒一点,没有接话:“那都是大人物的事,别瞎掺和。”
“大人物?”精瘦的魔修哼笑一声,“他们倒是下手快,整座承华山搜得一干二净,连根毛都没给我们留下。”
“我吃饱了。”唐柏放下碗筷,垂着眼,强颜欢笑道,“你们慢用。”
唐柏留在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刚刚看起来情绪才好了点,眼见又陷入了低谷中。
旁边两人的话题又转了一轮,闻厌慢条斯理地把自己那份一点点吃完,起身道:“走了。”
“要去哪里?”贺峋问。
闻厌道:“弄点吃的给楼上那位,怕他真饿死了。”
“闻楼主心善。”贺峋一笑,又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偏头向闻厌示意回到楼上去的楼梯,“不知能否劳烦……”
“不能。”闻厌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睛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语气甜甜道,“现在又不想推你上去了,麻烦徐兄自己想办法啦。”
说罢,挥挥手扬长而去。
贺峋被留在原地,直接气笑了。
这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没那么好心。
-
闻厌回到山海楼的时候已近亥时。
周则带着这段时间还未批示的楼中事务去找人。
楼中众人皆知,闻厌作为山海楼的楼主,不仅行踪不定,还随性得很。周则试过在屋顶,在池边,还有在树上诸如此类奇形怪状的地点,和他们楼主汇报楼中事务。而且每次闻厌都不甚在意似的,刚听自己的副使开了个头,轻飘飘地就给了批复。
可若说他毫不作为,闻厌又像什么都知道,明明不经常待在楼中,上到楼中哪几个长老又打了起来,下到山海楼门口死了几只蚂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哪怕本人神出鬼没,楼中众人对上闻厌的时候也不敢太过造次。
周则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树上的那人。
皎洁的月色下,湖面泛着粼粼波光,眼前人临湖而坐,华贵宽大的衣摆从枝桠间垂下来,上面的暗纹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闻厌听到动静偏头看来,有浅淡烟雾从手中的烟斗升起,飘飘渺渺地缭绕在他身侧,美得如同幻境。
闻厌用烟杆点了点自己旁边的空位,晃晃小腿,招呼道:“明正来了呀,坐。”
“属下不敢。”周则这才惊觉自己不小心看人看了太久,连忙低下头。
闻厌已经习惯了他这反应,也不强求,将烟斗凑到嘴边,再缓缓吐出口气,笑道:“说吧,这次楼里有什么事?”
在见到那人手中的烟斗后,周则已经打好的腹稿突然乱了,转而道:“楼主身体不适,还是好生修养,属下改日再来。”
“还管起我来了?”闻厌玩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说。”
烟斗遥遥一点,周则拿着的文书就哗啦啦地飞到了闻厌手中。
这架势看起来无法违拗,周则担忧地看了闻厌一眼,见人已经垂眼翻看了起来,只好先拣最要紧的说道:“广云宗的赵宗主想在本月下旬与楼主会面。”
“赵无为那老家伙?”闻厌有些意外,“他见我干什么?”
周则:“赵宗主来信说想要商议……”
“等等。”闻厌突然一抬手,制止他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