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厨房之后,两人才一起走出去。
这时候程蔚朝才是真正的有机会仔细看看孟此霄的房子。
之前孟此霄在生病中,程蔚朝不知道哪里是他的私人空间,不太方便随意走动。
又加上做饭没什么时间,只大概地看了看客厅和厨房。
似乎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房子感兴趣,孟此霄开口道:“可以看。”
于是程蔚朝也不扭捏,仔细地逛着。
这幢房子在离q大距离不远的老城区,若是不堵车开车过去20分钟能到。
老城区并不就代表破旧的意思,而是古朴典雅,带有一种历史沉淀的岁月感。
周围大多都是平房,天气舒服的时候,门口会坐着很多乘凉消暑的老人家。
周围的现代建筑看上去并不多,但基础设施完善,街道绿植繁茂,烟火气很足。
孟此霄所住的也是一座平房,室内整洁干净,显得很宽敞。
主打法式原木风,色彩协调且比重分布合适,吊顶采用弧形边设计,拱形元素也很多。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格外温暖,带着一种午后闲适的懒倦感。
室外还带着一个花园,被主人精心照料过,春天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
就算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邻居的聊天声和摊贩吆喝,但只要窝进那棵树下的躺椅里,感受着暖阳的光斑落在自己脸上,就好像只能听见鸟鸣和树叶簌簌声了。
“你家里居然有手绘画。”走到一角处,他指着奶油色墙面上的画感叹。
不是平面手绘,而是有点像是浮雕般的花,和室内风格统一的奶油色系。
“你房间里还有颗树!”
树并不是真的在室内,而是因为他的房间不是传统矩形结构,是一个“l”型。
那棵树就被玻璃隔开在露天空地处,显得好像是在房间里般。
并不是高大的品种,枝丫横斜交错,观赏性极强。
之前他照顾孟此霄的时候就有关注到,看了好几眼,只是现在才有机会感叹。
程蔚朝觉得有些惊喜,不是因为他没见过。
而是这样的一个房子是属于孟此霄的,极度反差。
“阳光和月光落在你床上的时候,影子是树的形状,你会有躺在水面上的感觉吗?”
很感性的描述,但孟此霄平静问道:“我为什么会有躺在水面上的感觉?”
“因为浮光跃金啊。”
“那只是一张床,躺上去眼睛一闭一睁,就该工作了。”
“……”程蔚朝小声嘟囔道,“不太像你的房子。”
孟此霄问他:“什么样的才是我的房子?”
程蔚朝想了想:“高楼大厦,黑白灰极简,科技感和智能感,屋子里不会有花草这些对你来说‘没必要’东西。”
“……”
全中,孟此霄最开始就准备要这样的房子。
是陈问建议他在烟火气足一点的地方生活,而不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格子里。
他采纳了对方的意见,选在了老城区。
但在装修上,设计师问他想要的风格时,他所描述的就是程蔚朝刚刚说的。
简单、方便、冷冰冰、不需要他费很多心思,打理屋子的时间不如工作。
当时或许是察觉到了他随意敷衍的装修态度,设计师笑道:
“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您有伴侣吗?”
他解释:“不是想要打探您的隐私,只是我遇到过很多类似要求的,甚至还有特别小众私人的,但大多数都会在几年后再找到我,说要重新设计。”
“理由是另一半不喜欢,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不一样。”
“……”
明明是和孟此霄没有任何关系的内容,却硬生生让他原地深陷了很久。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也是准备比赛的那段时间,他和程蔚朝有时候会在实验室待着。
但他们并不常交流,总是各自忙碌。
有一天午后,在经过了漫长的工作后,他后颈发酸、眼睛干涩胀痛,只感觉满身疲惫。
然后听到了身后程蔚朝小声和同伴说话的声音:“看,外面的灯笼亮了。”
灯笼?
哪里有灯笼?
孟此霄扭头去看,寻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了楼下的柿子树上,刚成熟的。
他愣了好半晌,还以为现在只有小学生写作文的时候会这样形容。
但程蔚朝好像不觉得有什么,话题已经转移:“好困,想睡觉。”
身边的同伴说:“趴着睡一会儿吧。”
可他说,不想在硬邦邦的桌子上睡,想睡树上,旁边飘着云,把眼睛晃晕后,就扯过来枕在身下,他也想吹风,很大的风。
在这样的地方睡过头,等到天黑,随手点亮一盏灯笼。
孟此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趴在桌面,侧脸枕在胳膊上,朝着窗口的方向。
思维跳跃,有些意识流,像是看到什么就幻想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的这一面。
孟此霄看向窗外,看着高大的树,看着叶子簌簌动作,看着碧蓝的天和大片柔软的云。
突然就觉得身上好像没有那么疲惫了。
说着说着,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陷入了午睡中。
他的伙伴大概想的是,困得神志不清了吧,梦里什么都有。
孟此霄也这么想。
直到很久后,那时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程蔚朝说,他有一间树屋。
是某一天突然有的想法,回去就随口和家人提了提。
他给孟此霄看树屋的照片。
在树上,云朵床,灯笼状的灯。
开关垂下的线在床边,醒来伸手一拉,满屋暖色。
或许是在私人庄园里,周围无高建筑,可以看到很远。
天气好的时候,大片的云仿佛真的就在身边。
四面墙上都有窗户,每个方向都能有劲风灌入。
甚至木屋外有很大一片延展出的屋檐,那实际上是一个落雨装置。
因为有时候天气太好,但他想看雨了怎么办?
那时,孟此霄看了他很久,然后突然开口道:“你是小孩子吗?”
程蔚朝有些不开心:“你乱讲。”
孟此霄没说,其实他想双手捧着对方的脸说那句话来着。
他也没说,其实是夸奖。
一个内心柔软、热烈、浪漫、敢造梦的人。
和小孩子的区别是,他会把美梦变成真实。
多好。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重新和设计师沟通需求。
他没有特殊的喜好,也没有丰富的想象力,但也不想过于死板。
倒不是说房子是为了程蔚朝设计,但对方确实影响了他的想法。
让他也想学一学对方的思维模式,想得到另一种解读,而不是干巴巴的一览无遗。
就像刚刚,对方问,你难道没有躺在水面上的感觉吗?
现在,看着踢脚线上的藤蔓,他问:“你是把藤蔓当做箭头指引牌吗?去你最想去的房间。”
最后,看到藤蔓终端停留在书房,他有些感叹:“我就知道。”程蔚朝埋汰道,“工作狂。”
孟此霄懒得解释,其实只是因为前面有别的设计,还加上藤蔓会显得冗余,所以才停留在这里。
但他其实很开心听到这种说法。
在设计这房子的过程中,是他跑心理咨询室最勤的时候。
因为他提了太多要求了,也提过太多的“我想要”,这会让他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有阵子,甚至在院子里种一朵花,都会忍不住捐赠一笔钱。
问咨询师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么好的东西,被我……拥有吗?”
以前那种心态很严重,后来经过积极的接受了干预和正确指引,好了很多。
起码现在,依旧会有负罪感,但忍受着也没关系。
因为有些存在,他更想拥有。
“看完了吗?天黑了,你该回去了。”
程蔚朝扭头看他,眼睛瞪大了些:“你赶我?”
“你还想留在这里不成?”似乎察觉到对方真的要应下来,孟此霄开口道,“别做梦。”
程蔚朝不开心:“那你夜晚复烧怎么办?我得照顾你。”
“别乌鸦嘴,你在这里我睡不好。”
程蔚朝更不开心了:“你要是在我那里,我能睡得特别好。”
孟此霄冷笑了一声:“那在庄园的时候。你在床上滚半天才睡?”
他们一起睡的那晚,孟此霄都要累死了,最后沾床就睡。
但他是睡着了,不是死了,隐隐察觉到身边的人在床上亢奋地打了半天滚。
程蔚朝:“……”他闷闷地应了下来,“好吧。”
最后,孟此霄到底妥协了一步:“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程蔚朝的眼睛亮了起来:“好!”
第二天是周日,说是吃晚餐,结果下午人就滚过来了。
彼时孟此霄还在处理工作,懒得管程蔚朝,让他出去给院子浇水去了。
直到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两人才一起出门。
孟此霄的生病还没好全,得吃清淡些,于是程蔚朝带他来到了一家粤菜馆。
两人一边在侍者的指引下往里走,一边随意闲聊着。
“你好像都没有什么偏爱的菜。”
孟此霄“嗯”了一声,以前他基本就没吃过一顿完整的饭,如果那些东西还能算得上饭的话。
后来去了孤儿院,同样没有挑食的资格。
所以确实没什么偏好。
他随口道:“能吃就行。”
察觉到对方看他的目光,孟此霄偏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有种眼巴巴的感觉,眉眼都耷拉着。
孟此霄挑了一下眉,没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耳垂。
“此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孟此霄一边收回手,一边扭头,然后整个人愣了下。
程蔚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来人穿着规整的西装三件套。
模样清隽斯文,儒雅俊美。
身边的青年已经平静冷淡地礼貌道:“蒋先生。”
男人温和地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孟此霄身旁的程蔚朝。
程蔚朝有些漫不经心地叫了声:“蒋叔。”
是蒋斯宇的小叔,蒋文臻。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认识,遇上了也会打声招呼。
只是,此刻对方还多了层身份。
孟此霄曾经的资助人。
蒋文臻眸子微敛,看着孟此霄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蓦地笑了声。
最后,目光落在程蔚朝脸上。
说话对着的人,却是孟此霄。
“原来是……小朝啊。”
程蔚朝眉心一跳,眼神瞬间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