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条街道的不同巷子,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但身为亲戚,除了陈胜利小时候经常往爷爷奶奶家跑找陈勋庭一起玩,等陈勋庭大了些分了自己的房子后,来往便少了,平时偶有聚会,也都是在爷爷奶奶家。
“勋庭到了没?”
陈宏伟推开门喊了一声,“我买了鲈鱼跟蜜枣山药糕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他带着俩孩子呢吧。”
席巧云带着孙子跟陈胜利先一步到了,这会儿正在厨房操持着一块儿做饭,打开窗户招呼:“文杰带着文星松柏俩在后院玩儿,爸妈再跟勋庭说话,你把卤圈子递进来,带着蜜枣糕去后院。”
“诶,知道了。”
陈宏伟高兴,媳妇儿说什么就听什么,还帮着把卤圈子给切好以后,才又去找几个孩子。
“哥哥,我也想玩。”
后院,陈松柏扒拉着陈文杰的胳膊,想要抢他手里的飞镖。
陈文杰十四了,比八岁的陈松柏高太多,小男孩扒拉了半天也没碰到陈文杰的手,气的在旁边直跺脚。
五岁的陈文星抱着个篮球在旁边拍打,看着哥哥扔出去的飞镖,害怕的躲在最远的墙角。
“陈文星,你帮我一起对付他。”陈松柏着急的找人帮忙。
“……”陈文星一愣,摇了摇头。
陈松柏哼了一声,“因为他是你哥是吧,你们俩欺负我!”
陈文星吓得一哆嗦,连忙又摇头,“没、没有。”
陈文杰是他哥,所以他也最知道他哥的厉害,他哥要是不给别人玩自己的东西,就算是打他一顿也不会给别人,他胆子小,才不去招惹他哥呢。
“胆小鬼。”陈松柏朝着陈文星做了个鬼脸,“你不知道呢吧,你爸马上要给你找后妈了。”
陈文星手里的篮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其实,他还不能理解后妈的意思,但他记得,好像之前有人经常说现在的爸爸是他的后爸。
在他十分模糊的记忆里,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前爸了,但却知道,自己现在的后爸,是个很凶很凶的大人……
虽然后爸没有凶过自己,但却凶过哥哥,所以他从来不敢惹后爸生气。
“你是不是不知道后妈什么意思?”陈松柏哈哈大笑,冲了过去,“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你爹以后对你肯定越来越不好,你要倒霉咯……”
“陈松柏!”
陈宏伟走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气的抄起墙边的扫帚就冲了过去,扬起胳膊作势打人。
“臭小子,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上学不知道好好学习,一天天就知道欺负弟弟!”
“爷爷,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这么说的,我没有欺负他,我是跟他聊天呢。”陈松柏说着,撒丫子就往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喊奶奶救命。
陈宏伟气的想要追过去,可转头看见已经红了眼眶的陈文星,连忙快步走过去。
陈文星反而被吓得又一哆嗦,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孩子一直胆子小,家里人也都知道,陈宏伟赶紧扔了手里的扫帚,抱着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给哄好。
“别听那个臭小子乱说,你爸爸最疼你,就算找妈妈也会找疼你的妈妈,快别哭了。”
陈宏伟说着掏出来蜜枣糕,“看这是什么?我只给你,不给陈松柏,等回家去了,我再惩罚他欺负你。”
陈松柏是陈宏伟二儿子的独子,一直以来在爷爷奶奶身边养大,娇气惯了,哪里真的会罚他。
可陈文星却信了。
年画娃娃一样的小孩子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转头咬了一口蜜枣糕后,委屈的说:“二爷爷别罚他了,我没事了。”
陈宏伟心里一软,感叹着自家孙子要是有陈文星这么听话懂事该多好。
“文杰,你也来吃。”陈宏伟起身招呼陈文杰。
陈文杰只是扭头看了一眼。
小少年的身量已经快有大人那么高了,瘦瘦的,脸颊上长着几颗雀斑。
“不用了。”
陈文杰转过头,继续玩着那几个怎么也打不中靶子的飞镖。
陈宏伟琢磨了一下,走过去,“刚才松柏的话你也别在意,虽说你爸结婚的事儿还早,但早晚是要结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没人会为难孩子,而且你爸也疼你俩,别想太多。”
‘啪嗒’一下,又一个飞镖落了地。
还是没有中靶,甚至连靶子的边都没挨上。
陈文杰咬咬牙,扭头跑过去把飞镖再次捡了起来,继续尝试。
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搭理陈宏伟的意思。
陈宏伟有些尴尬,才要继续说什么,陈文杰这才开口:“二爷,我什么也没想。”
陈宏伟松了口气,笑了出来,“那就行,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先进去,等会儿吃饭了喊你们。”
“嗯。”
等陈宏伟离开,陈文杰再一次扔完了手里的飞镖。
他转头看见还在墙角吃蜜枣的陈文星,皱了皱眉,“就知道哭,没出息。”
“……qaq”
好不容易不哭的陈文星愣了愣,嘴巴一咧眼圈又红了。
……
家里这次聚餐是为了陈勋庭,他答应了相亲,家里人都高兴,陈铁军老两口本来想拉着他问问跟这个女同志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人到了以后,只要提起来,陈勋庭就一言不发。
等饭都吃完了,也没从陈勋庭嘴里得知人家半点消息。
陈勋庭不说话,却想了很多。
吃完饭回到家,他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报纸,思绪却跑到了白天沈晚月那张资料表上。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陈勋庭自诩是个冷静沉着的人,生活在的一切都被他安排的井然有序,很少有冲动甚至着急的时刻。
可这次……
如果不是冲动,他完全不可能跟席巧云说那样的话。
正常情况下,他只会再考虑一遍自己的情况,他这样一个不着家,甚至连孩子都不愿意亲近的人,把人家娶过来,人家肯定觉得受冷遇。
也许……还不如在普通人家,若是跟丈夫感情好,日子辛苦些,但或许也会很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陈勋庭甚至想着要不取消这次相亲的好。
不过这个想法到了嘴边,他却始终说不出来。
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该反悔。
到时候,多给些补偿就罢了。
-
一夜无梦,沈晚月醒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跟着沈立民去吃早饭了。
她洗漱后简单喝了点水并没有急着下楼,而是找了铅笔,自己坐在屋子里对着昨天出去买的稿纸思索着什么。
穿过来以后,沈晚月这具身体状况一直很差,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能躺在家里修养,等好了又开始搜集顾清树的消息,之后就直接来了沪市。
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工作的事情,只是腾不出来时间,直到昨天去买了稿纸,今天出终于找出来一段闲着的时间坐下。
沈晚月大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毕业后直接进了大厂的产品设计研发部门,后来互联网自媒体兴起,她从前又是以美术艺术生身份考的大学,干脆辞了职,想着用自己的积蓄借住互联网自主创业,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公司。
只是公司才刚起步,她刚展望完自己未来的创业版图,一觉醒来,就穿到了这里。
这个时代连收音机都没有普及,电视电脑这些更是不可能有的,想要重操旧业,也就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或许能给她一个机会。
思想来去,沈晚月决定还是先回归自己的老本行,从最普通的服装配件设计做起。
服装配件算是上学时比较入门的课程了,抛开复杂的人体结构知识,这些小物件可以有多种复杂的设计方式,打板成本低廉,作为新人,很容易被公司采纳试用。
而且这年代的衣服其实称不上时装,流行的服饰千篇一律,想要在这上面做功夫,她一个没什么成绩的新人,显然不好被接受。
不过配件设计就简单多了。
她们上过中西方的服饰美学课程,凭借着对工艺美术史跟这个时代的了解,两相结合后,很快便有了灵感。
笔随心动,脑海中有了画面,安静地屋里很快便响起了铅笔勾勒的沙沙声。
她选择的配件是胸针跟丝巾,看似是很小的物件,但戴在身上,很容易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也很容易被不想改变穿衣风格的人接受。
铅笔并不顺手,但好在沈晚月足够熟练,再加上有灵感,很快,稿纸上便有了设计雏形,再经过一上午时间的调整润色,她感到脖子疼时,再抬头已经到了中午。
“妈妈,吃饭啦——”
沈晚月点点头揉着脖子,琪琪跟天凯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哇,好漂亮的扣子!”
天凯看着稿纸上的胸针大声感叹,“妈妈,你画的扣子好漂亮啊,上面的花花像是之前在画报里看得那种,不对不对,比画报里面的还好看!”
第二章的丝巾也随之露了出来,天凯愣了愣,又大喊,“妈妈,这个三角毛巾上是蛇吗?但是这个蛇蛇也好漂亮。”
“笨蛋。”琪琪嫌弃的看了眼弟弟,转而拿起稿纸,“妈妈这画的是凤凰吧,我之前在画报里看过,不过妈妈画的花纹更美。”
“是凤凰纹,但不是凤凰,另一个……也算是扣子的一种吧。”沈晚月笑眯眯的解释。
她没有画传统的对称丝巾,而是在丝巾左端设计了简笔的凤凰,后面的纹路再从左端蔓延出去。
“可真漂亮。”
琪琪的手小心翼翼抚上去,轻轻碰了碰:“要是能变成真的,肯定更好看。”
那得看服装厂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说不定真的可以变成真的。”
沈晚月说着收起画稿,安抚着两个孩子先去吃饭。
沈建国是中午回来的,他说出打听到陈勋庭是炼钢厂厂长这个消息时,沈立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沈建国也同样,打从打听完消息,便一直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是自家妹子被骗了。
“骗不骗的,想那么多不还是要去见面,到时候立民陪着我去,还怕他会拐卖我不成?”
沈晚月想明白后,倒是不怎么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丝毫不慌。
况且,她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相亲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但是沈晚月昨天从报纸上看的服装厂招聘广告截止时间也是明天。
她得把设计稿再完善完善,等明天上午给服装厂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