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寸土寸金,有新地盖楼,自然能赚得盆满钵满,拿不到新地,旧楼改造也是一块肥肉。
地产狂欢才刚刚开始,各方资本忙着分蛋糕,尖东唐楼改造案,算是靳氏切下的第一刀。
会议上,靳斯年坐上首,特意赞许了棠妹儿的功劳。
“果断、缜密,处置迅速,mia的临场反应,给所有人做了一个范本,如果不是她把舆论降到最低,今天我们不仅开不了工,可能现在还在焦头烂额做公关。”
周围投来各色目光,棠妹儿看向靳斯年,他在对她笑,鼓励式的微笑,亲切又温柔。
昨天把她赶出别墅时,他的冷淡态度,与此刻全然不同。
再这样下去,棠妹儿觉得自己可能也要看心理医生了,她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靳斯年。
“mia。”
靳斯年特意点名,棠妹儿抬头。
“接下来,你把手里的资料整理一下,然后全部转给许冠华,这个项目你就不用管了,后续由他来负责。”
转折来得太快,搞得棠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老板不是还表扬她吗,怎么转头架空她?
棠妹儿一阵茫然。
她去看靳斯年,那张依旧亲切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答案。
她转头,又去看许冠华,他笑着,冲她耸耸肩。
明褒暗贬,这下谁都知道她失宠了。只是失宠的原因,只有棠妹儿自己知道。
散会后,靳斯年先走。
棠妹儿追出去,“靳生,我想和你谈谈。”
“每个想和我谈的人,要提前跟秘书预约,规矩都不懂?”
靳斯年脚步不停,视线仅在棠妹儿身上清淡扫过,最后直接进了办公室。
棠妹儿被秘书拦在门外。
“靳生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棠大状,要不你约明天?”
棠妹儿挤出一丝笑,“靳生既然忙,我就先不约了。”
她转身,许冠华正好倚在秘书台旁,看似与人闲聊,实际眼睛一直在瞄她,棠妹儿当作没看见,走过他身边。
徐冠华:“棠大状,改造案的文件,什么时候能给我?”
“我整理一下,明天交给你的秘书。”
“好的,那麻烦你了。”许冠华笑着,“棠大状是痛快人,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棠大状尽管讲,不要客气。”
俨然胜利者的语气。
办公室政治,与空气同在。
棠妹儿冷淡错身:“我就不麻烦许总了。”
……
旧楼改造的文件整理了一天。
棠妹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恍然发现办公室里人已经走光。
走出大楼,已经晚上九点,饿了大半天,胃部隐隐发痛。
吃什么是个好问题。
今天丧气,棠妹儿不想一个人吃饭,她打电话给露西,问她要不要一起夜宵。
露西:“家里就是开夜宵档口的,干嘛出去吃,你来南京街,我叫哥给咱们炒香辣蟹!”
棠妹儿不愿意去南京街,可露西太热情,电话又挂得太快,来不及拒绝。
开车过去,只要二十分钟。
热烫鲜辣的肥蟹,刚好出锅。
棠妹儿来自大山,那里的人都靠辣椒下饭,她自然也爱这一口,陈芝俊特意加了双倍辣椒,所以一只锅仔端上来,红彤彤一片。
露西将烫好的筷子递给棠妹儿,忍不住控诉她。
“之前还能约你吃午饭,最近半个月,连你人影都看不到,每天忙忙忙,棠妹儿你都变成工作狂了。”
棠妹儿先挑了一大口粉,咽下这一口,才腾出嘴来。
“以后,我可能就不会忙了,天天和你吃午餐,这总行了吧。”
露西:“为什么你以后不忙了?”
为什么?
这话要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好友,她得罪了靳斯年,又得罪了靳斯年身边的人,从此前途一片黑暗了吧。
心情不好没关系,食欲好就行。
棠妹儿不解释,专心低头吃粉。
“你呀,什么事都放心里,懒得说你。”露西剪了一条蟹腿,剥出雪白的肉,放在棠妹儿的碟子里。
“还有医院的事,我今天帮你去看过了。”
棠妹儿一顿,“怎么样?”
露西:“那个女人生了,是个女孩,虽然不足月,但很健康,我去医院的时候,她们还在睡,你叫我拿的钱,我放在护士站了,等人醒了,护士就会转交。”
棠妹儿点点头。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露西满肚子疑问,“你为什么给她送钱?”
“她是尖东旧楼的住户,我不认识她,但她早产跟我有一点关系,所以……”
露西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算你心里不安,也不用给她那么多钱,你账户里的积蓄,几乎都掏空了,我替你心疼。”
棠妹儿勉强笑笑,“我也心疼。”
但,为良心买单,这笔钱她总要出的。
“我发现了,你最近财运不好,破财破得厉害。”露西提议,“要不,咱们周末去黄大仙庙拜拜,听说很灵的,求个护身符,保佑咱们升官发财,你觉得怎么样。”
棠妹儿笑笑,她不信这个,但去拜一拜似乎也没坏处。
“看时间吧,如果我不忙,咱们就去。”
两人正说着,忽然摊子前一阵骚乱。
一群人轰走正在吃饭的客人,然后霸住桌子大声叫老板。
碗筷跌破,□□铛铛铛地敲,过路人不敢停留,各个绕路而行,今晚的生意谁都别想做了。
陈芝俊在后厨炒菜,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权哥权哥,高抬贵手!”
原来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是权哥。
棠妹儿只闻其名,第一次见到真人,她准备起身,露西按住她,疯狂摇头。
权哥拍打陈芝俊的脸,“阿俊,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什么?啊!发财了都不告诉咱们一声,合适吗?!”
陈芝俊赔笑,“我要是发财了,肯定孝敬权哥,只是权哥你看,小本买卖,赚个辛苦钱而已,请权哥高抬贵手。”
权哥:“我抬抬手没问题啊,可我身后的兄弟愿不愿意呢?”
话音一落,小混混们各个不手软,霹雳乓啷,碗筷桌椅摔在地上,溅起一阵白色瓷片。
棠妹儿那一桌也被掀翻,陈芝俊手疾眼快,急忙把两个女孩子拉到自己身后。
“权哥权哥,不要砸了!我懂你意思!”
“那我什么意思啊?”
“每月一号,我一定准时交钱!”
权哥抬手,混乱被叫停。
“识时务!”权哥咧嘴笑笑,上前帮陈芝俊整理衣领,“你懂规矩,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会亏待你,今天算你运气好,赶上华哥做寿,走,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陈芝俊面色犯难。
权哥两眼一立,“怎么,又不识抬举了?”
“不敢不敢。”陈芝俊苦笑,“既然华哥做寿,我这一身去太寒酸,我,我,我进去换件干净衣服。”
“快点!我只有耐心等女人换衣服!”
权哥一席下流话,惹得手下哄堂大笑。
陈芝俊带着妹妹和棠妹儿一起进后厨,“身上有钱没有,都拿给我。”
“哥,你真的权哥走吗?还有那个华哥,我们又不认识,你给他做什么寿!”
露西急得直哭,陈芝俊也顾不了那么多,“我不跟着去,权哥能放过我?你没看出权哥摆明要宰我,我拿点钱傍身啦……”
陈芝俊翻箱倒柜,很快屋子里一片狼藉,棠妹儿看不下去,按住他,“那个做寿的华哥,到底是什么人?!”
……
许冠华以前是个混混,别人刀都拿不稳,却敢喊打喊杀。他呢,当面你好我好大家好,转身就砍人手脚,所以江湖诨号,笑面华。
后来机缘巧合,他跟着靳斯年,飞升上流,从此穿西装打领带,学做文明人。
今日华哥做寿,辉煌大酒楼闭门谢客,从铜锣湾、到屯门,昔日小弟齐聚一堂,当年慈禧都没他风光。
权哥进门,扬手一喊,“今日酒水我买单,大家畅饮!”
哄闹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十万二十万,你要准备好,不够钱结账,叫我下不来台,往后你的生意也别做了!”权哥扭头便警告,吓得陈芝俊一脸愁云。
一行人上二楼,包厢在尽头,懒懒散散的小混混占满整条走廊,与棠妹儿错身时,狼哨四起,那眼神恨不能直接把人剥光。
陈芝俊脸色铁青,棠妹儿拍拍他的背,示意他不要急。
包厢大门推开。
“华哥生日快乐!华哥万寿无疆!祝华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人谄媚到极点,就有点腻人了。
许冠华骂过来,“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话说一半,忽然卡壳。
他看见站在后面的冷艳女人,失笑一声,“哎呦!我今天好大的面子,连棠大状也来给我过生日了!”
视线齐齐转向棠妹儿。
她纵使一千万个不愿意,也要拿出体面微笑。
“大家同事一场,听说许总过生日,我就来了。”
“祝许总生日快乐。”
许冠华得意地笑笑,接了这份示好,但似乎还不够满足,“棠大状今天来,应该不是来给我过生日这么简单吧?”
棠妹儿开门见山,“我朋友在南京街开餐馆,希望许总能关照一下。”
“小事一桩。”许冠华话锋一转,“但是,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