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小时前。
棠妹儿虽然失去老板宠爱,但骄傲尚存。
面对许冠华的挑衅,她怎么说的来着?
“我就不麻烦许总了。”
现世报来得太快,早上说出去的话,晚上就来打脸。
好吧,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棠妹儿尽力保持微笑,但眼里却覆盖了一层冰,那是她自尊心的掩体,此刻已经到了即将碎裂的边缘。
“我愿意给许总道歉,收回白天的话。”
周围一阵嘘声,许冠华笑笑,不疾不徐地倒了杯酒。
“既然是给我贺寿,那就喝掉这一杯,喝掉它,我和棠大状一笑泯恩仇。”
洋酒溢出啤酒杯,液体依靠张力,鼓出杯子沿,五光十色的世界,倒映其中。
连同一起葬身的,还有棠妹儿她最后的自尊。
她端起酒杯,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地饮,呛辣而冰冷的液体灌下去,险些逼出棠妹儿的眼泪。
许冠华带头叫了一声,好!
铛地一声,玻璃杯置在茶几上,棠妹儿忍住胃部翻涌,强撑着说了一句,“多谢许总款待。”
棠妹儿转身离开,陈芝俊急急跟上。
看着他们走出视线,许冠华的笑容渐渐消失。
“谁叫你把她带来的?”
权哥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是她主动说给华哥你做寿的……我,我,我看那个妞儿长得还挺漂亮,就想着送给你暖床——”
许冠华一个耳光扇过去,“什么小便宜都敢占!她是谁你知道吗?!”
你看我,我看你。
全然一群废物。
许冠华:“靳生身边的大律师你们都敢惹,还把她带到我这,让我收拾烂摊子,我看你们是活腻味了!”
“靳生?!”权哥一脸懵。
在他的世界里,许冠华就已经是有权有势的天花板,靳斯年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只是遥远,并没有直观的恐惧。
他还问:“那个妞儿跟靳生,华哥你也跟靳生,刚刚你又压她一头,有什么好怕?”
许冠华扬手就打,打不过瘾,又去抄酒瓶,被人拦下,气得他猛踩白痴的头。
说实话,许冠华不想得罪棠妹儿,但那么多兄弟看着,那杯酒是他的面子,逼也要逼棠妹儿喝下去。
也好,今天就算给棠妹儿一个教训,谁让她出头太快呢,他总要让她知道,靳生面前,谁才是头马。
许冠华冷静下来,“我记得棠妹儿是孤儿,她在红港没有亲人,没道理为人出头的,去查查,她和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
陈芝俊送棠妹儿回家,一进门,棠妹儿推开人,直冲马桶。
酸甜苦辣人间百味,能从嘴里进,也能从嘴里出,只看享受程度——痛苦到胃痉挛,苦涩灼烧喉咙——是棠妹儿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今晚没吃什么东西,棠妹儿吐得全是酒,一瞬间,这个世界好像被酒精泡过,酸腐的气味,弥散整间屋。
“阿妹啊,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陈芝俊急得团团转,“都怪我,都怪我,不该跟权哥来往的,不然也不会被他盯上……”
“今天还连累了你!”
陈芝俊又后悔又惭愧,最后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耳光。
“真的知道错,以后就不要再招惹那些人。”
棠妹儿伏在马桶上,缓了半天,按住烧灼的胃,才能继续说。
“我只帮你这一次,再有下次,即使你被人拖去沉海,我也不会管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棠妹儿垂着头。
陈芝俊不太放心,一走一回头,最后立在门边,没了动静。
棠妹儿洗过脸,扶墙出来看见陈芝俊还在,心里已经有数。
“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露西,你找个借口,好好安慰她,应该就没事了。”
肉眼可见地,陈芝俊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所有的,我的丑陋,多谢你帮我掩盖。
陈芝俊走后,棠妹儿迷迷糊糊合衣躺下,这一觉睡下去,昏天黑地,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棠妹儿唯一有记忆的是,中途醒来,她给靳斯年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我想见靳生,不管他什么时候有空,我都愿意等。”
不管秘书说了什么,挂上电话,棠妹儿继续睡。在酒精作用下,梦里的两天两夜,堪称奇幻。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身后是茂绿的山坡,她坐在简陋的小院里。
饥肠辘辘的小女孩四下张望,她想问问爷爷,饭好了没有,可一回头草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动物园。
动物园里有鸭子、野猪,各式各样的动物,但最瞩目的,是一黑一白两只老虎,它们烦躁地走来走去,似乎也在寻找食物。
棠妹儿心里害怕,但隔着栏杆,老虎一时还吃不掉她。
她不停地跑,想要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然而更诡异的是,当她以为快要逃离时才发现,被关在笼子里的,不是那群动物,而是她。
棠妹儿醒来时一头大汗。
她坐在床上,双手掩面,呆了很久,才从紧绷的情绪里缓过劲。
她想起自己还约了靳斯年,一刻不敢耽误,下床,洗澡,化妆,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出门,棠妹儿又觉得不妥。
穿衣镜中的棠妹儿,穿西服套装,涂红唇,哪有一点女人样子。
她抹掉妆容,换了条白色伞裙,清汤寡水出现在总裁办,靳斯年的秘书看到她,都惊讶了,还以为她大病一场。
“棠大状,你两天没来上班,身体还好吧?”
棠妹儿歉然一笑:“我是不是错过了见靳生的时间?”
齐秘书点点头,但好心为她通融。
“靳生下午要见客户,马上要出门了,现在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要不你现在敲门试试?”
试试就试试。
棠妹儿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敲响靳斯年的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然后又谨慎地把门关好。
“靳生,可以谈谈吗?”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靳斯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他人从大班椅起身,穿过旁边那道门,直接进了休息室。
棠妹儿没避嫌,跟着进去。
大约他要见的客户很重要,靳斯年开始换衣服。
整套的西服马甲先脱掉,男人抬高下巴,正在解领带。
“靳生,我知道错了。”棠妹儿上来就说这句话,显得角落里的身影更加脆弱。
领带抽出,随手扔在沙发上,靳斯年冷淡地问她,“错在哪里。”
“靳生给我机会,我不够主动,在靳生家里……”棠妹儿稍微停顿,“亲吻那次,我也不够用心。”
靳斯年没理她,脱掉皱了的白色衬衣,去衣柜前选了新的衬衣和领带。
男人结实的阔背,和隐隐的腰窝,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叫棠妹儿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本能该回避的画面,棠妹儿硬是站在原地,与风月对抗。
棠妹儿想起那晚,她被靳斯年抱在怀里,任由他唇齿勾惹……不够清白的画面,鼓励她索性坠入深渊。
“靳生,我已经知错了,请靳生给我机会,以后我会改。”
靳斯年灰蓝色的衬衣套上,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准备怎么改?”
行动大于一切。
棠妹儿绕到正面,自然地接过靳斯年手中的纽扣,一颗一颗往上,最后视线落在男人微扬的喉结上。
她返身去取领带,然后将衣领翻高,将领带轻柔地压在衣领下。
下一步,棠妹儿犯难了。
“我不会系领带,靳生教我好不好?”
像一场受降仪式,棠妹儿的恭顺,令靳斯年稍微受用。
当然,身为老板不会手把手的教人,他忽略棠妹儿的手,自己把领带系好。
“早这么懂事,也不至于丢了旧楼改造的案子,不过,吸取教训,现在学乖也不晚。”
棠妹儿大着胆子,圈上靳斯年的腰,仰着头。
“我以后一定乖。”
靳斯年面带嘲讽,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好像在研判她的诚意。
棠妹儿也不指望自己装娇卖痴,能真的骗过靳斯年,但装一下总归敬业一点。
男人眼底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不正是她想要的时机么、
她点点头,“我一定乖乖为靳生献上忠诚和身体,所以,如果靳生不生气了,旧楼改造的案子……可以还给我吗。”
大家心知肚明,棠妹儿在这个项目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明知道她舍不得,靳斯年还用这个拿捏她,不过是逼她低头。
现在目的达到了。
靳斯年掐住棠妹儿的下巴,因为用力,手指陷入脸颊里。
他训她:“你的野心都写在眼睛里了,就不知道藏着点吗?”
棠妹儿说:“靳生要是不喜欢我的野心,从一开始就不会捧我了,对吗?”
未施粉黛的鹅蛋脸,蹙着一对稚气的眉,哪怕说的是杀人放火的话,也有一股子天然的可爱。
他要承认,棠妹儿的风情,简单原始,那天吻过之后,就把他的心瘾勾出来了。
靳斯年伸出拇指,揉了揉棠妹儿的唇珠,“旧楼改造案,已经给出去了,要回来不可能,不过……公司接下来会和宏通集团有合作,这件事交给你负责。”
棠妹儿眼眸明亮。
靳斯年补充:“不止工作,只要拿下宏通,我还给你准备了额外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