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还不等李乐只关注太常寺招考的情况,千秋日先来了。
在千秋日来的前一天,公孙淼然来找他,同他说起千秋日前往宫里赴宴的事情。
李乐只诧异,他居然也能前去千秋宴?
皇帝过生辰,他一个挂职的道士能去?
按理来讲,不是只有最前头的官员才能去?而且座位不多,其余的人都只能坐在外头,站着吃东西?有点像是吃自助餐。
这可是国宴,李乐只还没有去过,被公孙淼然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心动了。
李乐只便问:“我能去?”
公孙淼然道:“能,不过我们只能在外头,因为我能够带一人进宫,知晓这事后,我便想到了道长。”
其实也不仅仅如此,宫规森严,即使是公孙淼然,也不是想带谁就带谁的,这次能带李乐只,还是陛下想要见见李道长。因此,对于请李道长这事,也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了。
公孙淼然又道:“我在京城朋友少,又好几年没有回京,一个人赴宴到底有些无聊,所以才想邀道长一同前去。”
李乐只听了后,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
临时找搭子也没必要找到他身上,而且他和对方也不是很熟悉,只草草见过几面,还因为对方,自己被黄箬找了麻烦。
想到黄箬。
李乐只恍然大悟,难怪这人会来找他前去赴宴,想想千秋宴是多么的重要,能在庭外立食的官员遍布京城各个重要地方,都手握大权,他要是随意同其中一两位官员结交,对他而言,都是在扩充人脉。
而这样好的机会,对方愿意带上他,是因为黄箬吧,因为他被黄箬找了麻烦,对方才想借此赔罪。
否则,好端端的,为何要邀请他。
李乐只想通后,对这事最后的顾虑也放下了,点头同意对方的邀约。
公孙淼然欣喜道:“太好了,有道长陪同,实乃淼然的荣幸。”
李乐只:“……”
有点受不了对方的夸张,他又想起来周侍郎夸赞此人的话,完全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或许周侍郎是看在对方家长的份上。
约定好后。
公孙淼然便走了。
*
宴会开启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长达四个小时,也就是下午五点结束。
这和李乐只想的晚上开宴不同,不过一想想也是,毕竟是国宴,又是古代,古代晚上纯靠点蜡烛照明,在那种氛围下开国宴,和恐怖故事有得一拼。
知道赴宴的时间。
李乐只早早睡下,不敢有任何熬夜的行为,害怕睡过了头,等到第二天,因心里头惦记着千秋宴,天还未亮又醒来,他又继续阖眸睡下,似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眉头微蹙。
等到第二天醒来,李乐只回想先前的梦境,只觉不好,又想起他前几日算的卦象,七月十五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大事情。
这一卦只有他知,比部郎中知,其余人都不知晓,不会在这场千秋宴上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这种日子要是出现大事,李乐只不敢想。
应该不会。
事关皇帝的生日宴,里里外外盘查仔细,怎么会出错,而且出错了,应该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李乐只放下心来。
因这次是参加千秋宴,李乐只也不明白千秋宴上的情况,他还是头次来古代,头次参加古代的国宴,对于很多事情了解不多。
在穿什么衣服上也纠结了一番,总觉得在一众官员里头,他穿道袍会格外的显眼,格格不入,而且凭他身上的衣服,或许还会有人猜出他是谁。
要是有和秋御史那样看不起道士的人,虽然千秋宴上对方也没有蠢笨到那种地步会找他的麻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乐只最后还是换掉道袍,穿了一件淡青色比较秀雅一点的长袍。
穿上这衣服的时候,李乐只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他把这当作是要去参加国宴的紧张。
他同高明礼和钱溪说了一声后,便上了公孙淼然准备的马车,前往皇宫。
坐在马车上,李乐只有些紧张,拿出龟甲把玩着,听着外面马蹄踩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和他怦怦跳动的心脏合成鼓声似的。
只是让李乐只没想到的事,马车停下来后,马车的门被打开,身穿华服的公孙淼然走进,对他笑了笑,随后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宫里了,心下有些紧张,只好同道长一起,这样我心里也好受几分。”
顿了下,公孙淼然又道:“李道长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因有公孙淼然在场,李乐只紧张的心瞬间平静。
他知晓这些都是对方的借口,对方是考虑到他头次赴宴才如此说的。
李乐只手指摸了两下龟甲的背面,将小龟甲收起来。
两人同坐马车内,全程公孙淼然都挑了一些他在京城的往事同李乐只说道。
李乐只侧耳倾听。
慢慢的,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赶车的马夫道:“少爷到了。”
李乐只等公孙淼然下去后,再从马车里走下,看着面前的皇宫。
他跟在公孙淼然的身后朝里头走去,即使有公孙淼然在,他们也少不了一番盘查。
不愧是皇宫,守卫森严,这恐怕连只鸟进皇宫都要被检查一下。
在这种检查下,李乐只不信千秋宴还会发生意外。
只是李乐只没想到,在前面的宫道上有一辆马车在那停留。
李乐只得知这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时候,看了公孙淼然一眼,而公孙淼然也十分淡定,像是经历了很多次,果然,公孙淼然先前所言都是在照顾他。
他可没看出对方有半点紧张。
又上了马车,李乐只倒是想看看两边的景色,但是他不敢,又不是多话的人,即使知晓公孙淼然不一般,但他也不是上赶着巴结对方的人。只好闭目养神,婉拒社交。
而在公孙淼然眼中,看着李乐只这副模样,感叹着,道长果真不是凡尘中人,飘然出世,恍若成仙。若这世上真有仙人,一定是道长这般的人物。
无关乎年龄,无关一切,但见了,就能让人心生此人乃是谪仙人在世。
公孙淼然想到这次赴宴的人,再想想他和李道长之间的关系,嘴角微弯,浅浅笑着,宫宴还会开始,他已经想见见那几人见到李道长时惊讶的模样。
*
这次设宴,在朱雀宫兴安殿。往日赴宴之前,公孙淼然定是要去拜见一下姑母的,但现在有李道长在,他倒是不好抛下李道长一人前往。
再者,宴会结束后,他再去也不迟,现下还是陪同李道长最重要,免得有不长眼的东西惊扰到李道长。
毕竟,那些人可不知道李道长的本事,总归会看轻李道长。
两人走进兴安殿,来得不早也不迟,兴安殿外面的空地上摆放了不少桌子。
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后,和他想着的又有所出入,但幸好今日天气晴朗,并未下雨,否则他们可就要在雨中用餐了。
既然摆放有桌子,那么坐的位置便有讲究,只是李乐只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在这个重要的场所,他也只能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
幸好,公孙淼然也想到了这层,便小声同李乐只道:“三品官坐殿内,这殿外也是按照品阶划分,不过我们这种就是单独列出来的,会和那些宗室子弟,皇亲国戚同坐一席位,李道长你是同我一起的,坐我旁边的位子即可。”
“我那一席位都是固定的,有些人未来空出来的席位也不会有别的人去坐,我以往身边的位子都是空出来的,这次刚好,有李道长陪同,淼然倒是不会孤单了。”
“这次千秋宴我也不知道会有哪些人会来,前两年我都未在京城,并未参加,所以……”
公孙淼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能坐他那一桌的,他还是知晓有两三位的,还有些和他不对付,比如徐凌,英勇侯府,小时候还想欺负他,谁想后来一场风寒,身体孱弱,倒是甚少看见他。
还有萧宣,前些年一直在关外,也不知今年有没有回来。
*
李乐只算是知道他蹭公孙淼然的光,蹭得有多大了,那席位很靠前,他还看到了周侍郎的身影。
只是李乐只未想到,他居然会看到王仁的身影,难道这人还是皇亲国戚?
难怪年纪轻轻会是大理寺少卿。
见到李乐只,王仁也诧异了一会,笑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还会在千秋宴上遇到李道长,道长这是和淼然认识?”
李乐只:“嗯。”
公孙淼然道:“上次一别?你也认识李道长?”
王仁一大理寺卿怎会认识李道长?难道是因为苏评事?还是因为一些案子?
他会来得匆忙,也未想过去调查李道长,还不知王仁居然也会认识李道长,这让公孙淼然感到紧迫感,有一种地位受到威胁,被别人惦记。
他可不想被王仁抢走他在李道长心中的地位。
公孙淼然虎视眈眈看着王仁。
被公孙淼然那样看着,王仁摸摸鼻子,他可没忘记他找李乐只是因为什么,还怀疑对方是妖怪变的,或许也不是?按照这位道长的气质,可能是某一神兽化形?能读懂人心的也不一定是妖怪,他记得有一神兽,似是地藏坐下的谛听,能够听人心,辨认世间万物。
这似乎也符合李道长现在所做的一切。
能掐会算,和辨认世间万物也能对上,下次遇到三皇子的时候,再跟三皇子说上一说。
最好,别想着试探李道长了。
不过,王仁对李乐只是不是谛听这事很好奇,凑到李乐只身边,用只有他和李乐只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道长,你是谛听化形吗?”
第62章
李乐只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方怎会怀疑他是谛听?
难道是因为他算卦的本事?因他没有用龟甲,所以对方不相信他是算出来,把他当作神兽化形?算到的事情都当是他听到了心声?
对方脑洞这么大的?
面对这种问题,李乐只沉默后,淡淡道:“不是。”
“那你是什么化形?”
李乐只:“……”
这一茬就是过不去了是吧,认定他是神兽化形?
李乐只道:“天字去二横。”
王仁皱眉,不解地看向李乐只,满眼里都是怀疑,这是什么?
李乐只说完后,顿时想起来,现代的天和古代的天长得不一样,李乐只道:“是人。”
见对方不信,李乐只转过头,懒得理会他。
这时,咳嗽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李乐只回头,就看到一位苍白着脸,病态的青年站在他们的身后,青年未束冠,身体瘦削,比常人看着要体弱不少。
再看对方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大概身体不太好。
“这位便就是李道长了吧,”青年和煦地笑着,犹如三月春风。
李乐只淡定地嗯了声。
就听身旁的公孙淼然道:“什么风也把你吹来了,徐凌。”
徐凌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的位子上,扶着椅背的手微微用力,咽下喉咙处的痒意,缓缓落座。
因在宴席上,公孙淼然也不好同李乐只说起徐凌此人,也只能当其不存在,往日里可没见徐凌来参宴,今年也不知发什么疯,难道也是冲李道长来的?
随后又有几人前来,分别是平阳世子、南阳世子,还有郑王、庆王和安乐王三家的小郡王。
最后一人,正是公孙淼然惦记的萧宣,没想到他今年也回来了,对于萧宣能来,公孙淼然十分诧异,但这更趁他的心意,若是能让萧宣也知晓李道长的本事,也好能在他不在的时候,护佑李道长一二。
虽然李道长并不需要,但这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只是,论起来,公孙淼然同萧宣之间也不是很熟悉,萧宣出自萧家,乃是太后的母族,十多岁便前往了边关历练,这次回京也不知会待上多久。
*
人到齐了,剩下的位子依旧是空着的。
在场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坐在公孙淼然旁边的李乐只,他们这席位一直是固定的,倒是会空出一位给亲近之人,往年公孙淼然旁边可一直空着,即使是和他交好的陶然都未必能来,这也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是他们这些相识的人,还是莫要来凑热闹了。
而今年,公孙淼然旁边居然有了人,这让他们如何不好奇。
何况,他们看着吊儿郎当跟个狗腿似的,一直在给那人夹菜的王仁。
京城也没有听过有哪家有这般出众的儿郎,不说才识,便说这桃花灼灼的容貌,其似谪仙人的气质,不该籍籍无名。
而且,真有这号人物,其家里人也不带出门走动一二,即使是徐凌那样的病秧子,他们都认识。
难道这人,不是出自家中的世交?
平阳世子和南阳世子对视一眼后,两人坐在王仁的旁边,同王仁也是熟悉的,王仁可不会将一般人放在眼里,这人定不一般。
平阳世子离王仁比较近,借由桌子的遮挡,他暗暗踢了一下王仁。
见王仁不回头,只是在那道:“李道长,这菜不错,你快尝尝。”
平阳世子了然,这人姓李,还是位道士。
难道这人是公孙家养的道士?即使是公孙家养的,可今日乃千秋宴,公孙淼然也不该将这道士带到此处。
这道士到底有几分能耐,能让公孙淼然破例。
*
李乐只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他抬眸越过王仁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人,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平阳世子,这人怎么一直盯着他?
难道他脸上有东西?
还是在好奇他?
对此,李乐只也懂,他们的好奇来自公孙淼然,也来自他这个人。对于他们的好奇,李乐只淡然处之,他现在不淡定也已经晚了,只是这个王仁,对他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大了,先前还想试探他的本事,现在……
李乐只只想捂住自己的碗,让对方别夹菜了,马上就要堆成小山了。
而且,这些菜还没有热气,能看出来已经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会这位大理寺少卿是想用凉菜祸害他吧,对于他们而言,未必想吃这些凉菜,而多了一个他,就能替他们解决?
不是他想把对方想成这样,而是,对方的态度真的太古怪了,这也就罢了,公孙淼然也加入进来,好像要和对方比赛一样,疯狂给他碗里放东西。
放到最后,李乐只也顾及不了什么,只好出声打断两人“幼稚”的比拼,“好了,要装不下了。”
公孙淼然看了一眼对方成小山的小碗,和王仁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像是要将对方刀了一样。
公孙淼然不想自己在李乐只心中的地位被王仁顶替,而王仁呢,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李乐只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善,在他眼里,李乐只就好比“谛听”那样的神兽,充满了神秘感。
对于他这种人,有些无法抗拒的探索欲,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神兽幻化的,或者又是一些他们不知晓,但存在的异兽。
他们两人异常举动,引来萧宣的注意。
萧宣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在李乐只身上多放了几分心神,见其泰然自若,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旁人面对他们之时的惶恐与不安,更没有讨好,也不像是玄阳子那些老道士。
他看待每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的区别,在他眼中,他们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符号,他们的存在,只有是人,是一个个不同的人。
他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来到这里,只是他想来人间看一看,等时间一到,便会回归天上,通身充斥着游离感。
不管这道士有没有本事,仅凭他能面对他们时,骨子里没有那种讨好感,便值得萧宣高看他一眼。
剩下的三位小郡王倒是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反正其他人都没意见,他们何必去当那出头鸟。
*
此时,殿内钟鼓齐鸣,雅乐开奏的声音传出,李乐只抬头看过去,因他们在最前面,距离殿最近,所以里头的声音,在外面的他们也能听见。
但想要看见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在那些人进殿的时候,李乐只还是能看看,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马戏等等。
不愧是皇帝的千秋日,这要是坐在里面,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盛宴,就连坐在外面的他,都被这种景象所惊讶道。
这是一种不同于现代的表演,很震撼,衣袂翻飞间,行动如柳如风,让人看了恍若来到了仙境。
不仅如此,还有大猫,这居然也能是宴会的表演节目之一,还有很多李乐只未曾见过的。
合着耳边的丝竹声,真真是盛世景象。
带来的冲击感,对他这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尤为强烈,要是他手里头有摄像机就好了,能将这一幕录下来,等回去了,还可以上交给国家,成为探索古代宴会的纪录片之一。
李乐只留意到,不远处好像有画师正在记录眼前这一幕,只是很可惜,像这种记录下的画也是要收在皇宫里,他想拿到那是不可能的。
按道理,他应该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目光,但这种世面,他是真的没见过,真的不能忍住不向那边看过去。
似是看出李乐只对那些很感兴趣,公孙淼然在一旁小声道:“若是李道长以后能成为供奉堂的道士,便能坐在上座。”
因丝竹声不小,其余人的目光也放在那些进殿表演的人身上,公孙淼然的话除了李乐只没有旁人听见。
公孙淼然又道:“等到宴会中途,若是陛下来了兴致,便会下场打马球,在旁边的明德殿举行,有专门的马球场。”
李乐只没想到宴会居然还会打马球,这千秋日真是趣味多多,他免不了好奇问道:“会有很多人吗?”
“人……”公孙淼然回想了一下道:“很多。”
多到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毕竟千秋日与民同乐,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参与其中,还有皇宫内的宫婢等等,千人是有的。
李乐只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他又想起来一事,既然有这么多人,发生不好的事情也大大提高了,而且,有一个不好的事情在李乐只心里浮起,但他不敢去想。
要是真如他所想那般,那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大了。
李乐只默默吃起碗里的菜,不得不说,即使菜已经冷了,宫里御厨的手艺也是了不得的,即使冷了,也依旧很好吃。
等宴会过了三杯酒后,李乐只就听到公孙淼然道:“陛下要去打马球了。”
而这种时候,也是他们要上场的时候。
但这次,公孙淼然并不准备上场,陪陛下很重要,但陪李道长也很重要,他要是走了,只有李道长一人,他可不放心。
只是公孙淼然也没有想到,陛下虽然要去打马球,但也没有少了留意他。
这不,陛下看到他后,一个眼神其身边的内侍立马明白,小跑来到他这边,传他过去。
等他走过去后,就听见陛下在众人面前道:“淼然,听说你今年带了一道士进宫,依你的性子,甚是少见,那道士现在在何处?”
虽说远处的人不一定能听见,但站在皇帝身边的,定是能听见的,而陛下喊他前来,原来是想以他为借口,想亲眼见一见李道长。
第63章
站在赵帝旁边的众人,后妃,亲王,皇子等等都听到了此事,他们都好奇能让陛下注意到的道士是何人。
当然他们心里也清楚,陛下愿意见那道士也是因公孙淼然。知晓内情的右相公孙沽明白陛下这是一时兴起,想要见见那能算水患的道士。
只是现下缙国使者尚在,旁人以为陛下事因淼然才留意到李道长,但万一别国也因此将李道长放在心上,若有意外发生,岂不是悔之晚矣。
公孙沽便在一旁笑道:“陛下,那道士不过是和淼然有几分投缘,也是这孩子胆大,仗着陛下宠爱于他,敢将那道士带进宫,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你啊你,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呢,”赵帝无奈道:“罢了,不过是一道士,不见也罢。”
他原是想借此宴会见一见那位李道长,倒是忘了缙国使团尚在,暗中更是藏有祸端,还是莫要让道长走到人前,平白惹人猜测。
也是先前听闻黄箬那小辈居然敢去找李道长的麻烦,他才想借此机会对李道长表示看重,也好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别什么人都敢找麻烦。
赵帝摸了两下胡须,余光看向站在他身边端庄稳重的太子,此事可以让宣儿去办,顺理成章的事。
*
李乐只正站在王仁的身边,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场景,他也偷偷朝最上面的地方,也就是皇帝站的地方看过去,只不过距离太远,里里外外都是人,他也没看到皇帝长什么样子。
依稀间只能看到公孙淼然身上穿的衣袍,这还是因公孙淼然今日穿得比较喜庆,大红袍子,即使在那些人中,也是能一眼看到的存在。
李乐只还不知,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看到皇帝,也会完成他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事。不过现在他嘛,倒是没有想到那茬,因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来参加千秋宴都是靠公孙淼然的缘故,便没有想过皇帝能留意他。
真的留意了,李乐只也有一瞬间想过这个问题,想过在千秋宴这样好的机会下,他要不要去毛遂自荐,细想后,李乐只觉得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是因为他现在名气不够。
二还是因为名气不够,他要一步步熬,宫里能人那么多,他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替皇帝算命。
三嘛,他来京城原是不想被那些人时不时以势压人,这才想在皇帝面前露脸,可现在,他同周侍郎、公孙淼然等人结识,还认识了不少新的人,虽然是有点小磨难,但不平淡的人生才精彩。皇宫里头规矩森严,只替皇帝一个人算,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点。
还有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替皇帝算命的人,那都是站在这世界顶尖上的人,他同他们同台竞争,李乐只已经能想象未来了,永无出头之日?
还不如安生地考进太常寺里,去当太卜,既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又能躲避那些人的针对。
而且,李乐只觉得,世上的傻帽还是比较少的,总不能每一个傻帽都能被他遇见。
毕竟都是在官场上混的人,是有几个仗着家世没什么脑子,但剩下的,应该是人精才对。
因种种原因,李乐只倒是看得比较开,没那么急切地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
他看着前方的场景,看着今天刚认识的平阳世子和南阳世子下场,还有一个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很有大将军气质的人。
李乐只猜测,这人应该在军中待过,身上的气势逼人,似见过血的猛兽,除他之外,其余人倒是有点像小绵羊了。
不出意外,拿下第一的应该是此人。
站在他旁边的王仁唉声叹气道:“今年的头魁该是萧宣了。”
见李乐只看向他,王仁兴致起来,便小声道:“萧宣,镇国公家的,前些年都在关外,这在军中练过的人,哪里是他们能比的,不如李道长算算,头魁是不是萧宣。”
李乐只:“……”
这还用算,明眼人都能看出那萧宣不同常人,哪里是别人能够比较的,气势上以输,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不过李乐只看着面前的场景,人山人海,跟开演唱会一样,乌泱泱的都是人。
这哪里是人很多,是非常多。
多到让李乐只都忍不住算一算,打马球会不会出事的地步,但想来,千秋宴也不是第一次举办,往年都是这么多的人,大概是无恙的。
第一场,不出所料,胜的果然是那萧宣。
此时,公孙淼然也回来了。
他看着李乐只,凑近小声问道:“道长可要去见一见陛下?”
若非他祖父出言,道长今日已经见到了陛下,以后谁还敢在道长面前饶舌,只是可惜,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不见。
公孙淼然也清楚,陛下和他祖父是想将别国的探子一网打尽后才召见道长,这也是对道长最好的保护,只是公孙淼然知晓是一回事,心底惋惜也是一回事。
若是道长想见,陛下知晓后,未必不会暗中安排。
*
李乐只倒是没想到公孙淼然会如此问他,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皇帝要见他,但细想又觉得不可能,要是皇帝想见,哪里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还让公孙淼然来询问他,直接下令唤他过去才是正常的。
李乐只:“时机未到。”
淡定地说出这四个字,李乐只便转头看向马球场。
公孙淼然瞳孔地震,震惊地看向李乐只的侧脸,原来道长一切都知晓,道长知道陛下要见他,但道长也知,现在时机未到,不是好见面的时候。
难道暗地里真的隐藏了让道长都要小心行事的危机?
是了。
道长的本事他是知晓的,既然道长都有所顾虑,那还是不见为妙。
难道道长在布局?
等到暗地里的人忍不住出手后,道长再将他们算到的一切告知于他们,又或者道长一点点将他们解决掉。
而现在道长说时机未到,是说此时见陛下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并不是好时机?
等人清算完,暗地里的钉子拔出,也正是道长所言的时机已到。那时,危机已了,道长自会去见陛下。
公孙淼然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觉得这是道长在布局,不免目光中带有惊叹看向李乐只。
他这副模样,让王仁免不了侧目。
看着公孙淼然一副他知晓,他懂得的模样,王仁心存疑惑。
李乐只说话声音虽小,但王仁还是听见了“时机未到”四字。
他看着公孙淼然那明白一切的脸,心底忍不住琢磨时机未到四字。
时机未到?
李道长指的是什么?
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李道长和公孙家在密谋?难道是想扶持太子上位?
公孙家想要在今天动手,李道长才会说时机未到?
王仁没有听到公孙淼然说的话,越想越偏,越想脸色犹如打翻调料瓶一样,难看。
他现在要不要去通风报信,但他又没有证据,要是被公孙家反咬一口,倒是成了他污蔑人,以后真的是太子上位,他这个小侯爷,也不能安生地活下去。
要不,还是当这件事不存在?
不管是太子上位,还是现在陛下当政,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最多太子上位后,为了安排亲信,将他从大理寺卿的位子上调走,看在他娘的份上,也不能要他的性命。
对不起了,舅舅,反正是表哥要造你的反,都是一家人,你别怪我不将这事告诉你。
王仁心惊胆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当作自己没有听见,免得让表哥以为他知道点什么东西,把他毒杀了。
天可怜见的,他真的不想知道一些不能听的东西。
王仁脸色惨白。
公孙淼然见到后,皱眉看向他,问道:“你怎么脸色惨白成这样,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你瞧瞧,可别在千秋宴病了。”
那可不是吉利的事。
李乐只也看向王仁。
王仁顿时大感不妙,他刚刚发现两人之间的秘密,这两人还一脸关心地看着他,一定是在试探他。
更让王仁感到惊恐的是,李道长可是谛听化形,不是谛听也是别的能听见人心的异兽,他心中所想,哪里能瞒得过李道长的耳朵。
吾命休矣。
王仁捂着胸口,差点没晕过去,恨不得当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听到李道长说时机未到,还有李道长,下次说的时候能不能声音更小点,让他听不见。
王仁心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都顾忌李乐只的本事,驱逐心里头的杂念,当作他什么也不知道,勉强笑笑道:“我没事。”
说完,他双腿一软,两眼一翻,身体软了下去,还好李乐只动作麻利,才没有让他倒下去,同地面接触。
李乐只看向公孙淼然,问道:“怎么办?”
公孙淼然脸色黑了一下,他没想到王仁真的病了,病了还来参加千秋宴,这要是被人知道他在陛下的宴会晕过去,长乐长公主少不了责骂他。
公孙淼然扶额,最后没有办法,和李乐只一起将人带到偏殿,将人安顿好后,公孙淼然又去找到太子,同太子说了一声后,借一直替东宫治病的江太医走上一趟。
江太医也在围观着马球,被公孙淼然拉走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等到他偏殿后,才知晓小侯爷晕倒一事,连忙从兜里拿出银针扎在王仁的穴位上。
王仁幽幽醒来,就见面前三张大脸,吓得心一抖,差点要怀疑他们是来要掉他小命的,特别是那江太医,更是太子的心腹。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知道他们想要谋反的事,特意来灭口的?
王仁紧张,眼神也飘忽不定,不敢看向三人的方向,见三人还没有对他出手,他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公孙淼然没好气道:“你中暑晕倒了。”
王仁:“啊?”
他中暑晕倒了?真不是被他们吓的?
“江太医给你开了一剂药,等会你喝了散散暑气,现在日头正热,等不热了你再回到宴席上,你放心,你的事我已经和殿下说了,安心在这待着。”
王仁:“……”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是在赤裸裸威胁他?
太子都知道他知道他们的事了?
太子不准备要他的性命?那就是他能够活下来?
王仁看向李乐只,想从他那得到肯定的答复。
李乐只虽不知王仁看向他做什么,但也配合地点点头,证明公孙淼然说的是真的,没有假话。
王仁瞬间松了一口气,连李道长都如此说,那他真的能够活下去了。
他脸上绽放出笑意,在鬼门关走上一趟,看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新鲜的。
哎,就是不知他以后能不能继续当大理寺卿。
好想找李道长算一算。
公孙淼然正要和江太医一同出去,准备拿药,只剩下李乐只一人。
大好的机会,王仁立马问道:“道长可否替我算一卦?”
李乐只:“嗯?”
王仁问道:“李道长,我想算我还能当大理寺卿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乐只没有拒绝,真要掐算,但他看了一眼王仁后,免得对方以为他是神兽化形,便对他道:“我先前所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徒手掐算。”
意思很明显,不是什么神兽化形。
王仁没有想透,他看着李乐只不用任何的龟甲,只几根手指头在那掐算,心下想到,这一定是李道长找的借口,什么徒手掐算都是李道长遮掩他是神兽化形的手段,哪有道士徒手掐算的,他怎么没有见过。
但他是不会拆穿李道长的,免得李道长以为自己露馅了,将他一口吞了。
只是王仁又想到,李道长是神兽,还辅佐太子,岂不是说太子乃是天命所归,那他现在还投诚来得及吗?
要不,在心里头跟李道长说一声,让李道长知道他的心意,这样他大理寺卿的位子也能保住。
王仁在心里默念着。
*
李乐只也算出来了,对方能当。
李乐只将结果告诉王仁后,就见对方表情怪异,怪异到他也看不出对方心里头所想。
李乐只便默默掐算了一下。
算出来后,李乐只忍不住皱眉,他居然算到对方想要投靠太子。
令李乐只疑惑的是,这个时候王仁为什么会想到要投靠太子,上一秒还在赴宴,下一秒就能做出投靠太子的决定,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被江太医几针收买了?
难怪江太医能当太子首席医师,居然有这等本领,几针下去就能让别人产生想要投靠太子的本事。
果然,宫里头不养闲人。
虽然李乐只也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离谱,很没有依据,但他算到王仁心里头的想法的确是想投靠太子,一副被灌了迷魂汤的模样。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又算错了。
对此李乐只也很无奈了,还有几分不敢相信,他徒手掐算的本事少有失手的情况,现在接二连三出现失误,他的本事已经倒退到起点了?
这更让他庆幸了,没有贸然前去皇帝面前露脸,就凭他现在的状态,只要随意来一两件事,就能将他拆穿。
滥竽充数,他想充都没办法混在人堆里一起干。
得知自己又失算了,李乐只心情有几分不妙,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也没办法温暖他凉透的心。
*
王仁见到这一幕后,惊为天人,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李道长要乘风归去,不在他面前隐藏了。
他就说李道长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人,哪有人像他,一言不合就能飞升。
不过,李道长的神情似乎不对。李道长一直看着外面,难道是有大事发生,是太子殿下动手了,然后失败了?
不会吧。
有李道长相助,太子殿下怎么会失败,而且李道长都说时机未到。
嘶……
王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李道长所言的时机未到是先前还未到,现在已经到了?
王仁彻底躺不住了,他瞬间爬起来,走到李乐只旁边,看着外面的景象,监军没有任何走动,不像是要造反的模样,还好还好,太子还没有动手,等他上了船再动手也不迟啊。
突然,王仁看到监军从他们面前经过,神色紧绷,步履迅速,这种调动,一定是有要事发生。
难道,太子殿下现在动手了?
王仁瞪大了双眼,他偷瞄李乐只的神情,见其神情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难道李道长已经知晓现在会发生宫变,所以特意来窗边查看外面的动静。
王仁喉咙干涩道:“李道长现在时机到了,你说我能不能……”
看到李道长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王仁闭上嘴不敢说剩下的话,免得对方以为他想阻止,既然殿下想要上位,那他就在这看着吧,看着这场权势的更迭。
*
李乐只看向王仁,正疑惑王仁口中的时机到了是什么意思,就见对方话说一半,剩下的闭口不谈。
对此,李乐只他也只能偷偷算一算,算不准没关系,不妨碍他想试一试。
然后他就算到,王仁心底在想,果然太子要宫变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掺和一手。
李乐只:……
李乐只震惊!
目瞪口呆,他似乎知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太子要宫变!
不得了啊,他要亲眼见证改朝换代这一幕了吗,在这场宫变中,他幸好是和公孙淼然一起来的,有公孙淼然,太子的人应该不会要他的小命吧。
李乐只忧愁了。
他先前还想在皇帝面前露脸,现在皇帝就要挂了,等等,难道他算到七月十五会发生不好的大事,是指太子要弑父谋权篡位?
这事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幸好他和比部郎中谨慎,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知晓,旁人是不知的,若是先前走漏了风声,李乐只不敢想象,在这种夺权篡位的宫变下,他的小命还能保住。
今天的他,是个幸运E。
*
公孙淼然拿着药走进来,他看着站在窗边略显忧愁的两人,道:“不过是中暑,要不掉你的小命,江太医本来是要给你熬药的,但熬药要不少时辰,只能先给你开点药丸子,快吞了。”
王仁看着递过来的白瓶子,他手指颤抖着,凄惨一笑,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过。
什么药丸子,定是要他命的毒药!
公孙淼然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紧皱道:“药丸子是苦了点,但你也不用一副要死的模样,吃吧,不会要你的命。”
王仁什么都没有听见,就听见不要他的命,惊喜道:“真的?”
“……”公孙淼然不想理会他,王仁果真暑气入体,脑袋都糊涂了,不过是中暑,不知情的还以为要生离死别了。
看在长乐长公主的份上,公孙淼然不与他计较,好言好语道:“是真的,长乐长公主已经备下马车,准备送你回去了。”
“那就好,”王仁放下心来后,又想起他娘,问道:“那我娘呢?”
公孙淼然什么摸了摸王仁,触手冰凉,没忍住给了王仁一巴掌道:“我看你脑子是病糊涂了,等宴会结束,长公主才会回府。”
“那我不回去了,”他怎么能独留他母亲一人,入龙潭虎穴。
公孙淼然:“长公主吩咐了,送你回去,现在都很忙,你病了没空管你,我和李道长也不会管你,你可别赖着我和李道长。”
王仁不说话。
李乐只在一旁看着,看他这副模样,想到太子要宫变,回不回去也没啥两样,便道:“我看呐,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结果。”
“李道长你已经算到了!”
公孙淼然震惊不已,没想到李道长连这事都算到了,李道长明明一直在殿内未曾出去,难道李道长在来之前便已经算到会发生此事。
公孙淼然想得更远,他想到邀请李道长赴宴时,李道长还有所推脱,似是不愿意前来,后来松了口。
难道就是在那时,李道长算到今日发生的事,所以才改变了想法?
“……”李乐只沉默后道:“刚刚知晓的。”
已经到这个地步,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都不能改变结果。
公孙淼然更是惊讶,没想到李道长是刚刚算到的,明明李道长在看顾王仁,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也会心血来潮算一卦,还偏偏算到了。
不过这一切发生在李道长身上似乎也实属平常,他还是见识得太少了。
公孙淼然叹口气道:“原本还不想说起的,既然李道长都已经算到了,那我也只好直说了。”
第64章
两人呼吸一滞,紧张地看向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点到为止道:“马球场那边惊马。”
王仁瞧他这副模样,心底则闪过一个念头,念头刚浮现,抬眸惊讶地看向公孙淼然。
监军调动,马球场惊马,若是旁人公孙淼然怎会如此慎重不敢言明,这人只能是陛下。
王仁道:“你的意思是……”
公孙淼然点点头。
居然真的是陛下,这事可不是小事,不可能是太子出手,这也太小伎俩了。
李道长既然说已经算出来了,出手的人不会是太子。
是谁?
还是意外?
*
李乐只略有些疑惑,马场惊马了,然后呢?面前两个就像是谜语人,话说一半,总不会是皇帝倒霉,落马了,被马踩了……
过生日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挺倒霉的,对于养马的人而言也是大难临头。
难道这就是他算出来的事?
比起太子宫变,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有一件炸裂的事在前头,这件事显得过于平常。除非,这惊马的事情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李乐只趁两人没看到他,双手拢在袖中,暗暗算了下,他想算算这件事是意外还是人为。
李乐只算出来后,即使有了这个念头,也不免心惊一下,他要是没算错的话,惊马的事是人为。
那到底是谁出手?
太子?
应该不会太子,太子本就是储君,真要夺位何必耍这种不能百分百成功搞死皇帝的事。
王仁又为何回想太子要宫变,难道太子宫变的事真是他算错了?
那他现在算到的人为又有几分是真的。
李乐只:……
开始头秃,幸好这件重要的事不会交到他的头上让他去算,要真交给他,凭他这时灵时不灵的算命手段,不知有多少因此事丢了性命。
还好,还有国手在,有那群国手出马,这件事定能很快了结,他也能知道自己算得准不准了。
李乐只放下心来,就看到面前两人都看向他,一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李乐只不敢乱说,便当这件事他不知道,缄口不言半点。
没有从他这里得到结果,王仁和公孙淼然对视一眼,王仁道:“过去看看?”
公孙淼然点头,“好。”
三人一起走向殿外,虽各个宫门都被监军严守,但公孙淼然他们并不是朝宫门的方向走去,监军并未阻拦他们。
等他们来到马球场的时候,看到乌泱泱的人都在那,众人脸上都毫无喜意,还有几分惶恐不安。
发生这么大的事,宫人无不担忧自己会被牵扯进去丢了小命。
而那匹马,更是被射杀在马球场上,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再看着包围在马球场附近的监军,再一次感受到在古代活下去的不易。
他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不仅让自己有价值,也要背后有后台护佑他一二,否则,就凭他一个小道士,被人当成棋子,他即使算到了又如何,自己的生死还在皇帝一念之间。
甚至不仅仅是皇帝,还有那些王孙贵族,都能轻而易举要掉他的小命。
他先前能活下来,还多亏他会算命,让别人以为他有些本事,所以才能在别人说他是骗子后,伪装一下自己是大佬,又经过公孙淼然的点破,后在胡县令的帮助下,成功拿到文书,才能在崇玄署报备,成了一名记录在册的道士。
这也让他躲过不小刁难,可是往后,李乐只看向公孙淼然的方向,难道他以后要投奔太子吗?
若无意外,太子可是下一任皇帝,提前打好关系很有必要。
李乐只想了很多,等他离开宫后,回到家里还在想这件事,迟迟做不了决定。
按道理,他应该是站在皇帝那边的,但他现在接触不到,能接触到的只有公孙淼然,和太子搭上关系都很勉强,要是站在太子那边,又会得罪别的皇子。
他不能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即使投奔了太子,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
李乐只替自己算了一卦,他没有算别的,而是算未来会登上皇位的是谁。
赵琮。
李乐只算出这个结果后,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那些皇子叫什么名字。
算太子叫什么名字,也不一定能算出来,只有见过太子后,他再去算,才有十成十的把握。
既然算出来未来的皇帝,等到后面他再去抱大腿就是了,现在还是洗洗睡,明天还要去上值,也不知道惊马的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等到第二天,李乐只去上值后,看着刑部里的人忙里忙外,便知他们还在彻查。
李乐只惊讶,这种事不让国手算一算,算一算岂不是能查得更快?
比部郎中看到李乐只后,想到李乐只算的卦象,只觉得真真是高人,连七月十五会发生不好的事都能算出来,恐怕李道长那时便会知晓会有惊马的事情。
比部郎中想到这事还后怕不已,若是让陛下知晓他知情不报,那他小命可就难保了,幸好这事,只有他和李道长知晓,陛下也无大碍。
否则,他真是食不下咽,睡不好觉。
每天都想着自己会不会进刑部的大牢。
比部郎中迎上去,小声道:“李道长,你可算来了,刑部司那边的人都在等着道长呢。”
“嗯?”李乐只疑惑。
“昨日宫里发生的那事已经查出是人为,那马被人下了药,只是刑部司那边还没查出是谁下的药,正焦头烂额呢,御马署的人,上上下下都被关押在牢里,就等着找到凶手,好……”
比部郎中抹了下脖子。
李乐只明白了,原来他昨天算的没有错,他问:“药是怎么进宫的?”
“这事也还在查,但昨日守门的监军乃是王大人统领,王大人也正彻查监军,想找出是谁放人进宫的,甚至连太医署那边,也被查了个彻底,可就是没查到那药的来源,宫里内侍也搜查得彻彻底底,都一无所获。”
“查不到药的来源?”
这不可能吧,按照皇宫的森严,想要藏起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那人下完药后便离开了宫,那么,药又是如何进入宫里的。
“没有请道长算吗?”事关皇帝,那些国手总会出手。
“这嘛,我也不知道了,”比部郎中看向李乐只道:“李道长,刑部也只有你能算了。”
所以?
所谓的找道士算,还是找到了他的头上?
*
鸿胪馆
缙国使团正居住在此,自从昨日千秋宴赵帝因马惊落马后,缙国皇子一夜未睡。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看着他屋里头伪装成使团女使的女子,问道:“你昨日是怎么办到的。”
“皇子还是别太过好奇,我自有我的办法,反倒是你们,可别暴露了。”
缙国皇子皱眉,面露沉思,原本他们是想将人和珍宝一同送进宫中,再由此女伪装成御兽师,借大猫之威,好以此伤了赵帝的性命。
奈何,临近千秋日皇宫守卫又严了几分,他们想带人混进去不是容易的事,也幸好此人擅易容,能够伪装成他使团里的女使。
才能混入千秋宴。
可后来,这人去办了什么事,他也不知。只是没想到,这昭国派来刺杀赵帝的刺客,居然会让马受惊,想借此踩踏死赵帝。
太过儿戏了。
缙国皇子疑惑道:“你真的是隐杀首领?”
“……”那人道:“你们走漏了风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非萧宣救主,昨日赵帝若被马蹄子踩踏,定会重伤,五脏六腑破碎,岂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可能是我们走漏风声,”缙国皇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沉道:“你现在立马离开鸿胪馆,我不管你去哪里,别让大梁的人查到你在我们这里。”
“放心,他们是查不到的,那些供奉是有几分手段,但他们想要没有证据拿下你们,那也是丢了他们自己的脸面,更何况,他们中能有人算出是我动的手,还能算出你们缙国?”
“昨日那些人可是来查过了,都没有查出半点,何况,你不是说过大梁的道士不足为虑。再者,算出水患的道士已经被我们的人杀死。”
缙国皇子听了,也放下心中的顾虑,但他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若不尽快离开大梁,日后未必有机会离开。
缙国皇子看了身后女子一眼,对方是昭国的人,现在将人赶出去也会暴露他们缙国有猫腻,只能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
过了这段风声即可。
他们算好了一切,连大梁道士能算到哪一步都知晓,可终究情报不全,不知大梁已有李乐只。
他们还想趁风声过去,立马离开大梁。
*
李乐只去了刑部司,看着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大大小小的官,听到还有一些人关押在大理寺,眼前见到的还不是全部。
李乐只感慨一番后,便开始算御马署的人是否藏有凶手,最后得到结果没有。
他将算出来的结果告诉给周侍郎,然后又算,是何人下药,算出是名女子,名叫符枝。
这名字一出,周侍郎立马派人查关押的犯人中可有叫符枝的。
经过一番彻查,刑部大理寺均没有查到有名叫符枝的女子。周侍郎虽知晓李乐只的本事,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只好禀明杨尚书。
杨文镜也是知晓李乐只本事的,他摸了摸胡子后,终究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于右相公孙沽。
公孙沽得知是李道长算出来的后,立马将此事告诉给公孙皇后,只说要彻查一名叫符枝的姑娘。
这消息,缙国皇子也知晓了,他将这件事告知给隐杀首领后,问道:“你叫符枝?”
符枝震惊不已,站起身道:“不可能。”
大梁的人怎么会查到她的姓名,而且她的姓名知晓的人并不多,难道是昭国隐杀卫里面有人出卖了她。
符枝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出卖她的人未必想她活着回去,或者,她接下刺杀赵帝任务的那一刻,便有人通风报信,告知大梁的人。
所以,大梁的人才会在千秋宴上严加防守,若非她找到机会,还没办法让赵帝受伤。
她要带着这消息回去,回昭国。
让陛下彻查出卖昭国的叛徒。
符枝道:“你安排人掩护,趁他们还没有留意鸿胪馆,我早日离开,你对我昭国的帮助,我定会同陛下说起,等日后昭国踏平大梁,定少不了你缙国的好处。”
“现在他们正在彻查,我帮你若是被他们查到我缙国身上,”缙国皇子犹豫,又道:“你易容的手段高超,他们不会查到你是符枝的,不如等我们回国,一同离去。”
符枝:“不必。”
出卖她的人,一定会将昭国同缙国联手的事一并告知,她再坐以待毙下去,只有被大梁抓住的份。
先前待在缙国使团内来到鸿胪馆避开搜查,现下想要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不等符枝想办法离开,鸿胪馆被监军包围起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这可是他们监军戴罪立功的好机会,没有一个人敢玩忽职守,想领五十军棍。
符枝知晓鸿胪馆被包围后,心下一惊。果然,背后出卖她的人将缙国的消息也卖给了大梁,现在她想要离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符枝想到她顶替的那位女使,同缙国皇子说了一声后,便将自己的相貌伪装成缙国皇子身边的内侍,并换上内侍的衣物。
而那位女使,便是她符枝。
当那位女使被抓走后,符枝松了一口气,这女使也是缙国来到大梁后,在大梁牙子那买的人,缙国皇子将其充作女使,替她遮掩。
现下,大梁人抓了大梁人,那人也成了她的替死鬼,等此事一了,她也能脱身回到昭国。
而那女使被抓后,她道:“大人,不知我犯了何罪?”
带走她的监军未言一词,只是将人带到刑部去。杨文镜知晓名为符枝的女子被抓后,看着面前柔弱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会在行宫里刺杀陛下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看似柔弱也不过是这些杀手伪装,杨文镜道:“你是符枝?”
女使哭诉道:“大人,我不是什么符枝,我是无辜的,大人,不知我犯了何罪?”
“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御史中丞道。
王仁道:“听你的口音,你是杭州人?”
“是,大人,”女使道,“我是从杭州来的,只是来的路上被人骗光了钱财,最后又被牙子里的人坑了,要被骂到青楼里去时被人救了下来。”
王仁道:“去请守门的监军前来认一认人。”
没一会儿,监军前来,王仁问道:“你可记得这张脸。”
监军道:“记得,这人正是同使团一同入宫的。”
女使听了,立马道:“大人,我没有进过宫啊,我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听她哭诉,杨文镜皱起眉头,问道:“你说你一直待在房间内?”
女使连连点头。
“买走我的那位公子,没有传召过我,只是让我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我真的没有进过宫。”
“这倒是奇事了,不如去请李道长前来算一算。”
御史中丞抬起眼睑看向王仁,对于其口中所言的李道长也有几分好奇。
听闻这位李道长来了刑部后,便帮刑部解决了不少案件,甚至连符枝这一名字,都是那位道长算出来的。
宫里宫外都未找到符枝这一人,刑部突然说符枝藏在鸿胪馆内。
能让刑部说出此话的人,定又是那位李道长。
那人果真能算到这种地步?还是这是刑部替其造势,想借此让那道士入供奉堂,以后也好凭着那道士的威名,证据不足也能收押人进牢中。
若真是如此,刑部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想借此道士力压他们二司,也不知这是不是杨文镜的谋算。
真到了那一步,何须大理寺和御史台,他刑部一手遮天。
御史中丞这般想后,对李乐只心生忌惮。
那位李道士有真本事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他拼了他的老命也要揭穿刑部的阴谋。
但御史中丞不明白,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小侯爷未必不能看出来。
小侯爷既然要请那位道士前来算一算,小侯爷是想见识一下其本事还是真信了那道士有真本事,又或是,那道士不是他所想那般。
御史中丞道:“连王大人都相信李道士的本事,在下都有几分好奇了。”
王仁看着御史中丞的老脸,嘴角微勾,笑道:“李道长都算出符枝,何不让李道长继续算下去,此案也好有个了结。”
一副想匆匆了结案子的模样。
杨文镜皱眉道:“小侯爷这是心有不满啊。”
王仁立马正色道:“杨老你可莫要害我,我岂会不相信李道长的本事,李道长在我这里,可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让别人知晓他的想法,可配上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显得像是在揶揄讽刺人。
御史中丞也分辨不清,小侯爷这是在夸那位李道长,还是在讽刺刑部,居然连这样的案子都听从一位道士的。
李乐只来后,他看着面容严肃的三人,其中有两人他是熟悉的,便向两人点点头后,静静站在一旁。
王仁这时才想起来,他先前还在李道长面前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要是被人拆穿他是大理寺卿,万一李道长不喜有人骗他。
那他可就危了。
御史中丞看向李乐只,这位在刑部挂职的道士身穿月白的道士袍,其人芝兰玉树,容貌俊美,若是去科考,必定会是那年的探花郎。
最难得的还是这人的气质,缥缈若仙,恍若谪仙人再世,凭他这副姿容仪态,即使没有几分本事,单凭这等扮相,也能让人以为他是修道多年的高人。
只是年岁不大,让人无法信服其有真本事,反倒会让人以为是什么江湖骗子故意伪装。
就连他都有几分怀疑,这位李道长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在道士里面少见,在凡俗里也少见。真亦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
御史中丞道:“李道长,这次请你来,是想让你算算眼前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符枝。”
他很好奇,这位李道长又是如何去算的,只是当李乐只拿出龟甲去算后,御史中丞眼底迷茫了一二,这位看似道法非凡的李道长,居然也要用龟甲?
难道像他们这样厉害的人,不能直接去掐算,或者只需看一眼,便知结果?
还是他想错了,眼前这位李道长只是气度非凡,其本事也不过是平常的小道士。
是了,若真是厉害的道士,哪里会在刑部挂职,应该进玄阳宫修道,去供奉堂了。
御史中丞想通后,对李乐只的兴趣也少了很多,只是端坐在那,静候结果。
而王仁和杨文镜看到李道长拿出龟甲后,面上都有些疑惑,李道长一向都从简,直接掐算便能得到答案,怎么今日还用上了龟甲。
王仁想得更多,是他先前差点揭穿道长的身份,道长为了掩盖,才拿出龟甲伪装?
不管他们如何猜想,李乐只拿出龟甲,他扔了两下,这次他没有去用掐算,而是试试用龟甲会算出什么样的结果,然后,他什么也没有算到,没有结果。
即使知晓,李乐只也有几分气馁,学了这么久,还是学不透,只好再次用上掐算。
李乐只道:“不是她。”
这位姑娘算她的名字时,出现了两种结果,李乐只猜想,这位姑娘应该是改过名字,恰好改成了符枝,被监军以为是凶手抓捕。
“人是哪里抓的?”李乐只问。
王仁道:“是在鸿胪馆抓到的。”他招招手,小吏走到他的面前,王仁道:“去请抓人的监军进来。”
监军走进。
王仁问:“鸿胪馆可还有别的女使?”
监军道:“没有。”
“当真?”王仁脸上的笑容一收,严肃问。
监军点点头。
监军点头后,王仁瞬间站起来问道:“鸿胪馆可有人离开。”
监军:“没有。”
那真是奇了怪了,鸿胪馆的人未离开,李道长可是算到凶手就在鸿胪馆中,而鸿胪馆内又只有这一位叫符枝的姑娘。
凶手去哪里了?
御史中丞道:“会不会是这位道长算错了,人不在鸿胪馆,甚至人也不叫符枝,又或者这位姑娘是凶手。”
女使这才知晓自己被当成了凶手,立马摇头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进过宫,我也没有杀过人。”
第65章
对于李道长的本事,王仁是知晓的,绝无算错的可能,刺客一定还在鸿胪馆中。
王仁道:“劳烦李道长算上一算,算算那人伪装成了谁。”
御史中丞道:“王大人这是怀疑凶手还在鸿胪馆内?”
“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事。”能让刺客得到消息,还能在监军包围之前偷天换日,这样的本事,定是有人知会过一声,查符枝时,还是在宫里,后来才找李道长算卦,查符枝在何处。
一天不到的时间,刺客便已经知晓,这里头没有人通风报信,他将脑袋砍下来让别人当球踢。
对于那些吃里爬外的人,不急着处理,还是眼下这件事要紧。
王仁看向李乐只,目光灼灼,想立马从李乐只这里知道结果。
御史中丞思量过后,也好奇地看向李乐只,现如今,他们可都不知晓刺客躲藏在何处,难道这道人真能算到那种地步?
李乐只假装用龟甲算,最后得到刺客正藏身于鸿胪馆昭华苑。
他算出来后,便将结果说了出来。
“昭华苑?”御史中丞惊疑道:“李道长可确定是昭华宛。”
昭华苑不是别处,正是缙国皇子居住的地方,难道刺客是缙国皇子身边的内侍?
可那些内侍分明不是女子,这位道长先前可是算出刺客是女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御史中丞头都想破了也没有想出来,他问道:“凶手藏在昭华苑何处?”
他可不记得昭华苑有密室,应该无处藏人才对。
王仁道:“孙老,想要知晓我们前去昭华苑一趟便知。”
不过,在前去之间,王仁还喊了监军里的高手陪同,以免刺客狡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鸿胪馆昭华苑
女使被带走后,监军也未离开,符枝伪装成内侍寸步不离缙国皇子。
在方才,符枝又提出离开鸿胪馆的事,缙国皇子微皱眉,他也想符枝早点离开,可现下鸿胪馆包围得跟铁桶一般,哪里能找到机会送符枝离开。
两人再次未谈拢。
符枝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只有我离开了,他们抓不到人,即使疑心殿下又如何,两国交好,他们也不能亏待殿下。”
缙国皇子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先前是谁传出的消息,你让他将你带出去,我缙国终究是小国,在大梁没什么根基。”
符枝脸色沉沉。
若是能动用埋藏在大梁的暗线,她何必等到现在,同隐杀联络的那位根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她也只能自求多福。
如今,大梁监军已经包围鸿胪馆,她再不想办法离开,只会插翅难飞,如了叛徒的意。
“殿下,三司的人来了, ”内侍走进来道,低垂的眉眼暗含幽怨,自从这新来的过来服侍殿下后,他就被殿下打发去了外面。
缙国皇子和符枝对视一眼后,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
缙国皇子瞬间收敛神色,对内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等内侍走后。
符枝镇定神色,立马低垂着头,学着方才内侍的模样,在一旁候着。
缙国皇子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缓解心中的紧张,三司突然来访,是看出什么异样了吗?
前来找他,是想问罪?
人是在鸿胪馆找到的,若大梁并未查出,一心想往他缙国泼脏水,即使他身为皇子,又岂敢违抗大梁皇帝的命令。
他缙国,终究太过弱小。
缙国皇子想了很多,终究放下心底的顾虑,前去会一会三司的人。
只是缙国皇子未想到,他还未走出昭华苑,监军便将昭华苑包围起来,来势汹汹的模样,像是查到了什么。
缙国皇子目光微闪,难道他们已经知晓符枝在他这里,不可能,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不会知晓的。
他上前,皱眉不解道:“几位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追查凶手的时候,查到凶手跑到皇子所住的昭华苑,为保殿下安危,所以才将昭华苑包起来,好瓮中捉鳖,”王仁比划一二,画了个圈。
“竟有这种事,我想,”缙国皇子装作惊讶,正要是误会的时候,他看到了王仁身后的李乐只——正是那位在扬州时,算出珍宝丢失在何处的道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他算到符枝在他这里?
真要是那道人算出来的,那他们现在不过是大梁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缙国皇子不愿深思,他回过神,接着道:“会不会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让我们搜一下一切即会明了,”王仁吊儿郎当道,说完,他完全不顾缙国皇子的脸色,越过缙国皇子大跨步向里头走去,等他看到屋里头只有一个内侍,他扫了一眼昭华苑的布局,在摆放瓶瓶罐罐的架子上看了一眼,摸了摸。
而他这没有任何顾忌,又似是在找什么的态度,彻底让缙国皇子脸色难看起来。
杨文镜见了,咳嗽一声道:“还请缙国皇子见谅,小侯爷便是那样的性子,乃是个混世魔王,也只有陛下,才能让他收敛几分脾性。”
言下之意,你连皇帝都不是,也只能见谅见谅了。
缙国皇子听了,皮笑肉不笑道:“小侯爷真性情,本宫明白。”像是不经意看向李乐只,缙国皇子问道:“这位是?”
他还是没有忍住,想要搞清楚这道人的底细。上次见面尚在扬州,此时又在京城碰见,还是风声鹤唳的时期,缙国皇子忍不住想,是否是此人暗中记恨,故而借此事引来三司好找他的麻烦。
“这位是王大人的朋友,”杨文镜道。
缙国皇子看了一眼李乐只,又看了一眼正在屋内翻找的王仁,心下了然,果真是这道士记恨,才引来三司搜查。
没有想到,不过是扬州遇到的道士,竟在京城有这般大的能力。
王仁走出。
他脸色凝重,对着杨文镜等人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在里头搜查个遍,都没有找到有能藏人的地方,昭华苑除了缙国皇子,便只有他的两个内侍。
李道长明明算到刺客在昭华苑,难道……
王仁抬头,他看着李道长正看着屋里头,顺着李道长的视线看向正站在角落里的内侍。
自他进屋后,那内侍渐渐退到门边站着。
缙国皇子见王仁看向符枝的地方,只觉不妙,怕对方瞧出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出声打断道:“王大人,可有查到什么?”
王仁斜挑着眼看过去,道:“既然殿下都问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怀疑殿下的两位内侍其中一人乃是刺客,需将人带回去好好审审。”
虽然他没看出来那内侍有什么问题,但既然李道长觉得那内侍有异常,那绝对错不了,一定是刺客。
“王大人,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缙国皇子脸色唬住,莫说符枝正在其中,就单凭对方那番话,便是在怀疑他缙国乃狼子野心。
更别说,若是任由对方将人带走,更是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缙国皇子脸色微沉。
王仁可不管那些,他走上前,手搭放在缙国皇子的肩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凶手狡猾,我们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毕竟殿下又怎么你那内侍还是你原来的内侍,而不是被人扒皮换脸冒充的。”
“王大人说笑了,他们是不是我的人,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反倒是王大人,不会是想借追凶一事,故意找我缙国麻烦的。”
“殿下多虑了,我们三司也不是龙潭虎穴,只是监护人带走问上一问,若没有问题,自然会将人完好无损送回来。”
王仁不再同对方纠缠下去,给了监军一个眼神。
监军立马上前,站在内侍的旁边。
内侍见状,小腿颤抖着,尖细的声音朝缙国皇子喊道:“殿下——”眼中流露出救救我。
符枝见此,也立马对缙国皇子喊了一声,声音和那内侍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见人都抓住了,王仁对缙国皇子笑笑后,一行人转身离开昭华苑。
等人走了,缙国皇子眼神如淬了毒,看向王仁的背影,袖中的手死死握紧,他紧咬住嘴唇,鲜血沁红了唇瓣,仿佛感知不到痛。
心底恨毒了。
不过是大梁的官员,不过是侯爷的儿子,居然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更有一种后怕萦绕在他的心间,若是他们缙国同昭国联手的事被大梁知晓,后患无穷。
*
李乐只回头一眼,淡漠的眼神扫过站在廊下的缙国皇子,将他的面目收入眼中,心底一紧,他刚刚若是没有看错,那缙国皇子活像是要将他们刀了一样。
皇帝千秋日出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要查到一点苗头,都会怀疑是缙国暗中谋算。
嫌疑满满,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对方是想灯下黑?
李乐只看向伪装成内侍的符枝,在踏进昭华苑后,他看到站在那的两内侍,便算了一下,算出其中一人正是符枝。
符枝的脸和那位女使的脸可谓是天差地别,符枝的脸更偏向于阴柔的男子,大概是伪装成内侍,更是有几分秀气,同女使不同。
而这位符枝脸上也未有涂脂抹粉的迹象,不像是通过化妆改变自己的面向,反倒像是一张未染各种颜色的人皮面具。
难道古代还真有人皮面具?
李乐只算了下,算算符枝是否通过人.皮面具伪装,算出来是后,李乐只更是诧异地看过去,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人皮面具,居然能以假乱真到和真人.皮肤般,不敢相信。
这也难怪没有人能找到对方的踪迹,脸都不一样了,又该如何去找。
王仁落后几步,走到李乐只的旁边,小声问道:“道长在看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想同道长将上一次的事说清楚,虽然到底知晓他是大理寺卿,但是他当初为了试探道长,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一字之差,让他现在纠结不已,隐与不隐,似乎道长都知晓。
“在看人皮面具。”
“道长我还有一事要对你说?”
两人同时出声,互相对视一眼后,又同时说道。
“什么事?”
“人皮面具?”
两人一顿,王仁先说道:“即便我不说,道长也知晓的。”
李乐只:“?”他知晓什么?人皮面具?
王仁道:“上次是我的不是,故意试探道长才说自己是大理寺少卿,后来又被道长所惊到,不是故意隐瞒的。”
李乐只:“?”
王仁道:“再次认识一下,我是大理寺卿。”
李乐只顿住,微侧身垂眸看向他,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公子哥模样,李乐只手痒了。所以上次他算对了,对方是大理寺卿。
李乐只无言,世界很大,到处都是坑。果然和他老师说的一样,外面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来找他算卦的人居然还会说假话,李乐只算是见识到了。
“李道长,你不会怪我吧,”王仁见李乐只不说话,试探地问道。
李乐只看向他,最终摇摇头道:“下次莫要对我说假话,会影响算到的结果。”
王仁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便问道:“李道长,你刚刚说人皮面具?”
“嗯,”李乐只看向正被监军包围的两位内侍,对王仁道:“左边的内侍脸上戴有人皮面具,我方才在昭华苑时……”
李乐只话未说完,就看见左边的内侍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李乐只未看清,就看见那内侍暴起,想要挣脱逃生,却未料看护她的非一般人,都是各顶各的好手。
符枝原本并未想要逃脱,但她在隐杀卫多时,早已训练出一双极好的耳朵,即使王仁和李乐只说话的声音极小,符枝也听出那人是有几分本事的道长。
这也就罢了,那道士居然还知晓她脸上带有人皮面具,这让符枝不想跟随三司的人回到牢狱里面,人皮面具的事情败露,定会知晓她才是进宫的女使。
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符枝知晓自己会被如何对待,屈打成招都是小事,若是伤了筋骨,即使她回到昭国,也已经被废,无用了。
还不如此时拼上一次,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
谁知看护她的监军非一般人,即使是她,也一时逃脱不开。
也正因为丧失了逃脱的时机,符枝束手就擒。
王仁震惊地看向李乐只,心想,这一切难道都是道长算计好的,故意在这刺客的面前说起人皮面具,还说起谁才是那个刺客。
让刺客误以为她的身份被拆穿,只好放手一搏,而他之前,早已有了准备,招来的监军可不是一般人,正正好,未让对方逃脱。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对方找到。
果然,在进昭华苑时,李道长就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刺客。
王仁这般想后,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刺客符枝,又看向一旁吓破胆子的内侍,未免打草惊蛇,还是将内侍一起,关在大理寺。
*
因先前消息走漏,这次他们抓到刺客的事当作不知,只当抓到了一位嫌疑犯。
在审讯的过程中,对方不愧是精心培养的刺客,口头很紧,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幸好,他们还有李道长,专治这些硬骨头。
王仁问道:“李道长,能否算出她是哪国人?”
李乐只看了一眼,被锁在桁架上,鞭痕遍布的符枝,淡淡道:“昭国。”
因听到昭国,只剩下一口气的符枝抬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看着李乐只身上的道袍,心骤停半刻,她从前便知大梁道士算命的本事强横,但已经过去了多年,大梁早已不如多年前的鼎盛时期。
那些道士也不过是能算到个大概,即使能算得比较清楚一点,那都是在供奉堂里,大梁国师一位,自天衍子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担任了。
而如今,她居然在牢房里,看一个用龟甲的道士去算命,算出她是昭国人。
她低声笑着,出气多进气少道:“不过是一假道士,还想将罪名引到昭国,怎么,你这小道士想引起两国争夺?你好借此机会扶摇直上?”
李乐只:“……”这罪名有点大,黑锅不要往他头顶扔。
李乐只道:“你在害怕什么?你害怕因你昭国的身份,给昭国惹去麻烦,让昭国陛下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意暴露。”
符枝无话可言,也不敢多言。
唯恐旁人真按这道人所想去猜测昭国的企图,那她可就是昭国的罪人。
王仁面色微冷,脸上的笑意有所收敛,上一次水患的道士也是昭国密探出手,这次更有刺客藏在缙国使团中潜伏入皇宫,昭国居心险恶。
王仁想到一个主意,他道:“李道长,可有办法算出此人的生平,是何身份?他们昭国联络的法子是什么,可有什么暗号,除她之外,可有别的昭国刺客藏在京中,又该如何与他们联络,还有,是谁在暗中给他们传递宫中的消息。”
王仁将一切当着符枝的面说出,其一是想李道长算出符枝和昭国刺客之间的事,他也好同陛下言起,既然昭国胆敢将手伸进大梁,那也别怪他们将计就计,将人安插.进昭国刺客里打探消息。
其二,也是想以此突破符枝的防线,让其吐露更多的东西。
符枝听后,心底冷笑,就凭那年轻的道人就想将她的生平算出,这位大理寺卿脑袋糊涂了,即便是她,都知晓大梁的道士算不到这一步,若人人都能看透一人的生平,岂不是人人自危。
真有这样的人,世间也容不下。多少人,看似光鲜靓丽,背地里污浊不堪,他们的另一面都隐藏在皮囊下,不容旁人知晓。
若有一天,告知于他们,世上有一人能够将他们的生平,将他们干过的事,都一一收入眼中。
会死的,不过是那将一切都看得透彻的人,世间容不下纯洁的白。他们杀死他,他们再次抱团,又有谁能揭开他们的假面。
能算尽一人生平的人,若无人保护,也不过是早夭之象。
这样的人物,大梁又未必没有出现,不过皆死于各国的暗杀中。
因此,符枝岂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能算尽一人生平事的道士就在眼前。
李乐只听了后,一连串的问题,他也瞬间记了下来,最主要的还是要算眼前这人的生平。
结合王仁所言,李乐只动下脑子,便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是想了解这位刺客的一切,并将昭国其余刺客一网打尽。
李乐只开始算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算。他道:“符枝,昭国隐杀卫首领。”
当算到下面的后,李乐只沉默一会道:“五岁时,因父获罪,便贬为宫婢,后被昭国太子看中,将其送到隐杀卫中培养。十岁时……十五岁时,杀死上一位隐杀卫首领,成为新的首领,此后,明面替皇帝办事,暗地里替太子谋算,好助太子上位。”
当李乐只将符枝的生平说出来后,符枝心底震惊,惊惧地看向李乐只,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真的能够将一人的生平算出来,这样的道士,这样的道士不是早都杀完了,怎么会……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疑问,她震惊过后,双眸死寂。如今,她没有任何办法杀死眼前的道人。
那么日后,昭国同大梁两军征战时,大梁有此道士相助,必势如破竹。
那时,昭国想要阻拦大梁的军队,不过是螳臂当车,逃不过国破的命运。
符枝道:“你到底是何人?”
大梁有名的年轻道士她见过,并不长这副模样,若这人是大梁隐藏的后手,大梁又有多少道士能算到这一步。情报有误,该死。
符枝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这一切更改,将大梁真实的情报传回昭国。
“我?”李乐只道:“平平无奇的道士,山野村夫。”
符枝:“……”
符枝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李乐只平静如水的面容,微微歪过头,她口中尚含有根银针,原本是想找到机会逃离此地,如今,也只好将这针用到此处。她的小命,和这道士比起,微不足道了。
“你很强,是我第一个佩服的人,”符枝说完,口中的银针吐出,细小如牛毛的银针随着推力,直直朝李乐只的喉咙而去。
刺客暗杀,一击毙命。
王仁察觉有异样,他瞳孔紧缩,大喊道:“小心。”他能感知有什么东西过去了,但他没有办法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为了护卫李乐只的安危,王仁挺身挡在李乐只的身前。
“没用的,”符枝低声笑道。
第66章
她出手从未失败过。
牛毛针细如雨丝,岂是王仁想挡便能挡的。
王仁瞳孔紧缩,唯恐自己慢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李乐只早在看到缙国皇子眼神的时候,就暗暗提防着。
何况,他刚刚还算了符枝的情况,将人的老底都扒开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格外留意符枝的一举一动。
按照他听过的故事,这种时刻,反派都会临死挣扎一下,即使要死也要带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他不是主角,这种剧情下,倒霉的一个会是他,所以,在算出符枝是刺客,还是刺客头头,精通暗杀的那一刻,李乐只已经脑补了对方多种会杀死他的手段。
手脚都被捆住,对方有可能挣脱,冲过来将他掐死,或是□□暗器,要他的小命。
见对方更是吐露临终遗言一样夸赞他,李乐只更多暗中提防,这一定是反派要放大招了。
所以在对方说完那句话时,李乐只留意对方的唇舌动了动,立马动作飞速地闪开,闪开的那一瞬间,李乐只一瞬间算出要他命的东西在何处,凭着直觉将手里头的龟甲扔出去。
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一丝的耽搁,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上面,李乐只更是庆幸,他身段灵活,能及时闪开,并且距离那刺客有一段距离。
否则,凭他的身手,距离太近,未必能安全躲开,再看那暗器的行动轨迹,分明是冲着他喉咙来的,他只要慢上一点点,那能击飞龟甲的暗器可就要贯穿他的喉咙了。
李乐只心底庆幸,还好他手脚麻利,还会算,不然,他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还不知那刺客是否还有残留的暗器,李乐只起身离得远远的。
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不仅符枝震惊,就连以身试图护住李乐只的王仁都没有想到。
王仁脸上还残有惊恐,呆呆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又看向那被李乐只扔出来,又被暗器击飞的龟甲。
倒吸一口凉气,那龟甲已经碎成渣,散落在地上,凭他肉身去挡,若真的挡下,能够贯穿他整个人,甚至要掉他的小命。
这让王仁又惊恐起来,喊道:“来人。”
在审问此人时,王仁将人支走,唯恐有人将消息传递出去,可如今这刺客口中含有暗器,只要她想便能要掉他们的性命。
这让王仁不得不防,想割断其舍,敲碎其齿。
符枝震惊地看向李乐只,这还是头一个在她手底下活下来的,她手腕挣扎着,试图想要挣脱囚住她的铁链。
王仁余光留意到对方的挣扎,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只其还没死心,想要谋害李道长的性命。
他拔出挂在腰间的匕首,狠狠扎向其手腕,刺断其手筋。
符枝咬牙,脸上的冷汗直冒,双眸死死看向李乐只的方向道:“你又算到了。”
她肯定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凄惨的笑容,眼神浮现茫然,她实在想不通,大梁怎会有如此厉害的道士,年岁还如此年轻。
若此人不除,活到七老八十,这天下岂不是大梁的天下。
李乐只没有说话。
大理寺的衙役也走了进来,王仁淡然道:“割掉其舌。”
符枝听了,扯了两下嘴角,冷冷笑了一下,最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衙役们听其令,上前手脚麻利割掉符枝的舌头,没有过多问一声。
因方才的事,王仁不想李道长在此地久留,谁知那刺客有没有后手,他可不想李道长受到一点伤害。
李乐只看到眼前这一幕,有点难受地偏过头,这一幕对他的刺激还是太大了。
幸好,王仁也没有让他继续留在这里,空气中血腥味浓浓,李乐只屏住呼吸,跟随在王仁的身后离开牢房。
直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驱散牢房里的阴寒后,李乐只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虽离开了牢房,但他算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李乐只将剩下的问题一一算出来,将结果告知于王仁。
王仁将写下的内容收起来,叮嘱道:“李道长,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旁人可不能听到半句。”
“嗯,”李乐只淡淡道。
他明白王仁的意思,在他将这些东西都算出来后,心底也知晓王仁的打算,但这种,他还是少知道为妙。
王仁又道:“道长放心,等事情了结,属于道长的功劳旁人是抢不走的。”
“好。”
对于王仁的承诺,即使李乐只将其当作是画大饼,心底头还是高兴的。
人嘛,不怕自己功劳少,就怕自己没功劳。何况,他还是要在古代争斗上活下来的人,有了一份功劳,更是一份保障。
这件事结束,李乐只也离开大理寺,跨出大理寺的那一刻,李乐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美妙的,直到他去糕点铺子准备买些零嘴。
在路上又碰到了上次拦住他的黄箬,李乐只正要避开,就见那黄箬看到了他,一招手就带着人跟在他的后面。
李乐只:……
这是又想要找他的麻烦?
黄箬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才将身上的伤势养得半好能下床走动的地步。
能下床后,他立马带着人在街上闲逛起来,谁想竟然遇到了李乐只。
冤家路窄。
上次他就是因为这李乐只才挨了父亲的一顿打,这次遇到,少不了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黄箬招手正要带人冲上去将人围起来,刚有动作就想起徐凌说的话,他便改变了主意,远远跟在李乐只的身后。
等人走到巷子里,没人看到的时候,他再下手也不迟,这样,他父亲也不会知晓,也不会有人不长眼色告到右扶风那。
李乐只知道对方紧跟在他的身后,也知对方是想找他的麻烦,可现在在闹市,对方未必会找他的麻烦。
这件事情也很好解决,他现在回头,回大理寺,对方也未必敢继续找他的麻烦。
但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一口气解决,对方就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出来惹人烦。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可不敢冲上去跟对方火拼,李乐只看了一眼周围,这里的人流量不少,对方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对他出手。
李乐只暗地里算一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对他有危险,最后却得出个无事发生。
这倒让李乐只好奇起来。
他站在那未动,回眸看向黄箬,见对方顿住,装作不过是凑巧碰上,假装看向两旁的摊贩。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李乐只走过去。
黄箬正假装拿起眼前的香囊看着,余光看到李乐只正一点点向他走过来,黄箬微微捏紧手里的香囊后,又扔回摊子上,手指一动,合起的扇子打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他依旧没有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眼神飘忽不定,直到他看到李乐只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无法装作没有看到对方,合起折扇嚣张地看向李乐只道:“道长,我们又遇见了。”
李乐只道:“你在跟踪我。”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黄箬嗤笑一声道:“道长,这条路难道是你家的,不过是同走一条道,你怎好污蔑我说我跟踪你,好没道理啊。”
李乐只道:“咦,黄大人。”
“你以为你喊黄大人我就怕了吗,你想坑骗我,也不长长脑子,难道你还想说我爹在这里?”黄箬勾起唇角,轻蔑地看向李道长,正要继续嘲讽,不成想,他还未开口,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谁,谁敢打我,”犹如跳脚的猫,黄箬边喊边朝身后怒视。
等他看到一张老脸,还有几分熟悉的模样,再一看,可不就是他爹。
黄箬瞬间脸色苦了下来,浑身皮肉又在隐隐作痛,他弱弱道:“爹,你怎么来了。”
黄给事眼神冷冷,没有一点温度,他真是没想到,他刚将这孽子教训一顿,其身上伤势未好,当卧床休养。
一闭眼的功夫,人就跑出来活蹦乱跳了,出来也就罢了,还敢带人来找李道长的麻烦。
若非他知晓他去找李道长算卦之时,李道长并不知晓是他,黄箬也未得罪过李道长。
他都要怀疑,李道长说黄箬不是他亲生儿子都有这一层的缘故,但黄给事心底又很清楚,李道长替他算卦时,两人无冤无仇,说的不会是谎话。
而他的“儿子”,却在此后,一而再再而三得罪李道长,得罪一个有本事的道士,愚笨如朽木,他都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儿子。
“你身上伤势未好,跑出来作甚?”黄给事冷冷问。
黄箬支吾了一下,说道:“我就是出来玩玩。”
黄给事脸色不好道:“尽在外面给我惹麻烦,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黄箬不服气,但又不给惹气头上的黄给事,只好灰溜溜离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李乐只一眼。
李乐只看到了,也将那个眼神记住,这种人继续维持现在的权势,迟早还要找他的麻烦。
李乐只又看了黄给事一眼,负在身后的手掐算了一二,最后没有掐算到黄给事贪污受贿的事,可见黄给事平日里还是个好官。
这让李乐只有点难办了。
不过,后续他可以考进太仆寺,到时候,对方即使想找他的麻烦也不敢去找。
在这之前,李道长还是对黄大人道:“黄大人,令郎此举,不像是黄家人。”
好竹出歹笋。
黄给事微怔愣,他看着李乐只,回想上次算的卦象,李道长这是看出来了,不对,他上次去找李道长时,可是隐瞒身份,李道长不会知晓他是算卦的人。
李道长此言,是针对现在的他所言。
李道长再次看出来,儿子不是他亲生儿子。
黄给事心有忧愁,最后也没了同李乐只打交道的心思,他对李乐只拱手赔礼道歉一礼后,便转身离开。
已经过去多日,宜州的情况还未送来,难道相伴他多年的儿子真不是他儿子,那他这些年,到底又做了什么。
黄给事神色不明朝家的方向走去,恰好此时,他收到来自宜州林家的信。
林家老太太传信道,说府内的表少爷要前来京中参加科考,提前来京中小住,还请他多关照一二。
两日后,那位表少爷来到黄家。
此时,黄箬已经出门去了英勇侯府,同徐凌在一起,而黄给事因休沐,尚在家中。
骤然听到林家表少爷前来,他立马派人去将人请进来,当那林家表少爷走进来的那一刻,黄给事错愣地站起身,不敢相信地看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林家表少爷居然同他发妻长得有九分的相似,这……
按理来说,林家表少爷和他发妻有几分相似也是应当的,可这人相貌太过相似,又有李道长那卦象在前,黄给事免不了怀疑面前的人正是他的儿子。
只是,他的孩子,为何会流落到林家,还成了林家的表少爷。
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给事原对李乐只所言,半信半疑,不敢全信,可见到林家表少爷的那一刻,黄给事心底便有了八分的相信,实在是太像了。
种种放在一起,若只单单一件,黄给事只当是巧合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离奇的事,只当林家表少爷同他发妻相似,同为一家,乃是应该。
可偏偏在这之前,他得到一卦,说他儿子不是他的,他儿子在宜州林家。
这让他如何不相信,不去怀疑,眼前的人正是他的孩儿。
黄给事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少年,越看越觉得对方眉眼有两分像他。
又问了问对方的功课,对答如流,条理清晰,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若是他孩儿长大,定是如同他一般。
黄给事看着对方,眼神欣慰道:“林家将你养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林琅,”林琅道。
“好好好,”黄给事连说了三个好。
他又同林琅说了几句话后,便将管家喊来,替其安排最好的院子住下。
林琅起身感谢。
等林琅人不见了,黄给事目光幽幽,又偷偷摸摸遮盖住自己的脸,戴上斗笠从后面出发,寻到李乐只的住所。
此时天色已经傍晚,李乐只住的地方清静,并无过多的人,黄给事敲了敲门后,静候在那。
等面前的门打开,黄给事看着未曾见过的少年,问道:“可是李道长的家?”
高明礼探出头,看到是一戴着斗笠,遮挡住面容的怪人,他道:“你是谁?”
“我是秋御史引荐,前来找李道长算命的。”
一听是秋御史,高明礼怒视,他可还记得秋御史先前为难他师父的作态,正要“啪”的一下关上门,并道:“不见。”
黄给事急忙道:“这次有要事要求见李道长,劳烦通融一二。”
黄给事也未想到,这次说秋御史的名号,居然不管用了,看其的衣着,应当是伺候李道长的小童,还是不能得罪的好。
高明礼道:“你稍等,我问问我师父去。”
高明礼犹豫一二,还是没有将人婉拒,万一对方真的有要事,这是种还是先问问师父最为妥当,算与不算也要师父做主。
高明礼关上门侯,立马去询问李乐只,从李乐只那得到将人带进来见一见时,高明礼这才给黄给事开门,让他进来。
黄给事走进小院后,看到院子里除了李道长还有一人,那人的面貌还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因多了一个人,他倒是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事,踌躇一二,还是上前同李乐只见礼道:“李道长。”
李乐只看对方这副装扮,便知是上次来找他的人前来了,只是这声音倒是和上次有所不同,但又好似在哪听过。
因涉及对方的隐私,李乐只便让两位徒弟回避一二,等徒弟走了,他才问道:“想算什么。”
黄给事见李乐只依旧如从先前的态度,心底放松一二,他也知,若李道长真想算,他的伪装在李道长面前不过是掩耳盗铃。
但这种事,他还要几分脸面,没有斗笠遮挡他的面容,让他心底欺骗自己,李道长不知他是谁,他也不好说出口。
黄给事心底叹气,随后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音沙哑几分,和往日不同,他道:“李道长,上次我找你算过那事后,尚未查出来,但机缘之下,我见到了那位来自宜州林家的孩子,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黄给事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一边是他养了多年不成器的孩子,一边是有他和他发妻血脉的孩子。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真走到这一刻,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真的要将养育十多年的孩子抛弃?
其次,林琅是否愿意认他为父,这些都让黄给事心乱如麻。
他的心乱了。
李乐只看了他一眼,掐算一二,便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乃是黄大人黄士诚,黄箬的父亲。
上次算卦之时,李乐只未想探究对方的身份,未料阴差阳错下,倒是解决了自己的麻烦。
黄箬并非黄大人的亲生儿子,而那位林琅才是黄大人的孩子。
真世事无常。
若黄箬知晓他的身世是他算出来的,怕是以为他肆意报复,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黄箬和他之间已经有了矛盾,黄大人居然还敢来找他算,这是心中已经有了舍弃黄箬的念头,还是信任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李乐只不清楚黄大人是何想法,但他不会违背自己的卦象去说假的,只是这件事,只有他一人所言,黄大人未必会相信。
李乐只先掐算一二,得到林琅是黄大人的孩子,后又在黄大人的面前,装作是用龟甲算出来的,便道:“是。”
“……”黄大人知晓结果后,恍惚一二,又问道:“李道长,若是你,你该如何处置不是亲生儿子。”
李乐只:“……”
黄大人你这样真的好吗?询问一个和黄箬有过节的人,但他不回答黄大人似乎没有答案便不会起来。
对于这种事,李乐只也很无奈了,“若是我,性善者养之,性恶者弃之。”
这种事,孩子要从小教起,教他们明辨是非,教他们仁义礼等等,事后挽救已经来不得了。
黄箬的性子,不过是古代纨绔子弟的缩影,即使是他那个时代,未必没有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肆意妄为的人。
对付他们,只要将他们所依仗的东西拿走,他们自会吃到教训。
若是黄箬违法犯罪,李乐只也会将其送进牢里,但对方也只是性子恶劣,流连烟花巷柳,看不惯公孙淼然从而找他的麻烦,还没有达到罪无可恕的地步。
这种事,还是要看黄大人如何去处置,若是对方真的能弃黄箬不管,对他而言,麻烦自会消除。
若是黄大人依旧不愿放弃,李乐只也无话可说,只是往后,他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黄给事心底念道:“性善者养之,性恶者弃之。”
他将这事拿出来询问李乐只,也是想知晓李乐只对黄箬的处置,得知李乐只并未想要黄箬的性命,黄给事心底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他心里头还是对黄箬有几分父子之情,不愿看到他没了性命,只是往后,他和黄箬之间的情分已了,不会再看顾对方。
黄给事得到自己想要知晓的,便对李乐只一礼后,也没有忘记留下一百两银子。
李乐只看着黄给事离去的背影,回想他算的这两卦,又想起黄箬和他之间的事,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他先前算的那一卦,是替黄箬算的,但因他和黄箬之间的事,黄给事未必会相信。
若是别人,黄给事自会以为对方是别人安排的,可对于李乐只,黄给事心底清楚,人是秋御史引荐的,他找上门的时候,黄箬和李道长并未有矛盾,其中不会包含算计。
也没有算计他的必要。
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下发生的。
黄给事回到家后,他便派人去将黄箬请回来,等人回来后,他屏退左右后,对黄箬道:“从今天起,我送你去郊外的庄子住着,若无必要,日后莫要回京了。”
“爹!”黄箬惊讶道:“你这是发得什么疯,好端端地送我去庄子做什么?过几日,我还约了徐凌去喝酒呢。”
“我没有发疯,”黄给事很平静道:“黄箬,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一出。
黄箬双目圆睁,错愕地看向黄给事道:“爹,你在说什么糊涂话,我怎么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他想到什么后,道:“爹,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要送我出去避风头?”
第67章
不管黄箬如何不情愿,最终还是收拾细软,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常住。
黄箬走了,就像小石子扔进海里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唯有徐凌知道他离开后,诧异了一会。
明明昨日这人还同他说起那道士,想要找其麻烦,好端端的,人突然离开了京城。
徐凌察觉有异,他派人去查了一番,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只当黄箬惹恼了黄给事,从而被黄给事送到庄子里磨磨性子。
随后,徐凌派人又向二皇子送去派拜帖,其也动身前往安王府,等他到安王府后,门口已有管家领他进去。
“表弟,”安王看到徐凌前往,起身相迎。
徐凌见了礼,便坐在下首对安王道:“我这次前来找王爷,是想王爷帮个忙。”
“表弟,你我之间何必客气,直说无妨,”安王淡笑道。
徐凌正要说话,喉咙涌上痒意,他偏过头咳嗽两声后,压下喉咙里的不适,才道:“我想王爷帮我查一个人,是个道士。”
“哦?”安王心下明了,他问道:“可是李乐只,在刑部挂职的那位道士?”
“是,”徐凌没想到,安王居然也知晓李乐只,他诧异地看过去。
安王则是道:“这件事不难,难的是,表弟想出手对付他。”
徐凌和公孙淼然之间的恩怨,他也是知晓的,若是以往,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帮也就帮了。
据他观察,那位李道长可不是欧通的道士,不能一击毙命,祸患无穷。
最好,不是他们出手。
安王见徐凌面上浮现不满,安抚道:“时机未到。”
徐凌明白,安王这是不想助他,也明白对方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前来,可不愿空手而归,便对安王道:“王爷可有办法将其调离刑部。”
安王未言,他沉思过后道:“那位道士的事,还需隔岸观火,表弟莫急,总有狗急跳墙想要出手对付他的人。”
徐凌皱眉,但见安王心意已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告退离开。
而李乐只刚从刑部下班回家,就听到他徒弟钱溪道其外祖父邀请他们过去吃晚饭。
李乐只虽社恐,但面临徒弟外祖父的邀约,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等到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李乐只看着面前占地面积不小的曹府,心底咋舌,面上平静。
门口早已有等候的仆从,带领他们朝里头走去。
来到膳厅后,李乐只看着桌上已经坐了人,但还未坐满,有些拘束地站在那,随后在钱溪的带领下,坐在朝东的位置上。
而高明礼和钱溪则是坐在另一桌,李乐只看到这一幕后,恍惚了片刻。
他现在居然要坐长辈一桌了,能不能把他调换到小孩一桌,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次曹家设宴,除了款待钱溪,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曹家人好奇钱溪的师父,在朝为官,虽然不在一处,总归也听过对方。
曹家先前便想请李乐只过府一叙,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道士,居然能成为钱溪的师父。
只是后来,发生了种种的事,倒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却更加好奇李乐只。
原以为对方不过是没什么本事的年轻道士,能成为钱溪的师父,纯是钱焯那人对钱溪不上心,可后来……因此,曹家人都好奇李道长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能掐会算。
没多久,曹家人一一到场,小辈看到桌上的钱溪,再看到端坐在那冷冷清清的道长,年纪小的挤眉弄眼,坐到钱溪的旁边,不敢乱讲话,唯恐扰了那位李神仙,只是挤眉弄眼询问钱溪:那就是你师父?
钱溪见了,点点头。
对方得到答案,便越过钱溪,好奇地看向李乐只,随后又小声对钱溪道:“你今晚还回去吗?不如住我那。”
钱溪疑惑地看向他,即使在曹家,他也有单独的院子,不过看表弟那副模样,大概是想只有他二人时,好问他师父的情况。
钱溪道:“会回去。”
对方闻言,略有些失望,他还想问问溪表哥关于那位道长的事,想问问外面流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有神仙手段,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而李乐只这边,同曹家长辈坐在一桌,那是完全不知道和这些比他年长的长辈如何相处,甚至曹家长辈喝多了多,还同他称兄道弟,莫名辈分上去了。
只见对方道:“李兄,你同弟弟说道说道,你真的和外面说的一样,能算得,能算得十分准,能否替弟弟算一算,算算我还能不能升官。”
李乐只:“……”
被对方喊李兄,李乐只压力山大,连忙道:“喊我名字即可。”
他这么说,除了老爷子,其余曹家人哪敢,先不言对方的本事,其次,李道长虽然年纪轻轻,但是钱溪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就同他们在一个辈分上,再加上敬重对方,这才称呼对方为李兄,便将称呼换回了李道长。
李乐只听着对方称呼他为李道长后,松了一口气,便对他们道:“传言多有虚假,不能当真。”
也不知道外面流传他什么传言,想到王仁以为他是谛听化形,李乐只不用去想,便知这传言早已失了真,一传十,十传百,连他是神仙下凡的事都能传出来,可他有多大的本事,他心底清楚。
至于对方所问能不能升官一事,李乐只也很理解,谁不想暴富升官发财,只是这种事是能当着大家面说出结果的吗?
李乐只暗地里偷偷算下,结果好他就说,结果不好,他就不说。
李乐只算出能升官,便对他道:“会升的。”
“借李道长吉言。”
众人只当是李道长的客套话,毕竟李道长都没有用龟甲,还没有开始算的。
在场的只有钱溪和高明礼知晓,他们师父算卦,那是完全不需要龟甲的,师父也不会说那些客套话哄骗人,那就是说,对方真的会升官。
“大伯都喝醉了,哪有当着人面会不会升官的,”坐在钱溪旁边的少年小声嘟囔着,随后,又看向钱溪,小小声问道:“溪表哥,我听有人说,只要是李道长说出口的话便会成真,这种事是不是真的?”
他刚刚可是听见了,李道长说大伯会升官。
钱溪没想到他师父在外面已经被传出出口成真的本事,不知情的恐怕会将他师父当成妖怪,但他们都知晓,这是师父算卦的本事,没有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钱溪道:“传言当不得真。”
再传下去,哪天就要传他师父过不了多久就会羽化成仙了,钱溪骤然想到,这难道是有人想要捧杀师父,又或者坐实师父是妖孽,非人类,想要借此要掉他师父的性命。
若是道士,自然人人尊崇,可若是妖邪,自然人人诛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秋御史到底有没有当推手?
进京后对方介绍人让师父去算,原来是在做局,好一步步将师父推往深渊。
若非今日前来外祖父家中赴宴,他和师兄不爱出门的情况下,又如何知晓此事。
甚至是,对方并不想他们知晓,遮住了他们的耳朵,否则,大街小巷都在传的事,他们居住在宣平巷为何会一点谣言都未听见。
钱溪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小表弟曹芮,问道:“外面都是如何传我师父的,你可知是从何时开始传的?”
被问的曹芮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另一个听到他们俩说话的曹苒道:“这事已经传了有一阵日子了,大概是从苏评事那案子开始,不过那时候还有人说这是你师父和周侍郎做局,才使的诡计,当不得真。”
曹苒看了一眼没有留意到他们的长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后来,秋御史一直说这都是你师父真本事算出来,又见你师父和公孙淼然交好,这有些人想要巴结公孙家,在外面都开始说你师父是有真本事的人,前几天千秋宴,你师父还坐在公孙淼然那一桌,你也知能坐他那桌的是什么人,还和大理寺卿交好,这外面的风向瞬间变了。”
一个大理寺,一个刑部,再加上一个御史台,相当于李道长在三司都有自己的人脉,而且地位都不低。秋御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但奈何秋御史是监察御史,那是一言不和看不惯他们,便会上折子参一本的人。
所以,没人愿意得罪李道长。
即使他们不相信李乐只有本事,心底有怀疑,但在三司的压迫下,这些人明面上也只能说李道长算得准。
都知道这是刑部的阴谋,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居然是整个三司都在狼狈为奸。
这也是曹冉出去吃饭时,听到与他不对付的刘铭同他那些狗腿子说起这事。
曹冉猜想,这些事刘铭能够如此说,定是他父亲告知于他的。
刘铭父亲司隶大夫定是不满三司,不满三司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震慑所有官员闹出这种事,抬举钱溪师父,为其造势,以至于旁人说起钱溪师父时,都只敢夸赞,不敢有任何的贬低。
至于其他的事,曹冉也是不知的。
钱溪还是头次知晓这些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暗流涌动。
曹冉:“现在都说你师父本事了得,能够知晓一切,还说你师父不需要借助龟甲就能算到结果,这样的本事,非一般道士能有,连玄阳宫的道士都比不上你师父的十分之一。”
钱溪道:“外面真是这么传的?”
曹冉点头。
钱溪沉思,虽然他师父的确本事高超,玄阳宫的道士不能与之相比,但这种事广为流传出去,让玄阳宫的道士听见,岂不是在给他师父树敌。
再者,他师父的确不需要用龟甲,但如今他师父出门在外,都会用上龟甲伪装,一般人是不会知晓他师父会徒手掐算的。
传出这样流言的人,是想借此捧杀师父,除此之外,借刀杀人,借玄阳宫道士的手以此来证明他师父并非高人,不过是三司推出来,想以此污蔑旁的官员?
那么,到底会是谁在暗中暗暗出手?
是那些真的贪过的人,还是那些并不想师父存在的人,只要师父存在一日,便如利剑悬挂在众人的头顶,让人寝食难安。
钱溪想不出来。
这种事还需要师父出手去处理,将暗中的人一一拉出来。
这顿饭吃到最后钱溪吃得心不在焉,等席散了,钱溪跟在李乐只的身后回家。
等到了家,他才对李乐只道:“师父。”
“嗯?”李乐只回头看向钱溪。
钱溪道:“我今日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是关于师父的,外面说玄阳宫的道士不及师父十分之一,我猜测,有人想让玄阳宫的道士来找师父的麻烦。”
李乐只:“……”
就说外面在乱说他的传言,说别的道士不如他,还不如吹他神仙下凡,吹过头的事别人未必会相信,可这种拿别的道观道士来衬托他的事,纯纯是来给他找麻烦的。
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谁能想到,刚送走一个磨难,现在又知道一个磨难,李乐只心酸抹泪,他面上淡然问道:“这事传了多久?”
“已有十天半月了。”
李乐只:“……”
真的,心死了,居然传了这么久,同在京城脚下,玄阳宫的道士还没有找他的麻烦,真是对方的心善了。
李乐只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知晓这件事后,李乐只捧着自己存钱的箱子,看着躺在里面的碎银子,他正想拿一些出来,收买一些人大街小巷说他只是个平平无奇小道士,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不如玄阳宫道长。
可他又想了想,这件事他在路上也没有听见别人说起过,大家都像是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种传言可能是在官员之间流动的。
也就是说,他雇佣人去街上散播自己的谣言是不行的,这件事还要从官员内解决。
这时候,李乐只莫名想到石评事,这可是被周侍郎盖章认证是碎嘴子的人,要是石评事去说,那么没多久,他在官员里面的谣传也能被打破了,至少别谣传别的道士不如他。
想要找石评事出手也不是件难事,首先,还是要同石评事见上一面,托王仁的服,李乐只想见石评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反倒是石评事看到李乐只就心生恐惧,这外面可是没少传这位道士能掐会算,甚至只看一眼便知道你的想法,而他呢,在扬州时,可没少给这位李道长摆脸色,回到京城后,还说过其本事都是假的,不过是在同周侍郎布局当不得真,可后来,对方将苏评事的事算出来,又同公孙淼然交好,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一些不是他这个小官知晓的事,否则大家对其的看法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样石评事如何不害怕。
可有大人唤他,石评事不敢不来,看着坐在那冷着一张脸的李乐只,石评事心一抖,立马向李乐只见了一礼道:“李道长,不知道长找我有什么事。”
李乐只虽然是想石评事替他传,但也不会直白说出来,他道:“我想替你算一卦。”
石评事一听,腿差点软了,现在谁不知道,李道长算命,那和阎王爷传召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石评事惨白一张脸道:“李道长,先前得罪你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没有犯法啊,也没有干什么坏事,你能否饶我命。”
李乐只:“……”他现在在外面的风评已经是这样了?
李乐只不解,但他来找石评事的目的就是为了破除谣言,便道:“我只是想给你算一卦。”
石评事惨白一张脸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
李乐只也不想这样的,但他不揪着石评事唯一的碎嘴,他上哪去找别人,总不能遇到一个,就解释谣言是假的。
见对方依旧脸色惨白,活像他是索命阎王,李乐只道:“想升官吗?”
石评事:不想。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的,面上却不敢有所表态,只木着一张脸看着李乐只,等待着审判的到来。
李乐只见对方没有回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算下去道:“我给你算一卦。”为此,他正要掐算时,又收回手,掏出自己的龟甲,当着石评事的面替他算一卦道:“最近你运势低迷,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石评事:被你们刑部抓起来,能是好事?
石评事道:“多谢李道长告知,若无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李乐只看着对方甩袖离开,他刚刚算到石评事最近会有好事发生,可能还会升官,这样的话,根据他算出来的比较,那他可就是算错了。
等石评事升官了,会记得今日他算错的事,然后再借由石评事的嘴,将他算得不准的事说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将他和玄阳宫的道士放在一起比较。
不过,这件事李乐只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未免自己的想法落空,没有成功实施,他给自己也算了一卦,最后得到结果是好的,心里安定了几分。
再说石评事,从李乐只那得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后便闷闷不乐,旁边的评事看到他这般纷纷问道:“方才大人找你过去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脸色怎如此不好?”
“不是大人找我,找我的人是李道长,”石评事很郁闷,他道:“你们也知道李道长替人算卦的事,李道长还问我想升官吗?”
“然后呢,”说起升官,旁的人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会是什么结果。
“李道长说会发生不好的事,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刑部那边是什么情况,李道长替我算命哪里是什么好事,分明是刑部的人想要拿我开刀,”横竖都是一死,石评事无所顾忌道。
“不会吧,你又没有犯事,他刑部就能如此蛮横不讲理,将你抓进去?”
“都有李道长出手了,你说呢?”石评事幽幽道。
“连你都要被刑部的人抓走,我看那李道长也没有什么本事,他就是刑部那边推出来造势,让别人都以为他能掐会算,等到以后别人都相信他的本事后,刑部就要借此向我们发难了,你们可要想个办法,我们不能任由对方势大,等到以后,这天底下还要我们大理寺吗,我们大理寺就是个摆设。”
这番话说到众人心口上,但他们想要阻止这事发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办。
最后还是有一人出主意,说:“我们到处去说那道士算得不准,虽然大势不可挡,但只要在别人心底留下痕迹,对方一定会有所怀疑,而且那道士不是说石评事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我们运转运转,将事情变成好事,等到这事了结,再大肆宣扬对方算不准,徒有虚名。我们大理寺才能保下来,你们总不想以后见到刑部的人,都要低他们一头吧。”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原本有人并不想看到石评事升官,也想给自己运转一二,没想到对方会发生这种事,在这种大势下,他想反对都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郁闷不已附和着。
好不容易等到主簿的位置空缺,他们这些评事可劺足劲想要上去,如今因那道士的一算,倒是便宜了石评事。
即使心有不甘,对方也只能陪同众人,让石评事升为主簿。
丰安楼
这个时辰,有不少官员正在丰安楼里面用膳,石评事等人选好了位置后,等饭上到中途,也有不少人的情况下。
他们才慢慢交谈,说起李乐只,一说起李乐只,旁边的人都竖起耳朵,事关那位道长,没有人想错过消息。
“上次那位李道长不是给你算了一卦,说你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看对方说的都是假的,你现在都已经升官了,哪里会有不好的事,我猜,那道士都是刑部造势,什么算得准,都是忽悠人的。”
“对啊,若他真的算得准,怎么会说你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别是和苏评事那案一样,可你我们都知晓的,石评事绝不是苏评事那样的人,这到底是不是那位李道长算错了?”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奈何丰安楼不是吵闹的地方,坐在他们旁边的人诧异地看向他们,问道:“你们说的是哪位李道长?”
“还能有谁,当然是在刑部挂职的李道长,怎么,你也信那位李道长能掐会算的谣言?”
“这,那位道长真的给他算了?”对方疑惑地看向石评事,然后道:“不如你们将他送去大理寺?那位李道长既然能替他算卦,那他……”
几位评事脸黑了,他们当然知道有些被李乐只算过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石评事是他们反击李乐只,反击刑部的手段。
绝不能承认石评事有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李乐只。
“明明是他算的不准,你瞎说什么呢?”
第68章
经过几位评事口口相传,李乐只算得不准的事如了李乐只的意,在各位官员间口口相传。
秋御史听到后,心底郁闷,和旁人争辩时,旁人反问道:“秋御史,你平日里不是讨厌道士的,怎么如今反倒推崇起那姓李的道士,难道秋御史你是收了那道士什么好处?”
秋御史气愤道:“一派胡言,你们不识李道长的本事,那是你们没眼光,哼,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秋御史甩袖离开,虽然不满他们对李乐只的猜疑,但他心里也在懊恼后悔,不免去想这事是不是有人看不惯他,又不信他所言,所以才到处说李道长算得不准。
秋御史前往丰安楼后,听到那些人小声交谈着,同往日言起李道长时的惊叹,如今倒是满嘴讥讽,听得秋御史火大,他瞟了张御史,立马走过去询问道:“张御史,你可知近日言起李道长算得不准的事是从何处传来的。”
张御史正在喝着小酒品尝,忽然听到旁人问我他这事,他睁开一条缝斜仰着看过去,见是秋长春,便摇摇头道:“这事我哪知道。”
秋御史郁闷不已,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张御史看在是同僚的份上,对着他的背影道:“我听说是大理寺的评事传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秋御史一听是大理寺评事,便想到了石评事,这时,他才想起来,在回京的船上,不仅他不信任李道长,还有石评事也不信任,但对于石评事这个人,秋御史不好评价,只当对方没眼光,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李道长的本事。
秋御史没有办法,但又对李道长的事感到歉意,便带上一点薄礼上门。
等见到李乐只后,他也开门见山说起此事,最后万分感慨又怀有歉意道:“李道长,都是我拖累了你,这事怕是有人冲着我来的,才连累了李道长。”
李乐只听官员里已经流传他算不准的事,心底微微一笑,没想到石评事这么给力,这才几天,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他算得不准的事,难怪近日里比部郎中看到他时眼神有几分担忧,还在他面前说让他安心,刑部的人都是相信他的,原来是刑部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李乐只笑道:“不关你的事。”
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难为秋御史了,先前看他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现在还以为是因为他才连累了自己。
李乐只又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秋御史皱眉,这件事怎么会和他无关,心下已经决定,他要去替李道长澄清。
至于他这次上门,除了送礼致歉,还想知晓李道长有没有被外面纷纷扰扰所打扰,但看在李道长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秋御史也放下心来。
他李乐只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李乐只还不知秋御史已经起了要去替他澄清的想法,他还在想外面已经传他算得不准的事,也不会对他抱有神化的想法,也不会拿玄阳宫的道士同他比较,李乐只放下心来,至少这一关过了,他后面也能安生几分。
而李乐只算得不准的事,也传到了端王和安王的耳朵,端王知晓后,知道是从几位评事的口中传出,还知晓李道长对那位石评事算得一卦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大理寺那些人,为了打破李乐只所言,硬生生替那位评事运转,将其升为主薄,还知那位评事曾经和李乐只之间有过矛盾。
端王正想要不要替李道长出手惩治一二,也好让李乐只记住他的情,但大理寺的人终究还是王仁的手下,近日王仁又同李乐只走得较劲,最后,端王还是未出手,只是将收下大理寺那几位评事钱的吏部郎中记了下来。
而安王知晓这件事后,将李乐只的重要程度降低几分,原本他还想除了这位道人,没想到对方徒有虚名,三司真是好手段。
公孙淼然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上门找李乐只,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陶然。
陶然早在公孙淼然口中知晓有一位厉害的李道长,先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让公孙淼然带他前来拜会拜会,这次碰巧他来找公孙淼然时,知晓对方要去见李道长,便提出了同行。
等两人来到宣平巷,公孙淼然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高明礼开门,见到门口是公孙淼然后,便让两人进来。
公孙淼然见到李乐只后,正想要说不管外面怎么传,他都会相信道长的,但他见李乐只面色淡然,不像是被外面的谣言所扰到,便将即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万一李道长尚不知此事,他贸然提出来,反倒不是一件妙事。
幸好,这次还有好友陶然陪同,公孙淼然立马向李乐只介绍道:“李道长,这位是我的好友陶然,他近日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所以这才托我引荐,想李道长能替他算上一算。”
陶然一脸茫然,就差没指着自己疑惑地看向公孙淼然,他来是想来见见李道长这样的高人,没想要找李道长算。
但听淼然都如此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脑子不停想着他能算啥,最后坐到李乐只对面时,将所有的事都过滤了一遍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件事,但这件事……
陶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除了这位李道长和淼然以外,小院里也只有道长的两位徒弟,离他们并不近,他说出来对方未必能听见。
陶然放下心来,小声说道:“近日我是有一件事烦忧,事关我妹妹,再过几个月,我妹妹要嫁人了,对方家境不错,人也不错,也没有什么妻妾,洁身自好,”陶然想了想后道:“对方对我们兄弟几个也很殷勤,看着不像是会欺负我妹妹的人,但我还是想知道我妹妹日后会不会幸福美满,劳烦道长替我算一算。”
李乐只听到后,心下了然,便拿起龟甲替对方算起来,实际还是用得掐算,这一算后,他看向陶然道:“你妹妹的姻缘有波折,若是嫁人,日后必定会幸福美满,是个有福的人。”
他算得是陶然的妹妹会过得如何,也知对方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但为了确保不会出错,李乐只又问了一句:“你家中只有一个妹妹?”
陶然诧异地看过去,这才想起来,他说得顺口,未说过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这位李道长,连他只有一个妹妹的事情也能算出来?
还是说,对方知晓他是谁,所以知道他家里几口人,但若是知晓,这位道长又何必多此一问。
但不管这位道长能不能算的准,就冲着对方说会幸福美满,陶然便高兴不已,也放下心中的疑虑,笑道:“多谢道长吉言,等我妹妹大婚之日,道长可要来我家吃席。”
“……”又遇到被人邀请吃席,李乐只虽不是很想去人多的地方,但这是对方家里的喜事,便道:“嗯,一定。”
算完这一卦,公孙淼然见李道长心情不错,也放下心来,同李道长又说道几句后,便带着陶然离开。
公孙淼然刚走,没多久周侍郎便过来了,前不久周侍郎去处理一桩案子,现在才得空上门。
听到有人怀疑李道长算得不准,这种谣言还愈演愈烈时,周侍郎眼底冰寒,他察觉到背后有不少推手,只是现下,比起清算那些人,还是来见李道长更为重要。
所以,周侍郎便登门拜访,同李乐只说起这件事,便让李乐只放心,他一定会揪出幕后的人。
李乐只一听,连忙阻止,这种事是他故意的,要是周侍郎去查,岂不是要将石评事抓到牢里去,那这件事可就是他对不起石评事了。
李乐只道:“周大人,这件事我并不在意,信与不信,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大事。”
周侍郎感慨万分,也只有李道长这样的高人,才不将外面的虚名放在心上,只是这种事,李道长不在乎,他们可不能当作不知道,对李乐只点头道:“李道长放心。”
他一定会查清楚,给李道长一个交代。
李乐只见周侍郎听了他所言,便放下心来,又同周侍郎说了几句话后,便送周侍郎离开。
一连同好几个人打交道,还是关于同一件事,李乐只害怕还有别人想过来安慰他,还想替他查明的,他何德何能,能让这些大佬替他出手。
李乐只没办法,只好闭门落锁,拒绝见任何人,他对两徒弟道:“若是还有人要来见我,一律回绝。”
高明礼和钱溪点点头。
李乐只放心回到自己房间,继续练习龟甲算卦,而他回屋没有过去多久,门口处传来敲门声。
高明礼听到了,他便起身前去开门,等门开了一条缝,他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站着的石评事,疑惑道:“石评事,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一见李道长,”石评事眉眼忧愁,局促不安地抬头看向高明礼。
李道长先前替他算一卦,说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们为了打破这种境地,也不想刑部压在他们大理寺头上,这才在外面说李道长算得不准。
可直到他升官后,知晓他升官这事里头,其余人出钱出力,贿赂了吏部郎中,这才让他的事落实下来,否则,主簿一职,哪里是他想要便能要到的,不单单是他们评事想上去,还有别的人也想上去。
这样石评事越想越睡不安生,每日夜里入睡后,必会梦到他升官的事情败露,被刑部的人抓住关押在牢中,最后因此掉了脑袋。
这段日子,他吃也吃不好,睡不睡不安生,比他当评事时还要辛苦几分,看着都比平日里老了几岁。
石评事不敢再耽搁下来,也不想继续过这种日日胆战心惊的日子,立马赶来李道长这里,想要赔罪,求得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说完后,就听到李道长的徒弟道:“我师父谁也不见,请回吧。”
石评事见面前的门要关上,他顾不得,立马冲上前,对门口的高明礼道:“还请通融通融,我这次来见李道长,是想赔礼道歉的。”
高明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道:“你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是你在背后说我师父的坏话?”
高明礼可没有忘记,周侍郎曾经说起过,眼前这位石评事是个嘴碎的,高明礼见对方羞愧低头,似是被他说中了,面上也没有好脸色道:“你来晚了,我师父不见客。”
说完,“嘭”的一下关上门,不给对方任何狡辩的机会,既然有本事做,就要有胆子承受他师父的怒火!
高明礼猜测,师父定是知道石评事要上门,也知道石评事是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人,不然,师父都见了那么多人,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定是师父知道石评事要来了,所以不见他。
不仅高明礼如此想,就连石评事也是如此,知晓李道长不愿见他后,他脸色苍白,看着紧闭的门,没有如他所愿打开,没有见到李道长。
一扇门,隔绝了他想挽救的机会,石评事身躯伛偻,挺直的脊背弯起,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步伐沉重,他缓缓走下台阶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眼里浮现一丝痛苦,心底里的懊悔淹没了他,若是他没有做此事,若是他没有得罪李道长,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石评事不知道,也不敢往下去想。
而周侍郎那边,虽然查到事情是石评事传出来的,但他也知石评事是嘴碎的人,但这人只是嘴碎,并不会说假,他也私底下询问过后,知晓李道长是真的说会发生不好的事,但因大理寺评事收买吏部郎中,才将石评事送到主簿的位置。
周侍郎道:“你当初犯下的因,结了今日的果,李道长算得并没有出错。”
石评事双眸布满红血丝,听到这句话后也没有反驳,自从他当上主簿后便一直琢磨李道长算的卦,虽然心底的声音告诉他,那位李道长说的都是假的,算得并不准,但他知道,他轻而易举走上主簿后,李道长的那句卦象也灵验了,果然,于他而言,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只是当初的他,只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遮蔽双眼,也十分想当上主簿,未曾想到李道长已经看到了他的下场,他和李道长所站的视角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他还在平视时,李道长是俯视。
石评事看着湛蓝的蓝天,想着,他不过是关在囚笼的鸟,李道长才是笼外的人,跳出笼子,自然能将尽收眼底。
周侍郎临走道:“你不使手段,主簿一职也会是你的。”
石评事诧异地看过去。
周侍郎没有理会他,正如他所说,大理寺官职任命,虽是要经过吏部,可大理寺现任大理寺卿乃是小侯爷,小侯爷完全可以任命官员,指定谁担任。
有小侯爷首肯,吏部那边自然不会卡着不过,而小侯爷,也是中意石评事的。
若是以往,石评事自然扶云而上,而现在,只因背地说过李道长几句,恐怕其,要在主簿一职上担任一辈子。
周侍郎将收集的证据交给杨文镜后,杨文镜呈报给赵帝,赵帝知晓此事,并且知道这件事同李乐只有关,便让刑部彻查,还将王仁传进宫骂了一顿,骂其管教下属不力。
王仁挨了一顿骂,还知道吏部郎中的案子交给刑部处理后,气不打一处来,回到大理寺,将石评事叫过来一顿臭骂,更是得知这件事,还有其余人背着他白送银子给吏部郎中,这让王仁将人全喊过来臭骂一顿。
在他臭骂的时候,刑部的人来了,将送银子主谋抓捕,那人被抓走时还高声喊着:“大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理寺啊,大人救我。”
这话更让王仁气愤了,为了大理寺还敢说李道长的谣言,得罪一位能掐会算的道士,真的是对大理寺好?
王仁现在怀疑,对方是刑部安插.过来的卧底,为的就是背刺他,将李道长推到刑部,同刑部关系更密切。
要不是他先前还在秘密弄隐杀刺客一事,他岂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王仁立马带上赔礼前往李道长居住的地方,他过去时,正好碰到李乐只出门要去上值。
李乐只见王仁提着东西,朝他这里走来,好奇问道:“你也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这个时间段,不是送礼的时候,再加上这两天时不时有人过来送礼,李乐只便也认为王仁也是过来赔礼道歉的,话刚说出来,他只觉不妙,只是想要收回当没说过这句话也来不及了。
王仁尴尬一笑后,点头道:“这次是我管教不力,所以,我知晓后立马来向道长请罪。”
“不关你的事,”李乐只很无奈,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借石评事的手去传的,而且,能有现在的效果也挺出乎他意料的。
李乐只很满意,上次他知晓石评事来找他,他还错过了,李乐只想到他还没报答石评事,也没有给对方送礼感谢,便道:“我有一份礼物,还请王大人回大理寺时,替他带给石评事。”
“好,”对于这种小事,王仁立马应下。
李乐只本来想送钱的,但最近收钱这事他也听过一二,可能会被别人怀疑自己贿赂别人,但他又没有什么好东西送过去,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不是好拿出去送人的物件。
李乐只想到他制作的平安木牌,虽然东西简单,但用的木头料子也是不错的,他还供奉在三清老爷前面几日,这种东西,求的是心安,礼虽轻,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李乐只将东西放在木盒里装着,然后交到王仁的手中,道:“麻烦你了。”
王仁笑道:“能替道长办事,是我的荣幸,哪里会麻烦。”
李乐只道:“这里面是我亲手制作的木符,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希望能保石评事平安。”
王仁接过木盒,听到这话后,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李道长平静的面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是真的只送出“平安符”。
可若是想送平安符,怎会在这个时间段送,恰恰好是吏部郎中收受贿赂贪污的时候,李道长这是想借此保下石评事?
难道,李道长并不记恨石评事在外面造谣?
王仁想不明白,但他不想理解错,便问道:“李道长不在乎外面如何传?”
李乐只当然不在乎,外面传的东西还是他想要的结果,便淡淡道:“不在乎。”
传得越广越好。
王仁明白了,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等王仁将东西带回去,递给石评事道:“我不知李道长看中你哪一点,但这是李道长亲手绘制的平安符。”
石评事因刑部抓人一事,正惶恐不安,心如死灰,只觉自己已经没有活路。
身为大理寺官员,更是知道牢狱艰苦,他并不想受那种痛苦,正犹豫要不要白绸自戕时,就听到王大人这番话,死气沉沉的双眸浮现一点光亮,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看着手里头拿着的盒子,他如获至宝一般双手捧过。
还是不敢相信盒子是李道长送给他的,惊疑问道:“大人,这是真的吗?”
王仁翻眼道:“自然是真的,打开看看。”
石评事这才动作麻利地打开盒子,双手小心翼翼捧起盒子里的平安符,平安符上面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石评事看着木符上面简简单单的平安两字,热泪盈眶。
颤颤巍巍伸手抚摸过这两个字,真好,是平安,他不用死了。
李道长这是原谅他了?
石评事回过神来,立马站起身来,向王仁一礼后,又对着门外,朝着李乐只住的方向,恭敬地拜了又拜,从前是他愚妄,不知李道长的本事,一错再错,甚至还在外面传李道长的不好,是他对不住李道长。
没想到李道长不仅原谅了他,还心胸宽广送来平安符,保全他的性命。
这让石评事如何不心怀感激,如何不心生愧疚,他抹掉装不下的眼泪,心底暗暗决定,他一定要为李道长正名,让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李道长本事非凡。
李乐只尚不知,他感谢石评事才送出去平安符,居然会让石评事想那么多,还想着替他正名,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送出去。
而他现在,正在刑部上值,正在同比部郎中交谈着。
第69章
比部郎中道:“李道长,这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啊,没想到还有人贪污受贿,还好被周侍郎查出来了。”
李乐只道:“有这种事?”
“哦?李道长你还不知道吗?”比部郎中惊疑了一下,后又想起来这件事未必会有人同李道长说起,让李道长烦忧。
比部郎中便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不长眼的人,也是他们自讨苦吃。”
居然不相信李道长的本事,还妄想贿赂吏部郎中……
比部郎中刚想到这里,他猛地想到,若李道长算到的是不好的事,贿赂吏部郎中恰恰好倒了大霉,原来这一切李道长都知道。
李道长早已经算了出来。
比部郎中想明白后,无奈道:“原来道长你早已了然于心,反倒是我还未看透,还以为道长你不知道这件事。”
李乐只疑惑,他该知道什么事?便问道:“你是指石评事的事?”
“对啊,我以为是他们故意为之,没想到道长你都将他们做下那事后的结果也已经算到了,早早知道他们的下场。”
嗯?
李乐只迷糊了,他算到的不是石评事升官的事,怎么在赵大人口中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是和周侍郎查出的贪污案有关,石评事因他说会发生不好的事去贿赂官员了?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
李乐只问道:“赵大人,你是指大理寺石评事贿赂官员?”
比部郎中点头道:“李道长,我们原以为是他们瞎传,谁知他们还敢贿赂官员,这不逃不过道长你的法眼,一下子就将此事算了出来。”
“……”那还真不是他算的,赶巧了,李乐只摇摇头道:“不是。”
比部郎中疑惑地看向他。
李乐只见状,想了想便道:“这一切都是周侍郎的功劳,与我无关。”
“我懂,我懂,”比部郎中瞬间了然,李道长这是记着周大人的好呢,这事要不是事关李道长,那几位都出了力,周大人想要查出来可没有现在这般轻而易举,要费一番功夫。
此事能让大人被李道长记住,比部郎中自然不会点破这里面的门道。
两人又聊了一下,等人走了,李乐只算算石评事会不会有事,这事还是他引起的,若不是有他那一卦,对方也不会去贿赂官员。
李乐只算出平安无事后,安心几分,后又担忧,不知道有多少将这件事算到他的头上以为是他算出来的,一想到会给他带来的麻烦,李乐只头秃。
这件事明明是周侍郎查出来的,他可不能抢了对方的功劳。
为此,李乐只专门去丰安楼蹲守着,想听听那些人是怎么谈论起此事的,只是要去那个地方,李乐只还是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他现在穿件道袍去丰安楼,太明显了。
等他来到丰安楼,此时丰安楼内的官员并不多,更多的还是一些富家子弟和有钱的商人。
李乐只选了一个位子坐好,扫过周围人一眼,见大家都在闲谈没有谈论起刑部的案子,也没有传他的事,心底微放松几分。
此时,小二送过来茶水,李乐只给自己倒上一杯后,端着茶杯静静坐在那听着别人交谈。
那些人谈天论地,就是没有说起近日发生的事,李乐只放下心来,正要离开时,就看到一身穿华服的少年走进来,其后还有几人相随前来。
他们走到二楼处,进入到雅间,李乐只看到这一幕,想到他还遗漏了二楼,虽然他耳朵尖,但二楼雅间的交谈声也不是他想听便能听到的。
李乐只正要放下茶杯离开丰安楼,就看到曹家的两位公子,钱溪的表哥表弟。
对方也看到了他。
见曹冉和曹芮朝他走过来,李乐只在他们要点破他身份时,立马道:“坐。”
曹冉和曹芮立马入座,正要开口时,李乐只先一步开口问道:“你们近日可有听到什么?”
曹冉和曹芮对视一眼,曹冉压低声音问道:“道长是指吏部郎中革职一事?”
“嗯。”
曹冉见是这件事,便道:“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大理寺的人说道长算得不准,随后被刑部查到吏部郎中收了那几位的钱。”
“不过,这事出现后,都在猜测是刑部那边早已经查到吏部郎中的事,只是借道长的手将这件事挑明,都是刑部的阴谋。”
曹冉缓慢地将这些话说出来,时刻留意着李乐只的表情,见其神色未有异样,放下心来。
李乐只知道他们是这么猜测后,并没有抹掉周侍郎的功劳,心底的大石落地,他对两人点头道:“多谢。”
就在这时,二楼的雅间门打开,刘铭走出来看到了坐在曹冉和曹芮对面的李乐只。
他睥睨地看下去,在李乐只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问身边人道:“那是谁家的公子,怎从未在京中见过。”
有名有姓的人他在京中也见过不少,除了写王孙贵胄未见过,其余人也见了七七八八,都是印象,可没有哪一张脸能和此人的面容对上。
他身旁的人也没有认出来,“或许是哪位世子?”
“世子……” 刘铭嗤笑一声后说道:“哪家世子会像他那样穷酸。”
“万一人家是故意这么穿的,”那人又接话道。
刘铭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冷,目光不善道:“你爹是秋御史?”
对方:“……”
对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爹当然不是秋御史,但他一下子也听明白了刘铭的意思,想要反驳,但他爹还在刘铭父亲手底下干活,只能忍下来。
刘铭见对方说不出话来,心情好了几分道:“去查查那人是谁?”
能和曹冉曹芮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家伙,他奈何不了曹冉曹芮,还拿捏不了这小子。
“是。”
那人应声后,也只能慢慢去查,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能同曹冉曹芮坐在一起的能是简单人物?他还要在不惊扰对方的情况下知晓对方的身份。
这些往往都是要看自己的人脉的,问过周围熟悉的人,都不知道曹冉曹芮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他们不认识的人,无奈,这人只好安排人偷偷跟随在李乐只的身后。
见对方走进了宣平巷,那人想到了一个可能,能和曹冉曹芮走得近,又住在宣平巷的人,也只有钱刺史的儿子钱溪了。
那人将查到的和刘铭说起,刘铭想起那人的模样,细想之后又觉得不是钱溪,但他也想不到住在宣平巷,还能和曹冉曹芮走得近的人除了钱溪还有谁。
知晓对方的身份,即使对方有个三品大官的爹,刘铭也不怕,他爹可是专门纠察地方官员的人,再说了,地方官可比不上京官。
只是想要找他的麻烦,还要从长计议。
李乐只还不知有人盯上了他,他知道没有人将周侍郎的功劳算到他头上后,便安心回家。
恰好碰到了石评事,李乐只看到站在他的门口,犹如一座雕像,一动也不动的。
李乐只走过去,疑惑地喊了声:“石评事?”
石评事抬起头,看向李乐只的双眸似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感激道:“李道长,先前是我的不是,这次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多亏有道长相救,否则……”
李乐只伸手制止他道:“不必感谢。”
可别给他送礼,他要是收下岂不是顶风作案,上一个收礼的人还在牢里关着,听说还要判死刑,他要是收了,岂不是小命也不保。
想到这茬,李乐只狐疑的眼神看向石评事,怀疑石评事是不是故意想要送他去死的,此等阳谋,要是心性不坚定者,一定会掉进陷阱里。
李乐只皱眉问道:“石评事,可是要陷我于不义。”
“不是,”石评事立马解释道:“我是真心想要感谢道长的。”
换算一下,便是真心想要送我去死。
李乐只面色不好,但还是温和道:“不必,我没有帮你什么,不必感激我。”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石评事帮了他一把,还因为帮他,差点没了小命。
被对方感激,李乐只都要觉得自己是什么幕后大BOSS了,将别人卖了对方还要给他数钱。
这么看,石评事真的有点大冤种啊。
李乐只都要对利用石评事心生愧疚了,难道,这是石评事察觉是他的缘故,所以才会有此祸事,这才想送他东西,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乐只道:“我真的没有帮你什么,回去吧,这件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短短几句话,更是让石评事热泪盈眶,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一步,李道长还会安慰他。
若非是他,若非是他,李道长也不会被别人误以为算得不准,他欠里李道长的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
石评事摸了摸眼角的泪,不好意思道:“让李道长见效笑了,我都听李道长的。”
李乐只看着石评事离开,真的怀疑自己有没有洗脑这个小老头,但他真的没有做啥。
李乐只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遇到石评事的事李乐只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他再次遇到石评事的时候,就听到石评事和旁边的人说他算得有多准的时候。
李乐只:……
终究是他看错石评事了。
石评事怎么会背刺他,在外面说他好话的,难道是因为上次他没有收礼?
所以石评事换了一个招数对付他?李乐只想到了捧杀二字,李乐只头秃了,最后也没有办法,连石评事这个嘴碎的都靠不住,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希望石评事不会说得很离谱,玄阳宫的道士不会找上他,要是真的来找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装也要装出自己很厉害的模样。
李乐只想明白后,也不担忧玄阳宫的道士找上门这事,只是玄阳宫的道士没有找上他,反倒被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哥拦下,说要找他算一卦。
行吧,生意找上门,他也不是不能算,便问对方,“想算什么?”
刘铭道:“钱公子,听说你拜了一位姓李的道士为师,想来你算卦的本事也是尽得那位李道长的真传。”
李乐只:“……”
没想到对方会不认识他,还将他错认成了钱溪,李乐只便没有说话。
对方又道:“我想算算,钱公子会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霉。”
李乐只算是明白了,对方这是来找茬的,他反击道:“我不仅知道我的,我还知道你的。”
刘铭道:“哦?不知钱公子算出我会什么时候倒霉?”
因为这事,刘铭也没有立马动手,他准备以钱溪为口子,到处宣扬钱溪师父不过如此。
他原本很不想这般困难,可钱溪也是带发修行的道士,欺负对方欺负过了头,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像这种不给对方□□上的伤害,其余的,还是没有多少忌讳的。
李乐只算了一下,他算到眼前人名叫刘铭,父亲是司隶大夫,至于这位刘铭什么时候会倒霉,李乐只算到就在今天。
难道这是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倒霉的?李乐只心里刚这么想过后,又算了算刘铭的生平,刘铭的生平倒不似黄箬那般,反倒还是个好好学习的孩子。
只是从小时候起,便同曹冉之间有过过节,对方今日会找上他,也是因为曹冉和他走得太近,对方误以为他是钱溪,所以想给“钱溪”一点教训。
李乐只算出一切后,心里已经有了底,道:“你想找钱溪的麻烦。”
刘铭惊疑地看向他,这人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地名字,难道他不是钱溪?
刘铭上上下下打量他,见其气质清冷,同钱溪也有几分相似,住在宣平巷的人,除了钱溪,还有一人同钱溪关系……
“你是李乐只!”刘铭惊讶地说出这个名字,他没想到,他只想找钱溪的麻烦,没想到会找到李乐只的头上。对于这位道士的本事,他也是听过的。
知晓对方不过是刑部推出来的傀儡,真正的本事那是半点也无,这也是他为什么找钱溪的麻烦,跟了这样的师父,能学到什么本事。
只是没想到钱溪没找到,反倒找到了李乐只,忆起对方同曹冉曹芮同桌时,曹冉曹芮看向此人的目光,比起钱溪,这位李乐只似是更能让曹冉曹芮气愤。
刘铭道:“原来你就是李乐只,也没有三头六臂嘛,你说我今天会倒霉?”
“嗯,是,”李乐只淡淡道,对于对方说他三头六臂的时候,的确让他哽住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种无奈,真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流传他的,版本也太多了。
这难道就是人红是非多,他来到古代后,拥有明星效应?有的觉得他算得还不错,是准的?有的则是把他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下次是不是会有人说他是妖精变的?
李乐只想得有点远,他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眼中有怒意的刘铭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刘铭怒道,“不过是一个假道士,也敢在我面前装?别以为别人没看出你们刑部的阴谋,等这件事要陛下知晓,你也落不到好,流放三千里是轻的。”
“你是来干什么的,”李乐只真的要被对方逗笑了,这真的是来找他茬的,难道他们的智商真的只有这点,还有,怎么一副反派的模样,在干坏事时说一大段,给主角机会,虽然他不是主角。
李乐只忍不住道:“没什么事,便回去吧,再晚走两步,你真的会倒霉。”
听到这么说,站在刘铭旁边的人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李道长还挺神的,可别等会他们真的要倒霉。
刘铭气得给对方一扇子,然后对李乐只放狠话道:“我这次饶过你,我们走。”
刘铭终究还是有点害怕这位姓李道士的邪性,虽说知道对方没什么本事,可对方言之凿凿说他们会倒霉,没有人愿意去拿这种事去赌,上一个赌的人,可在牢里面关着呢。
他们此时本来就在巷子里,这一走出去,就碰到了一匹狂暴的马,在那撒蹄子四处狂奔,而他们这个地方狭小,情急之下,众人都有些慌乱,纷纷推搡着,反倒将刘铭推了出去,也就在这时,那匹马已经冲到了眼前,刘铭瞳孔紧缩,身躯紧绷着,即使他尽力躲避,也被擦身而过的马狠狠撞了一下,撞翻在地。
也幸好这一次只是马从他身边经过,马身狠狠撞了他,否则这一撞下去,刘铭非丢了小命不可。
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呆愣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刘铭,想到李乐只刚刚算得那一卦,头皮瞬间发麻。
那道士居然算对了。
那他们岂不是得罪了一个能掐会算的道士,所有人都不敢细想下去,他们面面相觑,看向躺在地上的刘铭,最后合力将刘铭送到医馆内。
刘铭在医馆内治疗,他们几人在角落里小声交谈着。
“发生这种事,真应了那道人说的话,你们说,这件事真的是那道士算出来的,还是……是一种巧合?”
“是巧合吧,怎么可能是那道人算出来的,要是他真的能算,他怎么只说是倒霉,没有说别的,我猜这道士先前也是想要诈我们,好让我们害怕不敢找他的麻烦,真本事是没有。”
“我听过这人能够出口成真,你们说,这是不是他心底里咒骂了,否则,刘铭好端端怎会被马撞到,那马来得也太突然了,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你说他会出口成真?”
“是啊,先前都在传这事,后来经过那事后,才没有在明面上说起这事,都害怕被那道士听到,被偷偷记恨。”
“……那我们,”有人犹豫道。
一人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们已经得罪了他,若他真有出口成真的本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统一口径,若是刘大人问起,我们就说是那位道士安排的,有人在暗中相助,你们信那道士会出口成真?”
众人摇头。
那人又道:“既然你们不信,那么刘大人也不会相信。”
果真如那人所言,刘大人知晓这件事和李乐只有关系后,完全不相信李乐只有什么出口成章的本事,只当这件事时李乐只和人暗中勾结,想要谋害他儿子的性命。
刘大人气愤不已,原本他就看李乐只不喜,这件事一出,更是厌恶几分。
李乐只不除,他们不得安生。
恰好这时,江州从事走进来道:“大人,江州发生了一件事,姜汝铭特意送了一些特产给大人。”
刘大人问道:“江州发生了何事,让他姜汝铭都要托你送特产过来?”
“江州水域水贼一事,这事恰好被周侍郎他们知晓,一搜查主犯已死,原是不关姜刺史的事,只是下官恰好知道了这件事,故而,姜刺史才送了特产。”
刘大人闻言笑道:“姜刺史有心了,江州的事,不必过问了。”
这时,恰逢姜汝铭要入京,发生这种事,对方少不了要遮掩,只是这件事,还要顾及姜汝铭背后的人。
想到此后,刘大人计上心来,等姜汝铭入京,倒是可以让其会一会李乐只。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次吏部郎中的职位可是姜汝铭补上,也是凑巧了。
李乐只还不知,因刘铭被马撞到,司隶大夫已经盯上了他,还想等姜汝铭入京后,让姜汝铭还对付他,现在他正在替赵大人算,下一任吏部郎中是谁?
得到结果后,李乐只诧异了一会,万万没想到,还是熟悉的人,江州刺史姜汝铭。
比部郎中好奇问:“李道长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李乐只按压两下眉心后,开始想这事能不能说,说了会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他最终选择不说,道:“天机不可泄露,等过几日,自会知晓。”
比部郎中咋舌,见李道长面色不善,以为李道长为了算这件事费了不少心力,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便没有死缠烂打下去要个结果。
比部郎中替李乐只倒上一杯茶后,然后道:“李道长,你要是去了太常寺,那边可没有刑部好,他们那边的人都有点眼高于顶,不正眼看人,特别是太卜那边,都出自各地道观。”
试图劝阻李道长,他们刑部可不能没有李道长坐镇。
经过刘铭的事,还有即将到来的姜汝铭,李乐只虽然觉得刑部舒坦,可他继续待在刑部,那些人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便道:“无妨,正好同他们交流交流。”
见说服不了李乐只,比部郎中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太卜那边的情况一一告知于李道长。
第70章
李乐只从赵大人那知道太常寺太卜的情况后,心里头只剩下了六个点。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考太卜也要找个道观担保一下,而且不是别的道观,正是玄阳宫。
玄阳宫道士不及他十分之一这一条谣言还在他脑子里没有忘掉,事情也没有过去很久,也不能保证玄阳宫的道长不知道这件事。
这就让他难办了,谁知道他现在去找玄阳宫,会不会被里面的道士认为自己是上门找茬的。
李乐只下值后还惦记着这事,未料,他刚走出刑部,就看到正要进来的公孙淼然。
李乐只微微侧身避让。
而公孙淼然是特意来找李道长的,他见到李乐只后,立马上前问道:“道长可是要下值?”
李乐只点点头。
公孙淼然一听,立马笑道:“道长可否赏脸同我去一个地方?”
“嗯?”李乐只疑惑。
公孙淼然这才上前两步,同李乐只距离极近道:“这次是想去李道长掌掌眼,还是上回陶然算的那事,今儿赶巧对方设宴请我们前去玩乐,陶然不放心,所以想请道长过去看看。”
“……”李乐只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色尚早,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如何能得到玄阳宫的担保好进太卜里,不如去看看热闹,放松放松。
这般想后,李乐只便点头应下。
他和公孙淼然之间也比较熟络,同坐一马车,前去竹园。
*
竹园是文人雅客经常相约而聚的地方,环境清幽雅致,院子颇大,还有小桥流水,涓涓细流流淌过,也能让心情放松,忘记一切。
这个地方,李乐只还是挺喜欢的,他看着桥下面游动的红鱼黑鱼,跟在公孙淼然身后进入一小院子里。
小院也不小,里面已经有了四五六人围着一张桌子,手里头都拿着毛笔,在那写写画画,又小声交谈着,而另一边,李乐只爷看到了熟悉的人,正是千秋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平阳世子。
平阳世子正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投壶,而想邀请他来掌眼的陶然,他身边正站着一如玉般的温润公子,其容清隽,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陶然的准妹夫。
陶然一抬头就看到李乐只,立马抛弃掉身边的人,大跨步向李乐只的方向走来,嘴里还喊道:“李道长,你来了。”
“李道长”三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李乐只,这几天,京城搅动风云,让所有人都不免谈论几句的,正是李道长。
得见真人,众人都忍不住停下手里头的事,好奇地看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等真见到李乐只后,他们先是被其缥缈似仙的神态所惊,随后才留意到此人的面容,一张艳丽如三月桃花的面容,两种不同的风格居然能在一人身上看见。
若非对方气质出尘,但看对方的相貌,这世间少有,谁能不为其倾心,但偏偏这人是道士,众人第一眼也被其气质所惊,与那双眸子对上,更是感到自惭形愧,不敢接近几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无声。
反倒是陆瑜出声道:“这位便是李道长?”
陶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在李乐只面前小声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位。”
李乐只明白了,还真是陶然的准妹夫,他点点头,淡然走到一旁坐下,选定的位置,正是平阳世子的旁边。
惹得平阳世子连连看向他,忽然笑道:“几日不见李道长,风姿依旧。”
千秋宴一别,谁能想到这位王仁放在心上的李道长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还能掺和进王仁所查的那案子里,至于后来所流传的,关于李乐只算不准一事,平阳世子本就不信,等吏部郎中被查出来后,更有种,果真如此。
虽不知这道士有几分能耐,但凭着这股傲气,不将任何放在眼里,想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平阳世子道:“李道长怎有闲心来此,来给人算卦的?”
李乐只看过去,他还以为平阳世子是想挑他的不是,没想到对方却道:“不如李道长也给我算算?算算我的姻缘。”
李乐只:“……”他最近月老附身了?
但给对方算一算,也不是什么难事,李乐只瞟了一眼对面,见那群人依旧好奇地看向他和平阳世子的方向,这让他差点用掐算的手一顿,然后自然而然拿出袖子里的龟甲。
他和平阳世子中间,刚好有张放茶的案桌,他便没有换地方,摇着龟甲替平阳世子算起来。
六次过后,他收起龟甲,放在袖子里的手掐算一二后道:“不出两个月,世子好事将近。”
未料,平阳世子听到此话后,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李乐只道:“道长算的不准。”
两个月,若非他喜欢的,岂会在两个月内好事将近。
李乐只没有多言,他的确算出来平阳世子两个月内好事将近,还是会成婚的那种……
至于成婚的对象……李乐只也算了,算过后有种捋不清,乱成一团。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有种能让他吃上大瓜。
*
李乐只也没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又算了一次,这次他没有用龟甲,而是直接徒手掐算陆瑜这个人,算算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出来后,震惊不已,真一口大瓜砸到他头顶,懵过后李乐只气愤不已,直皱眉头,这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居然骗婚。
更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喜欢男的!
原以为对方有问题,不过是犯了古代男人的通病,养外室,对方姑娘未嫁进去便已经有了孩子,或者是府里头还有一个表妹和他相爱。
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喜欢男的。
这给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李乐只带来的冲击足够巨大,翻江倒海。
免不了出声问平阳世子,“陆瑜平日风评如何?”
谈起陆瑜,平阳世子脸色不好,但还是凑近李乐只压低声音道:“如玉如琢,家中一脉单传,尚未纳妾,又有功名在身,实属良配。”
说出这几个字,平阳世子脸色已经不能看了,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李乐只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方才他给这位平阳世子算的时候,就已经算到他的姻缘和陶家有关,也就是说,上次他给陶然所算的良配,并非陆瑜,而是平阳世子。
对于他们三家的关系,李乐只不知,但就这件事而言,终究还是要交由陶家做主,至于平阳世子和陶家之间,会不会成功和他也没有关系。
只是李乐只没有想到的是……
他是不想去管两家的关系,但奈何平阳世子盯上了他,想借助他“会算”的本事去替他办成好事。
只听平阳世子道:“李道长名声赫赫,想必能能掐会算。”
李乐只慢慢道:“世子方才还言在下算得不准。”
平阳世子也是没有想到,这位道士还是如此记仇小心眼的人,不过也是他无力在先,一朝有求于对方,对方还不会顾及他的身份。
这让平阳世子头一次受挫,他摸摸鼻子道:“方才是我出言不当,冤枉了道长,若是道长帮我这次,若是道长下次有需,可尽管找我。”
言下之意,欠一次人情。
而对于他们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欠别人人情,毕竟,人情债好欠,可要还,那可不是好还的。
这也是平阳世子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不过是欠一道士的人情,还是“有本事”的道士,日后未必会有需要用得上他的地方,其次,真遇到困难,也不是卷入夺嫡的是非中。
这也让平阳世子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而对于李乐只呢,他听到对方说欠他一份人情,可耻的心动了,他现在想进入太卜就是想避开一些麻烦,而现在平阳世子的一次人情摆在他的面前,相当于是一张底牌。
除非他和皇子王爷对上,其余的事,应该没有什么事是平阳世子不能解决的。
李乐只立马道:“不知世子想让我帮你什么?”
平阳世子招招手,留意陶然和陆瑜两人在何处,然后小声道:“替陶家人算一卦,陆瑜并非良配,剩下的你看着办。”
李乐只明白了,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这副模样,平阳世子坐立不安,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对方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可真让他说出那句话,平阳世子偏过脸,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平阳世子皱眉苦思着。
*
李乐只看了一眼陶然那边的情况,见对方频频看向自己的方向,也知对方心急,想要知道结果。
李乐只便起身,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看到有一处是水榭,便朝着水榭的方向走过去。
没一会儿,陶然也紧随其后,陶然进入水榭侯,便直接道:“怎么样?”
面对询问,李乐只还在犹豫,不是犹豫不告诉陶然对方的事,而是犹豫该怎么开口。
毕竟未来妹夫喜欢男人这件事就够令人惊掉下巴的,他也不知道这个地界的风俗。
终究还是算到男的喜欢男的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了,李乐只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
对上陶然的眼神,李乐只也不好直白说,不敢同陶然对视,看向一旁的水面道:“我算出对方喜欢男的。”
“什么!”陶然震惊,不敢相信。
他刚刚没听错吧,李道长说陆瑜喜欢男的!
这一消息给陶然都整懵了,他平日是看不惯陆瑜,看不惯也是不想妹妹出嫁,嫁到别人家,可他没想到,他让李道长过来看看,居然能看出这个……
陶然心乱了,一团乱麻,现在恨不得冲过去对陆瑜那张脸,邦邦两拳。
陶然扶着柱子,指节用力,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谁知道,他当初得知妹妹会嫁得好,幸福美满时,心底还是高兴的,也较为满意陆瑜这个人。
因他松口,家里最近都在准备着,只待好日子来,一想到这个,陶然心口抽痛,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贱人!
狗娘养的东西!
骗婚敢骗到他陶家的头上!
陶然压下心里的火气,似沉寂中的火山,没有冲出去同陆瑜理论,那也太难看了。
他深呼吸后对李乐只道:“多谢道长告知,此次恕我不能奉陪,下次再邀约道长一聚。”
陶然说完,气冲冲走了,没有一丝的停留。
李乐只见了,也从水榭里离开,他刚走到院子里,就被平阳世子拦下,平阳世子道:“道长,可办妥了?”
平阳世子也是见陶然怒气冲冲离去,心底不免打鼓,怀疑对方是在对他的不满,这才特意来询问李乐只。
李乐只还没有来得及说平阳世子的事,便对平阳世子道:“只差一步。”
“好,”平阳世子紧绷的神色缓和,又道:“只要道长将事情办妥,只要不是难办的事,都可来找我。”
“嗯。”
李乐只淡淡应声后,便从平阳世子的身边走过。
平阳世子见他这般姿态,心底犹如猫抓过一样,对李乐只这个人好奇,又好奇他如何去办妥此事的。
凭借这道人此时的名声,说出来的话,陶家应该会相信。
没多久,平阳世子暗中打听,便听到陶家和陆家退婚的消息,更是知道陆瑜居然喜欢男的,不过这消息被瞒得死死的,也就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知道一点点风声。
大家心知肚明,没有放到明面上,有人猜测陆瑜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冤枉了,又有人道那事说的是真的,是被陶家的人知道了。
但终究也没有抓到陆瑜和男的鬼混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旁人便当捕风捉影的事,当不得真。
不过,像一些世家大族,国公侯府家里,皆心有默契将陆瑜踢出未来女婿的人选。
能在成婚前,传出捕风捉影的事,他们这些人又不是非陆家不可,没必要为了那十分之一的可能,将自家女儿推进火坑。
平阳世子知道这事后,震惊之余又窃喜,心底赞叹不已。
别人不知,他还不知,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不然,早不曝出来晚不曝出来,偏偏在他和李道长聊过后,陆瑜喜欢男人的事便传出了一点风声。
这样恰好的时机,如何能不让平阳世子想到李乐只的头上,他在心里叹道,不愧是能搅.动京城风雨的道长,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
就凭着对方办事麻利又好的份上,这样的人物,他也该结交一二。
只是最近忙着下聘的事,平阳世子倒是没有时间去找李乐只,直到两家婚事定下来,他才有时间去找李乐只。
找李乐只时,不免想到先前李乐只替他算的一卦,两个月内好事将近,还真被他算准了,难道这道士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不是靠着蒙骗走过来的。
原以为李乐只此人,如同他找李乐只替他办事。李乐只先前替刑部办事,定是刑部早已经找到了线索,却不好将人拿下。
就连李乐只这个人,他先前也猜测是刑部特意找来的,甚至连道士的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是刑部和崇玄署下的一盘棋,甚至这后面还有陛下的身影,这才能让李乐只安然无恙。
只是从上次替他算的那一卦来看,李道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是浪得虚名。
这次平阳世子请客,定在了有名的茶楼风流客,李乐只原是不想来的,但奈何对方是世子,也只能来茶楼里接受茶文化的熏陶。
依旧是雅间,李乐只来的时候,平阳世子早已经到了,他进去过,平阳世子起身相迎,笑容满面道:“这次多亏了李道长,若不是李道长,我也不能达成所愿。”
李乐只点点头,他坐在平阳世子的对面,正要倒茶时,平阳世子已经倒上一杯,递到他的面前。
李乐只淡定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成事并非在我。”
他只是说了一下陆瑜喜欢男的,至于平阳世子能和陶家结亲,那也是平阳世子把握了时机,也是陶家愿意,他并未干涉到两家人的想法。
能走在一起,两人未必没有天定的缘分,或许没有他先前那一卦,两人前路波折一番后,也能在一起。
只是,这种在旁人眼中或许不够圆满。
平阳世子笑笑后,他看出来李道长并不是多话的人,便挑了一些京城发生的趣事告诉李道长,也适当告诉李道长一些消息。
万一哪天用得到。
只是平阳世子没想到,陆瑜居然敢找过来。
*
“砰,”雅间的门被打开,平阳世子朝外面看去,就见掌柜和小二都拦不住站在前面的陆瑜,瞬间脸色冷了几分。
“出去,”平阳世子冷声道。
掌柜和小二都缩起脖子,一副被殃及池鱼的后怕感,他们偷偷看向平阳世子,又看着他们拦不住的陆瑜,真是欲哭无泪,好不容易世子上门,居然在他这店里发生这种事,也不知道他以后的声音还能不能开下去。
幽怨的小眼神看向挡在门口的背影。
陆瑜并未离开,他面如雪霜,眼神冰冷地看向平阳世子,还有李乐只,放在袖中的手握紧。
自从他喜欢男人的事传出去后,虽然没有人当真,但也让陆瑜惶恐不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挖出来,这几天,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让他觉得是在讥笑他。
特别是陶家和陆家两家退婚后,平阳世子立马同陶家定亲,更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让众人再次确信,两家退婚的根源在他,因他喜欢男的。
这件事影响颇大,已经影响他的仕途,没有办法旁观,当这件事不存在,这也是他这次非要来同平阳世子理论一二的缘故。
陆瑜冷声道:“世子好算计。”
他回头了一眼身后跟随而来的掌柜和小二,上前几步,正要关上门时,就听到平阳世子道:“慢,既然你说本世子算计你,不如说说本世子是如何算计你的,也好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陆瑜闻言,怒而回头,如果眼神能刀人,他现在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只是这件事,终究不能抬到明面上,旁人不过是捕风捉影,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说出,陆家未必能容得下他。
“世子何必苦苦逼人,”陆瑜红了眼眶,一副被人所欺的模样。
只是在场,除了世子和李乐只,只剩下站在门口的掌柜和小二,两人站在陆瑜背后,也看不见陆瑜的神色,即使看到了,他们也情愿未曾听见,如今听到对方的声音,心脏都颤抖两分,纯纯是怕的。
恨不得陆瑜立马离开。
掌柜和小二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深深的无奈,还有几分心死如灰。
而平阳世子,平白无故被对方所言何必苦苦相逼,更是张嘴欲言一句话也说不出,细细回想,他也没有怎么逼对方,他都还没有出手。
平阳世子冷笑一声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逼你,本世子何须逼你,本是你品行不端,这才让陶家退婚。”
“若不是世子从中使诡计,旁人又怎会误会我,”陆瑜也沉声冷道。
“……”对于这个,平阳世子无法反驳,他的确是让李乐只出手,但他也没有想到李道长会说对方喜欢男的,这倒显得是他不择手段了。
不过,凭着李道长的“本事”,这件事应该不是误会吧?平阳世子很不确信,试探道:“你真的要我在此说这件事?”
“你!”此话如同拿捏了陆瑜的七寸,让他说不出话来,比起在世家之间流传,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当不得真,可若真让平阳世子当众说出这件事,他未必能全身而退,甚至不止世家大族都知他喜欢男的。
“既然你不想这件事闹大,还不退下,”平阳世子冷声道,今日大好的心情,全被对方糟.蹋了,这让平阳世子心底郁闷不已,看陆瑜的眼神更多毫无温度。
陆瑜道:“行得正坐得端。”
陆瑜放下这句话后,正要离开时,李乐只道:“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不太合适。”
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李乐只也明白对方为何要来寻平阳世子,这是想将他被退婚一事,想要伪装成两男争一女,借此伪装他那被人当作是捕风捉影的事。
若是对方安生,李乐只也不会想跳出来打他的脸,可偏偏对方并不是安分的。
看他那副模样,也是想要洗清身上的污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骗婚。
如今被对方姑娘家里人知晓后退了婚,又心有不甘,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