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溪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被吓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不止,全身寒毛倒竖,紧紧搂住沧月的脖颈,整个脸庞都埋在沧月的颈窝中,颤声催促沧月:“沧月,跑快些!”

    沧月咕噜一声,尾部发力,在密集丛林间灵活地穿梭。

    周围景色快速掠过,云溪闭上眼睛,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心跳得更加厉害。

    她平时一点都不怕蜘蛛,小时候还敢抓无毒蜘蛛玩,但她现在宁愿独自面对一头猛虎或狮子,也不愿被一只长着这么多腿的巨型蜘蛛追赶。

    面对这种体型碾压,她制作的所有武器都会失效,最多可以往它身上丢几个火把,但烧不烧得起来还未可知。

    身后蜘蛛巨大身躯爬行过丛林,掀起一阵阵“沙沙”巨响。

    它之前一定静静埋伏在什么地方,等她们靠近了才窜出来扑杀追赶。

    要不是有沧月在,只怕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会被戳咬得肠流满地体无完肤。

    之前那些探索丛林的念头,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

    云溪忍不住睁开眼睛,抬起身子,望向身后追赶她们的蜘蛛,想要仔细观察一下它的模样。

    定睛一看,她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心脏砰砰乱跳,吓得几乎不敢呼吸。

    那个怪物,头部像深棕色的蜘蛛,中间长着一对硕大的黑色眼珠子,左右除了一对大钳子,还有三对蜘蛛一样的巨腿,六条腿长有羽毛一样的刺,快速在地上爬行;躯体却不是现代蜘蛛那样,而是极长的一大截,看上去和沧月的尾巴一样长,背上覆盖着黑色的外壳,尾节是蝎子一样的长刺状……

    云溪收回视线,在心中尖叫呐喊: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还会有蝎子一样的尾巴?

    她把沧月抱得更紧了一些。

    沧月加快游走的速度,云溪只感觉一阵阵疾风从脸侧掠过,不停地祈祷不要被身后的怪物追上!

    “沧月……”她颤声呼唤沧月的名字,“我们去水里!它会不会游泳啊?”

    她记得人类世界中大部分的蜘蛛和蝎子不喜欢水。

    沧月咕噜了一声,含含糊糊说:“它,水里的。”

    “啊?”云溪愣了一秒,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它她就是从水里来的?你在河里见过她?”

    沧月摇摇头,边跑边发出咕噜声,安抚吓得微微发颤的云溪。

    “那、那那从是海里来的?”

    沧月点头,说了声:“海里。”

    “它不好好在海里带着,跑丛林里来干嘛?”

    云溪闻言,再度鼓起勇气,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是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沧月的游走速度比那只怪物快上不少,那只怪物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到实在看不清了。

    沧月保持着刚才那个游走的速度,终于,

    跑出了丛林,跑到了河流边上。

    她纵身一跃,带着云溪噗通一声,跳到了河水中央。

    云溪这才松开沧月的脖颈,翻身落到水中。

    四肢因为太过惊恐而有些使不上劲,她径直沉入了水中,沧月用尾巴把她捞了上来。

    她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就像抱着一个救生圈那般,紧紧抱住沧月尾巴的末端,大口大口喘气。

    沧月围着她绕了几个圈,把她缠住,然后用脸颊贴了贴她的脸颊,咕噜咕噜安抚紧张的她。

    云溪缓了一会儿,拍了拍沧月的肩膀,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

    她拨开沧月的尾巴,游回了岸边,仰躺在河畔的泥沙上,望着蓝天白云,胸口一起一伏,身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回忆着那个怪物的模样,想起人类世界的蜘蛛和蝎子,同属于蛛形纲,而蛛形纲的祖先就是外形类似蝎子或鲎那样的海洋动物,有好几米长,后来,它们从海洋来到陆地上,有些成了巨蛛海蝎,为了适应陆地的环境,逐渐演化出了更小的体型。

    说不定,那个怪物就是蝎子和蜘蛛的老祖宗。

    人类世界的远古时期,蜘蛛的屁股后面,也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似乎还不会吐丝织网,但会主动追击猎物。

    云溪从未在这片丛林中看过蜘蛛丝,她一度以为这个地方没有蜘蛛。

    想来,它只是没演化出吐丝织网的功能,还在主动追击猎物的阶段。

    体型这么大,估计那一大片丛林都是它的领地。

    云溪给它命名“巨蛛蝎”。

    她拿出地图,准备在地图上,将那片丛林划为禁区,永不踏入。

    云溪下意识伸手一摸,没有摸到草篓,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急着逃命,草篓掉半路上了,没来得及捡起来。

    云溪重重叹了一声气,又摸了摸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掏出了匕首。

    匕首还在。

    这把利器还在就好……

    她一遍遍自我安慰:那些东西,反正都是消耗品,花点时间重做就好了。

    可失落、沮丧、挫败的感觉还是碾上心头。

    真正见识到了那种巨型生物,她也真正意识到,要站在这片岛屿生物链的顶端,有多不容易。

    首先,她很难克服那些恐惧感;其次,她没有适合的武器,要真是蜘蛛那样的软体动物就算了,好歹弓箭还能射进去。

    偏偏是从海洋里爬出来的,有螃蟹一样坚固的外壳,普通弓箭根本射不穿。

    如果是前几天遇到的那种巨鸟,她不靠近海边,躲在丛林里,相对还算安全一些;但丛林中这些爬行的巨型动物,她无处可躲,跑也跑不过。

    更可怕的是,这个岛上的丛林,或许不止存在巨蛛蝎,还有其他的巨型虫怪。

    脑海一浮现那些巨大的、蠕动的虫子,云溪就一阵胃痉挛。

    干脆一把火烧了那里好了!

    云溪恶向胆边生,在脑海幻想泼

    油烧林的场面。

    也不管需要多少的油脂和多大的火,只是在脑海想一想,精神胜利法罢了。

    毕竟,再怎么恶心那些生物,她也没资格放火烧林。

    她的性命,并不比这些丛林的生物高贵。

    也许在那些虫子眼里,她这个又小又矮无毛无鳞的生物才是长相恶心的生物呢。

    云溪又重重叹了一声气,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沧月。

    沧月正在搓洗鳞片上的泥沙。

    “沧月。”云溪呼唤她的姓名。

    她抬头看向云溪,咕噜了一声,游了过来,尾巴轻轻拍打着水面,发出清脆响声。

    云溪跳入水中,说:“我不去探索丛林了,我们去东海岸线那边游一圈,看完就回溶洞吧。”

    在丛林里待了将近半个月,她想回溶洞休息几天,然后再去溶洞后方的山上看一看。

    她彻底否定了在丛林寻找栖息地的念头,也清楚地知道,探索的全岛短期目标,一年之内,实现不了。

    作为脆弱的人类,一年之内,她只能探索完沧月的领地。

    沧月重新把云溪背在了身上。

    云溪搂住了她的脖颈,趴在她的背上,问:“会不会感觉累啊?”

    沧月顺流漂游,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声:“没有。”

    她经常弄混一些相似词汇的含义,比如,把“不会”说成“没有”。

    云溪能够听懂她的意思,用下巴轻轻戳了戳她的肩头:“你的语气,听上去怎么还有点开心?”

    沧月点了点头,说:“我开心。”

    相比于云溪被吓得浑身发颤,她的确很开心。

    就算遇到了一些危险的动物,被追赶得很狼狈,她也觉得开心。

    因为有人陪着她一块逃跑,不像从前,她自己一条鱼,尾巴又短又小,打不过它们,被很多动物追得漫山遍野跑,躲无可躲,只能游到水深处藏着。

    那时,她也被吓得浑身发颤。

    肚子饿了,她就吃一些水草,等丛林里大多数动物睡着了,她就去摘一些树叶吃,或者,捡一些其他动物吃剩的肉填饱肚子。

    现在她能打过很多动物,也能跑过很多动物,还有人类陪着她一块跑,还能看见人类像当初的她一样,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觉得很有意思。

    云溪下巴用力戳了戳沧月的肩:“我懂了,你是幸灾乐祸。”

    沧月听不懂四字成语,咕噜了一声,尾鳍上下摆动。

    阳光洒在水中,她尾巴上的鳞片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她背着云溪,流线型的身体和有力的尾巴在水中快速游动,上蹿下跳,就像一只海豚,在空中翻滚,然后又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她时不时还会回头看云溪,仿佛在确认云溪是否开心。

    如果云溪说话带着笑意,她会回应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还会跳跃得更高。

    云溪觉得,沧月就像在有意表演这些游泳技巧,逗她开心,安抚她的心情,好让她忘却刚才的恐怖经历。

    她自然没那么容易忘记那头巨蛛蝎,大脑余留了那些庆幸与后怕、感激与反思的情绪。

    可看到沧月这么努力地哄人开心,云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个怪物。

    这片丛林,美好和恐怖并存。

    那些巨型动物令人恐惧,但沧月的存在,可以抵消那些恐惧。

    那些逗她开心的举动,时不时回过头看她是否露出笑容的举动,她都注意到了。

    心头燃起星星点点的暖意。

    虽不是什么特别强烈的怦然心动感,但这种淡淡的温暖感,更让她觉得美好。

    也更容易让她接受。

    她现在有些害怕对方过于亲密的行为举止,越亲密,反而越会产生想要逃离的冲动。

    可能源于一种过于依赖他人的恐惧。

    她害怕自己过去过于依赖沧月,离不开沧月,最后沧月却还是像很多人那样,离开了她。

    渐渐地,空气中多了一抹咸湿的海风味道。

    云溪抬头看去,快要到海边了,远远地瞧见了雪白的海浪,以及在海空中盘旋翱翔的海鸟。

    她下意识仰望天空,看看有没有大鹏鸟在附近盘旋。

    没看见。

    但靠近海边时,她瞪大双眼,看见了十分反常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