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海面,一望无际。
咸湿的海风拂过脸颊,云溪和沧月停在入海口河流的岸边,目光齐齐望向海岸线。
一波又一波地潮水涌上海岸线,沙滩上留下海浪冲刷过的痕迹,道道水痕在沙地上清晰可见,上涌的潮水距离第一道水痕越来越远。
正值退潮期,沙滩上,搁浅了许多鱼虾和贝类。
这并不稀奇,往日退潮时也是这样。
诡异的是,今天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鱼群从海水跃出,仿佛感知到什么未知的危险正在逼近,疯狂地跳跃上岸。
成百上千的鱼群,数不胜数,吸引来了大批的海鸟,盘旋在海岸线上,啄食跃上岸的鱼。
云溪看不清它们的模样,只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鱼肚,还有噼里啪啦的跃动声。
它们的跳跃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
近乎自.杀的行为。
沙滩上搁浅了大片大片的鱼群,有的一动不动,有的还在不停拍打沙滩。
沧月看着跳跃的鱼群,拖长声调,咕噜了一声。
云溪一脸茫然。
沧月转过头看云溪,云溪转过头看沧月。
两两对视,彼此眼神都带着疑惑。
云溪:“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沧月:“咕噜。”
沧月咕噜了一声之后,游走过去,大尾巴在沙滩轻轻地来回扫动,把沙滩上搁浅的鱼类,逐一扫回潮水中去。
跳跃过来的鱼,她用尾巴接住,拍球一般,把它们拍了水里。
此时此刻的人鱼,完全不像一个掠食者,更像是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类,想要帮助搁浅的鱼群,回到水中去。
而她身边那个真正的人类,望着跃动的鱼群,无动于衷。
云溪注意到沧月的行为,劝说:“太多了,捡不完的。”
成千上万只的鱼,扫个几天几夜也扫不完,别白费力气了……
不如等涨潮时,让海水带它们回去。
沧月又咕噜了一声,说:“它们,要喝水。”
这些鱼算是她的半个同类,长着鱼尾巴,但它们比她更需要水,只能用鳃呼吸。
她可以在岸上呆很久,它们不行,离开水没多久就会死去。
她也不在乎能救多少条,看到了这些鱼,想要帮助这些鱼,她就去做了。
云溪也跟着弯腰捡了几只,用力丢回水中去:“我估计,是应激反应吧。”
或许是磁场异常,或许是附近的海底火山爆发,岩浆迫使海水温度忽然升高,鱼类对水温变化非常敏感;再或者,是海里有什么恐怖的掠食者,它们受到了惊吓。
这些鱼个头都不大,长得有些像沙丁鱼。沙丁鱼在海中都是聚集行动,容易因为海水条件变化、噪音干扰、或是掠食者的驱赶,产生一些群体性的应激反应。
云溪又说:“不会是海底地震
,或是海啸吧?”
沧月听不懂这些,但特意捉了两条肥一点的鱼,准备当晚上的伙食,也作为自己帮它们回水里的报酬。
她拎着两条鱼,转回身想放到云溪的草篓中,可云溪身上空无一物,只有手上抓着一把匕首。
“草篓?”她问云溪。
云溪说:“丢了。估计是刚刚被那个怪物追赶的时候,丢路上了。”
沧月:“咕噜。”
“没事,等我回去重新编一个。我们不吃这个鱼,还是去河里捉好了。万一是水质受到污染,它们是中毒才往岸上跳的……”
虽然,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人类,不会有什么工业污染,但万一是哪片海域火山喷发了,流出了什么有毒物质呢……
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缺食物的情况下,还是不碰为好。
沧月听懂了前半句,懵懵懂懂应了声:“好的。”
她把手中的两条鱼放回了海里,然后眼巴巴看着一地不能吃的鱼,继续用尾巴把它们扫回水里。
云溪仍旧在琢磨这个反常的现象。
这些海里的鱼急着上岸,刚才那个像蜘蛛的玩意儿l也是从海里来的,海里的环境,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
她担心海底当真火山喷发,引发海啸什么的,顿时放弃去东海岸的打算。
云溪拉着沧月要走:“接下来几天都不要来海边玩了,要是真有海啸,会把你和我的小身板一块卷走。”
不止是沧月,这个岛上所有的巨型动物,在自然力量面前,都将变得不堪一击。
沧月咕噜了一声。
她跳上了沧月的后背:“走吧,我们快回家。”
离开溶洞许久,这些天风餐露宿,云溪竟有些怀念溶洞的居住环境。
虽然潮湿了一些,虽然进出不便,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柔软的干草当床垫,有温暖的熊皮当被褥,住着安全又舒适。
沧月背着云溪,重新回到河流中。
云溪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跳跃的鱼群。
诡异反常感在心底徘徊不去,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她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第六感仿佛在告诉她,这一幕,将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
都说动物对自然灾害的感应会更敏锐,难道真的是一种预警?
可河里的这些生物似乎没什么反应。
云溪没有在河流中发现什么反常行为,沧月也无知无觉,背着她,往溶洞的方向游去,神情有些雀跃。
似乎因为要回家了而感到开心。
云溪趴在沧月的背上:“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应该是她杞人忧天了,就算海洋里发生了什么灾害,也和她没多大关系,她改变不了什么。
她们也不依赖海洋生存。
这片岛屿的资源,够她和沧月吃上一辈子。
还没回到鳄鱼嘴溶洞口
,只是进入沧月的领地范围,沧月就把云溪放了下来。
“做什么?”被沧月放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云溪问沧月打算做什么。
沧月支起身子,碰了碰云溪的脸颊,说:“草篓、刀……”
云溪轻声道:“那个丢了。刚刚不是说了吗,都丢丛林里了。等我回去重做。”
虽然,石器没那么容易重做,打磨要消耗很多精力,还很看运气。
敲敲打打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容易敲碎。
沧月又说:“贝壳。”
云溪:“贝壳?你送我的贝壳吗?也在草篓里,你重新捡几个送我就可以了。”
沧月:“树、树皮。”
她记得云溪每个晚上都要拿着树皮写东西。
“树皮也没关系,我回去重写就可以了,我还记得一点内容。”
比起性命,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云溪宁愿回去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重写、重做,也不愿再碰上那头巨蛛蝎。
沧月咕噜了两声,把云溪按在了石头上,转身进了丛林中。
“沧月——”
沧月没回头,消失在丛林中,不见了身影。
猜到她是去丛林找丢失的草篓,云溪无措地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心想:比起性命安全,那些东西真的不是特别重要。
但她不敢跟上去。
她的速度也跟不上沧月,在她身边,是拖累。
沧月游走的速度远比那个巨蛛蝎要快,就算打不过它,也一定能跑过它。
云溪唯一担心的是,那只巨蛛蝎是否有毒……
她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待在原地,等沧月回来。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云溪看着沧月消失的那个方向,耳畔流水潺潺,悠悠流淌。
她的心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紧握着手中的匕首,轻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恐惧感和焦急感一点点蔓延开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口干舌燥,云溪舔了舔唇,感觉十分口渴。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蹲在河边,正准备掬水喝。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沧月喝水的模样。
那条人鱼,到了岸上,不会用嘴吸水,而是像很多动物那样,用舌头舔水喝。
她的很多行为,都是模仿其它动物的,给人一种没有接受过同族人教导的感觉。
自然界有些动物,一出生母亲就会离开,甚至,还没出生,产卵后就离开了,幼崽破巢而出后,自己觅食;但这种任由幼崽自生自灭的生物,往往一次性能够繁殖大量的卵,比如海龟,一次性能下200枚卵在沙滩上。
人鱼也是这类型的生物的吗?
可看沧月的身体结构,更像是哺乳类的生物。
哺乳类生物,就算是独居类的,也大多一出生就由母亲抚养长大,母亲会传授各种狩猎技巧,孩子能够
独当一面后,母亲会主动离开,或者驱赶孩子离开。
沧月呢?属于哪一种?
等沧月回来,一定要问问她。
云溪弯腰掬水,正准备喝进嘴中,又担心有寄生虫。
这些日子,喝习惯了煮开的水,乍一下让她喝生水,还有些不适应。
何况,这种河流中的水,经常有其他动物光顾,河底还有其他动物的尸体和粪便,相比于丛林里头的小溪小涧,更不安全。
云溪甩开水,打算忍一忍,等回到溶洞口再煮水喝。
刚一转身,她望向丛林的方向,却见丛林里头,钻出来一只又粗又壮的千足虫,头部一对长长的触角,口部不断开合,全身披着厚厚的壳,无数只脚沿着红褐色的身躯向下延伸,形成了密集的足部,看上去有2米多长。
它从丛林里缓缓钻出,身体扭曲前行,密密麻麻的双脚,踩在枯叶上,每一次蠕动都令人不寒而栗。
云溪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进河水中。
巨型千足虫蠕动着靠过来,云溪被吓得面无血色,胡乱挥着手臂,奋力游到对岸,再次鼓起勇气转过身时,却见那条千足虫并没有追上来,而是蠕动到河边,大口大口嚼外围的嫩叶。
它是吃素的!
意识到了这点,云溪手忙脚乱爬上了岸,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后,躲在一簇一个人高的草丛后,又回过头,见那条巨虫确实没有追上来。
她才气喘吁吁蹲下,拨开草丛,忍着恶心感,远远打量它。
它好像没长眼睛,依靠触角辨别物体。
云溪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忍着恶寒,自我安慰:这是沧月的领地,应该不会有大型食肉动物出没……
这块区域虽然是沧月的领地,但云溪并不常来这里,她不熟悉这里,不敢跑远,怕迷路,也怕沧月回来找不到她。
更不敢随便吹响口哨,怕其他食肉动物听见了,循着声音过来找她。
云溪警惕地盯着那条巨虫,心中不停祈祷沧月快快归来,不要发生任何意外。
时间久了,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不好的情况,一会儿l担心沧月被巨蛛蝎吃掉,一会儿l担心自己被那条巨虫吃掉。
这种等待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云溪被吓得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出来了!她宁愿一辈子都待在沧月的领地里,什么探索未知领域,什么了解其他动物,她通通不要了!她甚至不想搬离沧月身边了!
等到近乎心理崩溃,直到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脑海的痛苦和焦虑瞬间烟消云散。
云溪蹲得双腿发软发麻,踉跄地站起身来,朝着沧月出现的方向,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哨声响彻天际,沧月左右张望,望见她的身影,背着草篓,迅速游了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那些咕噜声,对云溪而言,宛如天籁之音。
“你终于回来了!”
等到沧月走近,云溪伸手紧紧抱住沧月,激动到有些失态,用力亲了一口沧月的唇角。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