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炉上的陶锅中,冒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热腾腾的蒸汽直往上涌,云溪握着一个木勺,拨弄着锅里的腊肉片,然后敲了一个蛋,加入到沸腾的汤水中。

    一旁的沧月手里拿着几串蛇肉,放在篝火上烤。

    她没有跟着人鱼群一块狩猎,自然没有资格去拿新鲜的鱼肉吃,云溪睡下午觉的时候,她悄悄去温泉池子旁,捉了一条温泉蛇回来加餐。

    自从人鱼群搬到温泉岛上之后,温泉蛇便越发少了。

    入冬前她还在岛上掏到了一些蛇蛋,入冬后是一个也没找到。

    云溪也察觉到了这点。

    和人鱼群住一块,可以共同抵御其他人鱼的入侵,可以共同狩猎,但是群体目标更大,容易被天敌发现,且群体食物消耗多。

    所谓有得必有得失吧。

    她们的晚餐便是一锅腊肉蛋汤和一条烤蛇,淼淼跟着吃一些蛇肉。

    外出狩猎的人鱼拖了一条大鱼回来,几十条人鱼涌出山洞分食,一条大鱼眨眼间只剩一具完整的鱼骨。

    云溪好奇,人鱼群中,会不会有偷懒的家伙,从不外出狩猎,但分食的时候从不缺席。

    她辨认不出每一只人鱼,但相处的时间久了,她发现,一些从不外出狩猎的人鱼,会进入到冬眠状态,整日整日地睡觉,偶尔醒来补充一下身体水分,好似在节省群体的食物。

    那些进入冬眠状态的,体型弱小者居多,其余人鱼夜晚睡觉时,会围绕着它们睡,好像在保护它们的安全。

    动物的冬眠不是绝对安全的,好比她们每年冬天,天晴的时候,都会去外面的洞穴中、石头下,捡一捡冬眠的动物吃。

    除非是十分隐秘的地方,人鱼才敢独自冬眠,比如沧月曾经的那个溶洞。

    熔洞里大概有六十多条人鱼,冬眠了二十条左右,剩余四十多条,每次外出狩猎的时候,只出动十来条,其余的人鱼,要么在附近拾取柴火,要么留在洞中清理巢穴、保护领地和食物、照顾幼鱼。

    云溪想起去年那会儿,它们还在人鱼岛上的半山腰住着的时候,愿意和沧月来温泉岛的,也就十来条人鱼。

    想来那时接近冬季的末尾,它们不再轻易迁徙,只是来温泉岛上狩猎。

    今年的冬天,几乎每个温泉池子里,都能看到人鱼的影子,云溪再也不敢一个人去泡温泉。她每隔两天泡一次澡,每次都得让沧月跟着一块去。

    她觉得自己脱光了进池子里,像一头待煮的食物,她用无患子清洁液清洗身体时,那些人鱼闻到了味道,还想凑过来仔细闻一闻。

    她怕它们,它们随便一尾巴扫过来,都能拍死她。

    她只能躲在沧月的背后。

    沧月咕噜咕噜和它们交流,它们便不会执意靠近。

    温度下降到零下十几度时,一出温泉池子,身上带着水珠,走回洞穴的这百来米,也能结上一层冰。

    鳞片

    上的薄冰只要一竖鳞就能破开,头发结了冰却秒变“白发魔女”,黑发上一绺绺的冰溜子,每条鱼都冻成了白发鱼,云溪看得直发笑。

    人类承受不了太剧烈的温差,容易生病,因而和去年一样,云溪在温泉池子边搭建了个临时营地,点燃起篝火,上岸后,擦干身子和头发,穿上衣服和鞋子,再慢悠悠回到山洞中去。

    那群人鱼倒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云溪生起来的篝火,它们也喜欢凑过来一块烤。

    附近的柴火几乎都被它们捡回了熔洞,其中有个洞腔堆满了树枝,云溪再也不必冒着严寒外出拾柴。

    她心安理得地从柴火洞中,抽柴搬到自己的泥炉前,还会嘀咕上一句:“这就算是你们交给我的学费了。”

    虽然以它们的智力程度,人鱼这一种群迟早会学会使用火,但她和沧月的出现,似乎将这一历程提前了。

    人鱼不会制作火折子,沧月便教它们用木蹄层孔菌转移火种。

    它们生火的方式主要是摩擦火石,它们的力气比人类大上许多,产生的摩擦力自然也更大,掌握方法后,几乎不怎么需要琢磨技巧,凭借蛮力就可以摩擦生起火来。

    个别人鱼的模仿和学习能力虽不如沧月,但明显强过其他动物。它们逐渐学会了使用火,木矛和石头。

    云溪重新编织好渔网,把渔网交给了沧月,沧月又把渔网给了其他人鱼。

    这样它们去海中狩猎时,云溪依旧装病不让沧月去,但若是用渔网兜回来的猎物,云溪便会不客气地去拿一条鱼回来。

    虽然她没去狩猎,但编织渔网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手掌都磨出了好几个泡。

    她拿得心安理得,其他人鱼对此似乎也没什么意见,有些甚至会把自己手上的肉分一点给云溪。

    云溪头一回收到其他人鱼放到她面前的肉时,万分惊诧,脑海瞬间闪过各种类似部落、领袖、臣服一类的词汇,可那些人鱼放下肉后,便没有其他的表示了,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进食。

    她觉得,这种行为大概算是感谢,感谢她编织出了这个方便它们狩猎的工具。

    也许等到遥远的未来,它们才会发展出类似部落和首领一类的东西;也许,永远都不会。

    这种生物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只能一点点观察摸索,得到一个推测,并不能做出具体的结论。

    它们具体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后世的科学家们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观测结果。

    同理,这个世界也是。

    她无法套入到人类的任何一个史前时期,有时她甚至忍不住猜测,这个时空是否本身就是混乱无序的?她可以在某个时间点来到这里,地球上其他动植物有同样的概率来到这里,甚至,从前也有人类来过这个时空,也未可知。

    云溪看向沧月,又想到脸上没有鳞片的小人鱼。

    如果人类和人鱼之间的基因能够结合且遗传下去,那么,只要曾经有一个人类来过这里,和人鱼交.配繁衍,诞下过小

    人鱼,小人鱼长大后,再与其他人鱼结合……目前看到的两条少鳞的人鱼都是雌性,几乎所有哺乳动物,性别都取决于x和y染色体……

    想到这里,云溪不愿意再推导下去,有点颠覆她的认知,她下意识排斥思考。

    她来到这个世界,是想活下去的,不是打算来当“达尔文”的。

    不过,云溪还是有些好奇,小人鱼是胎生还是卵生?

    排除与人类杂交这个猜测,还有一个可能是基因突变。

    比如,当初人类褪去了体毛,是为了适应追逐围猎动物时,身体能够更好的散热。

    基因突变也不一定就是朝着有利的方向,变异是随机的,只不过更适应生存的变异,有更大的概率遗传下去,也就是所谓的适者生存。

    人鱼褪去上半身的鳞片,显然更不适合在野外生存下去,但褪去鳞片的人鱼,学习模仿能力,又明显高出一截,这对生存是极其有利的。

    还没等云溪想明白,云溪就目睹了一条雌性人鱼,在水里生下一条小人鱼来。

    彼时她正和沧月在温泉池子里洗澡,她坐在沧月的尾鳍上,揉搓自己的胳膊,沧月拿了个小刺球,搓洗自己的尾巴。

    一条挺着大肚子的人鱼来到了水中,她们也没注意。

    结果洗着洗着,一个裹着晶莹白膜的椭圆状物体,漂到了她们身边。

    她们愣住,齐齐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这个漂在水面上的物体看。

    盯了半晌,沧月咕噜了一声,伸出爪子,向下划拉,划破了那层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