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同学,要想好哦,这幅穿心草的科学画可不便宜,你不要逞强。你再和我学一年,自己也能画了。”

    大学里,兰镜鲤站在生命科学学院的门口,跟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攀谈着,目光时不时落在绘画着穿心草植株和解剖图上。

    “教授,我很喜欢这幅科学画,您笔触细腻,画得惟妙惟肖,我真的很想要。”

    教授长叹一声,算是允了这幅画,实在是这位小同学找着时间就来上他的课,又殷勤地帮他干些实验室的杂活。

    问她是不是想从服装设计,转专业来植物学,她又说不是,只是很想珍藏他的科学画。

    这幅龙胆科穿心草属的巨幅穿心草科学画,耗时一个月,而且他年事已高,很少给出墨宝,但架不住这孩子真诚,一双明澈的眼睛看得他心软。

    “谢谢教授,我会马上转账给您的,下周实验室我也会准时报道的,”兰镜鲤朝教授鞠了一躬,生怕教授会不收钱似的抱好画跑远了。

    她知道檀幽特别喜欢这位老教授的科学画,于是在学校里多方辗转,求到了老教授门下来,软磨硬泡几个月,总算求得墨宝。

    她今天还要去剧组拍最后一场杀青戏,行程很紧,抱着科学画走到剧组时,恰好赶上时间。

    导演看她气喘吁吁、额发湿了一片,立刻催促她去打理干净,化妆来拍最后一组镜头。

    “镜鲤,怎么搞得这么狼狈?”魏雪音今天的笑容异常灿烂,穿着戏服冲过来,递给兰镜鲤一瓶电解质水,“喝一点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还有好多事情呢。”

    “有点事情忙,对了,我在路上看见有卖糖炒栗子的,给你买了一份,”兰镜鲤朝魏雪音笑笑,她怕栗子会凉,一直揣在大衣里。

    魏雪音接过栗子,语气十分惊喜,“哇,谢谢你,镜鲤,你最好了,竟然记得我爱吃什么,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们很多。”

    毕竟魏雪音给过商令珏的小提琴音乐会门票,还经常给她们带各种昂贵的零食和饮料,兰镜鲤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总想回报点什么。

    卫以西在旁边盯着植物科学画的精美包装看来看去,“你这东西不便宜吧?有空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啊,瘦得跟猴似的。你先过来把这个牛角包吃掉。”

    “还好了,我一直有攒钱,有钱吃饭的。”兰镜鲤谢过卫以西,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台词有没有背熟。

    最近兰镜鲤时不时就傻笑,开心得不行,卫以西觉得太过反常,根本压不住好奇心。

    “得了吧,你这人白馒头配午餐肉罐头,就当大餐了,太容易满足。你到底攒钱做什么,是不是等着结婚啊?”

    被卫以西说中了,兰镜鲤笑了两下当作回答,知足也没什么不好吧?

    尤其是她这样的家伙,太贪心的下场是失去一切。

    “上次你那个姐姐,让你一起去看婚纱,现在什么进度了?”卫以西挤挤眼,聊八卦的样子出奇认真。

    “那些婚纱她都没看中,然后选了,嗯,选了……”兰镜鲤想起檀幽穿婚纱的样子,脸红了起来。

    “一百二十套婚纱都没看中,这得挑剔成什么样啊?那还结婚吗?和你求婚了吗?”

    兰镜鲤摇摇头:“我还太小,没那么快,至少也要再厉害点才行。”

    “那你一天天傻乐个啥?”

    卫以西还在担忧地絮絮叨叨,兰镜鲤听见导演叫她,立刻跑过去拍自己的戏份。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工资那么点,又这么年轻,吃饭又吃不饱,又不能马上结婚,到底攒钱干嘛?”

    兰镜鲤轻轻地笑,“回来再聊。”

    结果等兰镜鲤回来时,卫以西却不在原地了,她收拾着东西,检查那幅科学画的外包装是否完好,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镜鲤,你……到外面的小亭子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我今天有点忙,要不下次再看?”

    “别废话,快过来看。”

    卫以西的语气很奇怪,兰镜鲤心里疑惑,答了句好。

    今天的空气很清澈,暮春的阳光炽烈起来,让人无限期待蝉鸣,星星这样灿烂的夏天。

    兰镜鲤抱着科学画走出去,远远看见卫以西靠在湖边的小亭子那儿。

    “西西,要看什么,这么神秘?”

    “喏,你自己点开看热搜,”卫以西把6.1寸的手机递到兰镜鲤眼前。

    屏幕的冷光好像能让一切无所遁形。

    兰镜鲤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热搜图片里是漫天飞舞的烟花,烟花下是两个穿着中式婚纱的人的合影。

    旁边用特别设计过的手写字体写着“檀幽、魏雪音,我们订婚了。”

    那件中式婚纱美得不可思议,金线刺绣的黑种草在大红丝绸上葳蕤得栩栩如生。

    “热搜的视频是,娱乐圈里各个咖位的明星给的订婚祝福,你要看吗?”卫以西自顾自点开了视频,也不管兰镜鲤什么反应。

    视频里,精美的黑种草标本出现后,光鲜亮丽的人们一个一个出现,喜气洋洋地对着屏幕拱手,比拜年还要郑重,像商量好了一样,纷纷认真专注地说:

    “檀幽,和魏雪音在一起吧,她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

    其中还有好几位娱乐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参演过檀幽的第一部电影,非常有纪念意义。

    “也亏得魏雪音能打动她们几位早就退休了的,搞这种小年轻的花活,”卫以西观察着兰镜鲤,拍拍她的肩,“你说呢?”

    兰镜鲤说不出话,感觉灵魂从身体里飞了出去,只想面前有一张床,可以躺上去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不远处人声喧嚣,有人接过魏雪音给的红包和糖果,笑着问道:

    “雪音姐,厉害哦,什么时候跟七小姐破镜重圆了?”

    “也没什么,别问了,都是运气好,陈年旧事提着没意思的。”

    “看你高兴的这个样子,告诉我们嘛,说嘛说嘛,都要订婚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就是冬至那天,幽幽专门来剧组找我,看着漫天烟花,我再给幽幽打电话求婚,她同意了。”

    卫以西心口一震,转头看向兰镜鲤,她记得冬至那天兰镜鲤说喜欢的人给她放了烟花。

    “镜鲤,你……”

    魏雪音亲自扛着专业的摄影机,兴高采烈从远处跑来,打断了卫以西要说的话。

    “诶,镜鲤,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做点什么吗?现在就差你了,快帮我录个订婚祝福语,我和幽幽都特别期待你的祝福。”

    兰镜鲤没有抬头,只是怔怔看着远方,不存在的远方,嗓子里像是卡住了石头,很想喊些什么。

    就像在空茫茫的黑暗里,需要大喊些什么佐证自己是活着的。

    “镜鲤,你就对着镜头说‘檀幽,和魏雪音在一起吧,她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