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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我……有点在意。”……

    叶元倾对傅呈延的印象并不太好, 前世虽然一直琢磨不清他的为人,但是今世他屡次抢傅朝寻的功劳着实让人厌烦。

    那天他把傅朝寻从山顶带走就让她起了很强的戒备心,她隐约觉得他在密谋什么坏事。

    他和傅朝寻长得很像, 只是他看起来更精明更高傲一些。

    这一世他们二人本没有任何交集, 甚至只见过几次面,他突然找她,也不知是何用意。

    傅呈延找了一家茶馆,两个人坐下来,茶馆老板给他们奉上了店里最好的茶。

    傅呈延把糕点放在桌子上,推到叶元倾面前,道:“听说这个很好吃, 送给元倾姑娘。”

    是一份很漂亮的桃花糕。

    叶元倾微蹙了下眉头,没说话。

    傅呈延抬眸看她, 见她正满眼戒备地看着自己,微挑了下唇角,清声道:“元倾姑娘别紧张,我找你只是想与你说说朝寻的事。”

    傅朝寻?

    “他怎么了?”叶元倾心中蓦地一惊, 他又出事了?

    傅呈延见她反应激动,紧盯着她的眼睛道:“因为姜家的事被父亲打了一顿, 鞭子都抽断了,全身是伤,昨晚在宜湘居躺了一夜。”

    又是被父亲打,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会有一天安稳的日子, 她自昨日起心里就一直不安,果然还是出事了。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忙问道:“看大夫了吗?现在怎么样?”

    她的担忧傅呈延全看在了眼里, 他习惯性地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桌面,安慰道:“元倾姑娘放心,大夫已经给他医治过了,暂无大碍,只是他一直待在宜湘居里不肯出来,也不知为何。宜湘居那里什么都没有,连铺盖都没有,那么冷的天,他却在那里冻了一整夜。”

    宜湘居,是他们前世的家,他昨天受伤一定是又怀念他们的曾经了。

    叶元倾强忍着眼泪,垂首未做声。

    傅呈延依旧审视着她,又道:“我听说了一些你和朝寻的事情,那日朝寻还亲口告诉我,他和元倾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是有太多的阻碍不能在一起。我身为他的兄长一直为他的婚事担忧,他这个人外冷内热,不太会与人相处。朝寻自幼怕我们父亲,现在也一样,他想迎娶你,但是又不敢提,也不知如何提,若是元倾姑娘不介意的话,我来操心你们的婚事如何?”

    他来操心她和傅朝寻的婚事?

    叶元倾疑惑地看他。

    傅呈延继续道:“虽然我与朝寻有一些隔阂,但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关系还是最亲的。如果元倾姑娘愿意,我会去说通父亲,让你们尽快成婚,婚房可以设在宜湘居,我看朝寻挺喜欢那里。宜湘居本是我娘亲生前最喜欢的院子,她去世前,经常带我去那里坐着,我和朝寻一样,对那里都有不一样的感情。”

    不一样的感情?叶元倾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他为何要与她说起这些,但是看他的神色,挺伤感的。

    其实他和傅朝寻一样,自幼就没了娘亲,傅朝寻没有享受过母爱,他也没有,这兄弟俩,若是互相体谅体谅,相信傅朝寻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傅呈延见她呆愣着,给她倒了一杯茶,又道:“以前,确实是我对朝寻不够关心,才让他受了那么多苦,身为帝王家的孩子,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难处。上次从山顶把他抱回家,看着一直昏迷不醒,我也很自责,很心疼。我守了他半个多月,请了诸多名医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为此我愧疚不已,想为他做点什么,也想弥补以前作为兄长没有做到的疼爱。”

    他说着说着垂下了眼,身上那种高傲的气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忧伤和自责。

    叶元倾看着他,虽然对他仍有戒备,但是又很欣慰他还有一点人情味,无论他说的真假,有这番话和这个神情,对傅朝寻来说都不算最糟糕,起码看起来还是有点亲情在的。

    叶元倾沉思了一会,对他道:“多谢傅公子能为我们操心,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自己会看着办,既然傅公子觉得有愧于他,那就多关心关心他,他一直都很努力,他希望能像寻常孩子一样得到父亲和兄长的疼爱,以后你若能好好待他,他会很开心的。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你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人活一世,总是那么辛苦,全凭感情支撑着,而亲情又是感情中最重要最珍贵的,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做一个好兄长,我也期待他能有父亲疼兄长爱。”

    任何人都不希望和自己的家人反目成仇,傅朝寻如今有了权力还能忍耐父亲的鞭打,说明他还没有丢掉那一点对亲情的渴望,他宁愿挨打挨骂也不愿与家人决裂,也证明了他想在烂透的人生里种出一片花儿。

    她说话语音温柔,微蹙着秀眉,眼睛也红红的,傅呈延认真地听着她这番话,看着她眉眼里流淌着忧伤,一瞬间有点恍惚了,二十几年来,头一次有人相信他会做一个好t?兄长。

    一束光从门前投来,落在她的侧脸上,盈盈绕绕的光线下,他好似看到娘亲坐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延儿,生下来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要好好疼他爱他,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母亲,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他最亲近的人。

    四周安静了好一会。

    他垂下头来,本来还有话要说,不知为何,面对她却说不出口了。

    他站起身,对她道:“不打扰元倾姑娘了。”

    两个人没头没尾地说了一番话,叶元倾也感觉到他说不下去了,便道:“傅朝寻受了伤,还希望傅公子多照顾照顾他,他应该很希望得到哥哥的关心。”

    谁不想有家人疼家人爱呢!

    傅呈延只是应了一声,率先离开了。

    叶元倾望着这个连背影都是高傲的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心软的时候吧!

    叶元倾回了家,大哥二哥都在家中,二哥看到她,冲上来就道:“妹妹,你可知傅朝寻有多英勇,昨日在朝堂上哥哥当真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男儿郎,即便是在皇上面前,他的腰板依旧挺的笔直,指控姜叙时也是声色俱厉直指要害,让太傅大人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搜查的仔细,就连姜叙每日几更起几更眠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叶元萧很激动,能看出来他是真的佩服傅朝寻。

    叶元倾轻笑着,傅朝寻果然还是她在城门下见到的大英雄。

    现在姜家解决了,二哥也解除了嫌疑,傅朝寻还收走了京北码头,前世叶家出现的所有问题,好像全都被他提前解决了。

    一旁的叶元恒尴尬地咳嗽两声。

    叶元倾看了看他,走到他跟前,嘿嘿笑道:“怎么样?以后不会再教唆我和傅朝寻分开了吧!”

    昨天他还劝他放弃傅朝寻选择叶卓。

    叶元恒扬了扬眉头,傅朝寻这一招他确实没有想到,但是又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连你二哥以前都没发现的细节,他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还把督稽司里每个人与姜叙来往的次数都调查了一遍,办事效率实在高。以前是大哥错怪他了,改日我向他道歉,幸亏那天下手没那么重。”

    “你打他了?”叶元倾不禁瞪了一下眼。

    叶元恒忙解释道:“我当时太生气了,所以就……稍微揍了他两拳。”

    “只是稍微?”叶元倾有点不相信。

    叶元恒有点心虚地点点头,回忆一下,当时好像把傅朝寻的嘴唇打破了,真后悔下手重了,以后这个大舅子可不好当了。

    叶元倾回了闺房,把买来的东西放下,让伶儿找了几个花样,开始给傅朝寻绣香囊。

    今天天气很好,她心情也很好,只是有点担心傅朝寻的伤,他父亲下手那么重,身上一定很疼很疼吧!

    他躲了她那么多天,一定是遇到了麻烦,虽然现在很想见他,但是为了不再给他添麻烦,她能忍住。

    用了午饭,她准备去找叶宁,刚出屋门叶宁就先过来了。

    “妹妹!”叶元倾拉她进屋坐下。

    叶宁脸色不太好,叶元倾已经猜出了原因,她先开口道:“我正要去找你,结果你来了。姐姐知道你是因为叶卓的事在伤心,我们今天好好聊聊。”

    昨天叶卓来将军府表白,又在将军府睡了一下午,府上的人早就把这事传开了,她一开始没急着找叶宁,是想着给叶卓一点时间,让他先和叶宁把事情说清楚,看叶宁这个脸色,好像说的不是很想。

    叶宁一直都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见叶元倾先开了头,憋了一天终是忍不住了,她忧着小脸道:“妹妹昨日就想过来找姐姐,但是娘亲不让我来,娘亲说这是二哥的问题,跟姐姐没有关系。我觉得娘亲说的对,我怕姐姐胡思乱想就没敢来找你,可是憋的好难受啊!”

    叶宁果然还是那个最可爱的叶宁。

    叶元倾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傻妹妹,姐姐怎么可能胡思乱想,这两日我也在思考要怎么帮帮你,但是感情的事情又不能强求。卓哥哥现在还迷茫着,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强行让你俩在一起,对你对他都不好。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你和卓哥哥又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以后慢慢相处,说不定以后真的能走到一起。”

    叶元倾考虑的周全一些,虽然她接受不了叶卓,但是也体谅他的难过。

    叶宁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想了又想,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昨日我娘亲跟我说了很多,她说,若是我和二哥哥在一起,以后就要去禹国,可能还要接受他娶妃纳妾。我娘说,依我的身份,太子妃不一定能做上,皇后更不用想了,也许还要和别的妃子争宠,甚至丧命,只是听听我就觉得害怕。所以,我有点怯气了,我也不想嫁到禹国永远回不来。”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远嫁他乡。

    叶元倾见她开窍了一点,温声道:“所以,妹妹你要想清楚,在还没有陷进去的时候尽快跳出来。感化一个人很累的,你要拿着百分之百的爱和热情去感化一个可能只有百分之十或者二十感情的人,那真的太辛苦了,况且付出了也不一定有回报。姐姐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真的很累很累。”

    以前他和傅朝寻即便有那么一点感情基础还凄惨了七年,何况这种只有一方喜欢的。

    叶宁趴在桌子上沉沉叹着气,显然还是放不下叶卓。

    叶元倾安慰她:“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先别急着下决定,也别因为一时冲动失去所有判断能力,你且安静地等着,看看卓哥哥最终如何选择。你平时还像以前那样对他,别给他太大压力,冷静下来给出的结果才是最真实的。妹妹,婚姻乃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它可以改变你的后半生。我想依卓哥哥的为人,即便以后你们不在一起,他也会像从前那样疼你宠你,要是能得到一辈子这样的宠爱,倒也不必去纠结什么爱情亲情了,活开心了才重要。”

    她又抓起叶宁的手帮她暖着,说:“姐姐也要感谢你,在这种时候还那么相信我,主动找我说明白,姐姐告诉你,无论你和卓哥哥以后如何,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姐姐呢!叶宁眼睛一下子红了,一把抱住她说:“姐姐,你怎么像我娘一样,我娘昨天也是这样安慰我的。”

    叶元倾听了这话不禁笑了,问她:“想吃什么?姐姐带你去吃。”

    叶宁想了想道:“我想吃糖蟹,虾羹。”

    “好,我们现在就去,叫上我大哥二哥。”

    “那,要不要叫上卓哥哥?”

    叶宁满心里都是他。

    叶元倾本来觉得尴尬,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就让叶元恒去找叶卓,看看他的意思。

    叶卓一口答应了,跟着他们去了一家酒楼吃饭。

    起先叶卓一直不说话,后来他见叶宁还像从前一样缠着他一声声叫着“二哥哥”,又心疼的不行,他不想破坏气氛,只能忍着心里的难过和大家有说有笑。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还像去年春节前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他们又去放烟花。

    看着璀璨的烟花,心里所有的不痛快好像全都消散了。

    这一天叶卓都未和叶元倾说一句话,只是时不时地偷偷看她。

    相比表白后的痛苦,暗恋的滋味倒也不是那么苦涩了。

    ——

    前朝遗诏在亲王府的消息传的愈演愈烈,上到朝廷下到官员,无数双眼睛开始盯向亲王府。

    傅朝寻的伤还未好就被父亲叫到了书房里。

    傅呈延也在。

    爷仨脸色都不好,三个人同在一个房间着实罕见,氛围也让人紧张。

    卫知一直守在门外,甚至都给傅朝寻准备好了急救的药。

    房间里安静了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父亲养了多年的蛇也不知去了哪里,好像很久都未见到了。

    父亲傅柏弘斟酌再三,终是开口:“延儿把户部的所有事务暂且交给寻儿管,这段时间你全身心辅佐他。我也与刑部侍郎那边约好了,寻儿回头与他见一见。”

    让嫡长子辅佐次子,在亲王府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傅朝寻都震惊地愣住,父亲这是要下血本了。

    他看了一眼傅呈延,傅呈延端坐着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傅柏弘看了t?看二人,又道:“最近朝中一直在传前朝遗诏的事,还有人说遗诏在亲王府里,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两个警觉一些,尽快把此事查明清楚。这段时间,延儿放下手中所有事情来配合寻儿调查。后天是大年,也是寻儿的生辰,我已经安排好,届时好好给寻儿庆祝庆祝。”

    庆祝庆祝。

    单单这几个字就让傅朝寻激动不已,虽然深知父亲的用意,但还是很激动很激动。

    二十几年了,他是不是可以和家人一起吃一顿年夜饭了?

    兄弟俩都没说话,以往傅呈延对父亲有话必接,这一次,却一直沉默着。

    这次谈话的时间并不长,说的话还没有沉默的时间长。

    二人出了父亲的房间,傅呈延叫住傅朝寻。

    傅呈延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他,道:“从北疆取的修复伤疤的药到了,你每晚睡觉前涂一涂,若是有效果,等用完了我再让人去取。”

    傅朝寻蹙眉看了看,动了一下手,没有接。

    傅呈延抓起他的手,放到他手里,道:“今日有人给我说了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我也在想要如何缓解缓解你我之间的关系。”

    傅朝寻又皱紧了眉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丢出一句:“没有什么好缓解的,井水不犯河水才能明哲保身。”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没给傅呈延一点好脸色。

    他先回了书房,卫知跑上前准备给他上药,见他准备把药扔进纸篓里,急忙阻止道:“公子,不如尝试了解了解,也许很多事情都是误会。”

    很明显,傅呈延这段时间对傅朝寻出奇的上心,无论他是何目的,眼里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

    傅朝寻昏迷那段时间,傅呈延每天都会去看他,还亲自给他擦脸换衣,你说他对傅朝寻没有一点感情吧,他又照顾的无微不至,你要说他有感情吧,又总是霸道地抢傅朝寻的功劳。

    这兄弟俩挺矛盾的。

    傅朝寻把药瓶放到桌子上,紧皱着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过,父亲和傅呈延的心思很难猜,即便他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年,他都很难猜透,他们突然的转变并没有让他觉得多开心,反而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越来越浓。

    但是心里那点期盼又总是作祟,会让他怀疑是自己心阴暗想多了。

    他把药瓶打开闻了闻,最终还是递给了卫知:“先帮我涂点试试。”

    “好。”卫知接过来,仔细地帮他涂了一遍,然后问他:“公子,您蓄意谋反的误会已经解除了,皇上也不再派人跟踪你,你和元倾姑娘的婚事,是不是该谈谈了。”

    婚事。

    甫一听起来又惊又喜。

    傅朝寻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先不着急,父亲和大哥在搞什么我还没弄清楚,一大堆麻烦事需要我处,若是现在成婚,元倾跟着我会遇到危险,她在将军府比跟着我安全。”

    在一切危险没有结束之前,他还不敢拿元倾的安全去赌,成婚并不是最迫切的事。

    卫知叹着气道:“那你不怕叶卓抢走?他现在是太子,非常有优势。”

    “怎会不怕。”傅朝寻一说此事就头疼,“不过叶卓有顾虑,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顾虑太多,现在叶宁是他最的顾虑,他不敢轻举妄动。”

    卫知还是担心:“但是世事无常,我还是觉得娶过来更放心。”

    傅朝寻站起身,去卧房挑了身衣服,沉声道:“家里这个也不好对付,娶进来不是更方便他惦记了。”

    “谁?”卫知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朝寻找了一件最好看的衣服穿上,回了一句:“送药的人。”

    送药的人?

    “公子你去哪里?”

    “找元倾。”

    叶元倾从外面回来以后就坐在窗前刺绣,她手笨,绣的很难看,但是她觉得难看也没关系,依傅朝寻的眼光,根本分不清好看不好看。

    伶儿见她绣的歪歪扭扭,鸳鸯不像鸳鸯,鸟不像鸟,好几次想指点指点,最后还是忍住了,诚意最大,就这样吧!

    “小姐!侯爷。”夏枝兴冲冲地跑来,“他在院外等你。”

    叶元倾激动地站起身,手里的绣针不小心扎进了指腹里,不禁吃疼地“啊”了一声。

    伶儿急忙抓起她的手查看,见出了血,帮她按了按说:“小姐别激动,你干脆把他叫进来,让他进屋陪陪你。”

    每次都往外跑,多冷啊!

    叶元倾忙道:“不用。”

    在家里有些事情做不了。

    她开开心心地跑出院门,傅朝寻正倚在斜对面的壁角旁。

    “傅朝寻。”叶元倾叫了他一声。

    “嗯!”他应了一声,动身迎上她。

    两个人又很有默契地拐进了隔壁的巷子里。

    现在巷子里按上了灯笼,周围没有那么暗了。

    两个人停下来,面对面站着,互相看着对方,眼眶都红了。

    叶元倾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说:“傅朝寻,我好想你。”

    很想很想。

    以前从不曾说出的想念,现在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傅朝寻搂紧她,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问她:“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我知道你有困难。”

    “元倾!”

    “嗯!”

    “再等一等,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好,我等,等多久都可以。”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看了看他的唇,没忍住亲了一下。

    巷子里明亮了,什么都能看清了,只是有点不方便了。

    傅朝寻伸手甩了一把飞镖,把柱子上的灯笼刺灭了。

    周围瞬间黑了下来,叶元倾被傅朝寻一把抱起,娇小的身子又挂在了他的身上。

    “元倾,亲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傅朝寻突然说。

    “嗯。”她点着头,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他伸手揪住她的下巴,凑到她的唇边,语音里酸酸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傅呈延找你都说了什么?”

    “我……有点在意。”

    第62章 第 62 章 他很想搂着她睡。

    他怎么会不在意, 任何男人接近她他都会在意,在意到发疯。

    前世,有一次他被父亲安排了任务, 外出三个月才得以回家, 而回到家中,只见她精神恍惚地倚在门前,看到他后,话也不说,含在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他问她怎么了,她不回答,只是一直落泪, 就像一个破碎的人儿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他问什么她都不说, 让她回屋她也不回,他只好把她抱回房间,亲自喂她吃饭更衣,搂着她睡了一夜, 她才只叫了一声“傅朝寻”。

    家里的管家告诉他,说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 叶元倾为此病倒不起,险些丢了性命。

    他问:“出了何事?”

    管家说:“府上一个打杂的,污蔑三夫人与人通奸, 告到了王爷那里,经过王爷一番调查, 发现那人是故意陷害,王爷当场就还了夫人清白。只是夫人为此一夜病倒,昏迷了数天, 半个多月才会说话,王爷怕传出不好的言论影响亲王府,一直都未告诉她娘家的人,她身边只有伶儿一个人照顾,伶儿说,有好几次夫人都拿起了刀子被她拦住了。后来夫人再也没有开心过,每天都在门前站着,应该是在等你回来。”

    他当时话未听完眼睛就湿润了,管家还告诉他,说被污蔑通奸的对象是傅呈延,而父亲又怕损坏傅呈延的名誉,未等诬陷之人说出名字就割掉了他的舌头。

    所以,当时连叶元倾都不知道“通奸”对象是谁。

    父亲为了保护傅呈延,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得知后,搜遍了整个京城终是找到了那个诬陷的人,而那人已经死了,死的很凄惨,四肢都被砍掉了。

    他又去找傅呈延,傅呈延一遍遍地给他解释,说他和叶元倾没有任何关系,确实是被诬陷的,还说父亲已经查清了真相,让他不必在意。

    他又去找父亲,父亲也这么说。

    他当时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会想出这样一个点子去陷害叶元倾和傅呈延,目的又是什么,而那个人又为何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为此抑郁了很长时间,也留在家中陪叶元倾很长时间,那是他头一次推掉父亲交给他的所有任务,留在家里陪着她。

    她总是掉眼泪,他也跟着伤心难过,他不会哄人,也不知要如何与她沟通,只会在她落泪的时候叫一声“元倾”。

    前世她受了太多的委屈,每每想起来他都懊悔不已,他真的觉得自己无能到连最基本的保护都给不了。

    前世他并不知道傅呈延t?对她有过心思,这一世还是听了王妃和傅峥临的对话他才知道,原来傅呈延也想过去将军府提亲,并且还是去年的时候,还是他和叶元倾不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傅呈延就已经惦记上叶元倾了。

    叶元倾也挺惊讶傅呈延为何突然找他,既然傅朝寻知道了,她自然没有必要隐瞒。

    她轻声道:“他今天找我说了一些话,听得我迷迷糊糊,大概意思就是他想操心你我的婚事,因为他觉得你害怕你父亲,不敢向他提我们的事情,所以他想操点心,然后也想弥补一下做兄长的亏欠。”

    傅朝寻眉头紧皱着,说:“他果然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他又怎知我不敢向父亲提我们的事情,他又凭什么操心我们的婚事,他就是多管闲事。”

    傅朝寻说起来火气很大。

    叶元倾已经意识到他对此事非常在意,但又不知他为何在意。

    她没说话,低下了头。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又问:“在哪里说的话?”

    她如实回道:“在一个茶馆,还带了一份桃花糕,不过我没要,我来的时候让店家收走了。”

    还带了礼物。

    傅朝寻深吸了一口气。

    叶元倾揉了揉他冰凉的脸颊,说:“我觉得他应该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一点你的信息,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你的亏欠,看他的神情确实挺自责的。”

    傅朝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沉声说:“以后别他,见了就跑。”

    叶元倾担心地问:“难道他真的要害你,想从我这里下手,然后威胁你?”

    傅朝寻没做声。

    叶元倾又道:“我今天告诉他,让他对你好一些,毕竟是亲兄弟,心总不会那么狠,前世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都没有感谢过你,这一世又想抢你的东西,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也讨厌傅呈延。

    他听了这话扬唇笑了,抱着她往上提了提,问她:“要不要跟我回侯府。”

    他很想搂着她睡。

    叶元倾摇头道:“不行,我父亲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我。”

    傅朝寻轻笑道:“我来这么多次了,你以为他不知道。”

    “或许知道,但是好歹是在自家门前,我若是跟你走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被他一直抱着,有些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身,他以为她要下来,又抱紧了一些,不打算松开。

    她趴在他身上,软软的触感让他有些难以控制。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颊立马通红通红。

    叶元倾捧他脸颊的手也感觉越来越热,他好像有了点变化。

    她的脸也突然红了,对他道:“你先放我下来,一直抱着挺累的。”

    “我不累。”

    “我累。”

    他不松开,拖着她,让她两腿搭在腰侧,更亲密的动作不禁让她吞咽了几下口水,脸颊更烫了。

    他低头要亲她,又说了一句:“躲着点傅呈延。”

    她应着,不等他亲过来就先亲了上去。

    他好像带着一团火,这次亲的明显比以前霸道,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控制不住情绪,停下来与她额心相抵,吸了几口气,又亲了上去,结果再亲上去侵略性更强了。

    中间好几次他都在艰难忍耐,实在忍受不了就去咬她的唇。

    她被他的霸道磨得浑身发烫,总是忍不住轻哼一声,而她每轻哼一声,他的身子就跟着微颤一下,情绪就更激动一些。

    他……真的收不住了。

    他毫无章法的亲吻和不断的侵略,让她意识到他在吃傅呈延的醋。

    她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何那么介意,我和傅呈延本就没有多少交集,他今日过来找我,我也觉得突然,若是他以后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父亲,告诉我祖母,让他们帮你对付。”

    她不知道他生气的真正原因,他也不想说。

    他把她放下来,把她拥到墙壁上,两手扣住她的手腕,低头亲吻着,依旧亲的不温柔。

    他含住她的下唇咬了咬,又勾住她的舌,一点点向里探索,亲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转头想躲开,他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让她动也不能动,并且贴的她越来越紧,还夹着她的一条腿。

    他一直不松手,她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变得如此霸道,好像她要被人抢走了一样,霸占着一点不舍的松开。

    她的唇被他亲的又热又艳,一双眼睛迷离着,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他的手搂了一下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他温热的身体,反应越来越强烈。

    他太高了,她点着脚尖有些支撑不住,但是他的一只手捏着她的脸又不松开,还亲的越来越激情,好像达不到满足不罢休一样。

    两个身体一碰到就浑身发麻。

    他松开她的唇去亲她的脖颈,她终是仰了仰头喘了口气。

    他一路往下亲,咬住她的衣带情难自控地扯了一下,她顿时感觉胸前一片冰凉,接着又感到一阵温热。

    她往后撤着身子,又贴在了墙壁上。

    他又搂紧她的腰,扯开自己的氅衣把她裹在里面,柔软的胸口紧贴着,让她又羞又紧张,不禁让她想起了他们圆房那晚,他摸上来的时候,惊讶地愣了好一会,一只手动也不敢动。

    她当时羞得用被子盖住脑袋,直到结束都没掀开。

    “元倾!”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他每次这样叫,她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毕竟在家门前,她觉得还是不能太放肆,拿开了他摸上来的手。

    “元倾!”他又叫了一声。

    叫的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微喘着气道:“你尽快处好后面的事,处完了快点来娶我。”

    他应着:“好,我再快一些,到时候我们生两个孩子。”

    “你愿意要孩子了?”

    “愿意,生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一说起孩子,她的鼻子酸酸的,若是前世他留给她一个孩子,哪怕一年半载不回家,她也不会那么痛苦了,七年太煎熬了,她每次看到叶宁被孩子缠着叫娘亲,她都很羡慕很难过。

    那七年,她一点精神支柱都没有。

    “元倾!你别怕,这一次我们成婚和以前不一样。”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把她搂紧了,道:“以后我会用大把的时间来陪你,你想要几个孩子都可以,若我们还留在京城,若我还是朝中官员,我会给你争取一个一品诰命,我也会维护好我们这的小家庭,不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这应该是傅朝寻此生对她说过最多的情话了,他嘴那么笨,说的那么诚恳,她自然是相信的,非常相信。

    她在他胸前蹭了蹭湿润的眼睛,说:“好,我等着……”

    突然“哐当”一声,墙里边好像有动静。

    傅朝寻警觉地掏出了飞镖,叶元倾一把拉住他,急声道:“别,应该是大哥二哥。”

    大哥二哥?傅朝寻疑惑地把飞镖收了起来。

    叶元倾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每次在这里见面,他们两个都会趴在墙头偷听,这墙那么高,肯定是我那虚弱的大哥又从墙头上掉下去了。”

    傅朝寻的脸通红通红,不确定地问:“所以……所以……刚才我们亲吻被他们看到了?”

    叶元倾轻轻一笑道:“亲吻不一定,周围太黑了,但是我们说的话他们肯定是听到了,尤其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情话,你以后若是耍赖,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傅朝寻忙道:“我怎么会耍赖,我天天盼着还来不及。”

    叶元倾摸了摸他的脸,问道:“那天我大哥打你疼不疼?”

    傅朝寻握住她的手,回道:“不疼,就是嘴唇流了点血。”

    “都流血了?他下手这么重?”

    “还好。”

    “等我回去警告他。”

    “别,他下手越重说明他越在乎,我挺开心的。”

    挨打还能开心?

    两个人腻腻歪歪舍不得分开,傅朝寻抱着她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元倾,怎么不请侯爷进家?”娘亲突然在院门前喊她。

    叶元倾吓得猛地打了个激灵,一把推开搂着她的傅朝寻。

    两个人都没敢说话。

    “元倾!”娘亲又叫了一声。

    “好……好,来啦!”叶元倾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院门前。

    傅朝寻见到温容,行了一礼道:“伯母,方才,我……我刚路过。”

    他不知如何解释。

    温容见他紧张起来,笑道:“天冷,进屋说话。”

    “好。”傅朝寻一口答应,跟着温容进了家。

    叶元倾一进院门就看到大哥二哥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棵树后面。

    一定是他们两个把娘亲叫出来的。

    温容带着他们到了前堂,结果祖母傅青和父亲叶展桡也在t?前堂里。

    傅朝寻紧张地给二位行礼。

    叶元倾感觉不妙,大晚上怎么都不睡觉,还在这里坐着。

    叶元倾看向父亲,父亲瞥她一眼,她急忙垂下了头。

    傅青看看傅朝寻,开口道:“大晚上天冷,一直站在外头,容易冻着。”

    傅朝寻和叶元倾都没说话,深知这是被逮到了,要兴师问罪。

    “说来,我还得叫你一声侯爷。”叶展桡突然道。

    傅朝寻急忙起身给他行礼,道:“朝寻不敢,伯父以后叫我朝寻就好。”

    叶展桡摆摆手让他坐下。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傅青一直都是个直爽的人,觉得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成婚。

    两个人又未说话。

    傅青不仅皱起眉头,这都亲到家门口了,难道还不打算成婚?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叶元恒揉了揉摔疼的腰,不禁纳闷,方才明明听到他们说起成婚,他才把祖母和父亲叫来说说,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傅朝寻张了张口想解释,只听叶元倾笑道:“方才傅朝寻问我想不想成婚,我说不想,想再等一等。现在姜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他手里有大寺和码头要管,实在太忙了。况且,我还不想那么早出嫁。”

    叶元倾解释了一番,听着挺有道。

    叶元恒揉着腰,进屋说:“若是真想成婚,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觉得,应该是有人不想成婚吧!毕竟刚升官加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叶元恒是个急脾气,说话阴阳怪气,他口中的那个人明显说的傅朝寻。

    在傅朝寻的计划里,现在确实不合适成婚。一方面,他身边一直都有危险,元倾跟着他不安全。另一方面,前世害他们的人正一个个浮出水面,他也在快速解决,现在是最关键时刻。

    父亲和大哥的秘密组织以及计划、大学士拉拢大批科考学子准备在翰林院里做手脚、温家铲除以后太子多次派人暗杀他,这些,全部都需要他一一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即便元倾嫁给她,日后也不会好过,再加上他现在还不能搬出亲王府,让元倾住进亲王府里,就是让她进入狼窝。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待在将军府里最安全,既可以多享受一些父母的疼爱,又有父亲和兄长保护,怎么也比跟着他强。

    而他很多事情也不想让叶家人插手,因为有人一直紧盯着叶家,就等着叶家出点事抢走他们手中的兵权,稍有不慎又会像前世一样落得个满门抄斩。

    但是站在叶家人的立场上,他这样拖着确实挺混蛋的,叶元恒骂他是应该的。

    他斟酌片刻,撩起裙摆跪在了傅青和叶展桡面前,沉声道:“我既已与元倾情定终生,定会娶她为妻,一生不离不弃。只是依我现在的处境,还给不了元倾安稳生活,还请祖母和伯父原谅我暂不能与她成婚。不过,我会尽快扫除身边所有障碍,然后把她娶进家门。”

    他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傅朝寻会不顾及身份跪下来。

    傅青急忙上前扶他,叹气道:“傻孩子,有难处说出来就好了,何必跪下来呢!我和你伯父怎么承受得起。”

    叶元倾也走上前扶他,苦涩地笑道:“祖母和父亲都是温善之人,不会为难你的,你怎么还跪下了。”

    一个侯爷给外人下跪,传出去又得被他父亲一顿毒打。

    傅朝寻站起身,回道:“我是怕大家误会。”

    叶元恒揉着腰出了房间,他这个大舅哥看来是真的难当了。

    “元恒!”父亲突然叫他,“天冷,让厨子去做点热乎的饭菜,你和元萧陪陪朝寻。”

    朝寻。

    父亲这么快就叫顺口了。

    叶元恒又走回房间,看了一眼傅朝寻,道:“走吧!去喝点酒,喝醉了就在这里住一晚。以后,先把话说明白了再动嘴,搞得人误会多尴尬。”

    傅朝寻见他一直揉着腰,应该是从墙头掉下来摔的,看来祖母和伯父也是他叫来的。

    他笑道:“大哥说的是,是我不够严谨,待会我先自罚三杯。”

    叶元恒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嘀咕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后,好歹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哪有在人家门口这么放肆的,这要不是看在我那傻妹妹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我早就放狗咬你了。”

    傅朝寻:“大哥说的是,以后找个暖和的地方。”

    叶元恒:“……”

    傅朝寻在将军府喝了半夜的酒,期间温容一直劝他,害怕他喝醉了回不了家,结果他闷头一直喝,终于把自己喝醉了,用尚存的一丝意识对温容道:“岳母!我那院子太冷清了,朝寻想在将军府睡一夜,你别赶我走。”

    这婚还未成呢,怎么又叫上岳母了。

    温容有些激动地让人给他收拾了房间,留他在将军府睡了一夜。

    ——

    边疆地区气候极端,风沙肆虐,冬日寒风淋漓,吹在脸上,如刀子般划过。

    简陋的房间里,破旧的木门用木棍抵着,狂风一吹,哐当哐当地响。

    温齐又拿来一根粗一点的木棍抵在门上,确定无误了才端起盛煤的盆子走到床边给火炉子添煤。

    他添完煤,拍了拍面朝里躺着的温衍,轻声问:“衍儿,好一点了没有?今早父亲买了只鸡过来,一会儿给你炖了吃,多吃点营养的东西,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马上就大年了,春天很快就到了。”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

    温齐担心地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烫的不行,惊了一声道:“衍儿,怎么发烧了?”

    他说着,把温衍扶起身来。

    脸颊涨红瘦弱不已的温衍躺在父亲的怀里,虚弱地张了张口道:“父亲我没事,躺一会就好了。”

    温齐抚摸着他的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心疼地说:“衍儿,都怪父亲没有照顾好你,来,父亲背你去找大夫。”

    温衍摇了摇头道:“太远了父亲,衍儿不想动,只想躺一会。”

    “这怎么行。”温齐擦了擦眼泪,把他抱起来,“衍儿,坚强一点,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温衍苦涩地笑笑:“父亲!放弃吧!我这样,怎么还能撑到春天,你别再奔波了。”

    温齐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抱着他往外走,他把刚抵上的木棍拿开,房门一打开,一阵狂风吹来,险些把二人吹倒。

    温衍扯了扯他的衣袖,勉强发出声音,又劝道:“父亲,别去了,我撑不到地方,让我一个人躺一会。”

    温齐用袖子遮住他的脸,迎着狂风往前走着,说:“傻孩子,有父亲在,不要怕,你这个病死不了人,这里环境太恶劣了,等到天暖和一些就好了。父亲已经在镇上找好新的住处,守卫说,只要父亲干满一百个工就让我们搬过去,那里环境好,到时候好好养养,你一定会康复的。”

    “父亲!”

    温衍模糊不清的双眼早已流不出眼泪了。

    黄沙漫天,温齐抱着他,艰难地往前走着,不断地说着鼓励的话。他们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刚过来第一天温衍就病倒了,他除了身体病了,心也病了,每天躺在床上话也不说,不是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就是默默地流泪。

    他不知道叶元倾的事情为何对他打击那么大,一份感情就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这孩子还是太脆弱了,早知结果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把他送到将军府,后来也不该让他继续追求叶元倾。

    终归还是自己的贪心伤害了孩子。

    如今一切都晚了,他只希望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起码在他为时不多的生命里让他多感受一些父爱。

    他自幼就没了母亲,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哪怕思念母亲也只是躲起来偷偷地哭,其实这孩子除了执拗一些,各方面都挺好的。

    但是,上天却用爱情惩罚他,惩罚他们起了歪心思。

    上天是公平的,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风越来越大,不一会,只见一行马车向这边驶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车队过来?

    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为首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父子二人面前。

    温齐见状,抱着温衍急忙跪下行礼。

    马车上的人下来,迎着风沙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将他们扶起。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脚下的沙尘一圈圈席卷而来。

    来人看了看躺在温齐怀中的温衍,蹙眉道:“我带了医师过来t?,快进屋给他治疗。”

    第63章 第 63 章 “是生是死都不会再惦记……

    破旧的房屋坐落在一片荒芜中, 周围狂风肆虐,风沙漫天。

    温齐带着太子傅亦进了房间,他先把温衍放到床上, 然后搬来房中最干净的一把椅子过来, 用袖子擦了擦,对一袭昂贵锦衣的傅亦道:“太子,寒舍简陋,你且迁就一下,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傅亦摆了摆手,对跟来的医师道:“先给温衍治病,我看他虚弱的不行。”

    医师行了礼, 走到床上,开始帮温衍把脉。

    温衍转头去看傅亦, 见他一直紧皱着眉头,低声道:“边疆岂是你能来的地方,这里环境恶劣,时不时有沙尘暴, 你快些回去。”

    温衍和傅亦的娘亲都是太后的娘家人,算起来两个人还是表兄弟。傅亦小时候因为太后管的严, 从未出过皇宫,也没有玩伴,后来温衍进宫次数多了, 两个人就玩到了一起,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那时候, 傅亦每天期盼着温衍进宫,然后给他讲一些皇宫外的事情。

    两个人长大后,傅亦被封了太子, 身上责任重了,也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太子之位不保,也每天担心有人暗杀他,他一有困难就去找温衍,希望温衍和温家能够帮他,他也给温衍许了很多承诺,他说只要温衍此生追随于他,他会给温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个人本以为相辅相成能到他登基那天,孰料温衍因为一名女子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傅亦为此很痛心很恐慌。

    傅亦了解温衍,只是他不解到底什么的样感情能让温衍疯狂到不顾一切。

    在上次杀傅朝寻的计划中,其实温衍是有机会把傅朝寻杀掉的,只要他稍微心狠一点,只要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就不会因为叶元倾的言语刺激乱了方寸,更不会人没杀成,还把自己搞到这个鬼地方。

    时下看着他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真的很心疼很上火。

    他微蹙了下眉头,道:“我千里迢迢跑来,还未坐下你就赶我走?我带了医师,还带了很多食物和银子,够你们用一段时间,你养一养,跟我回京城。”

    回京城?

    温齐微微一惊,看了一眼屋门,害怕这话被看守的士兵听到,他们是罪犯,私自离开这里可是要砍头的。

    傅亦扫了一眼简陋的房间,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温衍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沉声道:“就你这幅小身板,还能撑几天,到了京城,我想办法保你。”

    温衍没说话,医师给他吃了一粒药,又给他配了药材去煎药。

    温齐带着医师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温衍和傅亦。

    傅亦坐下来,帮他掖了掖被子,道:“我现在遇到了麻烦,傅朝寻这匹野狼越杀越勇,不仅掌握了重要权力,还暗中调查我。他武功高强,警觉性很高,我派了好几波人都杀不了他。如今他和叶元倾暧昧不清,一直都未成婚,也不知在搞什么。以前我以为傅呈延是我们最大的阻碍,没想到傅朝寻更难对付,就连姜家都被他搬倒了,可怜能力有多强。”

    他说到这里,看向温衍,见他面颊苍白,眼神无光,如同一朵被丢在风雪中的花儿,虽被摧残,但依旧好看。

    他想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是又怕他那几口气顶不住,只好放轻了语气道:“之前让你接近傅呈延,本来我们的计划就快完成了,结果你却因为私人感情耽误了那么多事。我解不了你这种痴情的人,但是现在你还有机会,我带你回京,你去接近叶元倾,我们想办法先把傅朝寻杀了,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比傅呈延难对付的多,若是傅亲王放弃傅呈延选择培养傅朝寻,那么我这个太子之位就很难保住了。我在这世上信任的人不多,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一个。”

    “温衍!”他默了片刻,语音更温和了一些:“帮帮我。”

    帮帮他,不然他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身为皇家子嗣,这一点他是清楚的,这么多年来,父皇都未生出一个皇子,可见有多可怕,他能活到今天也算是个奇迹。

    如今温家倒了,太后那边的权力也快没了,父皇还一直防着他谋朝串位,亲王府又有三个英勇的儿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有点怕了。

    温衍安静地听完,动了动身坐起了一些,苦涩地笑笑,勉强开口道:“你觉得我这样还能为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不会伤害叶元倾。”

    他怎么还能再去伤害,这么多天他一直都活在愧疚之中,他一遍遍地回忆他和叶元倾的曾经,一遍遍地从那些相处中搜寻自己的过错,然后再一遍遍地懊悔、自责。

    以前的过错还没有忏悔完,怎么可能再去犯错。

    傅亦轻叹了口气,道:“并不是让你去伤害她,我可以重新给你一个身份,有了新的身份再接近她,会容易很多,如果这张脸你不舍得动,我们可以适当调整,性格方面改变改变也不是很难。既然你依旧忘记不了她,不如趁此机会继续追求她,傅朝寻目前最大的软肋就是叶元倾,你若抓住了她的心,一切都好办了。”

    抓住她的心?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抓住她的心,以前那么深厚的感情都留不住人,何况以后。

    温衍蹙眉道:“你不用再劝我,我不可能跟你回去,我这条命也算到尽头了,死之前起码保留点善心吧!你作为帝王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有了结局,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学着接受,你若能顺利登基,说明你有能力,若是不能,你也怪不得任何人,弱肉强食的法则你应该比我懂。”

    温衍自认为已经帮他够多了,以前他觉得他们都没有母亲很可怜,便拿出了一些真心待他帮他,为的就是能让他在深宫之中过的不那么艰难,但是渐渐地,他被权势冲昏了头脑,也把他带到了歪路上。

    终归,也是他自制力不够,判断不出好坏,落得个害人害己的结果。

    傅亦没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沉默了一会道:“你难道真的放弃了叶元倾?”

    爱的那样死去活来,就这样放弃了?

    温衍坐久了很累,躺平了一些,说话语音也开始虚弱起来:“放弃了,是生是死都不会再惦记她。”

    “那你这幅鬼样子又是为何?”

    “只是环境差,没精神。”

    “当真如此?我可听说你一直卧床不起,整日落泪。”

    温衍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傅亦见他精神越来越差,又不死心的问:“你当真不跟我回去?只要你跟我走,我会保你一世周全。”

    温衍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傅亦坐着没再说话,过了很久才站起身来,他掏出一大把银票放在桌子上,又把自己经常盘的两颗夜明珠留给他,说:“既然想开了,那就坚强一点,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

    温衍没回答,待傅亦走到门前时,才轻声道:“我们这一别可能永生不再相见,你有你的命数,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任何时候都不要去伤害叶元倾。无论你走到哪一步,你都尽力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这个世上,能得到一位知己,无论男女,都值得珍惜,那份真心也值得尊重,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和陪伴,也值得回忆。

    傅亦在门前站了好一会,最终轻叹一声出了房间。他让人把带来的衣物和食物都卸了下来,然后让医师暂且留下给温衍治病,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带着复杂的心情上了马车,回了京城。

    温齐送走傅亦以后回了房间,见温衍又面朝里躺着,轻轻叹着气。

    桌子上放着的银票和夜明珠,让人瞧着既可惜又欣慰。

    温衍还是保留了一份善心。

    ——

    清晨院子里有一层薄雾,盈盈绕绕的,笼罩在院中光秃秃的大树上格外好看。

    傅朝寻一早就起床了,他搓了搓手,哈着热气,在叶元倾的院门前徘徊着。

    大寺有急事,他得走了,但是走之前他好想见见她。

    这个时辰她应该还没有起床。

    他又在门外走了一会,往里看了看,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一旁的卫知又催他:“公子,此事特别重要,耽误不得,不然等你办完了再来看她。”

    大寺查货了一大批莫名书籍,期中有几本的内容具有通敌t?卖国的嫌疑,他怀疑这些书籍和大学士有关,可能还牵扯到今年的科考,这么重大的事情确实耽误不得。

    他又往里看了看,依旧见不到叶元倾,在卫知的催促下只好往外走去,快走到院门时,终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傅朝寻,你等下。”

    他蓦地停住脚步,惊喜地转过身来。

    只见叶元倾裹着一件氅衣跑来,她跑到他跟前,抓起他的手,把一个香囊放到他手里,喘着气笑道:“还好你没走,熬了一夜终于绣完了,快看看怎么样。”

    傅朝寻看了看手中的香囊,激动地问:“这是你绣的?”

    叶元倾点点头,嘿嘿笑道:“就是丑了点。”

    她指了指上面两个分不清物种的花样,说:“这是一对鸳鸯,是不是很生动?”

    傅朝寻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来是鸳鸯,但还是开心地笑道:“很生动,很形象,你绣的真好。”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心疼地问:“熬了一夜累不累?”

    叶元倾抓住他的手揣进氅衣里帮他暖了暖,回道:“不累,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想快点绣完送给你。之前我一直害怕送不了礼物,这次终于可以提前送上了,上次我给你的信,你记得明天要看。”

    傅朝寻点着头,想把他搂进怀里,但是在将军府又不方便,只好又揉了揉她的小脸说:“明日我早早办完事来接你,去侯府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叶元倾开心地应着,趁周围没人看来时,抬脚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傅朝寻微微怔住,一瞬间感觉心都要融化了。

    他摸了摸脸,又看她几眼,低头回她一吻,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直摸着脸颊,回味着她主动给他的吻,因为走得急,出门时,撞上了前来的叶卓。

    叶卓险些被他撞倒,两个人同时怔住,然后都蹙起了眉头。

    叶卓打量着傅朝寻,眉头皱得更紧了,大早上傅朝寻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难道他在这里过夜了?

    傅朝寻淡淡瞥叶卓一眼,话也未说就上了马,然后一勒缰绳,呼啸而去。

    叶卓望着他,突然想起西陵街附近暗杀那晚,在生死危难关头,傅朝寻抬着厚重的石门对他说:“你进去,保护她们。”

    那是生死选择,傅朝寻竟然连眼睛都未眨一下,选择保他的性命。

    傅朝寻的英勇和担当,着实让他佩服。若是他不与他抢叶元倾,他想他一定会非常敬重他的。

    “卓哥哥。”叶元倾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他缓过神,迎上她:“妹妹!”

    自那日表白以后,两个都没怎么见过面,叶卓也未等到叶元倾的答案。

    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给他机会。

    叶元倾为了不制造麻烦,还和以前一样,见了面还是会叫一声“卓哥哥”。

    “宁妹妹呢?怎么没来?”叶元倾问他。

    两个人往院中走,叶卓没敢去看她的眼睛,轻声回道:“宁儿今日有琴课,一早就去练琴了。”

    “恩。”叶元倾问他:“卓哥哥过来有事吗?”

    两个人再接触,多少有些不自在,叶元倾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拉开距离。

    叶卓望着她躲避的样子,眸光渐渐暗沉下来,低声回道:“明天是大年,皇上在宫里设了宴,想让我带着家眷一起过去,我来与你说一声。”

    与她说一声?她还没有答应。

    她疑惑地问:“是皇上邀请的我?还是卓哥哥要带我一起去?”

    她不想去。

    叶卓回道:“是皇上邀请的,还邀请了宁妹妹。父亲母亲要过来陪祖母,大哥和三弟也有事,所以我只能带上你和叶宁。”

    叶元倾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又问:“是皇上下的命令吗?必须去吗?”

    她又不是太师府的家眷,很明显叶卓是刻意带上她的。

    他见她又问了一遍,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但还是应道:“对。”

    叶元倾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答应:“好,既然是皇上邀请的,那就得去。明日什么时辰去?”

    “明日巳时。”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不确定。”

    明天是大年,也是傅朝寻的生辰,叶元倾本来是打算陪傅朝寻的,孰料突然要去皇宫赴宴,若是一直回不来该怎么办?她不想让傅朝寻等。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叶卓又说:“今年的年夜饭两府一起用,用完饭我们去湖边放烟花,我已安排好了,今年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放一场,下一个新年,不知我还能不能与大家一起过。”

    等他回禹国接任了太子事务,应该不会再有时间来这里了。

    叶元倾一直都在想她和傅朝寻的事,并未听进去他说的话。

    二人到了院中,叶卓见她心不在焉,停下来,掏出一枚发簪递给她,道:“妹妹!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

    叶元倾微微愣住,看了看他手中的发簪,没有接。

    这是一枚非常昂贵的用黄金和玉器打造的簪子,上面的雕花精美独特,十分漂亮。

    叶卓见她不准备接,忙道:“宁妹妹也有一个,我也送给了她。”

    即便如此,叶元倾依旧没有接,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叶卓虽然是真心喜欢她,但是他却不曾与叶宁说清楚讲明白,也许他是怕伤害到叶宁,但他总是这样,也是在无形地伤害叶宁。

    她思忖片刻,道:“卓哥哥,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先和宁妹妹说清楚,不然对谁都不好。你送我东西可以,我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是你不能怕我不接受顺便送给叶宁,以前我们不知道她对你有心思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你再这样做会让她很难过。”

    她看向他,认真地道:“有些话,我也要和你说明白。我和傅朝寻已经情定终生了,我和你不会再有可能。在我心里,你是我兄长,就像元恒哥哥和元萧哥哥那样,我很感谢你的诚意,但是恕我不能接受你。以后若是你还愿意把我当做妹妹,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你,不会刻意躲避你,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们也可以永远不见。”

    永远不见。

    清晨格外地冷,说话时还飘着雾气,叶卓试想过很多次她拒绝的话,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全身就像僵住了一样,哪哪都动不了了。

    他拿着发簪的手一直僵在半空,过了许久才叫了一声“妹妹”。

    叶元倾觉得与其让他不断的探索希望,还不如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他也该回禹国了,就让时间帮他冲淡忧伤吧!

    她又道:“你应该知道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我想卓哥哥也不希望我和喜欢的人分开,然后一直痛苦吧!”

    感情就是如此,既然选择去喜欢,就要做好受伤害的准备,没有人有责任为你的感情负责,相爱就在一起,不相爱就不必纠缠,她希望叶卓能明白这个道。

    叶卓始终都未说一句话。

    叶元倾也不想再多言,行礼后就离开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京城里的鞭炮声早已不绝于耳。

    将军府和太师府门前也开始放起鞭炮,小丫鬟们开心的给周围的孩子撒糖果,府上的公子小姐凑到一起点灯笼。

    叶元倾和叶宁负责点灯笼,哥哥们则负责把点好的灯笼挂到树上去。

    他们在太师府挂完灯笼又去将军府挂,把两个府都挂的灯火通明。

    天上突然飘雪了,光影灼灼下特别漂亮。

    几个人开心地去院门外堆雪人,他们堆了一排的雪人,个个都有姓名,里面还有一个叫傅朝寻。

    叶宁在叶卓那个雪人下面用树枝画上他的名字和一个笑脸,对他说:“二哥哥,你去禹国以后,京城里下了好几场大雪,那天我和元倾姐姐在门前堆了四个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那时候我还问元倾姐姐,我怎么那么想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没多久,你就真的回来了,妹妹见到你,真的很激动很激动。以后,无论卓哥哥在什么地方,是什么身份,在我们叶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宁儿也希望,卓哥哥永远都是那个会疼人的善良人。”

    会疼人的善良人。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头上,她的眼睫上,在白茫茫的雪景下,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闪闪发光的精灵。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可爱的姑娘呀!她配的上世上最纯真的爱情。

    不知何时起,他的鼻子已经酸了,内心的复杂比任何时候都要浓。

    当他准备为爱就此一搏的时候,上天却偏偏让他最舍不得伤害的人喜欢上了他。

    渐渐地,他的执念被动摇了。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握在t?掌心里,再打开,雪花已经化了。

    有些感情或许就像雪花吧!虽然很美,但是稍微有点温度就会融化。

    “叶宁!”他团了一个雪球,叫了她一声。

    叶宁转过身来,喊了一声“二哥哥”,接着只听“啪”的一声,雪球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瞪眼愣了愣,立马团了一个雪球砸回去,仰着小脸道:“二哥哥,你竟然砸我。”

    她叫叶元倾:“元倾姐姐!二哥哥欺负我,你快帮我砸他。”

    “好嘞!”叶元倾团了一个雪球跑过来。

    叶卓见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要开战,转身就跑。

    叶宁和叶元倾捧着雪球在身后追他,叶宁边追边喊着:“二哥哥你胆子大了,竟然拿雪球砸我,今天我要让你好看。”

    “啪!”

    一个大雪球砸在了叶卓的脸上,乐得叶宁哈哈大笑。

    漫天风雪中,几个人开始一边追逐一边嬉笑,就像小时候住在叶家大院里一样,每到大年三十,大家都会在院子里打一场雪仗,那时候,叶卓总是被砸的最惨的一个。

    这场雪很美,对叶卓来说意义不凡。

    ——

    偌大的亲王府里格外地冷清,烟花炮竹没有点,连院中的灯笼都是灭的。

    二十几年来,亲王府一直如此,每到过年这两日府上均是一切从简。

    时下周围府邸的鞭炮齐鸣,显得亲王府更加冷清。

    今日一大早傅亲王就差人到大寺通知傅朝寻,说今天让他早点回府,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为了这顿饭,即便手中的事情麻烦,傅朝寻也提前处完了,他快速回了亲王府,先是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卫知提前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服。

    卫知比他还兴奋,一边帮他着,一边笑道:“待会儿公子到了殿里先给王爷行礼敬茶,吃饭的时候多看看大公子怎么做的,能不说话的时候就少说话,以免说错了搞得气氛尴尬。卫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礼物,都是根据大家的喜好准备的,到时候你看看他们有没有互相送礼,若是送了,你叫我,我再把礼物拿过去送给大家。”

    卫知就像一位老母亲,贴心地嘱咐着。

    傅朝寻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他今天比以往都要精神。

    一切准备完毕,他和卫知去了前院。

    前院里很安静,院中的灯也是昏暗的。

    管家见他过来,迎上前来,道:“公子先到殿里坐着,王爷还要晚一点才能到。”

    傅朝寻不了解他们以往怎么安排的,今年能邀请他,他已经很满足了,他点着头,进了大殿。

    傅呈延和傅峥临已经在殿中坐着,见他进来,也没打招呼。

    傅朝寻看了看偌大的餐桌,不清楚自己坐在哪里比较合适。

    他思忖一会,走到傅呈延的一旁坐下来。

    傅峥临见亲兄弟坐在了一起,眉头皱的更紧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三兄弟难得凑到一起,却神色各异,各怀心事。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傅峥临突然问傅朝寻:“三弟何时把元倾姑娘娶回家?”

    第64章 第 64 章 “你若是再敢靠近她……

    傅峥临, 外人面前温润儒雅的贵公子,父亲面前乖巧懂事的二儿子,亲王府三子中最受宠的一个, 也是吏部尚书的外孙。

    他外祖父梁氏一族世代为官, 前朝时期曾与温家被誉为京城之中最大的两个家族。

    梁家人员众多,家中官员也多,上到朝中大臣,下到地方小官,都有梁家的人。

    梁家人很聪明也很低调,近年来因为温衍的舅舅梁珂多次拐骗幼女一事风评非常不好。傅峥临的祖父也是个狡猾的人,和王妃很像, 表面温和善良,实则野心很大又嫉妒心极强。

    当初傅朝寻的母亲刚过头七, 王妃就用一些特殊手段火速上位,然后带着她的庶子傅峥临在亲王府里一飞登天。

    傅朝寻从来不会去评判父亲对王妃的宠爱,毕竟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也需要继续生活, 重新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 王妃和她娘家的人野心很大,总想为身为庶子的傅峥临争取一些嫡长子的权力。

    这些年,若不是父亲拿着傅朝寻的功劳去提携傅呈延, 也许将来的亲王府都是傅峥临的。

    傅峥临从小就看不惯亲兄弟俩坐在一起,会让他觉得自己在亲王府的地位受到威胁。

    三兄弟在同一个屋檐下活了二十多年, 彼此都了解一些对方的心思,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由父亲压着, 平日里都不敢造次。

    时下,傅峥临突然提起叶元倾,神情里还带着一些挑衅,让傅朝寻极其不舒服。

    傅朝寻冷眼看他,并没有回答。

    傅峥临铁了心想聊聊这个话题,又继续道:“三弟和元倾姑娘的爱情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弟连叶元倾的青梅竹马温大少爷都能挤走,说明不是个寻常人。如今,你升官加爵,和叶元倾身份上也算配的上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二人为何一直不成婚?难道只是一时冲动,已经没有了激情?”

    傅峥临长相温和,多有几分书生气质,但是说起话来却非常尖酸刻薄。

    这么多年了,因为傅朝寻了解他的为人,早已习惯。以前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但是他今天提起叶元倾他就在意的不行。

    傅朝寻看他的眼神愈冷,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哐当”一声甩在桌子上,冷声道:“我们的事情,无需你来操心。”

    傅峥临这个时候提起叶元倾很明显是在刺激他。

    傅峥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匕首,挑唇笑了,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祭奠这两日,是不宜提起婚嫁的。”

    祭奠。

    他娘亲的祭奠,也是他出生的日子。

    二十几年来,傅朝寻头一次坐在这里,却不止一次听到这种风凉话。

    傅峥临,一个本来可以安安静静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却一二再而三的挑衅傅朝寻,还专挑了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

    傅朝寻握着杯盏的手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已经爆起。

    傅峥临见兄弟俩都沉默不言,知道他们不敢在今天惹乱子,又故意道:“去年大哥就想过去将军府提亲,只可惜没去成,与元倾姑娘错过了姻缘。不过没关系,三弟把她娶进家一样是……”

    “啪!”

    傅峥临话还未说完,傅朝寻手里的杯盏碎片就已经向他飞去。“刺啦”一声响,傅峥临感觉脸上一疼,下巴上就被碎片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也开始往外流。

    傅峥临吃疼地“啊”了一声,立马用手捂住下巴,一拍桌子道:“傅朝寻,你竟敢对我动手?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们的婚事,你别不识好歹。”

    傅朝寻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眉眼间尽是凛然,瞳仁又变得黑如墨色,他紧握的碎片已经扎入皮肉里,冷声道:“若不是在亲王府里,方才我甩出去的不是碎片而是刀子。”

    “你……”

    候在门前的管家见状急忙让人去叫医师,然后拿了帕子帮傅峥临按住流血的伤口。

    傅朝寻挑唇冷笑,果然是温室里的花朵,芝麻大的伤口都顶不住。

    “临儿。”

    王妃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傅峥临脸上流了血,担忧地问:“临儿,怎么回事?怎么受了伤?”

    傅峥临安慰王妃道:“娘,别担心,我没事。”

    他说着,看向傅朝寻。

    王妃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蹙眉问傅朝寻:“寻儿,这是你下的手?你竟然对你兄长下这样的狠手?”

    傅朝寻深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没有回答,依旧笔挺地坐着。

    一旁的傅呈延也默不作声,这么多年他一向如此,无论府上发生任何事情,好像都与他无关一样,永远都是一副高在上的姿态冷眼看着。

    王妃见傅朝寻手中握着碎片,冷笑道:“寻儿,你说你到底想要如何?每次家中只要有聚餐你就会出来捣乱,不是说一些难听的话,就是冷着脸,现在竟然开始动手了。为了能让你一起吃一顿年夜饭,我和你二哥在王爷面前为你各种求情,结果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出手伤人。”

    他们帮他说的情?傅朝寻不仅在心中冷笑,这母子俩最会演戏。

    “王爷!”

    这时候,一袭黑衣的傅柏弘踏进殿门。

    他在殿前停下,扫视了一圈,厉声道:“怎么回事?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大呼小叫。”

    王妃看到他,立马拉着傅峥临走到他跟前,含着眼泪道:“王爷你快看看,寻儿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对峥临下这么重的手,都流血了。”

    傅柏弘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

    “寻儿。t?”他冷喝一声,“要不要跟为父解释解释你为何出手伤人。”

    傅朝寻自知躲不过去,站起身来,回道:“二哥说了一些我听不惯的话,我一时动气就出手伤了他。”

    “你听不惯的话。”傅柏弘皱眉,“你听不惯的话多的是,怎么,每次都要动手?”

    他一甩衣袖走到桌前坐下,吩咐道:“快给你二哥道歉,我不予追究。”

    追究,父亲这话说的真是生分。

    傅朝寻蹙眉道:“是二哥先挑衅我,我本就无错,何需道歉?”

    不道歉?

    傅柏弘冷眼看他,厉声道:“你先动手就是你不对,不用找借口。”

    傅朝寻觉得这顿饭恐怕是吃不成了,那满心的期待在这一刻也全都破灭了。

    他垂首皱着眉,默了好一会才道:“恕我不能给二哥道歉,若是扰了父亲的心情,我现在就走。”

    走?

    傅柏弘望着他永远都是那副倔强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厉声道:“怎么,为父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让你扫兴的?你不是一直都期盼着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吗?今日叫你来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

    他怎么能开心?他有多大的心在这个时候还能开心?

    王妃见傅柏弘真动了气,对傅朝寻道:“寻儿,你二哥也不需要你道歉,你只需记住以后别这么暴躁就好了。王爷今日能让你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也知道,丑时就是你的生辰,也是你娘亲的祭日,你父亲不让你来,还不是怕你们兄弟俩想起母亲难过,他对你们娘亲情深义重,也经受不住那种伤痛。寻儿啊!体谅体谅你父亲,别再惹事了。”

    让他体谅父亲?谁来体谅他?

    就因为他的生辰是娘亲的祭日,所以父亲就狠心二十几年把他撇在门外,连一顿年夜饭都吃不上?

    父亲和王妃不是好的很吗?他不相信二十几年了父亲因为惦记娘亲这样对待他。

    真是可笑至极。

    他不禁冷笑道:“所以,母亲的死,对你们来说全都是我的错?几十年过去了,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我无所谓,就当是我不自量力不该奢求这一顿饭。你们真是不欢迎我,我走便是。”

    他受够了这种窝囊气。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就向殿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父亲在身后冷声叫他。

    他继续往前走,再也不想听到父亲暴怒的声音。

    噼里啪啦一阵响,应该是父亲又开始摔碟子砸碗了。

    他出了大殿一路向院门走去。

    雪下的有点大,天也越来越冷。

    卫知急忙跟上他,问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傅朝寻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直往前走。

    卫知安慰他:“公子莫要难过,这次是二公子挑事,怪不得您,王妃您是知道的,惯会在王爷面前说这种话,虽然我们猜不透王爷的心思,但是他今日叫您过来,说明心里还是有您的,其实……您刚才可以忍一忍。”

    忍?

    傅朝寻冷笑:“他们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就是不许说我娘亲和元倾。父亲已经对他们母子够好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非得把我们赶出家门他们才满意?”

    他踏出院门,一路向后山方向走去,心里比寒冷的天气还要凉。

    父亲为了亲王府不敢轻易得罪梁家他能解,但是父亲这样放纵那母子俩,难道不是因为感情深和偏心吗?

    他不知道父亲对已故的母亲的感情如何,但是父亲这样讨厌他,甚至恨他,定然是因为他的出生导致了娘亲的离世。

    这又怎能怪得了他?以前他也试着去解父亲的心情,但是每年除夕之夜他站在风雪里听着殿里的说笑声,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那么的可笑。

    这种矛盾的心情伴随了他很多年,他猜不透父亲,也感化不了父亲。

    他越走越快,白雪浸湿了衣袍。

    卫知担心他,紧跟着他,劝他:“公子,天冷,我们回去吧!卫知给你包饺子。”

    傅朝寻没有做声,继续往前走,风吹的眼睛湿湿的。

    卫知又道:“要不,我们去找元倾姑娘吧!带她去侯府,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他依旧没有回答。

    在他孤独狼狈的时候,怎么忍心把她叫出来呢!这种特殊的日子,她也需要家人的陪伴,她也需要围在父母兄长身边开开心心的吃一顿年夜饭。

    “卫知。”他终是开口,“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一走,过会儿要去给我娘亲祭拜,明日一早你带着衣服去大寺等我。”

    卫知担心道:“公子,天黑路滑,我去帮您找辆马车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您当心点。”

    街上热闹非凡,炮竹声烟花声不断。

    傅朝寻走到一家卖纸钱的店里,老板看到他,热情地迎上来,问道:“公子,今日怎么来这么早?纸钱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还和以前一样。”

    二十几年来,给娘亲烧的纸钱都是在这里买的。

    傅朝寻掏出银子递给店家,拿了纸钱出了店。

    他迎着大雪,走到后山,来到娘亲的坟墓前。

    坟墓上被白雪盖了厚厚一层,他蹲下身,用手一点点地清着。

    但是雪下来以后又盖了一层。

    他跪在坟墓前,如往常一样,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知道要与娘亲说什么,他从未见过娘亲。

    娘亲长什么样子,什么性格,他也只是在小时候听傅呈延说起过,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

    还未到丑时,傅呈延就来了。

    以往每次祭拜母亲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一前一后地来,来了之后,都是各烧各的纸,谁也不谁,等祭拜完了又一言不发地离开。

    今天傅呈延来的有点早。

    雪已经下得没有那么大了,但是深夜里却冷的很。

    傅呈延依旧穿得金贵,一袭黑色狐狸毛氅衣帅气又暖和。

    他跪久了膝盖有些僵硬,把纸铺好站了一会。

    兄弟俩并排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黑夜里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傅朝寻也能猜出傅呈延的表情。

    他讨厌傅呈延,今天格外讨厌。

    到了丑时,两个人都开始烧纸祭拜。

    火焰跳跃在风雪里,分外突兀。

    火光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容,相似的两张脸,连表情都是一样的。

    祭拜完,火光灭了,傅朝寻转身走进黑夜里,傅呈延的马车紧跟着他。

    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马车突然停下来,傅呈延下了马车,拦住他,道:“我们聊聊。”

    聊什么?

    傅朝寻没有他,继续往前走。

    傅呈延追上他,在身后道:“你自幼就是如此,什么时候能改改自己的脾气?以为武功高强,以为做了侯爷就可以放松警惕任意妄为?你能不能冷静思考思考怎么样才不会惹父亲生气,怎么样才能安心待在亲王府里。”

    “我惹父亲生气?”傅朝寻终是忍无可忍地停下来,冷笑道:“傅呈延,今天的事情你没有看到吗?你没有听到吗?傅峥临如此挑衅我,我怎么能忍?”

    他突然觉得可笑,说:“对,你无所谓,那母子俩怎么说娘亲你都无所谓,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别拿着那点高傲姿态来教训我了。”

    他最看不惯傅呈延这幅嘴脸。

    夜风吹得衣衫呼呼作响,傅呈延了被吹乱的头发,也冷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起码有冷静的思想,知道如何自立。”

    “自立?你还好意思说自立?”傅朝寻质问他:“你觉得你哪一点自立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功劳都是我给你的。你躲在那舒适的院子里,享受着美酒佳肴,享受着父亲的爱戴。而我,却在外面孤军奋战,替你挡刀挡箭,你敢说你有如今的成就不是踩着我的背得到的吗?”

    一肚子的委屈和不甘,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今天他干脆一吐为快,干脆把傅呈延那张虚伪的面具扒下来。

    他几乎咬牙道:“傅呈延,任何时候,无论是我小时候被欺负,还是被傅峥临指着嘲笑,或者是我被父亲用鞭子抽打,你有一次为我说过话吗?有一次帮过我吗?你只会仰着头冷眼看着,甚至还会露出得意的神情。你把我当做什么?当做仇人还是弟弟?”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傅呈延,活的真实一些吧!起码心别那么坏。这个世界上,你是让我觉得最冷漠的人。”

    风吹得眼睛睁不开了,他揉了揉,继续道:“我不欠你什么,我也不欠父亲什么,我的出生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痛苦,起码你见过娘亲,被她亲过抱过,t?但是我没有,我连娘亲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我连娘亲的怀抱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痛恨我,你也一样,你从小就讨厌我,冷落我,然后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抢走,我的功劳,我的父爱,我的一切你都要抢。”

    他们是亲兄弟啊!他真的难以解傅呈延怎么会如此狠心。

    “我不管你和父亲在做什么,我都要警告你,不许要再踩着我去达到你们的目的,更不许去伤害我身边的人,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既然大家不顾及情分,他也不管不顾了。

    傅呈延默默地听着他说完这些,笔挺的身躯比之前挺的更直了,他低声开口:“所以,在你的眼里,你也委屈,你也没有一点责任是吗?你失去了母亲,我就没有失去吗?是我冷漠吗?是我不够关心你吗?你自己又在做什么?”

    他也有一大堆话要说。

    “傅朝寻。”他也连名带姓地叫他,“少时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还可以?每次你想娘亲了是不是都是我背着你过来?从幼时一直背到你十岁,只要是你说你想娘亲我都会背着你来看她,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在你眼里我虚伪,高傲,抢风头,但是你可知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这四个字终是刺激到了傅朝寻:“什么叫做迫不得已?享受着荣誉和父爱,又是亲王府的嫡长子,拥有别人一生都难以得到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迫不得已?你就是自私,你知道我能力比你强,所以你怕我顶替你的位置,你们一再的打压我,让我在亲王府里无法生存,到底是谁迫不得已?”

    类似的争吵,俩兄弟从年少时吵到现在,长期冷战,言语刺激,互相抱怨,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他们互相讨厌对方。

    傅呈延不愿在寒冷的风雪里与他争个明白,冷淡淡地说:“你今日落到这般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到底是谁高傲也不知,连头都不肯低。”

    傅朝寻也甩出几句狠话:“低头吗?我哪有你会,贪婪,虚伪,毫无尊严,永远活在虚荣的世界里,你就是毫无用处的草包一个。”

    草包?傅呈延气得双手发抖。

    两个人狠话都说绝了,凭借着那点血缘关系毫无忌惮地戳着对方的软肋。

    傅朝寻这一生最狠的话全都说给了傅呈延。

    雪又大了,风也大了,吹得傅呈延难以承受,他了一下衣衫,埋头往前走。

    傅朝寻在身后警告他:“别去招惹叶元倾。”

    傅呈延闻言蓦地停住脚步,片刻后又继续前走。

    “傅呈延,我的婚事你凭什么操心?你接近她又是安的什么心?”

    傅呈延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你若是再敢靠近她,我就杀了你。”

    傅呈延依旧不回答,他越走越越快,风吹的眼睛睁不开了,黑夜中连路都看不清,他没有坐马车,他也想感受一下走在寒冷的风雪中是什么滋味。

    ——

    今年是大年初一,叶元倾一早起来让管家去侯府给傅朝寻送了一些饺子,有些是娘亲包的,有些是她包的。

    还没到巳时叶卓和叶宁就来了。

    今日叶宁穿得格外喜庆,叶卓也穿得十分金贵。这兄妹俩一向如此,在形象方面特别注重。

    以前三个人经常一起出门一起玩,那时候他们都没有心思,凑在一起每天讨论最多的就是吃喝玩乐。

    如今,气氛有点不一样了,还好叶宁并不在意,她还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也会一声声叫着“二哥哥”。

    叶卓好像变了一点,眼睛里不再全是叶元倾,他会在叶宁说话的时候多看她几眼,也会像以前那样任由她差遣。

    三个人上了进宫的马车,一路上还如往常一样说说笑笑。

    到了宫门前,下车时碰到了傅呈延。

    不知傅呈延是不是进宫赴宴的,他看到叶家三兄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走在了前头,连叶卓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他依旧穿着金贵,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态不减分毫。

    叶宁冷哼道:“你说他有什么高傲的,不就是亲王府的嫡子,见了太子竟然都不行礼。”

    傅呈延,京城出了名有能力又高傲且又非常神秘的贵公子,平时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而最近,叶元倾一连见到了他好几次。

    今日的宫宴,不知皇上都邀请了谁,也不知会不会有傅朝寻。

    第65章 第 65 章 追杀

    叶元倾和叶宁已经不是第一次进皇宫了, 每次进宫叶元倾都忐忑不安,高高的宫墙让她感觉就像牢笼一样。

    她从昨晚到现在满心里都是傅朝寻,她想知道他昨晚有没有和家里人一起吃年夜饭, 也想知道他今早有没有吃她包的饺子。

    今天是他的生辰, 也是她母亲的祭日。

    前世里,每到这一天他几乎都不在家里,今年她没有去打扰他,因为她想给他空间去处他和家人的关系,他虽然表面冷漠,但是他对亲情的渴望却是炙热的。

    叶元倾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三个人来到宴会上她都未抬起头来。

    到了大殿里, 里面只坐着傅呈延。

    三个人落了座,大家均未说话, 傅呈延端坐着也不给叶卓行礼。

    过了好一会,殿里都未再进一个人。

    皇上一直都没有来,四个人坐着十分尴尬。因为在皇宫里,叶宁也比以前安静很多。

    叶元倾垂首想着事, 小宫女过来奉茶,她抬起头, 撞上了傅呈延的目光。

    傅呈延看着她,看的很直接,眼睛微眯着, 活像一只狐狸。

    叶元倾不禁头皮发麻,他这般模样显得攻击性非常强。

    不一会皇上进殿, 几个人起身跪地行礼。

    皇帝身着华丽龙袍,面容威严,眼神深邃, 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

    皇上落了座,看了看四人,沉声道:“今日本不该邀请各位前来,但是太子千里迢迢而来,朕不能失了礼数,所以就请呈延过来陪陪太子。”

    看来皇上只邀请了他们四个人。

    傅呈延是皇帝的亲侄子,也是禹国的准驸马,还是叶卓未来的妹夫,皇上让他过来陪陪,也合常。只是不可思议的复杂关系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叶卓起身行礼,说了几句客套话。

    皇上扫了叶元倾和叶宁一眼,又看向傅呈延,说:“当初为了促进两国关系,禹国皇帝让公主前来和亲,朕甚感欣慰。但是路途遥远,又是异国他乡,公主一娇弱女子前来,朕怕委屈了她,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取消公主和呈延的婚事,再重新赐一桩婚事。”

    重新赐一桩婚事?

    叶元倾闻言猛地一惊,偷偷看了一眼皇帝,原来他邀请他们过来是有目的的。

    “皇上说的甚是。”傅呈延急忙起身行礼,“臣也觉得让公主下嫁过来太过委屈。臣愿意和公主取消婚约。”

    亲王府和禹国联姻,对亲王府来说十分有利,皇上是怕公主嫁过来以后给亲王府扩大势力,才抓住机会取消婚约,不想傅呈延迟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当初两国和亲是禹国皇帝所提,皇上和傅呈延不得已才答应了下来,现在叶卓做了太子,许给他一个姑娘一样能促进两国关系。

    所以……

    叶元倾想到这里有些慌了,皇上叫上她和叶宁前来赴宴,说不定是打起了她们的主意。

    若是皇上开口让叶卓选她们其中一个,那可就完了。

    “朕觉得元倾姑娘和叶宁姑娘都和太子非常般配。”皇上突然说。

    果然。

    叶元倾和叶宁均是吓得打一机灵,两个人互望一眼,心中都忐忑不安。

    叶卓先是看了一眼叶元倾,又看向叶宁,并未急着开口。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大家都各怀心事地观察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元倾姑娘意下如何?”皇上突然问叶元倾。

    叶元倾急忙起身行礼道:“回皇上,和亲乃是两国大事,民女作为太子的妹妹,自然希望他能娶到一位合适的姑娘。”

    “合适的姑娘?”皇上突然笑了,“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叫合适?”

    叶元倾回道:“民女认为这要问太子殿下。”

    叶元倾把问题抛给了叶卓,这个时候,她只希望叶卓能够清醒地慎重考虑。

    叶卓看向她,回道:“既然皇上准备赐婚,那就听皇上的意见,若是合适,此次回国就带她一起回去。”

    叶卓又把问题抛给了皇上。

    现在叶元倾算是明白了,叶卓想娶她,但是又不想通过自己的逼迫去娶她,所以他想通过皇上之口去迎娶她,如此就不算是他在逼迫她。t?

    叶卓可真厉害。

    皇上看着二人,笑道:“我听说太子和元倾姑娘关系甚好,你们二人一个才华横溢,一个花容月貌,倒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璧人。”

    绝世璧人。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皇上。”叶元倾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民女有一事恳求皇上,希望皇上能够答应。”

    皇上吃惊地“哦”了一声:“你说。”

    叶元倾道:“民女与太子殿下自幼兄妹情深,虽然他不是叶家血脉,但是民女对他却有很深的兄妹之情,既然两国交好,民女恳求皇上赐民女做太子的义妹,赎民女高攀,一心只想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义妹?一辈子的妹妹。

    她不想和亲,不想嫁给叶卓。

    大殿里又安静了片刻。

    皇上看了看叶卓,叶卓蹙着眉头,脸色甚是难看。

    皇上挑挑眉,沉声道:“既然情深,倒也不必在意什么感情。”

    这话什么意思?

    叶元倾双手紧绷着,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皇上这是铁了心想把她许配给叶卓?

    “叶宁姑娘。”皇上又突然叫叶宁。

    叶宁惊得急忙起身行礼:“民女拜见皇上。”

    皇上审视着她,说:“叶宁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朕给你说一门婚事如何?”

    给她说一门婚事?

    叶宁紧张地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要把她许配给叶卓,她又去看叶卓,叶卓则一直垂头看不出神色。

    皇上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然后看向傅呈延,笑道:“既然呈延要与禹国公主取消婚约,又尚未娶妻,朕把叶宁姑娘许配给你怎么样?”

    把叶宁许配给傅呈延?

    叶宁闻言蓦地僵挺住了,反应过后来忙道:“皇上,民女不愿意。”

    不愿意。

    此话乃是忤逆之言。

    叶元倾紧张地扯了扯叶宁的衣袖。

    叶宁一时有点懵,没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皇上脸色立马暗沉下来。

    叶卓见龙颜不悦,急忙道:“皇上,叶宁年龄还小,不着急成婚,她与傅公子也不合适。”

    不合适?

    皇上问傅呈延:“呈延觉得合适吗?”

    傅呈延面不改色地看了看叶宁,又看了看叶元倾,清声道:“叶宁姑娘确实小了些,皇上若是想给臣赐婚,可以选另一个。”

    选另一个?指的叶元倾?

    叶元倾心里一慌,蹙眉去看傅呈延,他是有病吗?前几天刚说要操心她和傅朝寻的婚事,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皇上突然朗声笑了,笑的叶元倾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宴会,这明明就是一场上位者的明争暗抢。

    “朕以前听说过元倾姑娘和温衍的事情,也听说傅公子对元倾姑娘一往情深。”皇上又突然说,“若是两情相悦,朕愿意牵这条红线。”

    傅公子?他指的谁,傅朝寻还是傅呈延?

    叶卓见势不妙,行礼道:“婚姻之事乃是大事,可以以后再议。”

    皇上老奸巨猾,很明显在试探他们,一个心思缜密的九五之尊,岂是他们几个人能对付了的。

    叶卓本以为可以借此得到皇上的赐婚,没想到傅呈延突然插上一脚。

    再不收场,要出大事了。

    “好。”皇上笑道,“今日是大年,婚事暂且不提,稍后朕会酌情处。”

    酌情处,这句话又让叶元倾一阵心慌。

    宴罢,回府的路上,叶元倾和叶宁均是一言不发,叶卓也沉默不言。

    马车先到了将军府,叶元倾让人把叶宁送回了太师府,然后把叶卓留了下来。

    两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叶元倾头一次冷眼看向叶卓,愤怒,失望,委屈,全在眼睛里。

    叶卓垂首默不作声,心情也极其糟糕。

    “还不打算回禹国吗?”叶元倾冷声开口,“非要撕破脸搞得势不两立?温衍的前车之鉴你一点都看不到吗?你非要毁了我和叶宁?”

    今日之事着实让叶元倾火大。

    叶卓没做声。

    叶元倾又冷言道:“今日你看到了吗?看到皇上的样子了吗?看到傅呈延的样子了吗?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把我们当做了什么?你以为你做了禹国太子就有了能力?傅呈延不也没给你行礼吗?他甚至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作为禹国皇子在太师府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以为皇上没有对你对叶家起疑心吗?他若是给叶家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我们又能如何?”

    “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成熟稳重,考虑甚多,但是没想到你竟会如此愚钝,你多在陵国待一天,皇上就会忌惮一天,叶家就多一分危险。我不是把话说明白了吗?你为何还要把我和叶宁带到皇宫里去?你以为借皇上之口就不是逼迫我?你太看不起我了。叶卓……”

    叶元倾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语音都是颤抖的:“放弃吧!别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甚至毁了叶宁。傅呈延那样的人,若是皇上真把叶宁许配给了他,她以后要怎么活?你走吧!离开这里。”

    她在赶他走,直接说让他走。

    叶卓眼眶红了,心里的难过几乎让他撑不住了,她说的很有道,还是他太自以为是,考虑的太简单了,在皇上那些人眼里,他们只不过是可以任意摆布的木偶。

    “元倾!”这一次他没有叫妹妹,而是叫她的名字,他一直都很想这样叫她,“对不起,今日是我莽撞了,但是你能解我吗?你能解我有多希望你看看我吗?我真的要疯了,我甚至都乱了方寸,这么多年,我一直忍着,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表达爱的机会,我真的不甘心放弃。”

    “什么叫不甘心?”叶元倾很无奈,她伸手给他看,哽咽道:“我这双手,到现在都是颤抖的,你可知我今日有多紧张有多害怕?我害怕皇上赐婚,我害怕连累叶家,我吓到出了一身冷汗。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不是你们争抢甚至玩弄的对象,你这是把我推上前去,让皇上让傅呈延愚弄我,嘲笑我。我很崩溃,我有喜欢的人,我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有错吗?以前是温衍逼我,差点让我送命,现在你也要毁了我吗?”

    毁了她?他怎么舍得。

    “元倾!”他也好痛苦好痛苦,“你别生气,是我不对。”

    他只会道歉,没有了其他办法,她把话说的那么死,他还能怎么办。

    叶元倾也不想再说什么,最后道:“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回去,若是你不喜欢叶宁,就与她说清楚,别到最后害了我也害了她。”

    到她这里,他的喜欢就成了“害”,这一刻他的心终是碎了。

    叶卓离开将军府以后又去了酒馆喝酒,他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叶宁在街上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他,把他带回了家,扶他到房间,贴心的为他擦着通红的脸,一声声地叫着“二哥哥”。

    叶宁见他落泪,也忍不住落泪。

    叶卓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宁儿,别哭,哥哥有些话想对你说。”

    叶宁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急忙道:“你别说,你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你喝醉了,你先休息。”

    她说完要走。

    “宁儿。”叶卓紧紧抓着她,“你听哥哥说。”

    “我不听。”

    她哽咽道:“你休要喝醉酒在这里发疯,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我也不相信。”

    “宁儿。”叶卓头疼的厉害,紧紧抓着她,他想说个明白,“哥哥那么疼你宠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使劲抠他的手。

    他抓得紧,依旧不松开。

    她又气又恼,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咬得狠,他轻颤了一下胳膊仍旧不松开。

    他望着她,温声说:“宁儿,我大你八岁,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是个婴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喂你吃饭,帮你更衣,满心里只有做哥哥的喜悦和责任。你喜欢粘着我,我也喜欢你一声声叫着二哥哥。因为我没有父母,你给了我最真实的亲情。你在我心里一直就是亲生妹妹,甚至是个孩子。”

    孩子?

    她猛地往外挣了一下手,眼泪又啪嗒落了下来。

    叶卓紧紧抓着她,继续道:“宁儿,你跟着我长大,你依赖我,这很正常,所有的兄妹之间都是如此,但是这种依赖并不是爱情,它只是身份突然转变发生的好奇。你想一想,你对哥哥的感觉和对傅峥临的是不是不一样?你是不是见不到我就像见不到父亲一样没有安全感?”

    “宁儿。”他扯了扯她,把她扯到自己跟前,温声说:“做兄妹有什么不好?我可以疼你宠你一辈子t?,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但是,若是爱情,哥哥真的给不了。那天下雪我答应你的承诺,也是因为你被傅峥临欺负了,哥哥心疼你,哥哥想保护你,也真心把你当做家人,当做妹妹,才答应你。而你问我时,不也是因为心情低落,想找个依靠吗?那根本就不是爱情啊!”

    爱情,怎么样才算是爱情?

    叶宁突然有些迷茫了,也有些不确定对叶卓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抽泣着说:“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想让你走。”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呢!他也舍不得她。

    他帮她擦着眼泪,苦涩地笑了:“那你跟我去禹国,到了禹国我为你安个家,你的婚姻,你的一切我都为你操办。”

    叶宁看着他,见他如此痛苦,心情很复杂。她思想单纯,想不了太深,但是心里那种喜欢她是真切感受到的。

    以前她确实满心里都是傅峥临,那是一种情窦初开时的喜欢,和对叶卓的喜欢不一样,她会很快忘记傅峥临,但是她想她永远忘不了叶卓。

    当初温衍为了爱情疯了一样,差点让叶元倾送命,如今叶卓也一样,她眼看着他一点点疯狂起来,几乎失去了智,今天甚至把她们带到皇宫里去求赐婚。

    若是皇上真的把元倾姐姐许配给他,若是皇上真的把她许配给傅呈延,那她和元倾姐姐的后半生就完了。

    这爱情太伤人了,也太毁人了,她觉得好可怕。

    她不想要爱情了,她想好好的活着。

    她忍着心里的难过,下定了决心,点着头,摸了摸被她咬红的手腕,心疼地问:“疼不疼?我刚才生气了,咬的有些用力。”

    叶卓摇着头:“一点也不疼,你七八岁的时候最爱咬人,那时候我身上尽是你的牙印,比现在要深的多。”

    叶宁流着泪笑了,无论什么感情都不重要了,能维持住曾经那份珍贵的兄妹情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二哥哥。”她轻声叫他,“我想应该是我最近看那种书看多了才胡思乱想,你说的不错,我们之间确实是很深的兄妹情,是我太依赖你了,我以后不会再胡思乱想,那种书很毁脑子,回头我全都烧了。”

    叶宁很聪明地把问题都归结到了一些书上。

    “书?”叶卓揉了揉额头,有些疑惑,“什么书?你从哪里弄的书?”

    叶宁回道:“我偷叶绍哥哥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文学著作,结果看着看着不对劲了,但是又很好看,就,就入魔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爱情,还有……还有一些露骨的兄妹情。”

    露骨的兄妹情?

    她是从书上学的?

    叶卓眉头皱的愈紧,也不知是不是喝醉酒听错了,道:“你把书拿给我,我帮你烧掉。”

    “好。”

    叶宁真的跑出去拿了几本书过来。

    叶卓翻了翻,越翻越觉得不对,这几本书表面看起来没有多大问题,但是翻着翻着就让人沉浸进去了。

    里面有很多悲惨的爱情故事,也有叶宁说的露骨的兄妹情,甚至还有更奇怪的爱情。

    书里的故事很吸引人,连他这种阅览无数的人看了都觉得上头,何况叶宁。

    只是这些书太奇怪了,叶绍是从哪里搞到的,京北码头被他管的一团糟,执掌权都被傅朝寻抢走了,他竟然还有闲心看这种书。

    叶宁心情转变的很快,没多久又活蹦乱跳了,她跑去告诉叶元倾,说她分清了对叶卓的感情,以前是她误会了,她根本就不是喜欢叶卓,她是太依赖叶卓了。

    叶元倾不知她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在皇宫里被吓到了,但是她能及时抽身她非常开心。

    不健康的爱情只会伤心伤身,甚至伤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叶元倾坐在院子里等着傅朝寻,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有等到他。

    他说今天要过来找她,要带她到侯府吃好吃的。

    她怕去皇宫里错过了,问了管家好几次傅朝寻有没有来过,管家都说没有。

    眼看天黑了下来,叶元倾实在担心,就让二哥带着她去了一趟侯府。

    到了侯府以后,只见侯府的灯是灭的,侯府的门官说傅朝寻一直都没有来过。

    叶元倾心有不安,又让人去亲王府里打听,结果亲王府看守森严,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连卫知都没有见到。

    叶元倾自从皇宫里回来以后心情一直都是低落的,她每每想起皇宫里那一幕都非常后怕,尤其是傅呈延看她时的眼神,真的像看着猎物一样。

    那日他与她在茶馆谈话时他还算温和,但是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与他父亲很像,既精明又让人琢磨不清。

    叶元倾一直等到深夜都没有等到傅朝寻,不安和恐慌让她彻夜难眠。

    傅朝寻这样的人生真的太可怕太悲惨了,跟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担心他受伤,担心他被害,担心毫无预兆就会阴阳两隔。

    这种痛苦她以前体验过,而现在依旧在经历。

    但是爱情又莫名地给她勇气,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奔赴而去。

    那天,他说让她再等等,其实她不想等,前世她已经等怕了,今世她只想与他平平安安简简单单的生活。

    但是他们的出身又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们不能为了自己丢弃家人再重演前世的悲惨结局。

    只要恶人还活着,所有人都不会安宁。

    她相信傅朝寻能扫清一切障碍,为他们争取一个美好未来。

    在她心里,他是山上的青松,顶天立地,永远不会倒下。

    ——

    寒风呼啸的黑夜里,两队人马厮杀在一座悬崖峭壁上,马惊声,喊杀声,响彻整个山谷。

    大雪漫天,天寒地冻,结冰的地面踩上去就会打滑,马儿被逼的连连后退,马上的人儿杀红了眼睛。

    “取他首级者,赏黄金万两。”

    万两黄金换一个人头。

    一句话让杀手们越杀越勇。

    越来越多的人马持箭而来,如雨般的箭矢向悬崖边上的人马射去。

    傅朝寻深受数箭,流血的眼睛也模糊不清,身下的马儿开始长鸣,然后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从马背上站起,握着砍弯的剑,跌跌撞撞地杀进人群里。

    被人追杀的场景他太熟悉了,每一次几乎都是死里逃生。

    这一次,有两波人要杀他,从京城一路追杀到荒无人烟的悬崖峭壁上。

    越来越多的杀手把他逼到了绝境,这一次若是抵挡不住,他只有死路一条。

    反而,若是杀出阵营,他就可以拿着刚搜集到的证据把大学士等一窝逆党击倒,把傅呈延的秘密组织找出来,把那些陷害他们的人全部除掉。

    然后,和元倾过上平安的生活。

    只是,杀手太多了。

    “哐当”一声,一把长刀砍在了他弯曲的剑刃上,长刀那头是骑着高大骏马的黑衣杀手,风雪中,杀手一阵猛烈进攻,逼得他不断向后退去。

    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积雪很厚,鲜血一滴滴落上去如同开着红色花儿。

    “杀!”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傅朝寻只觉眼前一黑,突然什么也看不到了,身子也向后倒去。

    有人喊:“掉下去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傅朝寻,死了?”……

    新年过后, 天气好起来了,太阳也出来了,照进院子里的暖阳格外温柔。

    院中的大树也愈发精神了, 好像很快就能发芽。

    叶元倾在屋门前焦急的来回踱步, 她已经派了好几波人去找了,从清早找到现在,好几个打探回来的人都说没有找到傅朝寻。

    昨晚她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他,今日天不亮她就去了一趟侯府,可是侯府的灯是灭的,傅朝寻依旧没有回来。

    他到底去了哪里啊?

    “妹妹!”叶元萧匆匆跑来,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样?找到了吗?”叶元倾眼眶立即红了。

    叶元萧轻叹了口气, 先是安慰她:“妹妹你别着急,傅朝寻武功高强, 又是侯爷,不会出事的。”

    叶元倾见他欲言又止,担心的问:“二哥,你说实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元萧忧愁着道:“今日朝会刚散,傅亲王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看神色好像出了大事,不知是否与傅朝寻有关。”

    连傅亲王都紧张了起来,难道傅朝寻真的出事了。

    叶元倾心中一阵担心, 提起裙摆就往院外走。

    叶元萧急忙跟上她:“妹妹你要去哪里?”

    “去亲王府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兄妹二人忐忑不安地到了亲王府,结果亲王府门前把守了很多带刀侍卫, 连大门都进不去。

    门官认出了叶元萧,问道:“请问叶公子要t?找哪位?”

    叶元萧回道:“我们找侯爷。”

    门官微皱了下眉头,道:“不好意思二位, 侯爷不在府上。”

    “那卫知在不在?”叶元倾忙问。

    “不在。”门官摇摇头。

    叶元萧看了看周围把守的侍卫,又问:“敢问府上出了何事?”

    门官没有回答,而是道:“若是二位无其他事情,请回,等侯爷回来,我会转告给他。”

    叶元倾还想再问,叶元萧就拉着她上了马车,他安慰道:“妹妹莫要太担心,傅朝寻是侯爷,又操办着大寺的所有事务,说不定是出远门查案了,你且先回府等着,哥哥再去一趟大寺看看。”

    叶元倾点着头,这次她比以往都要担心,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前世傅朝寻去世那日,她也是忐忑不安的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他,结果等来的却是最后一面。

    现在和那时的心情一模一样,实在让她恐慌。

    她心中默念着:傅朝寻,该吃的苦我们都吃过了,老天也该放过我们了吧?春天到了,树快发芽了,我们是不是也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她把手伸出车窗外,感受着风的温度,风儿落在手上已经没有那么凉了,她期盼的幸福应该快到了。

    她回到将军府就一直坐在窗前等着,从午时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深夜,出去寻找的人回来一波又一波,但是始终都没有傅朝寻的下落。

    她终是坐不住了,天不亮又去了一趟亲王府,这一次,她找的是傅呈延。

    门官把傅呈延叫了出来。

    清晨的雾气很重,也非常冷。

    叶元倾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披氅衣,小脸冻得通红。

    傅呈延请她进府,招待她到客房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叶元倾没有心情坐下,开口就问:“你告诉我,傅朝寻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他?他到底去了哪里?”

    傅呈延指了指凳子让她坐下,沉声道:“三弟好像失踪了,我和父亲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没有找到他。”

    失踪?

    叶元倾焦急地往前走了两步,问:“怎么会失踪?他一个大活人武功那么高强,怎么会失踪呢?”

    前世那么凶残的环境他都能应付,现在怎么会突然失踪。

    “好像有人追杀他。”傅呈延见她不坐,审视了她几眼,道:“除夕那晚我和他一起去给母亲上坟,我回了亲王府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平时我们很少有交集,各有各的事忙,几天不见也不奇怪。一开始我和父亲都未在意,直到大寺那边的人来找他,才发现情况不对。”

    有人追杀他?会是谁?

    叶元倾闻言一阵恍惚,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连亲王府都找不到他,他能去哪里?他还安全吗?

    泪水从苍白的脸颊一滴一滴落下来,情绪再也难以控制了,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

    傅呈延见她如此忧伤,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道:“你且放心回去,找到他以后我让人去通知你。”

    “傅呈延。”叶元倾叫他,泪眼模糊地看着他,问:“你告诉我,不是你动的手对不对?你是他的兄长,他的亲兄长,你一定不会去害他的对不对?无论你和你父亲在做什么,你们都不会去害他的对吗?”

    之前,傅朝寻告诉她,他查出了一个组织,里面有他山上的师父,还有暗杀他的人,而这些人又是傅呈延的人。所以,她很害怕悲惨的事情发生,她很害怕傅朝寻会遭到手足的陷害,那样,他就真的太惨了。

    前世的悲惨生活好似历历在目,她想起了那个钢铁一样的人独自坐在灯下缝合着伤口,想起了那个寡言少语的人即便失去了双腿还要爬到她面前叫一声“元倾”。

    他明明那么努力又有情有义,为何老天还要一再的为难他。

    她伤心地垂下头,傅呈延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质问他。

    “傅呈延。”她又道,“傅朝寻都活的那么悲惨了,你放过他好吗?”

    放过他?

    她这话什么意思?

    傅呈延不禁皱起眉头,眸光也渐渐暗沉下来,周身寒意越来越浓,他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是我在害他?”

    他站起身,走近她,冷笑道:“我知道你关心他,但是你不必来质疑我的为人。你们二人既未订婚又未成亲,你跑来质问我,难道不觉得失礼吗?我自己的弟弟我会关心,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低眸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幽暗,一字一句道:“先管好你自己,少管点闲事。”

    在他看来她就是多管闲事。

    叶元倾蹙眉瞪他,往后退了一步。

    傅呈延见她紧张起来,不禁挑了一下唇角,指了指屋门,表示让她出去。

    叶元倾觉得与他多说无益,便丢下一句“找到他立马告诉我”就离开了。

    她哭了一路,回到家中就去找父亲,结果父亲不在家,她只好去找祖母,他把傅呈延给她说的话告诉了祖母。

    祖母沉思良久,摇着头道:“傅呈延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不至于残害手足。也许他和他父亲在密谋一件大事,害怕傅朝寻坏事,便把他关了起来,你且安心等着,别太着急。”

    她怎么会不着急,她和傅朝寻都是重生而来,她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有多复杂。

    傅朝寻是带着人查案才突然失踪的,说不定是他查到了某些人,遭到了追杀。

    全京城里,想杀他的人太多,最可疑的就是傅呈延和大学士。

    大学士老奸巨猾,从他这里很难查出什么线索,唯一有点希望的人就是他的大儿子刘钦。

    刘钦认识的人多,交际圈子很杂,前段时间傅朝寻接管大寺时,还与他因为事务交接接触了一段时间,说不定能从他那里得到傅朝寻的下落。

    叶元倾让叶元萧去找刘钦,经过叶元萧一番旁敲侧击,还真的从他那里套出了一点信息,听刘钦的意思是,傅朝寻最近在调查一匹奇怪书籍,而这些书籍又牵扯到了温衍以前的私塾,所以,想要查的更详细一些,只能去找接管私塾的刘智。

    刘智不如他父亲兄长严谨,几句话就套出了一些关键线索,叶元萧根据这些线索,找到了书籍编辑的位置,并且锁定了傅朝寻最后去过的地方。

    又经过三天三夜的大面积搜寻,叶元萧终于找到了傅朝寻最后出现的一个村庄,他在村庄里盘查一番,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傅朝寻,结果查着查着线索突然断了,好像有人做了手脚。

    转眼过去十天,傅朝寻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为了寻找傅朝寻,叶展桡亲自登门去找傅亲王,傅亲王虽是惊讶,但还是客气地请他进了家。

    傅朝寻和叶元倾的事情傅亲王听说过一些,也知道傅朝寻为了叶元倾做过不少混账事情,虽然他不太愿意两府联姻,但是儿女情长的事他也无力阻拦,这么久以来他对二人的事情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展桡与傅亲王交谈一番后,发现傅亲王对傅朝寻的失踪也是焦灼不安,每说一句话就叹一口气,应该也很担心儿子。

    叶展桡派出一批军队留给亲王府,全力配合他们找人。

    叶卓听说傅朝寻失踪以后来看望叶元倾,见她担忧难过,他也心疼不已。

    叶元倾是爱傅朝寻的,很爱很爱。

    从西陵街暗杀那晚他就应该明白,当他松开石门独留傅朝寻一人应付坏人时,他就已经输了。

    那种生死关头,傅朝寻是在用性命保护叶元倾,也在保护其他人。而他却因为身份连爱都不敢说出口,比起傅朝寻他太逊色了。

    他舍不得叶元倾落泪,也开始带着人四处寻找傅朝寻,他想为她做点事情。

    正月的天气越来越好,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每家每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只有将军府和亲王府冷冷清清。

    叶元倾每日以泪洗面,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皇上那边虽然对傅朝寻的失踪感到唏嘘,但是却不曾派人去寻找他,甚至在这期间还给禹国通信取消了傅呈延的婚约,说要给太子叶卓寻一位良人前去和亲。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傅朝寻的失踪根本不值一提。

    转眼到了二月,春回大地,暖风徐徐,院中的大树也开始抽起绿丝。

    这日,叶元萧急匆匆地跑来,看到叶元倾后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一双眼睛通红通红。

    叶元倾见他这幅模样,立即僵在了原地,良久才问出一句:“找到了是吗?”

    叶元萧点了一下头,强忍着泪水道:“尸体……已经t?腐烂了,是在一座悬崖下的坑里找到的,应该是跌落悬崖后掉进去埋在了里面。那天,他们可能遭到了一场屠杀。”

    掉落悬崖。

    叶元倾话还没听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直挺挺地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脑袋懵懵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愣了许久,问出一句:“傅朝寻,死了?”

    死了?

    叶元萧点头回道:“傅亲王已经确认过了,人确实是傅朝寻,还在他身旁找到了一个香囊,那香囊……应该是你绣的。”

    说起香囊,叶元倾连最后侥幸的期盼都没有了,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相信傅朝寻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就这样死了?

    叶元萧红着双眼轻声问:“马上就要下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怎么能不去?她肯定要去看看,她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傅朝寻。

    只是,她的脚抬不起来,身子也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叶元萧扶着她走出房间,叫来了马车把她抱了上去。

    叶元倾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她心里虽然很疼,但是却不再流泪了,因为她不相信傅朝寻真的死了。

    他们到了亲王府,王府里跪着很多人。

    院中摆放着一口棺材。

    傅亲王看到他们前来,一双眼睛更红了。

    叶元倾走到棺材前,直挺挺地站着没敢往里看。

    亲王府的管家过来,递给她一个带血的香囊,香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但是仍能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鸳鸯。

    这是她送给傅朝寻的,她通宵绣出来送给傅朝寻的。

    这是她陪他过得第八个生辰,终于送了一件礼物给他,可他却离世了。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呀!老天都没有一点怜悯心吗?

    她站了许久才向棺材里看去。

    腐烂的尸体触目惊心。

    黑发,衣衫都是傅朝寻的,他每次外出办事总爱穿这件黑色衣服,前世里也穿过无数次,哪怕只是看一片衣角,她也认得出来。

    这是傅朝寻。

    所以,傅朝寻还是死了?

    她紧握着香囊,扫视众人,看到一脸严肃的傅亲王。

    她走上前,凝噎地问:“王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他?是你们亲王府的人,还是别人?”

    是谁这么残忍。

    “放肆,敢对王爷如此无礼。”傅亲王的护卫立即抽出了佩剑。

    叶元恒和叶元萧急忙跑上前挡在了叶元倾面前。

    傅亲王皱着眉,摆手让护卫下去,对叶元倾道:“此事还在查,你不必着急。”

    不必着急?人都死了怎么能不着急?

    叶元倾仅剩的智终是在此刻崩塌了,泪水决堤般流着,今日她倒要与这位人面兽心的父亲说说,前世今生,傅朝寻都活在他的阴影下,现在人都死了,他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无所谓了,傅朝寻都死了,她还怎么活?她要把傅朝寻受的所有委屈都说出来,没有人为他喊冤,那她就替他喊冤。

    她往前走了一步,毫无畏惧地抬头望着傅亲王,流着眼泪问他:“王爷,傅朝寻在您心里重要吗?他的死对您重要吗?如果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不可以把他带走,我可不可以亲手把他安葬了?以前,他对我说,他牵挂我,是因为他不想哪天死了还死的那么凄凉,起码还有一个牵挂的人。作为父亲,您不心疼他吗?您都给了他什么?”

    除了打压辱骂还有什么?

    “妹妹!”叶元恒见她越说越激动,抓住了她的胳膊,眼前的人毕竟是王爷,话不能说太绝。

    前世记忆如潮般涌出,叶元倾悲伤的情绪已经让她失去了智,大不了就是死,她什么也不怕。

    她甩开叶元恒的手,流着眼泪继续道:“我也是有父亲的人,我知道被父亲疼爱是什么滋味,我更知道被父亲打压打骂有多难过。他自一出生就没有了娘亲,连娘亲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作为父亲的你难道不该多给他一些关心和疼爱吗?为什么还要让他悲惨的人生更加悲惨呢?”

    “你知道他在渴望什么吗?他在期盼什么吗?是别人那里非常寻常而在他这里比登天还难的父爱。因为一顿年夜饭他苦等了三十年,因为想让你喜欢他,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他不要命的努力着,到头来还要让傅呈延把他的功劳抢走,还要死在别人手里。他不要什么嫡长子的权力,也不要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只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我们在一起时,他努力了七年都没有走出亲王府,最后死的时候连双腿都被人砍掉了。而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却又死了。”

    她不禁冷笑,这到底是他命不好,还是天道不公?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也不在乎别人惊讶的目光。

    没有人解她和傅朝寻的那七年。

    心疼,太心疼了,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罪呢?

    现在她也解了傅朝寻前世对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元倾,在我烂透的人生里,只有努力争取权力才能拼一拼你口中的人生。”

    她口中的人生那么简单那么美好,他却两世都得不到。

    人形同蝼蚁,说死就死。

    王府很安静,鸦雀无声。

    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傅呈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冷笑道:“你现在满意了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压你一头,你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他抢你的位置。那天,你说你想要弥补做兄长的亏欠,你弥补了吗?你是真心想弥补吗?还是想接近我另有目的?傅呈延,同为手足,就算为了权势避免不了野心,好歹留一点人情味呀!你抢了他那么多功劳,你踩着他的背一步步上位,你真的好意思吗?西域平反那次……那次……”

    她哭得更厉害了,话都快说不成句了,想起来,让人那么心疼。

    “西域平反那次,他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脖子用钢丝勒出一个很深很深的伤痕,手指也断了一根,全身上下全是伤,真的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从那种生死搏斗中挺过来的,你作为他的兄长,你看到那些伤口你不心疼吗?为什么还能那么狠心的去争抢他的功劳呢?没有愧疚感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她也有兄长,她也有两个哥哥,但是她感受到的只有疼爱和包容,她一点也解不了他们那种手足之情。

    从前世起,她就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傅朝寻这样的父亲和兄长。

    她擦着眼泪冷笑着:“我不怕死,我也想和他一起死,若是得罪了你们,杀我一个便好,别为难我的家人。”

    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没有傅朝寻她要怎么活呢?

    叶元萧红着眼睛牵住了她的手,对傅亲王道:“我妹妹对傅朝寻情深义重,他的离世对妹妹来说打击很深,还请安葬他时能让妹妹陪同。”

    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亲王府里所有人都在沉默,傅亲王和傅呈延也一言不发。

    这样一位弱女子,流着眼泪控诉着,任谁看了都心疼,任谁听了那些话都痛心。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冰冷的棺材上,明明是暖光,却看起来那么凄凉。

    叶元倾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双腿都在发抖,她走到棺材前,看着躺在里面的人,眼前灰蒙蒙的,头也沉沉的。

    就像那天一样,他躺在她的怀里,血一直流一直流,把她的衣服全部染红了。

    那时候,他还能叫她一声“元倾”。

    现在,连“元倾”也叫不了了。

    心好疼啊!她承受不住了。

    他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独很难过,她好想陪着他。

    她抬起头看看天,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心跳也突然停止了。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元倾”。

    元倾!

    她分不清是哥哥喊的,还是傅朝寻喊的。

    她想回应,却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风吹来,院中的桃花香更浓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傅朝寻的声音:“元倾!你穿这件粉色桃花的衣服真好看。”

    ……

    “妹妹,妹妹……”

    “妹妹,你醒醒,妹妹……”

    “快叫大夫,叫大夫。”

    第67章 第 67 章 “现在,换我来为你抵挡……

    叶元倾昏迷了两日才醒来, 她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大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也感觉傅朝寻根本就没有死。

    他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参天大树, 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要为他讨t?一个公道,都要让那些陷害他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以前,总是他为她扛下一切,也为叶家扛下所有困难和罪行,这一次,由她来为他做些什么。

    二月的天气总是那么好, 风也暖暖的,深夜里她来到傅朝寻的坟前, 拿了一束花儿送给他。

    她在坟前站了很久很久,夜风中,她说:“傅朝寻,若是你想在烂透的人生里种出一片花儿, 我愿意做那束照着花儿的阳光。若是有人践踏了你种出来的花儿,我愿意做那把杀人的刀子。”

    “现在, 换我来为你抵挡一切。”

    ——

    昏暗的房间里,一袭白衣的傅呈延拖着额头坐在桌案前,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叶元倾那日说的话。

    那日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她哭得很伤心,很绝望,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会哭成这般,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能说出那番有道的话。

    她很痴情,她很爱傅朝寻。

    以前他总觉得傅朝寻像个铁人一样, 不会喊苦,不会喊累,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但是他现在恍然明白,他也是一个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也有死亡的时候。

    他很后悔那晚在母亲坟前与他吵架,也后悔当时没有停下马车带他一起回亲王府,那样他可能就不会遇害。

    “公子。”小厮过来叫他,“王爷找您。”

    他站起身,了一下衣衫,去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房间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他进屋叫了一声“父亲”,然后立在一旁等着父亲先开口说话。

    傅柏弘坐在椅子上,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先叫了一声“延儿”,然后沉声道:“你说说,今后,要如何走。”

    如何走,这是一个难题。

    他沉默了一会,回道:“孩儿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

    二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听父亲的安排。

    傅柏弘沉沉叹了口气,说:“以前是我低估了寻儿,一直把他当做一只难以驯服的野兽,他的能力比你强很多,但是他太耿直,做事也太拼命,这样的人容易有牵挂,也不适合做君王。所以,哪怕他挥起利爪向我反抗,我也没有给他一丝机会。如今……他不在了,我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太凶残,而是我一直用驯服的眼光看待他。那日叶元倾说的话,让我很惭愧,很心痛,也让我知道,原来在别人眼里我是这样的父亲。”

    一个残忍的父亲。

    傅呈延没做声,黑夜里,他能感受到父亲的难过和懊悔。

    房间里又安静了很久,傅呈延道:“朝寻去世后,太子那边肯定会立即行动,如今凭我一己之力定然应付不了。大寺若是落入旁人手中,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孩儿觉得,是时候让二弟出面了,可以让他先到大学士那里当值,大学士最近在招纳才子,想私下培养出一批人才,若是二弟被他培养出来,以后定然对我们很有帮助。二弟的外祖父家最近风评不好,他舅舅一直不敢露头,孩儿觉得,您也可以趁此机会从梁家里挑出一个人送给大学士,如此梁家人肯定会更加信任亲王府,若是有了梁家人帮衬,我们以后的路就不会那么难走了。”

    傅呈延头一次在父亲面前分析局面,以前都是父亲给他分析,给他出主意,这一次他主动了一回。

    傅柏弘听了他的话琢磨了很久,沉声回道:“你说的有点道,最近我也在考虑怎么用梁家的人,等我与王妃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傅呈延应了一声,然后又说:“我有一事想求父亲答应。”

    “什么事?”

    “我想迎娶叶元倾。”

    “迎娶叶元倾?”傅柏弘惊了一声。

    傅呈延给他解释:“温家铲除以后,太后和太子没有了靠山,权利也大不如从前,我听宫里的探子说,太后准备让太子迎娶叶元倾,想趁机夺走他们手里的兵权,然后交给他们信赖的人。若真是如此,太子壮大势力会对我们有很大影响。如果我们两府联姻,不仅能断了太子的后路,还能帮助亲王府,岂不是两全其美。叶元倾嫁给太子,叶家只有死路一条,孰轻孰重叶家人自会考量。傅青祖母当年与您有过恩情,叶元倾嫁过来我们也不会亏待她,为了叶府,我想叶元倾也会答应。”

    傅呈延说的面面俱到。

    傅柏弘皱着眉头,沉思良久,说:“此事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寻儿刚离世,家中不宜谈论婚事,况且叶元倾喜欢的人是朝寻。”

    那日任谁都能看出来,叶元倾非常爱傅朝寻,也为他的死感到痛心。

    傅呈延怕父亲误会,急忙解释道:“父亲别担心,我知道朝寻和叶元倾的事情,我迎娶叶元倾只是想保护将军府,并不是对她有情。成婚以后,她若是不愿意,我会给她另设一个院子,等我们的事情完成了,她不想跟我,我再与她和离。”

    傅亲王问他:“你对她没有感情?”

    他回答的很干脆:“没有。”

    “好,等我考虑考虑。”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三月,三月的天气更好,总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这一个月里,叶元倾一直都在调查,她从大学士那里查到太子,又从太子那里查到傅呈延,她发现他们之间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互相有牵连,又互相撕咬对方。

    傅朝寻生前在调查的那批奇怪书籍,她也查出了问题,那些书籍关系到通敌卖国和艳曲淫词。大学士身为当朝重要官员,不仅以公谋私,还打算蛊惑人心,这种行为已经不能单纯用坏来形容了。

    奇怪的是,在这期间,傅亲王竟然把自己的二儿子傅峥临以及傅峥临的表哥送给了大学士,让他们进了吏部当值,也不知傅亲王是否知晓大学士在做掉脑袋的事情,若是不知,那么大学士被铲除时,傅峥临和梁家必受牵连。

    现在,她只等把所有人证物证搜集齐全,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饱读诗书,又懂兵法,加上兄长的帮助和叶家的权力,深入调查起来也不算太难。

    最近她把市面上所有有问题的书籍都买来看了一遍,然后把重要问题标注和做了笔记,还把售卖此类书籍的人都抓来一一审问。

    经过寻问,她发现叶宁的三哥叶绍最近也在看这些书籍,他不仅看了,还被叶宁发现后偷走了几本。

    叶宁偷走的那几本书里,有一本是误人子弟的教唆内容,其中还有关键的通敌卖国信息。

    而巧的是,叶宁把这几本书给了叶卓,叶卓看后发现不妙,就立马差人前去调查,经过调查,他在印刷书籍的地下通道里抓到了两名撰写书籍的作者,而这两名作者又刚好是大学士的学生。

    如此一层推一层,他们很快就把大学士的所有关系都扒了出来。

    大学士刘贺清贪污腐败,组织了一个特大团伙,他指使团伙蛊惑人心,还大量赚取不义之财。

    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叶元倾手中,只要她上报给皇上,这群人就得全部掉脑袋。

    只是,她现在不确定的是,这群人是太子的人还是傅亲王的人,若是太子的人,大学士倒下,会给他致命一击,不仅会丢失人心,可能连太子之位都难保。若是傅亲王的人,此事一出,将会给亲王府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更甚者全府人头落地,而且傅朝寻即便死了也不会留下好名声。

    实在太复杂,也牵连太多,叶元倾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她要把所有事情都搞明白了,也要查出傅呈延和他父亲到底在做什么。

    这日,傅呈延突然登门拜访,说有事找叶元倾。

    叶元倾请他进了客房。

    叶元倾看着这个死了亲弟还能精神抖擞的傅呈延,恨得咬牙切齿。

    傅呈延直接说出了来意:“我现在有些话要告诉你,你只听着就好,听仔细一些,别说话。”

    他连与人交谈都如此强势,实在让人厌烦。

    叶元倾蹙着眉头没有应声。

    傅呈延看着她,非常认真地道:“我和父亲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整个陵国的未来。”

    他道出了叶元倾多日的疑惑。

    “皇上得了绝症,再也生不出子嗣,如今他膝下只有太子,而太子在太后身边长大,不仅没有主见还软弱无能,t?他信任太后,也总是恳求别人能够帮助他,自己根本就不懂如何壮大自己,这样的人以后做不了明君。”

    “太后又不是个好人,她一再的让自己娘家人插手国事,能看出来她非常有野心,她为她娘家的人争取了很多权力,若是太子一直不能自立,可能还未登基就被太后娘家的人给取代了。陵国江山是我们傅家人用鲜血一点点打下来的,怎能就此落入他人手中。”

    “当初先皇驾崩时,曾有意立我父亲为新皇,并且还开了圣旨要写下遗诏,可是还未等动笔就被人动了手脚,遗诏没写成,圣旨还不翼而飞了。后来四子夺位,在我父亲攻入城门时,当今皇上又把我和朝寻抓走拿命威胁,我父亲不得已,只好放弃了皇位来保我们,然后又把我们送到叶家寄养了一年。”

    “多年过去,我父亲虽有不甘,但是年纪大了也没有继续争夺皇位的心思,只是后来我们发现,皇上被人陷害,已经不能再延续子嗣,而太子又毫无主见软弱无能,我父亲为了守住皇家血脉只好打算让我去争一个皇位出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会,眉头紧皱着,继续道:“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空有一身学问,不能真正施展,因为父亲怕皇上和太子陷害我我,一直很少让我露面”

    他又说起了曾经的计划:“其实,我本来是想借温家之手夺去你们叶家两府的权力,然后再把温家搬倒,孰料温衍因为你发疯破坏了我的计划,还把温家干倒了。虽然温家倒了对太子和太后打击很大,但是他们并不害怕,因为还有你们叶家。”

    “你们叶家是整个王朝的主力,你父亲和你二哥掌握重要兵权,谁若是抢走了你们手中的权力,谁就有胜算。现在太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可能不久后太后就会有一道圣旨下来,把你赐给太子,把叶宁赐给国舅爷的小儿子。”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她,见她一直垂头不语,又停了一会。

    他道:“我想朝寻遇难也和太子太后有关,因为他们知道你和朝寻的关系,若是你们二人成婚,会对他们非常不利。最近朝寻在京城出尽风头,不仅扰乱了我和父亲的计划,还把一直帮助我们的姜家除掉了。”

    “结果……他自己还丢了性命。”

    傅呈延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深吸着气,身上那种高傲的气质又突然不见了。

    叶元倾审视着他,猜想他一直以来的高傲可能都是伪装的,为的就是显示自己很有能耐。

    她仔细听完他这些话,听到一半时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傅亲王和傅呈延确实有苦衷,但是对傅朝寻不好也确实是真的。

    “所以,你如何打算?”叶元倾问他。

    傅呈延见她如此淡定,微眯了下眼睛,回道:“我打算与你成婚。”

    他说话很直接,就像看她的眼神一样直接。

    叶元倾没有立即出声,蹙眉望着他问:“用两府联姻来保将军府?”

    “对。”他道。

    “那你又怎知我拒绝不掉太子?即便是赐婚,也不是绝对的。”叶元倾道。

    傅呈延挑唇笑了,说:“你要是有这个能力,你可以试试。那日皇宫赴宴,你没有发现皇上是在试探你们吗?皇上这个人疑心很重,他一直怀疑太师府和禹国有勾结,因为叶卓藏在太师府十几年一直没有发现,他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叶卓对你一往情深,赖在这里不走,皇上宁愿让你嫁给太子,也不会让你嫁给叶卓。太子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再忌惮太后,他也生不出一个儿子来,若是太子向他请求,你觉得皇上会不会答应?等皇上下了赐婚圣旨,你们叶家要拿什么来拒绝?拒绝就是死罪,皇上再给你们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谁又能救得了你们?”

    “叶元倾。”他紧紧看着她,沉声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只有他?

    他真自信。

    她皱着眉一直没有说话。

    他好似能猜出她的心思,又道:“你嫁给傅峥临,更不可能,傅峥临和梁家人搭上了大学士的船,而大学士这条船马上就要沉入海底了,他怎么能帮的了你。况且,大学士那边,你不是一直在查吗?现在就差你动手了。”

    他竟然知道她在调查大学士,傅呈延好像要比她想象的聪明。

    她没有开口。

    “那天。”傅呈延又说,“那天,你在亲王府哭着说的那些话我和我父亲全都听进了心里。你说的很对,我和父亲都没有做好我们应尽的责任,是我们亏待了朝寻。我父亲很爱我娘亲,因为我娘亲患有病症,我父亲一直不敢让她生孩子,可是我娘亲怕我孤单,怕先皇强塞给我父亲的妾室陷害我,就冒死生了朝寻,为的是让朝寻以后帮助我,而她自己为了生朝寻搭上了性命。”

    “我母亲是自私的,她为了我害了朝寻,让朝寻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也让父亲因为痛失爱妻对朝寻生厌,而我作为一个兄长,又从未给过他关怀。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他的语音更低了。

    但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世人就是如此,总是在失去后才反省过来,才后悔,殊不知当初的所作所为把人害成了什么样子。

    “非得成婚吗?”叶元倾问他,“若是我们两家联手,不也一样吗?”

    傅呈延没有回答。

    叶元倾不禁冷笑了:“傅呈延,你没有别的心思吗?”

    她也直接问他。

    最近这段时间,她回忆了很多前世的事情,也回忆了那段被人诬陷的“通奸”,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当初那个“通奸”对象就是傅呈延,不然那人怎么只说出一个“傅”字就被王爷割掉了舌头。

    这父子俩是何等的自私。

    那时候,傅朝寻经常不在家,傅呈延却不断地让江不讳出入亲王府,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离间她和傅朝寻的关系。

    虽然前世傅朝寻的死可能和他没有无关,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间接性地害了他。

    傅呈延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皱眉沉默着。

    叶元倾起身道:“你今日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但是你休想用你那高傲的姿态来牵制我们叶家。我们叶家人光明磊落,不畏生死,更不想卷进你们争夺皇位的厮杀中去。你对傅朝寻做过什么,你有没有因为怕能力不及他而嫉妒,你心里很清楚。你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无需给自己找借口。我和傅朝寻感情很深,就算他死了,也永远不会从我心里消失。你且回去等着,等我思考完了,我会给你答案。”

    叶元倾没留任何余地。

    傅呈延抬眸看她,这一次他终是知道,连傅朝寻那样冷漠又花言巧语的人为何都为她着迷了。

    她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人,太有自己的思想了,看似一朵娇艳的花儿,实则满身是刺,把温衍把叶卓刺的遍体鳞伤。

    他直到离开都未再说一句话。

    叶元倾把他送走以后去了书房,她又把大学士那条线重新梳了一遍,还根据傅呈延的话分析出太子和国舅爷一家的目的和将来计划。

    傍晚的时候叶宁和叶卓来了。

    叶宁见叶元倾一直坐在书房里忙活,她很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叶卓了解京城的所有路线以及商贸来往,他和叶元倾在书房里梳到大半夜,终于做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完整计划。

    二人出了书房,发现叶宁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卓走上前想抱她走,叶元倾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他坐下来,问他:“你可与宁儿谈好了?”

    最近叶卓变化很大,为了她和傅朝寻的事尽心尽力,还让人给禹国皇帝通了信,说暂且不能回去,并且面对她也不再是仇大苦深的表情。

    叶卓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叶宁,轻笑道:“都与她说开了,也给她道歉了。宁儿很懂事,她没有为难我,我能做宁儿的兄长实属三生有幸。其实,她自己根本都不了解自己的感情,等过两年再大一些,她就明白了。以后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把她当做亲生妹妹一样对待。”

    他抬头看她,眼睛里不再是化不开的深情,而是一种毫无杂念的欣赏,他道:“t?妹妹!我也向你郑重道歉,很抱歉给你制造了那么多麻烦。等这件事情处完,我就会回禹国,以后你和宁儿有机会去禹国玩,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禹国美丽的风景。还记得不久前,我娘亲让我带着你和宁儿到青山吃果子,只可惜直到现在都没去成,不过没有关系,回头我把青山的果子都买来给你们吃。”

    叶元倾安静地听着,不禁笑了,心里也酸酸的,她轻声道:“妹妹也很开心有卓哥哥这一路的陪伴,妹妹也祝福哥哥以后能过得幸福快乐。”

    “会的。”

    那天皇上说:若是感情深,也不必在意什么感情。

    是的,有时候,人也需要活的糊涂一些,太聪明太清醒了反而会失去更多。

    ——

    叶元倾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傅朝寻,虽然他的坟墓她已经去过好几回,但是她依然相信傅朝寻一定还活着。

    春天的风景就是美丽,连风都是偏爱的。

    她乘着马车一路向傅朝寻跌落的悬崖寻去,从村庄到山坡,从山坡到田野,每一个地方她都找的非常仔细,每一个地方她都找了一遍又一遍。

    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她去了很多次,村里的人很热情很朴实,她每次去村民们都会说:“快看,那个女子又来寻她的男人了。”

    她每每听到都会回一句:“你们若是见到我相公,请一定要告诉我。”

    有人说她疯了,傅朝寻明明已经去世,两个人明明没有成婚,她却总是叫他相公。

    村头有一条小溪,小溪里的水很清澈很漂亮,她每次来都会在这里坐一会。

    她看着小溪的水,一直流一直流,看着树叶落上去很快就会飘走,她看着看着眼泪也会止不住地流。

    她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她和傅朝寻的名字,还写了很多爱他的话。

    这段时间她没有太痛苦,因为她知道,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叶姑娘。”有位村民跑来喊她。

    “有人在山洞里发现一封信,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相公丢下的。”

    第68章 第 68 章 真相

    连绵的山脉一眼望不到头, 峰峦叠嶂,灌木丛生,风一吹, 尽是青山绿叶的味道。

    叶元倾跟着村民沿着小溪走回村庄, 一路上她沉默不言,神经紧绷,心中的激动,期待,让她越走越快。

    到了村口,一位老伯拿着信过来,递给她, 道:“姑娘,这是我在一个山洞里捡到的, 你看看是不是你家相公留下的东西。”

    信纸又皱又破,殷红的鲜血格外醒目。

    叶元倾伸手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眼眶就红了。

    这是她给傅朝寻写的信,是让他生辰那日再打开看的信。

    信上写着:傅朝寻, 相识两生,有你足矣。

    当时她还不知如何向他表达爱意, 就羞涩地写下了这句话,还告诉他让他到生辰那天再看。

    结果,生辰那天, 他遇难了。

    她激动地问老伯:“这个……这个是从哪里找到的?”

    老伯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今早我去那座山上采药,爬到半山腰发现了一个山洞, 进去后,在一块小石头下看到了这个,我想, 这可能是姑娘的相公留下来的,就拿来让姑娘看看。那座山很高很荒芜,很少有人过去,离这里也有些远,若是姑娘想过去,我现在就带你去。”

    叶元倾点着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老伯领着他们到了那座山上,叶元倾进了山洞,看到满地的血渍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应该没有死,他应该还活着。

    她激动地又哭又笑,调来人开始大面积的搜山。

    这片山又大又复杂,在里面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傅朝寻。

    叶元倾回到家中已到傍晚,一家人都在前堂里坐着,神色很差。

    她担忧地问:“怎么了?”

    祖母傅青叹了口气,没说话。

    叶元恒皱着眉,起身道:“今日太后的人来叫你进宫,你不在家,我便去了一趟。到了皇宫,太后对我说,她今日叫你过去,是想说说你和太子的婚事,她想让太子娶你。”

    让太子娶她?

    果然,果然像傅呈延说的那样。

    叶元倾忙问:“然后呢?有没有说赐婚?”

    若是赐婚,就难收场了。

    叶元恒叹气道:“提了一下,那意思是你若是不愿意她就赐婚,还说把叶宁嫁给国舅爷的小儿子。”

    “这怎么行。”叶元倾蹙起眉头,“他们怎么还惦记起了宁妹妹,国舅爷小儿子暴虐成性,怎么能把宁妹妹嫁给他。”

    这群人真是毫无人情可言,看来是真的准备对他们动手了。

    娘亲走到她跟前,见她虚弱的脸颊苍白如纸,抓起她的手,心疼地道:“倾儿,别难过,宁儿的事由你伯父操心。太子这边,你若是不想嫁,我们也会给你想办法。你出去找了那么长时间,一定没吃好睡好吧!脸色这么差,娘带你去吃东西,好好休息休息,有精神了才能应付。”

    叶元倾点着头,然后问父亲:“父亲,若是我们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

    叶展桡愁着脸,皱着眉道:“太子的目的很明显,想争夺我们手中的兵权,傅朝寻不在以后,大寺落入了太后娘家人的手中,新大寺卿一上任就开始调查督稽司和悦令堂,还揪着我手下的一个副将不放。他们权利很大,若真是动起手来,我们叶家很难应付。”

    那毕竟是太子和太后,纵使叶展桡再有能耐,也只是一个将军。

    叶元倾思量着,又问:“那如果我答应嫁给太子呢?”

    答应?

    叶展桡没回答,屋里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叶元恒道:“若是妹妹答应嫁给太子,若是双方相辅相成,可能只会有益无弊,毕竟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

    所有官家联姻都是为了相辅相成巩固自己的权力。

    太子得到叶家的拥护,不说能百分之百顺利登基,起码往后不会很艰难,而将军府的未来,就会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不联姻,只是单纯的合作,那么将军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结果如何不想而知,单单傅亲王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傅青看了看叶元倾,沉沉叹了口气,道:“倾儿先别想太多,若是你真的不想嫁,祖母会想办法帮你,也会保住将军府不受牵连。你先去休息,好好睡一觉。”

    叶元倾知道祖母在安慰她,站起身,应了一声就回了闺房。

    她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母亲端了饭菜过来,拉着她坐下,盛了一碗粥递给她,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心疼地道:“倾儿,娘有些话要说,你别生气。娘觉得,这么久过去了,你也该放弃了,娘知道你很想傅朝寻,但是,这样无结果的寻找真的太累了。当时尸体你也见到了,他父亲也确认了,说不定他真的离开了。你这样满世界的寻找,娘真的很心疼。”

    作为母亲,看着女儿一天天瘦下来,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元倾喝了一口粥,回道:“娘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他,他肯定没有死,今天我在山上找到了一封信,那信是我以前送给他的,若是他真的死了,那信怎么还能出现在半山腰上。娘,我爱傅朝寻,我也相信他不会死,我不会放弃寻找他的。”

    永远也不会放弃。

    温容心疼的红了眼眶,见她如此执着,也没再劝她。

    叶元倾太累太饿了,吃了很多东西,然后又沉沉地睡了一觉。

    翌日她一早她就让家里的兄长带着所有人证物证去了一趟皇宫。

    日后不知会如何,先搬倒一家是一家。

    经过叶家几位公子的指证,大学士刘贺清一族因贪赃枉法被判处死刑,傅峥临和他的表弟牵扯其中被打入大牢,所有参与作案的团伙全都关押了起来。

    大学士刘氏一族倒了,牵连到的梁家也丢了权势。

    傅亲王为了傅峥临东奔西跑,一直都没有把他救出来。

    多位恶人和家族清除,朝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世那些陷害叶家的坏人几本全都倒下了,现在只剩下太子和亲王府。

    太子和亲王府已经失去了助力,再斗争起来显然有些吃力,如今两家把主意都打在了叶家人的身上,就像前世那样,为了争夺将t?军府的兵权,开始撕咬,开始陷害。

    太子无所不能地想通过大寺的调查给叶家找出一些麻烦,傅呈延也不断地给叶元倾施压。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太子那边终是坐不住了,求皇上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准备迎娶叶元倾。

    圣旨一下,回天无力。

    将军府陷入沉默,已经没有了抗衡的余地。

    叶元倾默默流着眼泪,虽有不甘,但是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

    这日傅呈延又来找她。

    叶元倾看着他,眉头紧皱着。

    傅呈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和傅朝寻一样,都是个犟种。”

    叶元倾没他。

    傅呈延冷声说:“我有心帮你,你却不答应,你以为嫁给太子就能保得了叶家。太子已经做好了准备,赐婚第一天就往兵部塞了人,还把督稽司的二把手给换了,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有了这道赐婚圣旨,他们动起手来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你以为你嫁给我就是对不起傅朝寻,但是你嫁给太子就对得起他吗?”

    他看起来非常生气,激动的额头青筋都爆起了,抬高了嗓门道:“你和傅朝寻到底有什么可清高的?以为所有人都在加害你们?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们为敌?帮你们也不愿意,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叶元倾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傅呈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我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这次希望你能听进去。”

    还有办法?

    傅呈延瞥她一眼,控制了一下情绪,道:“前朝皇帝曾留过一道圣旨,那道圣旨即便皇上见到都要下跪行礼,先皇驾崩前圣旨不翼而飞,最后落到了你祖母傅青手中,你祖母一直偷偷藏着,有一天被人发现了,那人要去告发她,我当时怕出大事,就去叶府把圣旨偷了出来,因为当初我在叶府住过一段时间,知道祖母把圣旨藏在了哪里。我把圣旨偷出来以后藏在了亲王府的宜湘居里,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可是,前不久你和傅朝寻在宜湘居密会,却把圣旨给偷走了。你现在把圣旨给我,我拿着圣旨去皇上那里为你求情,皇上一定会取消你和太子的婚约。”

    原来圣旨真是他藏的。

    “叶元倾。”傅呈延走近她,语气比之前好了一些,“这是你们叶府唯一的希望了,我父亲是亲王,流着皇家血脉,圣旨在我们手里不会出事,但是落到旁人手中就是杀头大罪。”

    叶元倾一时有些懵,那圣旨确实很重要。

    傅呈延见她犹豫,又道:“我是朝寻的哥哥,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有了这道圣旨,不仅可以解除你和太子的婚约,也能把太子废掉,说不定我也能继承皇位,如此,皇家血脉就可以保住了。”

    他想做皇帝?他的目的果然是皇位。

    但是他说的又不无道。

    “你放心,若我除掉太子保住你们将军府,届时你是否愿意嫁我,我都不会为难你。我是真的想帮你们。”傅呈延又道。

    叶元倾看着他,有些看不透他了。

    他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又有诚意,看起来不像个坏人,也不像会杀害手足的人。

    叶元倾冷静了一会,没有做声。

    傅呈延也没再说话,等着她考虑。

    过了好一会叶元倾都没给出他答案。

    傅朝寻没再逼问她,只是说:“我给你几天的时间,你考虑好了去告诉我。”

    他说完就走了。

    叶元倾出了房间,二哥叶元萧跑来告诉她:“妹妹,查到了,当时追杀傅朝寻的有两波人,一波是太子派的,一波是傅峥临派的,他们两个都想置傅朝寻于死地,曾经暗杀傅朝寻的人也是傅峥临指使的,傅峥临一直在冒充傅呈延暗杀傅朝寻,并且还有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也是打的傅呈延的旗号,王妃和傅朝峥临想把这俩兄弟赶出亲王府,就和梁家人一直在背地里做手脚。”

    “这次若不是因为大学士的事牵连到傅峥临,也不会这么容易查出来。他被关进了大牢,经不住拷打,把做过的所有坏事都招了出来。”

    所以,全都是傅峥临在搞鬼?

    叶元萧又道:“傅峥临这个人非常邪恶,和他舅舅一样,都有残暴心,以前跟过他的人说,他惩罚人的时候都喜欢砍手砍脚,很多招惹过他的人都被他砍掉了双腿。”

    砍掉双腿?

    叶元倾震惊地呆愣住,所以,所以前世傅朝寻的腿是傅峥临砍掉的?

    叶元萧又道:“傅峥临和太子有勾结,两个人估计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合伙陷害傅朝寻和傅呈延,这几年傅呈延被他父亲保护的好,没有受伤害,但是傅朝寻却被他们害的很惨。梁家人是太子最后一根稻草,平时太子和他们接触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结果傅峥临和他表弟一出事,最后这根稻草也没有了,如今彻底成了太后的傀儡,这次你们的赐婚也是太后求来的。”

    真相一下明了了,所以,前世傅朝寻和叶家被害都是太子和傅峥临做的。

    而傅呈延,只是一个被父亲养在温室里,有野心又比较自私的兄长。

    叶元倾听完这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现在,只要把傅峥临杀了,只要除掉太子和太后,一切就结束了。

    她无声地笑了笑,含着眼泪问叶元萧:“二哥,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到傅峥临?”

    叶元萧忙问她:“妹妹要干什么?”

    叶元倾没说话。

    叶元萧担忧道:“妹妹,傅峥临毕竟是傅亲王的儿子,你若是动他,傅亲王不会放过你的。”

    叶元倾冷笑:“那又如何,死的方法有一万种,总有一种是悄无声息的。”

    几天后。

    傅峥临死了,死在了狱中,死的不声不响,查不出任何原因。傅亲王和王妃几乎疯了,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凶手碎尸万段。

    当初,傅朝寻死的时候,傅亲王好像也没有这么生气,也没有发疯。

    真是可笑又可悲。

    四月十六是太子和叶元倾大婚的日子,这天,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叶元倾一早被叫起来妆扮,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感觉那么丑,又那么可怜,连笑容都是苦的。

    叶宁跑来看她,眼睛都哭肿了。

    叶元倾安慰她:“傻妹妹,哭什么,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叶宁抹着眼泪:“这和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什么区别。姐姐,真的好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无忧无虑多好啊!我不想长大了,我也不想让姐姐长大,长大真的太受罪了。”

    叶元倾抓起她的手,安慰道:“妹妹别哭,人都会长大的,长大了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以后姐姐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以后做任何事都要思考清楚了再做,若是以后嫁人,也要擦亮眼睛,不要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心软。你一到梅雨季节浑身就起疙瘩,姐姐让人给你配了几种药,你留着备用。还有家里给我从江南买的衣料和首饰,我都留给妹妹。吃饭方面你也要注意,你胃不好,生冷的不要多吃……”

    她就像说着临终遗言,明明是安慰的话,叶宁听了,哭得更厉害了。

    两姐妹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时辰到了,婆子催着新娘上花轿。

    一阵狂风吹过,下起了大雨。

    叶元倾被人扶着上了轿子,她坐下来,将一把匕首藏进袖子中,又把一把带毒的簪子插在了头上。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街道上穿过。

    躲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小声议论着。

    “真是天不遂人愿,大喜的日子竟然下这么大的雨。”

    “谁说不是呢!不过能嫁给太子也是一种福气,将军府的闺女真的走大运了。”

    “那闺女以前不是和亲王府的三公子很好吗?太子都不嫌弃?”

    “这有什么嫌弃,那二人又没成婚,况且那三公子也死了。”

    “亲王府今年真不幸,一连死了两个儿子,听说二儿子还是在狱中死的。”

    “是啊!以前亲王府多风光啊!怕是气数已尽了。”

    雨越下越大,几声闷雷滚过,一匹高大的骏马从街道上一闪而过。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把飞镖刺在队伍的擂鼓上,鼓手一惊,大喊一声:“有刺客。”

    随t?队的官兵一听有刺客,纷纷拔出佩刀。

    骑在马上的太子傅易立即跳下马来,见势不妙,快步向叶元倾乘坐的轿子走去,只是人还没走到,又一把飞镖从他面前飞过。

    周围顿时一片混乱。

    叶元倾听到动静,扯掉盖头跳下了轿子。

    太子看到她,快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喝道:“不想死,哪里也别去。”

    叶元倾挣扎着,这时候,只见一匹骏马呼啸而来,一把长剑落在了太子身旁。

    太子吓得浑身一抖,抓紧了叶元倾向后退去。

    叶元倾抬起头,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手持长剑踏马而来。

    大雨迷糊了双眼,叶元倾仔细看去,瞬间惊住。

    傅朝寻?

    傅朝寻!

    哗哗的大雨声掩盖了周围所有声音,春天的雨水落在身上一点也不凉。

    叶元倾激动地看着他,泪水随着雨水哗哗而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傅朝寻一定还活着。

    太子抹了一把雨水,看到来人是傅朝寻,立马掏出匕首架在了叶元倾的脖子上,然后揽着她向后退去。

    周围的士兵也奋力拦阻,奈何傅朝寻武功高强,很快就冲到了太子面前。

    有人喊: “抢亲了 ,有人抢亲了。”

    街上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放了她。”清冷的嗓音响起,好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落在耳边。

    太子挟持着叶元倾又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傅朝寻,蹙眉道:“你竟然没有死,傅朝寻你的命是真硬,实在让本太子佩服。”

    傅朝寻翻身下马,拔掉地上的佩剑,指向他,又冷喝一声:“放了她。”

    太子冷笑:“你知不知道你抢亲和威胁太子乃是死罪,就算你今日把她带走,你也活不了多久,你们两个都会成为通缉犯。”

    傅朝寻就是个疯子,竟然这么明目张胆。

    叶元倾的眼睛早已模糊不清,她张了张口,许久才喊出一声:“傅朝寻!”

    大雨早已淋湿了所有人的的衣衫。

    傅朝寻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元倾!”

    元倾!

    多么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一声,好似千言万语,好似一切苦难都不重要了。

    她的傅朝寻回来了。

    叶元倾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对他道:“傅朝寻,你先回去,问题让我来解决。”

    他这样做,是杀头的大罪。

    傅朝寻没有走,反而向前走了几步,轻声说:“元倾别怕,我带你回家。”

    回家。

    是啊!他们两个有一个家。

    随着哗哗的大雨声,还不等太子反应过来,傅朝寻一个闪身而过抢走了他面前的叶元倾,接着跃身上马,一勒缰绳狂奔而去。

    太子愣在原地,看着马背上的人,始终都无法相信傅朝寻还活着,并且还从他手里抢走了叶元倾。

    傅朝寻抢亲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连皇上都大为震惊。

    叶展桡在前堂里既激动又担忧地来回踱步,叹气道:“这该如何是好啊!抢亲可是大罪,况且对方还是太子。傅朝寻他怎么这么大胆,他竟然……还活着。”

    叶元恒也激动地道:“我就说他没那么容易死,傅朝寻简直就是个神人,太让人佩服了。”

    叶元萧担忧道:“只是,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抢他不怕杀头吗?他这么做,也会连累到妹妹。”

    叶元恒:“不抢一点希望没有,抢了说不定还有希望。傅朝寻对妹妹情深义重,妹妹得此良人,此生足矣。”

    娘亲温容担心道:“傅朝寻能带倾儿去哪里?现在皇家的人已经开始追捕了,好怕他们出事。”

    久久都未开口的傅青站起身,感慨道:“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躲也躲不掉。现在也别担心他们去哪儿了,傅朝寻一定会保护好倾儿,以后是生是死还不确定,先让他们二人好好团聚团聚吧!”

    第69章 第 69 章 “元倾!我要你。”……

    深山中的一处小院里, 葱郁的芭蕉叶滚落着点点水珠。

    雕刻精致的木门被关上,衣衫湿透的两个人儿相拥在门前。

    屋中光线有些昏暗,但是能看清彼此的神情, 叶元倾贴在门上, 脸颊的秀发还滴着水,修长的眼睫也挂着点点水珠,她微张了一下红润的嘴唇,看着贴在身上的人,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傅朝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整片胸膛都贴在她的身上, 发梢上的水珠落在她水红的嘴唇上,他低眸看了一眼, 吞咽了下口水,凑上前帮她吻掉。

    叶元倾头上还戴着凤冠,金步摇晃晃悠悠地打在他的脸上,他伸手将她头上的所有发饰都拆掉扔在了地上, 然后又脱掉了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婚服。

    仅剩的里衣湿透之后隐隐透出红色肚兜,脖颈下诱人的锁骨也露了出来, 骨窝里还存着雨水。

    她肌肤细腻润白,沾了水珠以后看起来更加清透诱人,好似一口就能咬出水来。秀发全部披下, 乌黑修长,湿漉漉地贴着脸, 更加勾人了。

    傅朝寻把身上所有硬器一一取下来扔到一旁,拢起她贴在脸颊的秀发,俯低了一点身子望着她的眉眼, 用指腹轻碾了一下她冰凉的脸颊,张了张唇,凑近她。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眼睫。现在她有很多话想与他说,但是这一刻又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看着他,眼睛又红了。

    他见她眼里渐渐有了泪光,低头去吻她的眼睛,轻声说:“元倾!别哭。”

    别哭。

    “嗯!”

    她点着头,忍住了泪水,点了点脚尖,凑到他唇边,主动去亲他,轻碰了一下他的唇又离开了。

    他发现她的手微微颤动,想是浑身湿透后冻的。

    他将她一把抱起,把她放到床上,扯来一条柔软的毯子。

    他捏住了她的衣带,她紧张地动了一下,小声说:“我……我自己来吧!”

    他俯身看着她,又捏起来了她的下巴,轻轻叫了一声:“元倾!”

    元倾!

    他每次这样叫她就像在释放一种信号,她听了总是浑身酥麻。

    她没再动,让他帮她脱衣服。

    他一边解着她胸前那一排精致的衣带,一边轻声说:“最近我们先住在这里,你什么也别想,只管跟着我,后面所有的事情由我来做。”

    “傅朝寻!”她捧住他青隽的脸颊,望着他温润好看的眼睛,温声问:“真的能解决吗?今天抢亲可是大罪。”

    他轻笑了下,回望着她:“放心,没事,我不怕。”

    不怕!

    他在她面前说的最对的话就是不怕。

    她知道这个时候问多了影响心情,心里的思念已经占据了一切,有他这句“不怕”就够了。

    她点着头,深深地看着他,一点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解开她的衣带,修长的手指扯着门襟,怔了一会,脸颊微红着,有点……有点害羞了。

    叶元倾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脸颊更红。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傅朝寻动了一下手,褪去了她湿透的衣衫。

    绣着梨花的红色肚兜格外好看。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送给她的那件肚兜,是绣着桃花的粉色肚兜,因为她穿粉色桃花衣服好看,他想她穿同样的肚兜也一定好看,前段时间他们聊起此事,她还说他眼光好。

    他抬头看她,她害羞地用手背挡住眼睛。

    他捏住她背后的红色带子,一点点扯开。

    红色肚兜掉落她白嫩的双腿上。

    他深吸着气,把肚兜拿到一旁,看了一眼她的胸口,脸颊红的都快要发紫了,一双手僵在半空,忘记下面要做什么。

    叶元倾感觉身上凉嗖嗖的,伸手捂住了胸口。

    两个人忙不迭地对视上,又害羞地躲开了。

    傅朝寻拿来毯子裹住她,开始脱自己湿透的衣衫。

    叶元倾垂首没敢看,紧张地一直吞咽口水。

    前世每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是默不作声地先亲吻,然后迷迷糊糊地开始,甚至连句暧昧的话都不会说,不过那时候却能非常有激情地索要着对方,到最后还能满足地相拥而睡。

    现在……现在却不如以前放的开。

    傅朝寻也裹了一条毯子,坐到床上,抱起她。

    她感觉全身都在发烫,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发现他的脸也烫的不行。

    他拿了毛巾帮她擦着头发,看着她红润娇羞的模样,心情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去亲她,轻声说:“元倾!我好爱你!”

    他好爱她,爱到了骨子里,爱到每时每刻都在想她,爱到没有她活不下去。

    他以前从t?未说过的话,突然说出来,让她不禁脊背僵挺住。

    他放下毛巾,与她额心相抵着,诉说着那份热烈的,浓浓的爱意:“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你就像一束光,一直照射着我,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我在昏暗的角落里,在泥泞里,我走在坎坷的道路上,你都能及时地又毫不吝啬地照着我。是你让我懂得了世间的真情,也让我有血有肉地活在这个世上。我们两世的相遇,都让我觉得我捡了一个大便宜,以前我无法给你安稳的生活,以后,我会让你一直走在平摊的道路上,这条幸福的路马上就要铺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邀请你一起走。元倾!你就像我的血液,流在我的身体里,是那么的不可缺失。元倾!我爱你,很爱你!”

    爱!

    她也爱。

    她听着这些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原来他说起情话这么好听。

    她紧紧地搂住他,温声回应着:“傅朝寻,我也爱你,我们是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要做你的花儿,最璀璨的花儿。”

    她是他烂透人生里的那朵花。

    他点着头,亲上她的唇,一双手抚上她修长的脖颈,慢慢地轻揉着。

    他的舌勾住她有些僵硬的舌尖,一点点勾缠着,希望她能放松一些,亲着亲着,他不自觉地了一下腰。

    触碰到,她颤了一下,轻哼了一声。

    她一哼,他又忍不住动了一下。

    反应更大了。

    满是清香的房间里,尽是暧昧气息。

    滚烫柔软的胸口贴上来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酥麻。

    唇边辗转勾缠,他一点点向里探索,香甜润滑的感觉就像吃着蜂蜜一样。

    他太爱她了,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贴的更紧了一些。

    她腿边的毯子掉落下来,温热的触感让她欲罢不能。

    “元倾!我要你。”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她了。

    爱到深处时,想要她占有她的一切,无论是心还是身,他都要要走。

    叶元倾动了动身,他一把搂紧了,害怕她挪开。

    两条毯子都掉落在了地上。

    他又去亲她,含住她的嘴唇一直吸吮,激动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她就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被他紧紧裹着。

    他亲完她的唇,又去亲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她仰着颈有些紧张地推他的脑袋,软软的嘴唇落上去让她不禁一颤,发出细细的声音,额头上也渗出细密汗珠。

    他滚烫的脸颊紧贴着她,口中像吃了荔枝一样又甜又滑。

    叶元倾往后倾斜着身子,身上麻麻的,眼神迷离着,恍恍惚惚。

    他又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亲上她的唇,含住她的舌,开始激情地索吻着,他喜欢亲她,柔软又香甜。

    春风吹来,屋外的芭蕉叶撞上了下面的花儿,水珠全都滚落在花瓣上,微风一吹又掉在了地上。

    叶元倾难以忍耐地叫了一声“傅朝寻”。

    傅朝寻应着她,汗水从脸颊流过。

    屋檐上的雨水也滴滴答答。

    她勾着他的脖颈不敢动,虽然以前亲吻过,有过,但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更激动,更渴望。

    可能爱更浓了,她想要他的心情也更迫切了。

    傅朝寻拖着她站起身,将她放在桌子上,她双手撑着桌面,秀发如瀑垂落,红唇已经被他亲的艳红,唇瓣上还有点点水珠。

    她通红的脸蛋,迷离的双眼,娇俏的鼻子,美的就像一只看一眼就使人欲罢不能的小狐狸。

    他太爱了。

    叶元倾鼻尖滴着汗,蹭了蹭他的脸颊,熟悉的感觉更是把她刺激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芭蕉叶轻抚着花朵儿,风吹着,摩擦着。

    这种难捱的感觉已经磨得他失去了智,他仰了下头,轻轻叫了一声“元倾”。

    “嗯!”

    她应着,抓紧了他的手臂,红唇一张,轻吐了口气。

    风大了些,吹得芭蕉叶和花儿摇晃的更厉害了。

    傅朝寻去亲她的眼睛,吻掉她眼睫上的汗珠,又去亲她的唇,越亲越深情,越亲越上头,再看她的眼睛,她的长睫轻颤着,眼皮又烫又红。

    她抬眼与他对视,彼此眼中淌着的浓浓爱意更能吸引对方。

    前世里,就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就会立马移开。现在相望着,虽然羞得脸颊通红,但还是忍不住想看。

    叶元倾双手在桌面上撑得累了,抬手去勾他的脖颈,他动了一下身,两个人没配合好,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叶元倾吃疼地“啊”了一声,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傅朝寻双手护住她的头,想起身,但是她太紧张,全身紧绷着。

    他红着脸看她,呢喃道:“你放松些,我……”

    叶元倾吸了口气,努力放松着,但是好像放松不了了。

    二人相视一眼,两张脸都涨得通红,气氛有点尴尬,越尴尬她越紧张,越紧张身子缩得越厉害。

    傅朝寻深吸了口气,索性不管了,就躺地上吧!他开始一点点动着,轻轻亲上她,轻揉着她的脸颊,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她享受着他温柔的亲吻,努力放松着,感觉差不多了,就翻了个身。

    他躺在地上,仰视着她,不禁笑了下,她见他笑了,脸更红了,生疏的动作尴尬地停住。

    前世在一起的时候,每次时间太久,她都会主动一些,让他缓口气。那时候和现在一样,两个人都不说话,不交谈,只感受着彼此的激情。

    她撩了一下秀发,两手抓住他的腕骨,她太温柔了,让他感觉心里像化开了水,滚烫的身体贴着地面,冰冰凉凉的太舒服了。

    叶元倾累了,想趴在他身上,他缓了会,抱着她站起了身,情绪激动地拥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吻着她的唇也不舍的分开,衣架花盆都被撞倒了,一阵激情相拥之后把她抵在了墙壁上,他不再收着了,索性放纵起来。

    叶元倾被他这种带有侵略性的占有刺激的越来越兴奋,兴奋到轻飘飘的几乎失去了意识。

    “元倾!”他又轻轻叫她,一双手与她十指相扣,指骨一点点磨蹭着,每磨蹭一下就让她肩膀抖一下。

    她忍不住轻喃:“我好喜欢!”

    好喜欢,喜欢到身体里每一寸血液都在亢奋。

    她说她好喜欢,这几个字落入他耳中,使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一直认为她心里装着别人,只是为了满足对方控制不住的需求才配合着。

    曾经,只有那种时候他才感觉她是属于他的,起码身体是属于他的。随着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她不再让他碰她,他就开始变得烦躁不安,也不愿再与她同床共枕,偶尔被她刺激到了才会不顾一切地去剥夺她,占有她。

    那时候,她从不会说一句喜欢,满足了就红着脸抱着他睡,不满足或者弄疼了就皱着眉朝里而眠,搂也不让他搂。

    今天,她说她好喜欢,是接受了他,也是认可了他。

    “元倾!”他喘着粗气叫她。

    “嗯!”她轻轻应着。

    “元倾!元倾!”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

    叶元倾搂着他,微微睁了一下眼,发现他眼睛里已是泪光闪烁。

    她去亲他,说:“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每天每天都要陪着我,爱着我。”

    他应着,再去亲吻她,从她柔软的唇到她香润的舌,再到她修长白嫩的颈,每个地方都要留下他的吻。

    随着春风越来越急,随着她细细的声音越来越密,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顿了一下,仰了仰颈,紧绷了一会,又一点点放松下来。

    叶元倾也抖动了几下,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腕骨,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流。

    “傅朝寻。”叶元倾喘着粗气叫他。

    “嗯!”他应着,“元倾!”

    她缓了一会儿,去看身上的人,轻轻笑了笑,微张着嘴唇,探了一下香舌,他低下头,含在嘴里,又是一阵情动不已的索吻。

    还没有喘几口气,又来了,这次时间依旧很久,久到叶元倾浑身没有了力气,软的就像一个糯米团子,他每捞她一下,她才能动一下。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也有源源不断的激起,她瘫在床上不能动时他还能含住她的纤纤玉指挑逗着她。

    她的指尖在他口中,滑滑软软的触感又给了她一种很新奇的激情。

    不多时,两个人又在一起。

    这一天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屋外的雨停了,天也黑了,他才把她洗干净了用毯子裹着放到床上。

    他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她穿上,自己则t?只披了件轻衫敞着胸膛。

    她看着他,又想起了前世圆房那晚,他倚在门旁问她:“你……有没有让我为你做的。”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拉进两个人的关系了,也想为她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惜她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那一句“没有”,说出来显得很生分,也浇灭了他的热情。

    他听到她的肚子在咕噜噜地叫。

    他走到她跟前,把她的秀发简单盘起,捏住她的下巴,问道:“想吃什么?我让卫知去做。”

    “卫……卫知也在这里?”叶元倾脸颊立即羞红了。

    傅朝寻看着她红肿的唇,亲了一口,忍不住笑说:“放心,他不会偷听,他这段时间学会了做饭,炖肉煲粥,样样拿手,今天让他做给我们吃。”

    “好。”她想了想,“我想吃肉丝面,这个简单又好吃,做起来也快。”

    她实在太饿了,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吃东西了,爱情好像能刺激胃腺,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抑郁的吃不下饭,也不觉得饿,现在被爱情滋润以后,突然饿得受不住了。

    傅朝寻出去找卫知,不一会就回来了,回来时给她带了一个削好的苹果。

    她接过来咬了一口,甜甜脆脆的太好吃了。

    她吃完,他拿了手帕帮她擦了擦手,又把她拥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太温暖了,他身上很干净,还有淡淡的清香,任何时候他都会保持着利落的身段,干净的衣服,还有天生自带的矜贵气质。

    无论是难过时,受伤时,说情话时,甚至冷漠时,他每个神情动作都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勾人。

    欢好时也欲得不行。

    他真的太让她喜欢了,再抬眸看他,眼睛里的宠溺也是让人心动的。

    他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着,清声道:“你是不是要与我说说,你这段时间都为我做了什么,我很想听听。”

    她嘿嘿一笑,简单概括道:“除掉了大学士刘家一族。”

    “还有呢?”他问。

    “没有了。”她回道。

    没有了?她明明替他杀了傅峥临。

    傅峥临因为大学士的事情深受牵连进入大牢,一系列的恶行全都浮出水面,包括他陷害他的事情,包括他残暴地断人手脚的事情。

    从现世查出的事情以及傅峥临的所作所为,让傅朝寻确定了,前世他和叶家被害全都是傅峥临和太子所为。

    毕竟是手足,也许哪一天他心软下不去手,所以她就直接把傅朝寻杀了,替他解决掉了后顾之忧。

    她很聪明,很勇敢,他现在问起她也不说,一定是怕他难过。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捏起了他的下巴,问道:“现在该你与我说说,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

    几个月的时间太久了,每天都想念着,期盼着。

    他再看看她红润的唇,还是忍不住亲了一口,轻回道:“除夕那晚我出去查案,被人追杀到了悬崖边上,对方人太多,我实在顶不住,最后眼睛模糊了一下,就掉下了悬崖。”

    那噩梦般的一夜,现在想起来还很后怕,怕的不是死,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元倾了。

    “还好,老天不想收我的命。”他接着道,“我挂在了一棵树上,没有伤到重要部位,还能动身。我快速地从树上下来,沿着半山腰上的一条小道一路逃跑,那片山太大了,山连着山,我身上有伤,一直在流血,后来实在扛不住就在一个山洞里躲了一夜,第二天,卫知找到了我。”

    说到卫知,他笑了笑,道:“卫知说他有感应能力,他说那天我从亲王府出来,他一直担心我,怕我出事。他想跟着我,我没让他跟,他就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路跟在我们后面,到了悬崖边时,他看我顶不住了,就慌忙去搬救兵,结果被一个杀手拦住了。卫知武功不好,但是他却杀掉了那个杀手,他身上也受了伤,他听到我掉下山崖以后就不顾一切地跑下了山,他找了很久,终于在半山腰的山洞里找到了我,然后带着我躲进了一个村庄里。”

    叶元倾听到这里眼睛就已经湿润了,她又搂紧了他一些,继续听他说。

    “当时我昏迷了一个月才醒来,卫知一直在身边照顾我,醒来后我准备回京城,卫知告诉我他已经制造了我假死的景象,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还把我安葬了。卫知不想让我回京城,想让我留在乡下安静地过完后半生。至于你……”

    他动了动身,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有些凝噎道:“他想让我忘记你,如此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他说你在我的‘尸体’前为我控诉了一番,指责了我的父亲和兄长,我听后既感动又心疼。但是,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呢!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暗地里跟着你,看着你为我跑东跑西,我很心疼。”

    “后来我重新计划了一番,准备换一种方式解决。我父亲和傅呈延警觉性很高,做任何事情都不与我说,朝堂上的事情也不让我参与。傅呈延到底怎么想的我也猜不透,甚至都猜不透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无所忌惮,才会显露自己的打算。”

    他说起傅呈延语音稍微冷了一些,默了片刻,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死’傅朝寻就立即去找你了,他除了想找出圣旨,也想接近你享受抢夺后的喜悦。他自幼就是如此,只要是我的东西,他都要看一看,喜不喜欢就要抢一抢。可能是他从小就比较阴暗自卑,才想抢走别人的东西来满足自己。我父亲太爱他了,也把他保护的太好,剥夺了他所有施展的机会。他从小到大所有的成果都是我的,他一边唾弃着,又一边占有着,他不喜欢,但是他又不想让我好过,他觉得那是我施舍给他的,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也开始不管不顾了,他要抢走所有东西来满足他的心缺陷。而我,也因为他的长期剥夺和占有,心生厌烦。”

    兄弟之间能处成这样,没有母亲关爱是一方面原因,父亲的失败教导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们的父亲用自私的行为伤害了这一对兄弟。

    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即便他死了,作为兄长的傅呈延也没有太难过,反而还要去接近叶元倾,然后继续满足自己享受占有的欲望。

    虽是如此,又不得不承认傅呈延很聪明,他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又有野心,就是时局不允许他太过招摇,才导致一直学无用处。

    叶元倾虽然不了解傅呈延,但是从最近的接触中也能看出,他确实是一个城府很深又有点反复无常的人。当初他明知道她在调查大学士,还把傅峥临和梁家推入火坑,想必是早有准备。

    “我也讨厌傅呈延。”叶元倾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道:“从见他第一面就讨厌他,那天你说让我躲着他,我一直在躲,他说的所有事情我都没有答应。”

    她急着解释,怕他误会。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她又搂紧了他,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他还是没有做声。

    叶元倾去亲他,想证明自己是爱他的,他突然笑了,说:“其实我很喜欢你为我做一些事情,尤其是不顾一切地为我控诉我的父亲和傅呈延。那天,你在我坟前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元倾,谢谢你!”

    叶元倾见他故意逗她,终是松了口气,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上,说:“我想一辈子都为你遮风挡雨。”

    他把她的小脸抬起来,略有严肃地说:“所以,你在出嫁时藏刀子,是准备杀自己,还是杀太子?”

    她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衣物,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还有一个自杀的计划,她眨了眨眼,笑了笑道:“怎么被你发现了,我当时是准备自杀的,杀太子会连累叶家,杀自己还能去阴曹地府陪你。”

    “元倾!”他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酸酸的,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叶元倾一动不动地任他咬着。

    过了一会,她问他:“你打算怎么办?皇家不会放过我们的,估计已经开始通缉我们了。”

    第70章 第 70 章 “待会在床上告诉你。”……

    有的人天生命好, 事事顺遂。有的人天生命不好,诸事不顺。

    傅朝寻就是那个命不好的人,从来, 他遇到的任何事情, 走的每一条路都是艰难的t?曲折的。

    这次也一样,虽然命硬活了下来,但是现在又因为抢亲陷入困境。

    他说让她什么也别想,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他,但是这种生死现状,她怎么能不想呢。

    再抬眼看看他,他面上依旧是矜贵且清冷的平静神色, 遇到再大的事情,他都是这种泰然自若的模样, 从来不会在人面前露出一点浮动的情绪。

    傅朝寻见她盯着自己看,望向她被他咬红的嘴唇,又忍不住凑了过去,停在她唇边, 轻声道:“圣旨在我手中,我已经想好如何安排。本来我提前一天做好了准备, 能在你出嫁前赶到京城,但是搜寻最后一些证据时遇到了困难,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还好, 迎亲队伍还没有进宫。”

    这对他来说这已经够幸运了,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造成的后果,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在他心里, 没有任何事情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你是不是做好了计划?这段时间也在调查国舅爷李家吗?”叶元倾问他。

    当朝国舅爷李隆是太后的亲侄子,也是太子母亲的兄长,此人阴险狡诈,凭借太后和他父亲的权利,目中无人,滥用职权,特别清高自傲。

    他有一个小儿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暴虐成性,家中几个妻子都被他折磨的很惨,那天叶元倾一听说要把叶宁嫁给他,差点要吓死了。

    李家人插手朝政,想坐拥江山。

    现在他们最后需要铲除的就是李家,除掉李家就是除掉太后,无论太子结局如何,起码以后的江山不会落到李家人的手中。

    傅朝寻点着头,道:“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他们,李家人员众多,又牵扯到了太后,调查起来很麻烦,尤其是住在皇宫里的太后,查她费了我不少功夫,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人证了,已经抓起来在逼供了,等他招供了,拿着圣旨和证据,我们就可以将李家人一网打尽。”

    他为了做足准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夜以继日地忙碌,几乎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叶元倾看着他,摸上的他好看的脸颊,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轻声说:“那我就乖乖等着,等到所有恶人都铲除了,我们就能平平安安地一起生活了。”

    那一天应该很快到了。

    傅朝寻扶着她站起身,摸摸她咕噜噜叫的肚子:“饿坏了吧!我好像闻到了肉香,去看看卫知做的什么好吃的。”

    “有肉?太好了。”叶元倾激动地舔了一下嘴唇。

    二人出了房间,一股清新扑面而来,深山里的空气太好了,雨后的景色也很美,碧水青山,鸟语花香,盈盈绕绕的云雾飘在半山腰,如同仙境一般。

    这处院子不大,但是很温馨很精致,院子里有几间小房子,院墙旁还种了几棵桃花树。

    厨房屋顶上袅袅生烟,风一吹,肉香飘来,太馋人了。

    傅朝寻牵着她的手往厨房里走,道:“我和卫知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平时我出去办事,卫知就在家学着做饭,他现在厨艺很好,炖的大鹅,百吃不厌。”

    “他还会炖大鹅?”叶元倾更加期待了,说:“卫知跟了你这么多年,比亲兄弟还要亲,他重情重义,又对你不离不弃,以后我们都要对他好一些。”

    世上能有这样尽心尽力的人实在不多。

    傅朝寻应着,说:“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在京城给他买一座府邸,往后余生不能再让他跟着我东奔西跑了,等他娶到心爱的姑娘,再把他父母接到新家里,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肯定非常幸福的。”

    家庭美满,是多少人所期盼的。

    清风吹来,桃花飘落在傅朝寻的头上,叶元倾踮起脚尖帮他拿了下来,然后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以后我们的家也会非常美满幸福的,努力的人,配的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她说话总是很温柔,语音又那么好听,一双明眸里全是爱,好像有了爱和希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看的痴了,低头想亲她。

    “公子。”卫知突然端着一盘子菜从厨房出来。

    他看到二人要亲吻,又立马转身就往回走。

    “卫知。”叶元倾叫住他,走上前,笑问道:“做了什么好吃的?”

    卫知停下,看了一眼耳朵通红的傅朝寻,嘿嘿笑了笑,回道:“炒了几个菜,炖了一只大鹅,已经做好了,端过去就可以吃了。”

    叶元倾应着,开心地钻进厨房去端菜。

    饭菜摆好以后,三个人坐下来,叶元倾看着一大盘子大鹅肉,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

    傅朝寻湿了帕子帮她擦了擦手,夹了一只鹅腿放到她的碟子里,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叶元倾看了看卫知,感谢道:“卫知,谢谢你把傅朝寻照顾的这么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卫知又嘿嘿笑道:“元倾姑娘不必与我客气,照顾公子是我应该做的。我隐瞒公子活着的消息,希望你别生气。”

    叶元倾摇摇头:“我不生气,我还挺开心的,起码他能在这里安心的生活一段时间。”

    傅朝寻总是走在刀锋剑刃上,难得在这种美丽的篱笆小院里住上几天。

    卫知感动地点着头:“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若是好吃,以后我经常做给你们吃。”

    叶元倾夹起鹅腿咬了几口,连连点头道:“好吃,太香了,比将军府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她又喝了一口汤,夸赞道:“烫也好好喝,卫知的手艺真的太好了,还记得前不久我们在侯府的时候,你和傅朝寻一起给我做饭吃,当时差点把厨房都烧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厨艺进步这么大,卫知你太优秀了。”

    卫知被她夸的脸都红了,一直嘿嘿地笑着,说:“记得那时候我们到街上吃了混沌,还放了许愿灯,我当时许的愿望是,希望我和公子今年春天都能娶到心爱的姑娘,现在虽然已到四月天,相信还不晚。”

    叶元倾点着头:“不晚,一点也不晚,卫知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就算春天过去了,还有夏天,秋天,冬天,只要愿望能实现,哪一天都不晚。”

    卫知好奇地问她:“那天,元倾姑娘许的什么愿望?现在有没有实现?”

    叶元倾看了看傅朝寻,脸颊突然红了,说:“我许的愿望不方便说,不过马上就要实现了。”

    她说不方便,卫知也没再问。

    叶元倾啃着鹅腿,唇边沾了油,傅朝寻拿起帕子帮她擦了擦,道:“吃了饭,我带你到附近走走,这里空气很好,适合安静地散步。”

    叶元倾点着头,夹了一道菜递到他唇边:“快尝尝这个,太好吃了。”

    她突然要喂他,傅朝寻有些不好意思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卫知。

    卫知急忙埋头干饭,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叶元倾又把菜往他唇边送了送,他红着耳朵张开了口。她这个暧昧动作,让他心脏砰砰直跳,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又想去亲她。

    卫知偷偷看着二人,由衷地替他们开心,这两个人走到如今,实在太不容易了。当初他隐瞒公子的生死,只是想让公子远离残酷的京城,重新开始生活。现在他发现,公子能坚强的活到今天,也许全凭叶元倾的支撑。

    那天公子对他说:“卫知,没有了叶元倾,就如同点亮我生命的灯灭了,没有光亮的后半生,不会比糟糕的前半生过得更好。我需要她,我也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牵着手走到宽敞平摊的大道上。元倾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以前和现在她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怎能放弃她。”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她过得好与不好,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也没有离开过他们的家。

    卫知被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感动的热泪盈眶,后来再也不会劝公子放弃了,也真心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

    ——

    傅朝寻抢亲的事情轰动了整个京城,街道上议论纷纷,明明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过来,还从太子手里抢走叶元倾,实在令人震惊。

    亲王府里还挂着傅峥临去世时的白绫,傅亲王和王妃还在满世界寻找杀害傅峥临的凶手,消息传到亲王府以后,府上的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傅呈延又来到父亲的房间,父子俩又是默不作声地坐着。

    这段时间,傅柏弘一连痛失两位儿子,打击实在太大,人都瘦了一大圈。

    傅呈延笔挺地坐着,时不时看向父亲,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一会,傅柏弘问道:“可是有了寻儿的t?下落?”

    傅柏弘还是非常关心的,傅朝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个儿子带给了他太多痛苦和愧疚,从某一方面来说,傅朝寻在他心中非常不一样。

    傅朝寻能文能武,能力极强,又从来不向他抱怨,虽然这段时间他改变了很多,但是能看出来他生命力极强,又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三个孩子里,就属他最优秀。

    只是,他却不是嫡长子。

    以前他以为让傅朝寻辅佐傅呈延,就能很快完成计划把皇位争夺过来,但是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以后,他觉得他需要改变一下计划了。

    他应该早就明白,弱肉强食,有能力的人并不会被身份束缚。当初他也不是嫡长子,不也因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

    他抬眸去看傅呈延,傅呈延也正看向他,父子俩措不及防地对视上。

    傅呈延一眼就看出了父亲的心思,父亲想换个人培养,父亲想放弃他这个嫡长子,让傅朝寻争夺皇位。

    父亲很明显在考量了。

    傅呈延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孩儿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就算找不到,他们也会回来,叶元倾被抢走,太子不会轻易放过叶家,也会拿叶家来威胁傅朝寻,现在我们只等着就好。”

    傅柏弘清楚局势,他应了一声,思忖片刻道:“国舅爷的小儿子有意迎娶叶宁,这个人不怎么样,太师大人应该不会答应,但是又担心皇家赐婚,现在正在犯愁。亲王府若想让叶家帮衬,也不一定非要迎娶叶元倾,迎娶叶宁也一样。能看出来寻儿对叶元倾情深义重,他应该不会轻易松手的。不如,你考虑考虑叶宁,然后找个时间去太师府拜访拜访。”

    父亲想让他迎娶叶宁?

    傅呈延眉头紧蹙起来,在他眼里,叶宁和禹国公主一样,都是个孩子,他对这样的女子根本不感兴趣。

    但是,他若是不迎娶叶宁,父亲一旦放弃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好歹娶了叶宁还有翻盘的可能。

    父亲是在给他最后的机会。

    傅柏弘见他沉默,又道:“这个时候叶家正处在左右为难关头,只要你去提亲,叶家人一定会答应。将军府的人很喜欢寻儿,只要寻儿还活着,他们就不会站在太子那边,现在叶家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好像的确如此,将军府的人非常喜欢傅朝寻,也打算把叶元倾嫁给他,想帮傅朝寻手里抢走叶元倾,比登天都难,连太子娶她,傅朝寻都敢抢,何况旁人。

    他思忖了一会,回道:“此事容孩儿考虑考虑,我会尽快给父亲答复。”

    傅柏弘应了一声,让他出去了。

    ——

    这两日将军府门外一直被太子的人把守着,太子还把叶元恒叫去了皇宫,说是与他有要事商议,实则是把他软禁了起来。

    傅朝寻带着叶元倾不知所踪,只要抓着叶家人不放,他们早晚都要回来。

    叶展桡在前堂里急得来回踱步,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元萧安慰他:“父亲莫要着急,傅朝寻和妹妹一定不会不管不顾,想是很快就能回来。大哥那边你也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子和太后没有为难他,只是把他关了起来。”

    叶元恒的妻子沈倩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含着眼泪问:“那要关多久?什么时候能放出来?要是傅朝寻和妹妹一直不回来,元恒就一直被关着吗?”

    孩子才刚生下来没多久,这对于沈倩来说,天都要塌了。

    温容走到她跟前,抓起的她的手,安慰道:“倩儿别担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把元恒救出来的。你刚生完孩子,万不能太伤心难过,也别累着。你放心,元恒很聪明,又有应变能力,他不会有事的。”

    傅青也安慰道:“倩儿莫哭,祖母已经让你祖父的同僚去皇上那里求情了,皇上一直不管不问,也不知怎么打算的。这事就算皇上不解决,祖母也会想办法解决。”

    傅青作为前朝公主,不说很有权利,起码皇家也要给她一点面子,如今太子太后软禁她的孙儿,这是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叶展桡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去一趟皇宫,你们且安心在家等着。这事,有挽回的余地。”

    ——

    叶卓在陵国待的实在太久,禹国皇帝早就着急了,已经派人催了好几遍,今早又有禹国的人来催。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院中的大树已经枝繁叶茂,风一吹尽是绿叶的味道。

    叶卓站在树下,望着头顶上一对嬉戏的鸟儿,无声地叹着气。

    “二哥哥!”叶宁从房间里出来,叫了他一声。

    叶卓转过身,迎上她,望着她红肿的双眼,问道:“李家的人又来了吗?”

    李家的嬷嬷已经来太师府好几次了,每次来都带着礼物,还直言说李二公子有意迎娶叶宁。

    全京城没有人不知道李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谁家若是嫁给他,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叶宁垂下头,愁着小脸道:“今一早来的,那嬷嬷一进家就冲到我的院子里,非要与我当面说说,被我娘赶出去了。我们好歹也是太师府,他们李家人实在太嚣张了。”

    叶卓问她:“妹妹如何打算?”

    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

    她摇摇头道:“纵使父母再疼爱我不让我嫁,也挡不住皇家人一道圣旨,若是他们真有这个能耐求个赐婚,我也只能认栽了。元倾姐姐不也是无能为力穿上婚服上了花轿,元倾姐姐有傅朝寻保护,我有谁呢?”

    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身为官家子女,婚姻从来都不是自由的,她和叶元倾生在叶家,已经算幸运的了。

    叶卓抚上她的肩,安慰道:“妹妹别怕,总会有办法的,元倾有傅朝寻,但是妹妹有二哥哥呀!哥哥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禹国那边一直在催我回去,若我再不回去估计要出大事,我在想,等我回了禹国,就去求我父皇收你做义女,然后给你一个公主封号,皇上主动取消了傅呈延的婚约,欠了禹国人情,若是我父皇收你做义女,皇上这边不会阻拦,如此,你就能有望摆脱李家的纠缠了。”

    办法是不错,但是那样她就真的成了他的妹妹,他们今后的关系就不可以再有改变。

    叶宁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你是打算现在就回禹国吗?还能回来吗?”

    叶卓回道:“今日就启程,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不过妹妹放心,我到禹国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父皇,你们这里先拖着,别答应,也别惹急了他们。”

    叶宁低下了头。

    叶卓又道:“妹妹,我们注定是要做一辈子的兄妹,我说过,无论在哪里,无论我什么身份,我都会永远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也会继续疼你宠你,若是你做了禹国公主,和我的关系就能更亲近了,以后也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一辈子的妹妹。

    他把话说的那么死。

    叶宁再抬眸看他,望着这张看了十几年的脸,感觉心里空空的,又突然觉得他离她好远,他已经去了她永远都够不到的位置了,他现在递给她的只是一把通往亲情的梯子,而不是通往他心里的梯子。

    春风吹得她鬓边的秀发飘起,好像也吹醒了她。

    她无声地笑了笑,说:“二哥哥,你先回禹国,这里的事情我父亲已经在想办法了,相信不会有事的。无论我以后如何,这都是我的命了,不过我命好,不会出事。你刚做了太子,在禹国也会很辛苦,若是一直牵扯陵国的人,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安心把你的事办完,有时间了再来看我。”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他看着她忧愁的小脸,很是心疼,可能这段时间遇事多了,她也开始有了变化,思考的问题也深了。

    两个人都未再说话。

    过了一会,叶卓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放到她手中,说:“这是禹国太子的令牌,虽然不知道以后对你是否有用,但哥哥还是要把它留给你,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就拿着它去禹国找我,陵国这边我无能为力,但是禹国那边我定能保你平安。”

    保她平安。

    这句话她听着很是感动。

    她看着令牌,鼻子酸酸的,回道:“妹妹多谢二哥哥,我会好好收着,等你到了禹国也要照顾好自己。”

    叶卓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应着。

    叶卓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叶宁追到院门外送他,看t?着他骑着骏马渐渐走远,一直憋着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她的二哥哥走了,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回想这么多年他在叶家的种种,突然发现,他就像挂在屋檐上的一盏灯笼,风雨无阻,没有任何怨言地默默地照亮着太师府。

    只可惜,到头来,他对叶元倾满腔的爱意也被风吹散了,昏暗的街道上只留下他孤独的背影。

    ——

    山间的夜里有点凉,春雨过后,山路两旁的绿植更葱郁了。

    叶元倾和傅朝寻并排往山上走着,周围有点黑,但是叶元倾一点也不怕。

    山谷里很安静,偶尔听到虫鸣声。

    他们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毫无杂念地一起散步过,即便一句话不说,也很开心。

    傅朝寻勾住她的手指,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叶元倾动了一下手,与他十指相扣。

    两个人走了很久,从半山腰一路往上走,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都能感受到两颗心是紧挨着的。

    上山的路越来越陡,他蹲下身把她背起。

    叶元倾紧紧搂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问:“我们到山顶看什么?”

    傅朝寻回道:“去看感受夜风,去看星空,这里的星星和京城的不一样,非常干净明亮。”

    星星还能不一样。

    叶元倾笑了,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趣了,也越来越好听,我很喜欢。”

    他也笑了笑道:“那我以后经常说给你听,以前我不爱讲话,是因为怕说错了,现在我不怕了。”

    “为什么不怕了?”

    “因为你太在乎我了,不会真正与我生气,也不会离开我。”

    她嘿嘿笑了:“那你以后就对我多说点,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两个人上了山,山顶上微风徐徐,星空璀璨,和他说的一样,夜风很温柔,星空很璀璨。

    傅朝寻脱掉外衣铺在地上,和她一起躺在上面,把她搂在怀里,望着夜空,清声说:“你知道我那天许了什么愿望吗?”

    叶元倾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问他:“什么?”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能见到我的娘亲,希望他能牵起我的手,叫我一声寻儿。但是我又清醒的知道,这个愿望是不会实现的。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娘亲长什么样子,有人说我娘亲是京城里最漂亮的人,有人说她有才华,又善良,还很温柔。京城里很多人都见过她,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停了一会,眺望着夜空中那颗最明亮的星星,继续道:“小时候住在叶府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去你们院子里,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我看着你娘亲抱着你坐在院中拿着拨浪鼓逗你玩,我就非常非常羡慕。我看着你娘亲宠溺的模样,我看着你娘亲对你温柔地笑,我总是把她想象成自己的娘亲。我想,天下所有的母亲应该都是那样的,都很温柔,都很爱自己的孩子。”

    母亲在他心里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因为不曾拥有过,所以会觉得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叶元倾抓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以前你没有,以后你就有了,我们成了婚,我娘亲会把我一半的疼爱都分给你,再加上我的疼爱,你就可以拥有一百分的爱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羡慕你,非常羡慕你。”

    他曾经缺失的东西,她会给他补回来。

    “元倾!”他轻声叫她,把她搂的更紧了。

    山顶的风景很美,两个人躺了很久,回到小院时已经深夜了。

    卫知好像睡下了。

    傅朝寻带着叶元倾进了屋,把蜡烛点上,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

    叶元倾坐下来,喝了口茶,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张干净整洁的大床上,脑子里突然闪现出白天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他解着衣衫,问她:“你还要洗洗吗?卫知应该睡了,我去给你烧水。”

    她放下茶杯,忙道:“不用了,白天已经洗过了。”

    他换了一件寝衣,寝衣洁白轻薄,勾勒出他好看的身形。

    她从身后看着他,看着看着有些痴了,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他把换掉的衣衫挂好,转过身来,正对上她炙热的目光。

    她害羞地躲避了一下,一想到要一起睡觉,脸颊立马红了。

    她小声说:“把灯灭了吧!”

    灭了灯,再害羞也不觉得尴尬了。

    他笑了笑,说:“不用灭,我喜欢看着你。”

    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

    叶元倾低头拢了一下头发,脸颊更红了。

    他走上前把她扯起身,又习惯性地捏起她的下巴,说:“其实,我很想知道你那天许了什么愿望,吃饭时你说不方便说,到底是什么不方便说,我实在好奇。”

    他个子很高,又总是捏她的下巴,她抬头看他,抬累了,还得踮起脚尖配合他。

    她挺了挺脊背,抓着他的手腕,张了张唇,说:“待会在床上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