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远远地向庭院看去,像是黑色的浪潮覆来，将闪烁的星星灯淹没，连表演者都在里面挣扎。
黑暗与寒凉蔓延。
程束的脑袋高高仰起,面色由紫转黑，青筋沿着脖子浮出，像是随时会钻出皮肤。
几双鬼手却还在往上延伸,想要将他的脑袋按下去。
直到。
银光闪过, 一柄餐刀刺入鬼手。
瞬息间, 黑色浪潮向两边退开。
月光皎洁。
下一秒, 第二柄、第三柄餐刀齐齐射出。
终栩手搭在二楼阳台栏杆，轻盈地纵身一跃。
“音乐呢？今晚的主题不是摇滚音乐会吗？”
她声音带笑, 轻灵穿过重重鬼影，在餐刀全部射出之后, 手腕一翻，斧子握入手中。
头发有些长了，晚风吹过散落的几缕碎发。
一道鬼影跳上了秋千。
程束的贝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他手里。
“今天的表演者很一般,那么接下来，就由我这位优秀的观众，为大家带来音乐！”
话音落下，他拨动乐弦——
噔——
美妙的乐声霎时响起。
咚——
鼓点巧妙接入。
另一个鬼影冲出黑色浪潮里，站在贝斯手身边, 欢快地敲击鼓面。
噌——
吉他声跟随进入。不知道哪里来的吉他,吉他手已经站在他们另外两个演奏者旁边。
live演出正式开启。
在畅快音乐声中。
斧子划过，鬼影裂成一条条缝隙，仿佛指尖拨过乐弦, 溢出富有节奏的音乐声。
在看见她的动作，顶替真正演奏者的观众们更加兴奋,热情饱满地将贝斯，鼓，吉他奏响，高声歌唱着。
终栩抬起一脚，在接近程束后，直接将他踹到一边的空地里。
紧接着旋过身，踩着鼓点向涌来的鬼影挥出斧头。
整个直播间都在沸腾。
鬼影形成的黑色浪潮在逐渐消散，在明亮的灯光和柔软的月色里褪去黑暗，露出迷惘但兴奋的人形。
终栩弯着腰，一滴汗沿着额头落在地面。
面前忽然伸出几只手。
观众在邀请她加入演奏。
室内玻璃窗前，俞见星抓紧衣角的手缓缓放松。
他们看着终栩从二楼一跃而下，踢开程束，然后孤身挑战所有观众鬼影。
她不仅赢得胜利，还点燃音乐live。
在观众的邀请下，她甚至很从容接过鼓面，把手中斧头转了个角度，敲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观众们露出本来的面容，在台下挥舞手臂，激情呐喊。
“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俞见星不自觉呢喃。
她好像曾经在噩梦里看过类似的景象，鬼影破开玻璃窗，恐惧将她淹没。
林时觉察出她的动静，朝她伸出手，是可以握住的意思。
沉默片刻，她缓缓摇头，面容平静。
现在，那些景象已经变得模糊。
因为，她会记住它们并不可怕。
“她很耀眼。”
陈西雨懒洋洋趴在栏杆前，撑着脸向庭院里看去，眼底情绪翻涌。
“习惯了。”季舟与有荣焉，眸光灿灿，会和观众们一起朝她鼓掌。
宁稚扬着唇角，在瞥见秋鹤鸣的表情后，怔了怔。
她手肘碰了碰他：“你在想什么？”
秋鹤鸣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
“没什么……”
他的唇绷成一条线，把所有心事拢在镜片后。
“我觉得啊。”宁稚微笑着注视着敲鼓的终栩，“阿栩就像是一束风，很烈的风。”
秋鹤鸣没有说话。
风的话，从来不会为了谁停留。
“今晚的演出非常尽兴。”
观众们非常有礼貌朝终栩弯了弯腰。
“当然，也感谢那位没有腹肌的小伙子。”
“真是的，说他没有腹肌，他还闹脾气罢演。”
“人品不太行，但至少给了我们这么好的表演机会。”
程束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被人往胸口又刺了好几刀。
等到观众们都离去之后，看程束还躺在地上装死，终栩考虑要不要补几刀，用疼痛唤醒他。
不过在行动之前，程束自觉醒了过来。
他表情复杂：“终栩……你真是……勇啊。”
终栩挑眉，习以为常接受夸奖。
“我知道你救我，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吧？”程束一脸看穿你，扯起嘴角，神色间还有几分得意，“不过我可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话，我有你的身份线索。”
终栩在心里弯起唇角。
鱼儿上钩得很快。
程束已经认定终栩真的是狼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到现在，终栩也才知道，原来程束拿到的是身份线索。
难怪当时在两真一假游戏里，他说：已经发现狼人的身份。被判定为真话。
他看到了解题过程，可惜猜错了答案。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身份线索？”终栩问道。
“不是都说你聪明吗？难道你连这也推测不出？”他很好心地提醒，“严千柔。”
严千柔？
终栩还记得严千柔死亡之后，留下来的纸条。
第二周，周一夜，严千柔被嘉宾杀死（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重点就在于括号里的话语。
终栩喃喃：“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也就是说，真正握有狼人身份线索的人，是严千柔。
严千柔死亡之后，把线索移交给程束。
为什么移交给程束？也许是因为当时情况太紧迫，她没有其他选择。
赖夏是杀她的人，旁边只有一个看热闹的程束。
但是，有赖夏盯着，她又是怎么把线索交出去的？
“对啊！”程束嘻嘻笑道，“她知道你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身份线索。”
“是她死了之后，你自动获取到她留下来的线索吗？”
“干嘛？”他很警惕。
但他的表现也间接更肯定了终栩的猜测。
在狼人杀里猎人死后可以带走一位玩家。
说不定，严千柔是有类似的身份，死后可以给一位玩家留下一条线索。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而已，没有事实证明。
不知道程束死了之后，线索会不会移交给另外的人？
程束感觉后背一寒。
在对上终栩的眼神后，他咕咚咽了口口水。
这个眼神充满杀意，他骤然一看都有些头皮发麻。
“你……你想干嘛？如果我死了，你的身份肯定也会曝光的！”
“……”
眼里杀意情不自禁更盛了。
主要他说这样的话，实在拦不住她想试一试。
但她又有点担心，如果程束死了，线索直接作废怎么办？
这让她难免纠结。
算了。
终栩直起身来。
先留他一条狗命，关键时刻还能拿来挡刀。
程束还以为自己成功震慑了终栩，颇为自得：“只要咱俩好好合作，肯定能笑到最后的。”
“你先好好练腹肌吧。”终栩丢下这句话，走了。
程束：“……”很气。
第二天，心跳小屋迎来第三周的周六约会日。
这一次的约会规则，由女嘉宾抽签选择顺序，按照顺序邀请想要一起约会的对象。
男嘉宾没有权利拒绝。男嘉宾如果已经接受邀请，就不能再邀请他。
根据顺序。
俞见星邀请了秋鹤鸣。
终栩邀请了季舟。
宁稚邀请了陈西雨。
宁稚的选择让游嘉运愣了很久，眼里露出困惑和失落。
宁稚避开了他的目光，神色平静。
游嘉运和赖夏自动组队。
赖夏自己也没有想到，她都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了，居然还要参加约会。
只不过导演非常贴心准备了一辆轮椅。
游嘉运看了眼轮椅上的赖夏，脸色一片灰败。
已经到了第三周，每个人都知道约会日是凶险的。和一个伤患组队，成功概率无疑降到谷底。
至于其他人——
程束使用了之前拿到的奖励：免周六约会，直接获取任务奖励一次。
林时则需要接受惩罚，和特邀观众进行约会。
贝贝被踢出嘉宾名单，可以不参加约会。
听到导演宣布完，游嘉运咬了咬牙，马上开口道。
“我能不能申请和贝贝组队？”
至少贝贝很健康，不会拖后腿。
贝贝淡淡：“我不去。”
她现在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何必自找麻烦。
被拒绝，游嘉运也无话可说。
赖夏扫了眼众人，在旁边轻嗤了一声，眼里闪过讥讽。
“林时，注意安全。”俞见星犹豫着开口。
“好。”林时微微一笑，只是目光扫过秋鹤鸣时，有些深沉。
几对嘉宾陆续换好服饰，乘坐接驳车前往约会地点。
这次的约会服饰走向了成熟，大概预示着这对情侣已经相处了好几年，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少年少女了。
约会主题暂且不明。
“呜呜，阿栩！我终于能和你约一次了，有你在旁边，我有安全感多了。”
在车上，季舟一如既往吵闹。
终栩不动声色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昨晚的行为，居然让她的心跳值高涨到接近顶点的位置。
伴随而来的，自然是剧烈的心脏跳动，大概数了数，每分钟心跳已经超过150下，有时候甚至能到200下。
这大概也是一条隐藏规则。
接收到心动纸条会增加心跳值，观众的喜爱也会增加。
她极度不舒服。
不过，她早就习惯掩藏自己，也不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季舟。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目的地到达。
看着眼前的场景，终栩的心跳迅速升高，瞳孔压紧。
回忆如暴风如海浪扑来。
喧闹和哭叫清晰到好像就在耳边回响。
她太恍惚，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季舟也静了下去，静得不同寻常。
面前，过山车沿着轨道冲刺，旋转木马亮着温暖的灯光发出叮叮咚咚音乐声，摩天轮缓慢转动。
这里，是一座游乐园。
荒草沿着道路肆意生长，游园小火车缓慢行驶，车身锈迹斑斑。
这里，是一座荒废的游乐园。
招牌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但依然可以辨识得出游乐园的名字。
美梦游乐园。
【约会任务】
【1.按照地图路线，体验游乐园项目，并在每个项目的打卡点领取游玩合影】
【2.活下去】
看到面板弹出的约会任务，两个人不约而同眼皮一跳。
第二则任务看起来，已经在预告今天的行程不会美妙。
“阿栩，游乐园规则贴在这里。”季舟已经迈开长腿，走到门口的公告板前。
【游乐园约会规则】
【1.鬼屋正在维修中，请不要进入鬼屋，否则维修人员会很生气。 】
【 2.过山车年久失修，现在一次只能乘坐一个人，否则会有安全隐患。不过一个人坐也不一定安全。 】
【3.如果看到小丑，请不要和他对视……请尽量不要和他对视。 】
【4.海盗船已经损坏，请谨慎乘坐。如果非要坐的话，请务必对天发誓不会向美梦游乐园追责。 】
【 5.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弃你的约会对象。 】
游乐园的门票就在口袋里。
门票背面印着推荐的地图路线，是精选项目，不需要体验全部游乐园项目。
“阿栩……”季舟忽然压低了声音。
看见他的暗示动作，终栩侧眸朝检票处看了一眼。
那里，正站着一位小丑，现在侧对着他们。
“我们走吧。”终栩拧着眉头，强制压住心悸，捏紧门票朝入口处走去。
进入游戏世界后，她有过消极的念头，有过无所谓生死的念头……也有，不然再活一下的念头。
现在，这些念头全部翻涌过来，在她脑海里交织。
为避免没忍住和小丑对视，季舟开始找话题。
他声音有点嘶哑，不过很难觉察。
“好久没有去过游乐园了。”
终栩侧对着小丑，把门票递给他。
看着园内的景象，她手心微微出汗：“我大概……十几年。”
马上就要十四年。
“那很巧，我也是。”季舟勉强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长大后，就不爱去游乐园了吧。”
小丑撕了票根后，直接递回给他们，居然没有说话。
“这座游乐园，是江明市的那座游乐园吗？”终栩忽然问，“你知道吗？”
“是……”季舟回答，“但它之前因为发生过事故，已经荒废十多年了。”
曾经发生过事故，已经荒废十多年的游乐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终栩很少回江明市，更不会去查询这座游乐园。
她沉吟问道：“它一直荒废着，没有重建成其他产业吗？”
“没有……”季舟低声道，“这个游乐园，一直有闹鬼的传闻。”
闹鬼？
终栩不太愉快皱起眉。
她低头仔细查看门票，眉头皱得更深。她的手肘碰了碰季舟，给他看票上的日期。
季舟愣住：“门票的日期……距离我进入这个游戏世界……是三年前。”
看来，这关游戏的故事线真的是以现实作为原型？
“进去一探究竟吧。”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他们需要体验四个游乐项目。
1.旋转木马
2.飓风飞椅
3.摩天轮
4.过山车
旋转木马是非常梦幻的装潢，但现在所有的木马都掉了一层漆，看起来很斑驳。
暖黄的灯光打下，定睛一看竟有些奇诡的感觉。
“这个给你。”季舟偷偷摸摸塞给终栩一把餐刀。
终栩：“……”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把他们拦住：“请勿携带危险物品。”
餐刀被缴。
季舟：“……”
这个满地荒草的废弃乐园，游客稀少，在游乐设施前都配备有一名工作人员。
这些工作人员穿着统一制服，阴沉着一张脸，半分笑容也没有。
哪里像美梦游乐园，噩梦还差不多。
两个人无可奈何坐上旋转木马。
和他们一起坐上旋转木马的，还有两个女生。她们叽叽喳喳说着话，还拿出手机自拍，看起来很像正常人。
设备启动之后，木马开始旋转，叮叮当当美妙音乐声响起，童音清脆唱着一首儿歌。
转木马，木马转。
一二三，三二一。
时间到到，脑壳掉掉。
听到最后一句歌词，终栩和季舟凭借身体本能俯下身——
倏。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们纷纷感到头顶一凉，像是有阵烈风刮过。
同时咕咚一声响，两人抬头朝那俩女生看去。
两个女生双手搭在木马头上，身躯坐得端端正正。
但她们的头颅，已经甩飞在门口，鲜血沿着木马流淌到地面。
趁着歌词又重头来过，终栩抬起头。
在旋转木马的顶部，悬挂着一条钢丝，如果刚才不是他们听到诡异歌词，身体马上做出反应，现在恐怕也是头身分离。
季舟不经意向旁边一瞥，瞳孔倏然缩紧。
不远处，站着那位小丑，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的方向，脸上红色的笑弧虽然很浅，但非常艳丽。
季舟急忙转过头，并提醒终栩不要对视。
谁也不知道一旦不小心对视，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旋转木马项目完成，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他们到旁边的打卡点。
摄影设备已经成功抓拍到两个人游玩的合影。
“喏，你们的照片。”工作人员面无表情递出一张照片。
终栩接过翻开，季舟凑近。
咚——两个人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猛地一震。
照片上，两个人神色凝重地坐在木马背上。
而在他们的身后，旋转木马的外边，静静站着那名小丑。
此刻，那名小丑平静注视着照片前的他们。
季舟迅速把照片抽出，扔进裤兜里。
“隔着照片看，不算。”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没有任何底。
前往下一个项目的路上，甜蜜的香气飘了过来。
终栩下意识循着香气望去。
棉花糖车前，工作人员把做好的粉色棉花糖递给一对情侣。
两个人挨得很近，甜蜜地舔着一只棉花糖。
季舟：“嘁，连棉花糖也不肯多买一只，还要互相吃口水，真脏。”
他笑眯眯说完，发现终栩盯着棉花糖一动不动。
“阿栩……”季舟迈开步子就往棉花糖车走，“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都给你买。”
“我不吃。”终栩猛地回过神。
但季舟已经买好一只草莓棉花糖递过来。
“很多年没有吃过了，尝尝吧，很甜的。”
微微一顿，他补充道：“我仔细检查过了，是真的棉花糖，可以吃。”
他以为终栩是担心棉花糖有问题。
“季舟，我真的不吃。”她的语气是很罕见的蔫了，还有些僵硬。
“感觉你刚才的眼神，不像是不想吃。”他试探地道，又说，“怪我不好，没有提前问你想要吃什么口味的……”
“什么口味我也不吃。”她已经转过身。
“不吃是对的，其实不太好吃，太腻味了。”季舟紧紧跟了上来，把棉花糖扔进垃圾桶里，“棉花糖不好吃的话，也可以考虑前面的冰淇淋，看起来还可以。”
“甜食都不吃的话，也不错，因为甜食吃多了会蛀牙。”
“我小时候蛀牙可疼了。”
身边的人叽叽喳喳，比麻雀还要吵闹。
但这份吵闹，却驱散了荒废游乐园里的诡异与不安。
“你从小，话就这么多吗？”终于，终栩忍不住问道。
见她肯和自己说话，季舟明显松了口气，笑眯眯：“没有哦，我小时候可内向了。”
“季舟……”终栩面无表情，“你鼻子好长。”
季舟愣愣摸了摸鼻子：“会吗……等等，你是在说我说谎鼻子会变长是吧？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真的，特别内向一个人！”
有这么一个人跟在身边，终栩很难不弯起唇角。
而他们也抵达了第二个游玩项目：飓风飞椅。
终栩站在底下看着升高旋转的设备，忽然说：“飞这么高，会不会摔下来？”
“规则上没说的话，应该不会吧？”季舟总是比较乐观的。
“规则上也没有说旋转木马会头身分离。”
“……”
最后，季舟是怀着忐忑心情坐上飞椅的。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他，打死也不敢坐上来。
但现在，经过神之国的经历，他的恐高症磨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不坐可能会死。
都怪阿栩说这么可怕的话。
他投以幽怨的眼神。
不过终栩看也不看他，压根没有接收到。
“请系好安全带。”工作人员广播道。
季舟低头一看：
安全带呢？
没有人理会他。
飞椅已经以极快速度升上高空，并开始旋转。
他立刻侧头看向旁边位置的终栩。
见她紧紧抓着座椅，就知道她恐怕也是没有安全带可系。
这什么玩命的游乐园啊！
风声烈烈从耳边响过，飞椅越旋转越快，显然是超过正常的速度。
眼前一道道虚影重叠，失重感极为强烈，而没有系安全带的惊险感更是直接飙升。
终栩垂眼瞬间，看到晃过的一道身影。
很好。
那名小丑还在底下盯着他们。
第81章
极速旋转形成风声烈烈。
终栩的头发乱作一团, 几缕发丝搭在眼睛上。
虽然整体状态不好，但也算隔绝了底下那名小丑。
结果下一秒，整台设备开始发生变化。
倏然降低。
倏然升高。
季舟紧紧抓住扶手, 被晃得很想吐。
哐当——
旁边的空椅猛然撞来，发出清脆声响，也把终栩撞了个不稳。
幸亏她身上还有力量魔法药水的效果, 抓紧扶手的力气很足。
按理来说,飓风飞椅这个项目也应该差不多到时间,应该停下了吧？
但看这个旋转速度来看, 却丝毫没有停下的前兆。
“季舟！”迎着风，终栩喊道。
她的声音很快得到响应。
“我在。”
“我先跳下去看看, 你自己抓稳。”
季舟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这个项目就是不会停止的话，他们唯一脱离的方式就是跳下去。
等到飞椅降低时, 就是跳下去的最好时机。
但就算降低，它的高度依然不矮，而且这样的旋转速度, 跳下去恐怕跟高速路上跳车没有两样，甚至更糟糕。
“阿栩，你不要跳，我有办法。”
终栩下意识想要投以疑惑的眼神。
但现在的情况是，她也很难和季舟对视。
“等我。我很快！”季舟飞快地道, “在我叫你之前, 你不要跳，不要擅自行动，答应我啊。”
说完之后, 季舟就消音了。
终栩喊了一声，也没有等到回应。尽管不安, 但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反倒让她没办法轻举妄动。
只是猎猎风声里，她隐约听见一声闷响。
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隐约意识到季舟想做什么。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迟早会被他气死的吧。
在这时，飓风飞椅速度开始放缓，降落。
季舟站在设备操纵台前，朝她扯起唇角，双眸格外明亮。
灿烂神色里，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尽管笑若灿阳，可是他手掌紧紧撑着操作台的边缘，足以证明他摔得不轻，现在全靠毅力让自己站稳。
终栩快步走上前，冷冷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两个人都跳的话，两个人都受伤，太吃亏。”季舟抓着头发微笑，“还不如我先跳下来看看，肯定有操作台控制设备……我运气不错，工作人员也不管我。”
终栩愣了愣，尘封的一些回忆再次挤了过来。
她真是不喜欢游乐园，真是讨厌死这个游戏。
明明，明明都要忘记了。
“我都说了我要跳……”终栩目光落在季舟的腿上，“严重吗？”
“不严重，还能走路。”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终栩微微一顿，试图提醒他，“不要忘记，你还想回家。”
而她，其实不太所谓。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都要回家。”季舟认真道。
“其他的不说……你身体不舒服，不是吗？”季舟又是一笑，表情轻松，“阿栩，你别总是想着无所谓生死，所以总是要一个人扛着，我也很能分担的。”
终栩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她心脏是不舒服，但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感觉你很不安。”季舟道，“你很少有这样的表现。”
“不安是因为……”终栩停止想说的话，转过身去，“去打卡点拿合影吧。”
打卡点就在旁边。
终栩扫了一眼四周，刚才站在底下注视着他们的小丑，已经不见踪迹。
“真是阴魂不散。”
季舟匆匆瞥一眼照片，便以极快速度把照片放在口袋里。
照片照旧。
飞椅掠过的虚影之下，捕捉到小丑露出的头部，依旧是注视着镜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丑脸上的红色笑弧似乎更深了些，更像是在笑。
终栩微微有些走神。
她不由自主朝棉花糖车看过去。
季舟注意到了，故意打趣：“我就说你很想吃棉花糖啊。想吃就买啊阿栩，我们被困在一个个游戏里，今天不吃的话，明天可能就找不到棉花糖卖咯。”
很多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错过，就没有了。
“有点想吃了。”她轻轻道。
“我去给你买！还是草莓口味吗？”
不等她拒绝，季舟已经朝棉花糖车的方向走过去。他受了伤，走得一瘸一拐，背着终栩挥手，示意她不要跟上来。
棉花糖甜味浓烈，散发着草莓香精的气味。
接过草莓棉花糖，季舟一转身就看到终栩站在自己后面，很近的距离。
“干嘛？你怕我偷吃吗？喏，给你。”
终栩接过棉花糖。
她轻轻转了转缠着棉花糖的棍子，转身和季舟往下一个项目点走去。
“怎么不吃？”季舟侧眸看来，好奇地问。
“舍不得。”
听见她的回答，季舟一时愣住。
因为，好像终栩应该是不会讲出这样柔软的话来。她有坚固的壳，习惯把最柔软的部分藏在壳里。
是因为棉花糖……勾起了一些柔软的回忆吗？
嗅着草莓甜味，终栩一路转动着棉花糖棍子。
*
空气中飘散着甜蜜的气味。
乐园里充斥欢乐惊叫与嬉笑吵闹。
今天的终栩好开心。
她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一起来到美梦游乐园度过她十岁的生日。
等到周一的时候，她就可以告诉班里的同学，她爸爸妈妈才没有抛弃她，他们只是工作很忙——
警察就是很帅很酷，还有工作很忙啊，毕竟要抓坏人，这很正常的。
看，他们不抓坏人的时候，就不会放她鸽子，会陪她过生日！
看，还是在江明市最大的游乐园过生日哦，他们一会儿要一起坐过山车，要坐海盗船，要坐旋转木马。
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陪她过生日呢。
终栩忍不住翘起嘴角。
“小栩，过山车，你确定你敢坐吗？”妈妈再一次询问道。
在尖叫声里，过山车沿着轨道360度旋转，站在底下的人看得脸色一白一白。
“我敢。”她坚定回答。
说完之后，她又有点后悔，小心翼翼觑着父母的脸色。
虽然她真的不害怕，但这样好像不太符合一个乖巧小女孩的形象欸，爸爸妈妈会不会讨厌她啊？
要不……装作很害怕？
在这时，爸爸爽朗笑起来：“不愧是我们的女儿，胆子就是大！小栩，长大要不要当警察啊？”
终栩难以置信扬起小脸。
和爸爸妈妈一起抓坏人吗？那这样他们一家岂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我可以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可以啊！”爸爸也很开心，觉得和女儿亲近了不少，“那你要好好读书，还要好好锻炼身体，等长大了考警校哦。”
妈妈在旁边道：“小栩还小，说这些做什么？等长大了之后，让小栩自己做选择。”
终栩翘着嘴角看着爸爸妈妈。
她觉得好开心啊，今天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吧！
“小栩，棉花糖要不要吃？”爸爸笑着指了指，路过的小孩手里的棉花糖。
“要！”她大声回答，“谢谢爸爸。”
“和爸爸这么客气做什么？”爸爸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过身寻找棉花糖车去了。
游乐园人流涌动。
终栩和妈妈坐在休息椅上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爸爸。
“我们去找爸爸吧？”终栩说道。
妈妈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方向传来了惊恐尖叫声和人群逃窜的惊呼。
警察的直觉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小栩，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把终栩牵到服务台，拿出警察证，拜托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照看一下。
工作人员忙不叠答应了。
他们答应得这么快，是因为游乐园里，真的出事了。
“有个精神病。”终栩听到他们这么讨论。
精神病不应该送去医院吗？为什么什么事都要麻烦爸爸妈妈啊。
今天是她的生日欸……
但是终栩没有阻止爸爸妈妈。
在父母一年到头忙碌时，她被寄养在亲戚家里。
婶婶告诉过她：“女孩子要乖，你爸爸妈妈才会喜欢你。你不乖的话，你爸妈是不会回来找你的。”
嗯，她会很乖的。
她乖巧地挥手和妈妈告别，双手搭在腿上，挺直后背坐在椅子等待。
她等了很久很久。
游乐园都快要关门了，可是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
好委屈。
她还没有玩过山车呢，爸爸的棉花糖买了好久啊。
……
天黑了。
她不想玩过山车了，回去的时候买个蛋糕，和爸爸妈妈一起吹蜡烛也可以的。
……
好困啊。
她想回去睡觉了，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就好。
生日每年都有，没关系的，她可以明年再过。
“小朋友……”穿着游乐园制服的工作人员冲了进来，满脸都是汗水，眼睛通红。
好像要哭了，这个人……应该要安慰他的吧？
终栩站起来，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盯着那张纸巾，他跪倒在地上，崩溃大哭。
在终栩疑惑时，跟着走进来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他们拉着终栩的手，带她去找爸爸妈妈。
鲜血浸染了盖在他们身躯的白布。
终栩静默站在远处，停住脚步。
“你爸爸妈妈，都是很英勇的警察。”
*
一只棉花糖，时隔十四年她才拿到手。
终栩舔了一口，甜到发涩。
摩天轮缓缓升起。
隔着玻璃窗，整片乐园以俯瞰视角开始映入眼帘。
这个游乐项目，又会有什么幺蛾子？
怦——怦——怦
心脏跳动得更加猛烈。
终栩拧起眉头，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加速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要蹦出胸腔。
“阿栩，你感觉难受吗？”
季舟脸色略有些苍白，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表情里看到了不适。
马上，他们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呼吸困难不是单独针对自己。
而是整个摩天轮座舱像是被不留缝隙封闭了，空气稀薄，所以造成了呼吸困难！
季舟试图撬开座舱门，但门早已被锁死，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里面开启。
没有任何迟疑，终栩抬起手肘猛烈撞向玻璃——
嘭！
撞击发出巨响，但玻璃却纹丝不动。
嘭！嘭！
连续几个撞击下去，玻璃依然坚固如初。
为安全着想，坚固如初是应该，但终栩有力量药水的效果，怎么连玻璃都奈何不了？
她微微喘息着，皱眉捂住心口。
“再想想其他办法。”季舟制止了还想继续的终栩。
下一秒，他瞥见隔壁的座舱。
一张小丑脸紧紧贴在玻璃上。
小丑站在玻璃全景舱内，隔着玻璃静静看向他们。
“闭眼！”
两个人同时闭上眼睛。
呼吸困难……座舱坚硬如石……隔壁小丑紧盯……
这个项目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现在，他们的座舱已经升到最高，在摩天轮的最上空之处。
两个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季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游戏这么做，一定有它的目的。
越是不让人思考的关卡，越是需要人思考。
他倏然睁开眼，往下俯瞰整片乐园。
那个地方，好像是鬼屋吧？
外面围了一圈维修用的铁皮，他差点认不出来。
“你在做什么？”终栩闭着眼，也能够感觉到身边人的焦躁。
“规则里提到过三个地点。”季舟脸色泛青，勉强发出声音，“鬼屋、过山车、海盗船……我现在往下看，发现这三个地方连成一个三角形。”
“不要再说话了，省点力气。”听到这里，终栩飞快接过话。
这一点队友间的默契是存在的。
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但不是全然一点氧气也无。
这一关目的，应该就是之后可能会面临难题的唯一提示。
从摩天轮往下看，可以纵览整个乐园。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怀疑，这些项目可能是要把我们搞累。”
推开玻璃舱门，两个人顶着昏沉沉的脑袋扑向地面，大口大口呼吸。
季舟从未觉得这里的空气如此清新过。
“这个小丑，一直阴魂不散跟着我们。”
打卡点的合影，照旧能出现小丑注视他们的身影，红色笑弧已经形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小丑只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们，越是摸不透他想做什么，越是让人不安。
过山车缓缓在面前停下，等待游客们乘坐。
游乐场约会规则二，过山车年久失修，现在一次只能乘坐一个人，否则会有安全隐患。
不过一个人坐也不一定安全。
“阿栩，我先坐吧？”
闻言，终栩没有拒绝。总归都是需要乘坐的，她还能在下面以防有其他突发事件。
“小心一点。”说到这里，她忽然倾身向季舟，盯着他问，“话说回来，你敢坐过山车吗？”
“只要不是海盗船，过山车问题不大。”季舟灿烂笑了笑。
在心里偷偷坦白，他很庆幸任务里不需要乘坐海盗船。
只不过，规则里是提及过海盗船的，这让他难免有些不安。
“行，那你上去吧。我就在操作台旁边，如果发生问题，我会先让过山车停下来。”
季舟点点头，坐上过山车。
终栩眼睛不眨地盯紧出发的过山车。
它沿着轨道开始惊险又刺激的旅程，因为年久失修，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没有任何安全感，仿佛随时会脱离轨道往下坠落。
行驶一圈过后，过山车缓缓在出发点停下。
没有任何问题，有惊无险。
季舟下来后，脸色却不太好看。
因为谁都知道，就凭前面三个项目来看，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有些懊恼：“应该让你先坐上去的。”
终栩缓缓摇头：“也许，本身就是有目的的针对。”
“我会在操作台边，和你一样，如果有什么问题会马上停止过山车。”
终栩朝他点点头，平静地钻进过山车内，压上安全装置。
伴随着难听的咯吱声，已经掉漆斑驳的车子缓缓启程，攀爬上一定高度后，开始冲刺。
风猎猎迎面扑来，带来清凉的气息。
如果不怕惊险，那么现在会是一个欣赏风景的好角度。
似有所觉，终栩下意识侧头看过去。
隔了一个位置的座位上，出现了另一个人。
他转过头来看她，双目漆黑深沉，鼻子上戴着红球，雪白的脸上，那道笑弧宛如鲜血抹过的痕迹，夸张地上扬。
“嘻嘻。”
“你看到我啦。”
怦——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终栩迅速闭眼。
过山车没有停下来。一种可能是操作台失灵，另一种可能则是季舟也遇险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很不妙。
整辆过山车都在剧烈抖动。
下一秒，车子不受控制地脱离轨道——
斑驳的过山车划过半空，然后迅速下坠。
终栩倏然睁开眼睛。
轨道在前方寸寸铺开，向着漆黑的洞口蜿蜒。
车体坠落在这条崭新的轨道上，然后以疾驰速度地驶向洞内。
小丑还坐在旁边，她没有办法四处去看。
但她隐约可见洞口底下围成一圈的铁皮。
她即将要驶向的地方，是鬼屋。
游乐园规则一，鬼屋正在维修中，请不要进入鬼屋，否则维修人员会很生气。
终栩身体惯性地往前一倾，剧烈的撞击让她的脖子产生强烈痛感。
轰然巨响过后，车体终于停下。
万籁俱寂，漆黑不见五指。
*
眼睁睁看着终栩乘坐的过山车驶入鬼屋的顶楼，季舟当即朝鬼屋的方向狂奔。
摔伤的双腿因为过度奔跑，疼痛深入骨髓。
不到一分钟，他的额头已经沁满汗水。
曾经来过这座江明市最大的游乐园，当时年纪小，在经过时，几乎是闭着眼走过。
后来……
为什么又是鬼屋。
鬼屋的大门是巨型玩偶的造型。
华丽但奇诡的娃娃张开嘴巴大门，吐出的舌头是地板，弯弯的眼睛像是在邀请游客进入。
这个造型吸引了无数的年轻人，但大部分小孩子都会被吓哭。
现在门口贴着正在维修，请勿擅入的警示标志。
季舟随手抄起一根木棍，举步迈入。
鬼屋内无比黑暗，几乎只能靠摸索前进。
“阿栩？”他边走边轻声喊，“阿栩？”
忽而，他摸到一个柔软的东西，是手臂。
不及他反应过来，幽光亮起，露出面前人的面孔。
那张雪白与装着红鼻子的小丑面孔，静静注视着他，弯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嘻嘻，你看到我啦。”
季舟面无表情，一棍子敲了过去。
轰——
幽光熄灭，他扑了个空。
他继续往前摸索着前进。
不知道走多久，四周开始浮出灯光。
红彤彤的光线，像是鲜血的颜色铺在墙面。
叮叮当当的音乐声骤然响起。
“各位游客下午好。”
“你们一直看着我，肯定是想和我玩游戏吧？”
“这真是太棒了！我非常愿意和你们玩游戏呢！”
季舟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贴在墙壁上的一个小阳台。
身穿西服的小丑站在那里，用兴奋、热情、诡异的状态冲他说：
“欢迎来到小丑游戏！”
“先生，你的约会对象就在里面的404房间。她房间的水闸已经开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大水淹没。”
“如果你想拯救你的约会对象，那么，线索就藏在鬼屋里。”
“但是要小心，鬼屋的维修人员脾气很差。”
“小丑会附赠通讯设备，你可以随时和你的约会对象沟通……例如，留遗言啊，说对不起她啊之类的。”
就在季舟准备问问题时，小丑轻快地打断了他。
“啊，你一定想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是吧？
“因为，最重要的。先生，你可以选择离开鬼屋。”
“你可以随时退出这场游戏！嘻嘻。”
……
抬起过山车的安全装置，终栩轻轻跃下落地。
在幽暗的射灯之下，她看到站在那里的小丑。
身穿西服的小丑用绅士但诡异的状态开口说：
“女士，房间的水闸已经开启，用不了多久，大水就能把你淹没。”
“但是，你只要打开门边的操纵杆，你就能离开房间。”
循着小丑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门边墙壁挂着一个操纵杆。
“啊，没有错，就是这么简单。因为小丑游戏最善待女孩子了！”
“这扇门通向游乐园唯一出口，你走出去，就可以乘坐回家的汽车，晚安！”
说着说着，小丑好像想到什么笑话一样，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终栩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擦擦眼泪继续说：
“小丑会附赠通讯设备，你的约会对象会随时和你沟通，但是你不能告诉他，你的通关方式这么简单。”
“啊，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是吧？”
“因为小丑是世界上最绅士的小丑，不愿意让女孩子听男人必定会出现的哄骗。”
最后，小丑脸上的笑容更大，眼睛也一下子睁大。
“在你离开之后，这座荒废的美梦游乐园就会彻底消失。”
“我想，你一定也早就想让它消失了吧。”
小丑的身影消失了。
小丑游戏正式开启。
参与游戏的游客，在听完通关方式的第一时间，眼前浮现出那条游乐园规则。
【 5.必要的时候，可以抛弃你的约会对象。 】
第82章
房间就在前方, 大约三米的距离。
404的金属门牌被人撬开一角，微微斑驳。
整个鬼屋几乎被黑暗笼罩。
但有一条亮着微光的道路，虽然微弱,却带来无限安全感。
安全出口的标志一路蔓延。这一条路，是离开鬼屋的路。
一时静默。
直到胸前的通讯设备响起电流声。
“季舟……？”
终栩微弱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是水泄的轰然声响,几乎将她的声音淹没。
她轻轻地道：“你还好吗？”
“阿栩。”
季舟嘶哑的嗓音响起。
“好像认识这么久,我没有说过我的事情。”
“其实, 我还挺怕鬼屋的。”
“听说,人一旦有了阴影，就会伴随一生。阴影偶尔会藏起来,但不会消失，等到重回故地的时候,它们就会沿着缝隙溜进来，让你恐惧。”
“我不想骗你，我现在很害怕。”
细密的汗水沁入额发,沿着下巴滴落。
他握着木棍的手指微微黏腻。
……
记忆早已经褪色，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还会记得那年的美梦游乐园热气熏天。
汗水一滴滴往下流淌。
穿着白色衬衫的小少年，安静站着，仰头看摇摆惊险的海盗船。
游客们在上面尖叫呐喊, 他在下面悄悄握紧拳头。
好……好害怕。
“好啦, 走吧，马上就轮到你了。”站在身后的男人推了推他。
“爸爸，我……我可以不坐吗？”他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掉下来？”
“也有发生事故的新闻……我刚才观察海盗船的工作人员，他都没有认真工作, 我觉得……”
“啧，你怎么胆子这么小？你是男孩，就应该要勇敢！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男人立马发了脾气，迅速打断他的话，声音也逐渐拔高，“严家的那小子一会也要上去，你不要给我丢人现眼，好好比上去。”
说着，男人又不解气踹了一脚：“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跟你妈一样怯懦。”
听到妈妈的名字，小季舟绷紧嘴巴，良久后回过头央求道：“爸爸，你和我一起坐吧？”
“我一个大人，玩这个玩意儿像什么？”男人冷哼，“能陪你来游乐园就不错了。”
小季舟就没有再吭声。
他对游乐园不太感兴趣的，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多看几本书，或者练习钢琴。
今天是他们几个行业老总的聚会，因为是普通聚餐，所以都带了小孩。
小季舟不爱说话，几个大人都开玩笑说他内向文静。
季父认为文静是形容女孩的，觉得脸上挂不住，暗暗给了季舟好几脚。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严老总的小孩，突然提议要去游乐园。
季父便拽着小季舟跟过去了，美其名曰让他练练胆子，实际上是想要和严老总的小孩好好比较一下。
严家小孩和他差不多年纪，性格开朗跳脱，是很讨喜的一个孩子。
只不过，跳脱到，这会儿都要坐海盗船了，人却不见了。
小季舟独自上了海盗船，在位置上观察四周一圈。
真的没有……他该不会白坐了吧？
一会儿等严家小孩出现，不会让他重新坐一遍吧。
就在小季舟想反悔不坐了时，海盗船却已经启动了。
失重感忽然而至。
他吓得脸色惨白，根本叫不出声音。
他在心里祈求着快些结束。
在船体一次迅猛摆动并翻转后，他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下一秒，他往下坠落，风声呜呜，耳边全是人的惊声尖叫。
小季舟以为自己要摔成肉泥了，但他没有。
下方的安全设备稳稳托住了他，只是他仍然吓得魂飞魄散。
“这就是严家那个小男孩？”
“肯定就是他，吵着说要玩海盗船呢。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很贵的。”
“这会儿吓得都发不出声音来了。直接绑走，让严远来赎人。”
小季舟想张嘴说自己不是严家的小孩，但他的嘴巴马上就被东西堵住了。
“小孩不可控，堵着嘴安全。”
“你去布置鬼屋，我去把严远引过去。”
绑架他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游乐园工作制服，先一步离开。
另一个男人掐着他的后颈，让他跟着走。
骤然发生的海盗船事故与劫持事件，让整个乐园慌作一团。
小季舟在逃窜的人群中，企图寻找爸爸的身影。
他好害怕，眼泪止不住想要往下掉。但想到爸爸不让他哭，他又连忙吸了吸鼻子。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马上就掐死这个孩子！”身后的绑匪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小季舟涨得脸色青紫。
“我就是孩子的爸爸，放开他吧。”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季舟倏然睁大了眼睛。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他举着双手证明自己毫无威胁，目光冷静，声音温和。
“放了孩子吧，我让你劫持。”
这个男人……不是爸爸。
“严远！我杀了你！”
事情发生得很快。
嘭！
枪声响起，冒充他爸爸的男人跪倒在地上，鲜血从身下蔓延。
还好只是击中了腹部和右腿，他暂时还活着。
“严远，你不要装死，马上给我跟过来。”枪口压住了小季舟的太阳穴，“否则，我马上就杀了他。”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精神病杀人狂的话语。
小季舟虽然很害怕，但他知道，这个人不是爸爸。
没有理由救他，不用救他。
“小朋友，别哭了。”靠在墙上的男人轻轻叹息。
漆黑的鬼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在炎炎夏季里，却让人冷到发抖。
他们被没收手机关在了房间，只有顶部很高的地方有一个小天窗，微微透进亮光，洒在血泊里。
“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十一岁了。”小季舟先纠正，然后说，“可是你还在流血。”
男人忍俊不禁，苍白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没关系，一点血而已。相信我，我可是警察。”
警察两个字，让小季舟止住了眼泪。
“我相信警察，叔叔。”他小声道。
……
“后来呢？”终栩问。
水泄的轰然声音让她的音量变得很小，也听不清里面的情绪。
季舟一边走路，一边说。
“后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旧没有人来救我们。”
手电筒的光落下，赫然一张雪白骷髅面孔映入眼帘。
季舟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竖起耳朵，确定四周没有其他声音后，开始在道具堆里翻箱倒柜。
“在把我们带到鬼屋后，那个穿着工作制服的第二位绑匪，马上就拆穿了那位警察不是严远这件事。”
“他们和严远通过话，但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离开了鬼屋。”
“在那位警察的指导下，我用房间的东西制造声响。但是……没有用。”
……
寒冷与敲击声里。
男人强撑着身体发出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我叫季舟。四季的季，舟就是船的意思。”季舟停住动作，回过头说道。
“很不错的名字。那么季舟，你既然相信警察，也就代表相信我是吗？”男人温声说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这间屋子冷得不正常，会很危险。”
“小季舟，你看到那边的窗户了吗？你能不能爬上去试试？”
天窗的位置接近天花板，玻璃窗外天色开始变得黯淡。
窗口很小，只容一个身材纤细的人，或者是小孩子通过。
但是位置太高了，也有危险存在。
男人也觉得似乎有些为难小孩，静了静又道：“如果你觉得不行，也没关系，我们再等一等。”
小季舟睫毛轻轻一颤，看向了男人的伤口。
他坚定抬眼：“叔叔，我可以的。”
小季舟搬来了房间的东西增加高度，但还差一点。
男人受了伤，强撑着爬起来，站在东西堆成的梯子上，把他举高。
嘭！
好不容易勉强够到玻璃天窗，小季舟敲了好几下，却也没有敲破天窗。
男人在下面嘶哑着嗓音开玩笑：“小季舟，你平时是不是不运动？等出去后，要运动啊，好好锻炼，才能有好身体。”
嘭！
用力撞击后，玻璃碎了。
“我可以的。”小季舟欣喜低下头说道，他证明了自己。
但这一低头，却让他看清，男人脸色差到了极点。
失血太多，已经意识有些昏沉了。
“叔叔！叔叔！”小季舟紧张地把人摇醒，“你不可以睡，你不要睡啊！”
“小季舟……你回来了，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去，有没有摔疼？”
小季舟一下子愣住，他从天窗翻下去，顾不上疼不疼，跌跌撞撞想办法把房门打开进来。
都这种时候，怎么还在问他摔得疼不疼。
“门打开了，但我们好像在鬼屋很里面……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小季舟试图把人扶起来，但成年男人的重量他很难承受。
房间太过寒冷，他找不到操作面板。
所以，至少得把男人带到外面去。
而且，不能睡啊，不能睡啊。
“放心，我肯定不能死。”男人也努力想要站起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我还要回去给我女儿过生日呢。”
“今天是你女儿的生日吗？那她人呢？”
“她妈妈陪着她，很安全的。”男人边走边说话，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昏睡，“从来没有陪她度过生日，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呢……至少得陪她吹完蜡烛吧？”
“对啊，会的，至少可以陪她吹完蜡烛的。”
小季舟蹲下身，让男人趴在自己的背上，踉跄着往前走。
他真的很怕鬼，他从来不敢来鬼屋。
可是他现在更怕，他背上的警察永远陷入沉睡。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叔叔，你清醒一点，我们来聊天吧。”小季舟颤抖着声音道，“对，来聊天吧。”
背上的人回了一点意识：“嗯……好。”
“我将来也想当警察。”
“为什么？”
“我也想像叔叔一样，做个好人，很强大，可以救人。”季舟语无伦次说着，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我爸爸说我是废物……我可能真的是废物，是我害了叔叔，是我……”
“你没有害我。害我的是罪犯，不是你。”男人轻声道。
“当好人也不一定要当警察，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都可以做个好人，可以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好……我一定会当个善良的人。”小季舟说着，语气越来越坚定，“无论我是不是警察。”
“那就好啦。”男人问道，“你爸爸为什么说你是废物？”
季舟感觉有点难以启齿，犹豫着回答：“因为我不爱说话。”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不爱说话不是缺陷。”男人想起了什么事，声音更加温和，“我女儿也不喜欢说话，你们还同龄，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不爱说话，但是，是非常优秀的女孩。”
季舟好羡慕他的女儿。
他沉默半晌后小声：“其实，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喜欢和不喜欢的人说话。”
“那这个很简单啊。”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始终有笑意，“不用管别人的看法。以后，你就和喜欢的那些人多说话，你不喜欢的人管他们做什么？反正也不会有交集啊。”
……
终栩静默坐在过山车的座位上。
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膝盖。
通讯设备那边，季舟的说话声暂时消失，隐约传来碰撞的激烈战斗声。
“阿栩……”他在疾跑，关切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鬼屋的维修人员从黑暗拐角处窜出，露出冷冰冰的脸孔。
他脚步一顿，迅速折返。
“后来呢？”终栩没有回答，而是问。
季舟睫毛一颤，静了静开口。
“那两个绑匪和严远有仇。原本是计划把严远和他儿子绑过去折磨，再同归于尽……他们不怕死，敢光明正大绑架我，让严远现身的原因，是他们在鬼屋放了炸|弹。”
“警方一时间无法轻举妄动。”
“尽管警方告诉他们绑错了人，他们也不肯放我们离开。”
“后来，警方联系上严远，一位女警和他们沟通成功，陪着严远进入了鬼屋。”
“那位也不是真的严远，是另一个警察假扮的。真的严远不愿意和绑匪见面。”
“他们的交涉原本还算顺利。结果那个穿工作服的绑匪很有心眼，他们还是暴露了，炸弹的倒计时也就启动了。”
……
“是谁在那边？！”
在小季舟他们的身影即将暴露时，身后的警察反应迅速，把他推到了角落里，捂着腹部，拖着受伤的右腿出现。
透过柜子的缝隙，他可以看到那名女警有很好的身手，那两名绑匪都不是对手。
在击杀了一名绑匪后，另一名绑匪反应很快，直接劫持了受伤的警察叔叔。
他失血过多，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躲避。
同时间，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声音分外刺耳。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思考。
“开枪吧。”警察叔叔的声音传来，依旧是有笑意，温和得像暖风。
“哪怕事先知道好结果只有十分之一，但只要在当时做出那个选择是正确的，就应该去做。”
女警察流着眼泪，抬起手枪。
“季舟同学，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不要有愧疚啊，因为，犯错的人不是你，你没有错。”
小季舟紧紧捂住嘴巴，眼泪沿着手指缝隙滑落。好苦涩啊。
砰！
砰砰！
枪声齐刷刷响起。
在最后的关头，女警一枪击中绑匪的胸膛，然后抱起炸弹冲进旁边的水池里。
嘭——
另一名幸存的警察扑向了小季舟，将他拖到更远的地方，身后水花淋漓。
巨大的爆炸声过后，他的耳朵里全都是嗡鸣。
……
不应该。
他们不应该死亡。
当年的爆炸声仿佛穿透时间，至今仍在耳边回响。
季舟眼神冰冷，迎着射过来的子弹，手中的木棍凶狠挥了过去。
身穿制服的维修人员被砸得晕头转向，一下子跌倒在地。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又一下。
如果当年的他也可以做到这样，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
鲜血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趴在地上的人早已经没有气息。
汗水流淌，季舟捂着涓涓淌血的手臂，弯下腰，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
【海盗船操作权限卡】
他将卡片握在手心里，迈步朝鬼屋外走过去，踉跄走了两步后，他换成疾跑。
“阿栩……”
奔跑带来的风在耳边呜呜，季舟轻唤她的名字，微微颤抖。
有不安，有紧张，也有欣喜。
“我后来去找过他们的女儿，虽然被拒之门外了……”
“我其实想问你……是你吗？”
……
“小栩，被救的那个小孩过来参加葬礼了，然后他想看看你。”
“他们家很有钱啊。那个小孩的爸爸说了，看要多少钱的感谢补偿……”
“季家做人还可以，那个严家到现在都没出现，真是狼心狗肺。”
“依我看，起码得要个几百万，你堂兄正好毕业了买房子。”
“到时候你多要一点啊，你爸妈都没有了，你得为自己着想。而且其实你爸妈一直在外面忙工作，都是我们照顾你，那么多年……”
静默坐着的终栩骤然抬起脚。
哐啷——
桌子被踢翻。
任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乖巧的女孩儿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全都愣住，竟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戾气挂上了她的眉梢。
“去死。”
婶婶最先反应过来，气急：“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劝道。
“她刚失去爸妈，难免有点伤心，算了算了。”
终栩面无表情，一双眼眸居然淡漠到毫无波澜。
“我不要听那些人是谁，多有钱，我也不需要所谓的补偿。”
“你们如果敢泄露我的任何信息，敢替我去拿别人的钱——”
她伸脚一勾，踹飞附近的凳子。她的力度很大，凳子撞墙直接裂开。
一片死寂中，她眉眼冷冽：“我就让你们下去陪我爸妈。”
她不过十岁。
但现在所有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全都没有怀疑她的话语。
她真的会这么做。
在葬礼上，季舟远远地和那个女孩儿见了一面。
她没有流泪，满眼死寂。
后来，他也找过她几次。
她的亲戚们说她去寄宿学校了，几乎不回家。
看着她亲戚们冷漠的眉眼，季舟一下子就明白她的处境和她的悲痛。
她，没有家人了。
她，没有家了啊。
……
“在无数个日夜里，我都在想，为什么非要去救你。”
终栩轻轻地开了口。
季舟脚步一滞，但立刻就恢复疾跑速度。
“他们知不知道，没有他们，这个世界上也就无人会对我好。”
“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我是一个人。”
“在生病难受的时刻里，我是一个人。”
“这个世界很大，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她很平静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别人都羡慕我的爸爸妈妈是警察。我也曾经骄傲过，但后来，我宁愿他们只是普通的工人，这样，他们就不会把我寄养在亲戚家里，我不需要看亲戚的脸色生活。”
“每年都说要陪我过生日，每年都放鸽子。”
“好不容易能陪我一年……还是放了鸽子。”
“所有人都说我很乖，因为我很乖，所以父母可以放心的去执行任务。甚至最后，连生命也要牺牲掉。”
“我从来都不乖的，我最讨厌规矩了。”
“如果我早点成为问题小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牺牲了？”
“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小孩，去救另一个小孩？”
“……”
耳边响着她平静地指责。
季舟跳上海盗船，没有任何犹豫地刷下权限卡——
游乐园规则四，海盗船已经损坏，请谨慎乘坐。
谨慎，只是意味着可能有惊险。但通过乘坐摩天轮观察地形，海盗船船头正对着的方向，就是终栩所在的404房间。
所有线索和可能性都指向了，这是抵达终栩所在地的唯一路径。
所以，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滴——在船体迅猛摇摆升高的瞬间，整个船体开始脱离装置。
失重感袭来，季舟握住船舵，“阿栩……”
她打断了他。
“所以，季舟，在我不知道你名字的那些年里，我还是经常想到你。”
“可见——我有多么厌恨。”
她站在整个房间的水流里，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胸口。
“我知道。”
季舟的声音从通讯设备里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什么东西启动，然后破风而出带来的轰鸣。
“阿栩，你可以继续厌恨我。”
嘭——！
水流迅速泄出，轰然坍塌的墙壁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架巨大的船只在半空中划过，逐渐跃入水面。
恍惚间，一道身影从船上纵身一跃，落到了她的面前。
他站在开始消退的水流里，缓慢靠近。汗水沾湿他的额发，他的眸光清澈如初。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那么想要活下去吗？”
“是因为，我还没有偿还我所亏欠的。”
静默的注视中，他突然失控，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面前的人。也在此刻，时空跨越，他终于抱住了当年那个眼神淡漠的女孩。
季舟埋在她的颈间，双臂都在轻颤。
“是因为，阿栩……我永远亏欠与你。”
第83章
操纵杆被拉开,厚重的金属门开启。
亮光渐渐透入，落日余晖映照水面粼粼。
季舟回过头伸出手。
终栩平视前方越过他，按了按不太舒服的心口, 趟水往外走去。
季舟收回手，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里，赶紧揉揉腹部。
刚才被阿栩一脚踹出去, 有瞬间他连太奶都见到了。
美梦游乐园出口。
沿着整洁的石板路,就能看到出口的标识。
只不过, 在看清大门前的景象后, 两个人都是面色微变。
穿着西服的小丑站立在那，手中举着一块欢迎的灯牌。
“嘻嘻。”
他在笑, 嘴角的弧度跟两边的红颜料一起夸张放大。
“不太妙啊，阿栩。”
季舟说着,越过终栩站在她面前，他的手里伸进口袋，悄然握紧了枪——
这把枪还是从鬼屋维修人员那得来的。
小丑虽然在笑,但眼神却是阴险冷漠，显然笑容只是伪装，他实际很不开心。
“谁允许你们两个人一起出来的？”小丑嘻嘻笑道，“我的游戏，通关的只能有一个。”
季舟扯扯嘴角：“哦？那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来了,你想怎么样？”
“这还不简单吗？”小丑摊了摊手, “只要死一个就好了。”
季舟眸光一凝：“阿栩……”
终栩打断他想说的话，面无表情：“行了啊，不用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你现在这副马上就要挂了的样子, 不仅拦不住小丑，还会连累我。等会儿一起上。”
“……”
季舟没有被终栩的无情粉碎机击倒, 换上笑眯眯的脸孔：“和阿栩并肩作战也很不错。”
“哎呀，你们要一起对我动手吗？”
小丑单手伸进口袋里。
下一秒，枪口朝他们的方向对准。
终栩和季舟立刻分散向旁边翻滚。
砰！砰！
两声枪响，分别来自小丑和季舟。
而在发现季舟有枪后，小丑脸色沉了沉，换了个方向，率先将枪口瞄准终栩。
终栩在地面滚了一圈，钻进广告牌后遮掩。
砰！
子弹击在广告牌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乱跳的心脏，倏然抬眼看见季舟的身影朝她的位置扑了过来。
季舟抬手，扣动扳手朝小丑射了出去。
“我是不是说过，不需要？”终栩冷冷看着他。
“你不需要，但我需要嘛。”
终栩没空和他争论。
她迅速冷静，分析当前的情况：“小丑守在门口，就算想杀我们也不会离得太远。可见，只要我们走出大门，他就再也杀不了我们。”
“但是……”她注视季舟，“我不想逃。”
今天的情况，和当年的绑架案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对方居然知道她很想让这座乐园消失。
所以，她要弄清楚里面有什么关联。
季舟朝她笑：“正有此意。”
砰！砰砰！
两个人默契地从广告牌的两边跃出。
小丑再度将枪口对准终栩。
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那个被他瞄准的女人先一步抬起手腕，子弹破风射出。
“嘻嘻。”
小丑反倒笑了，被射中的手臂拿枪的姿势依旧很稳，而拿着灯牌的另一手翻转，居然又是一把枪支。
他双手握枪，对准两个人。
情况危急。
为避开两枪子弹，两个人不得已退到更远的地方。
但是时间正在不断流逝，如果不尽早离开乐园，恐怕返回心跳小屋的接驳车就会先行离去。
到时候，他们就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枪还你。”终栩把枪丢了过去。
季舟负的伤不少，本就行动迟缓，更需要枪这样的武器防身。
而她则拿起旁边的棍子。
季舟感动：“阿栩，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怜惜我。”
“闭嘴。”
“好的。”
落日即将淹没进云层里。
两人踩着最后一点余晖，朝小丑的方向迎面疾奔。
砰砰砰！几声枪响和终栩的剧烈心跳声重叠，也震得她意识渐渐恍惚。
子弹堪堪擦过她的脸颊，而她脚步不停，挥起棍子朝小丑的头颅击去。
小丑却手腕一掠，对准季舟的那把枪，换成了对准她。
在枪口顶住她的电光火石间，骤然响起一道声音。
“差不多得了啊！不要伤害我的偶像！”
不知道被什么挡了下，小丑的子弹偏移，掠过她的发丝射向远处。
终栩的视线已经模糊，只留下那道说话声，对方显得兴奋异常，自顾自在那自我介绍。
“终栩你好，我是你的狂热粉丝啊，我每天都看你直播的。”
“你放心，我已经和导演说过了，你们都完成任务了，这个小丑不能对你们动手了。”
“终栩，一会儿能不能找你要个签名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去你们心跳小屋做客……”
终栩恍若未闻，直视着坐在地上的小丑。
“你是谁？和美梦游乐园绑架爆炸事件，有什么关系？”
小丑仰头看她，笑容照旧。
“嘻嘻。”
终栩挥出手中的木棍。
嘭——剧烈的声响后，小丑倒在地上，鲜血从头上蔓延。
狂热粉丝立刻噤声。
季舟走近，从小丑的西装口袋里找到一个证件状的东西。
他瞄了眼，首先上前去把终栩扶稳。
“天快黑了，我们需要尽快回小屋。”
眼见对方身影晃了晃，终栩伸手拽了他下，嫌弃：“你自己都站不稳，还要扶我？”
“互相搀扶嘛……”
终栩瞥向被晾在旁边的狂热粉丝，问道：“你是直播间的观众？”
他当即点点头，激动道：“我是你们节目的忠实观众~我向你投了很多很多的喜爱值哦！”
哦。
原来让自己一整天心脏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
只不过，观众居然可以干涉游戏，帮助嘉宾……？观众的权限，难道比她预计的还要大吗？
像是猜到终栩的疑惑，观众很热情解答。
“我们观众向喜欢的嘉宾投了这么多喜爱，怎么能让嘉宾随便去死呢？要死也得死得精彩点嘛~”
终栩扯起嘴角冷笑：“行，会越来越精彩的。”
“好期待啊。”观众像是没有觉察到她的嘲讽，兴奋转圈圈。
约会任务完成，他们拿到的奖励是报纸。
坐在返回心跳小屋的车内，终栩抖开报纸查阅。
新闻报道的是一则当街无故伤人的恶性事件。
由于罪犯蒋圳华患有精神病，所以很快就被释放送往精神病院。
但是没多久，就有传闻传出，甚至闹上了热搜。
沸沸扬扬的传闻说的是，蒋圳华是当年美梦游乐园绑架爆炸案的儿子，患有的精神疾病可能是遗传。
还有人爆料，曾经目睹过他在废弃的美梦游乐园扮演小丑。
网友们纷纷猜测，蒋圳华是想要为复仇失败的父亲复仇。
……
新闻报道的时间，和游乐园门票上的时间相近。
终栩看完，把报纸递给季舟，而季舟则是把从小丑那里拿来的东西交换给她。
这是一张通行卡，上面标识的是——
启明娱乐-艺人通行证
原本上面还有照片和名字，但都被刮花了看不清。
仔细观察通行证的带子，会发现上面还有凝固、时间已久的血迹。
终栩捏了捏通行证，发现内里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
她翻开通行证内层，从里面抽出一张皱皱巴巴，写满字的纸。
【我现在很恐惧，已经记不清这是被关起来的第几天。但我找到了纸笔，我想也许自己应该记一点什么东西，如果我没有办法活着离开，希望警察能够找到我记录的东西，抓住凶犯。 】
【这个地方氛围很恐怖……像是鬼屋。 】
【我好怕，好想他。但是我又害怕他真的冒险来救我。 】
【小丑说，终于等到他过来了。小丑要和我们玩个游戏，可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游戏？ 】
【小丑宣布，我输了。 】
【小丑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原来从相识到相爱那么多年，我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吗？我还能继续纯粹爱他吗？ 】
【我大概会死在这里吧？我不想再记录了……好累啊。 】
【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报警？ 】
终栩若有所思把纸条递给季舟，问道：“后来，你有再见过严远的儿子吗？”
季舟面色凝重看着纸条，缓缓摇头：“听说送到国外读书了，没有再见过。不过……”
他顿了顿，“大约是我高考结束没多久吧，严远犯了些事坐牢去了，严家就此没落。这些年江明市发展得越来越好，不少新贵崛起，严家早就成为过去式。”
终栩听着，靠在车窗，疲惫地闭上眼睛。
一路平静。
……
“你们这是……？”
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已经回到心跳小屋的几个人连忙迎上来。
叼着棒棒糖的程束吃惊地张大嘴：“你们这周的约会任务这么难？”
否则，终栩怎么会昏迷不醒地趴在季舟背上。
季舟更是一瘸一拐，手臂还涓涓流着血。
陈西雨上前，想要接过终栩。
季舟摇摇头：“没事，让她睡吧。”
“……”
宁稚凑近仔细观察终栩，发现她只是陷入沉睡后，舒了口气：“先放沙发上吧，你先处理下伤口。”
“阿鹤回来了吗？”等其他人帮忙检查过后，季舟背着终栩大步走进客厅。
“还没有。”宁稚已经取来医药箱，“我先帮你简单处理吧？”
季舟轻手轻脚把终栩放置在沙发上，回过头坐下：“没事，我自己过来吧，其他地方只是皮外伤。就是这手臂……一会儿得让阿鹤看看，能不能把子弹取出来。”
程束已经悠悠然跟了过来，闻言诧异：“这种痛你都这么能忍？”
“用积分兑换过道具。”见宁稚满脸担心，季舟便解释道，接着他挽起裤脚，边关切地问，“你们还顺利吗？”
“算是有惊无险，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宁稚微笑道，“不过，这次拿到的线索奖励，我们有点看不明白。”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终栩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
“什么线索？”
“你没事吧？”
“要不回房间休息会儿？”
终栩摇摇头拒绝了队友们的关心，朝宁稚张开手掌，“线索让我看看。”
“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陈西雨诧异盯着她看几秒，无奈地把线索交过去。
他们拿到的线索，也是报纸。
终栩在沙发上坐直身体，接过报纸查阅。
静静注视着她额头沁出的冷汗，陈西雨在旁边轻声开口：“我们这次去的地点，是个公园，但公园后是一座精神病院，那里才是任务的关键点。”
报纸中的新闻报道，是江明市精神病院，有位精神病人逃脱事件。
据精神病院医生诊断，这位精神病人病情愈发严重，有危及社会的倾向，所以警方正在倾尽全力搜寻。
……
终栩合上报纸，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精神病人指的就是游乐园小丑蒋圳华。
再通过报道时间，按照正常推理，他们分别拿到的两份报纸是可以串联起来的。
互相交换线索后，宁稚思考道：“嗯……这个蒋圳华也做过绑架的事情，难道警方不知道吗？因为按理来说，如果得知蒋圳华做过这种事，就算最后结果还是送进精神病院，也会看管得更加严厉。”
“毕竟，要知道，如果他真的想复仇，势必会继续完成复仇计划的。”
“这就是疑点。”季舟跟着道，并指了指纸张上记录的他，“这个他指的会是谁？如果知道的话，也许就有思路了。”
“虽然这些线索乍看有些摸不着头脑。”宁稚凝重道，“但肯定不会是割裂、和之前线索毫无关系的。所以我想，这背后的主人公，应该还是那对情侣。 ”
终栩没有说话，但思绪已经飘远。
如果不是恰好她和季舟都是当年案件的人物，确实会摸不着头脑。
而经历过的他们，已经了解过，严家是多么不负责任。
倘若这个故事真的是以现实作为原型。
倘若这里面真的又有严家什么事……
程束很识趣地没有凑近听他们在聊什么。
但此时也瞄到了终栩忽然冷下去的表情，眼神很危险，也很让人惊惧。
就在他准备悄悄离开时，秋鹤鸣和俞见星回来了。
俞见星眼睛红肿，明显刚哭过一场，不过现在状态似乎有所好转，强撑着朝大家微笑。
这之后，她就返回房间很久没出来。
秋鹤鸣紧急给季舟做了个取子弹的简易手术——
好在他出发前积分兑换的道具和医疗有关，才不至于现在手足无措。
他们都各忙各的去，终栩继续翻阅秋鹤鸣带回来的线索奖励。
依旧是一份报纸，一则醒目的新闻报道。
江明市从阳路，发生肇事逃逸事件。
由于从阳路处于郊区十分偏僻，受害者伤势严重却没有被发现而及时治疗，所以至今还未醒来。根据诊断推测，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很大。
肇事者的车牌号作假，至今未有踪迹。这究竟是意外车祸？或是有预谋的谋杀？
经警方证实，被撞受害者的身份，居然是从精神病院逃脱三个月的蒋圳华。
……
终栩愣住。
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蒋圳华被撞成植物人了？谁做的？
新闻报道里还附有一张事故现场照片。
黑白色的照片，终栩看着觉得背景有些眼熟。
实际上她对江明市也不太熟悉，会是哪里觉得眼熟呢……
等一等。
她得先冷静下来捋清楚思路。
现在还是处在恋综这档节目游戏里，故事必定不会偏离主线。
所以大胆假设：肇事者是故事情侣中的某一位？
本周的约会主题显然都是沉重氛围，如果把它套在之前两周的故事时间线里，按照逻辑可能会是……
第一周：他们相识在校园。
第二周：他们开始交往了。
第三周：……他们产生了裂隙？
产生裂隙的原因，很大可能性是源于当年，源于蒋圳华。
并且有一定概率，那对情侣的结局也在本周故事线里走向尾声。
在终栩沉思时，门外忽然传来呼救的声音。
游嘉运几乎是摔进室内的，一张清秀的脸上被溅满鲜血，挂着惊惶。
听见动静的宁稚走出来，被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她还是关心这位现实世界的朋友，急忙快步上前。
游嘉运立刻拽紧她的手臂，转过身看向门外：“赖夏疯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除了还在手术的秋鹤鸣与季舟外，其他人纷纷聚集到客厅，俱是疑惑不已。
而在这时。
“哈哈哈哈……”
门外传来甜美到发腻的笑声，颇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飘扬的裙角率先映入眼帘，接着一道身影步入。
是赖夏，她居然能够站起来了。
她松松垮垮挽着长发，依旧是邻家女孩的打扮，只不过，又产生很多变化。
原本围在脖子上的纱布不翼而飞，露出缝针的痕迹，针法很粗糙，且还沁着血珠，更像是她刚刚自己把伤口缝了一圈。
她的眼珠子些许淡淡的红，脸上的笑容甜美得很浮夸。而她手中，正竖着一柄短刀。
“你怕什么呀？”赖夏很疑惑地问游嘉运，“我都说了，我的刀只杀渣男，你是渣男吗？”
游嘉运深吸一口气：“我当然不是，但你不要……那么吓人。”
宁稚皱着眉：“这是怎么了？”
游嘉运脸色很难看：“我们任务失败了，虽然侥幸没死，但赖夏也变成这副样子……跟疯了一样，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刀，说要对渣男动手，要… …”
“嘿嘿。”
像是为证实他说的话语，赖夏笑呵呵把目光落在了游嘉运的下半身。
惊得游嘉运悄悄后退几步。
赖夏的眼神确实不太对劲。
终栩目光搜寻一圈，发现程束早就跑没影了。
原来他也知道害怕。
在游嘉运冲回自己的房间后，赖夏则慢悠悠坐在沙发上，行动自如，像是已经痊愈。
“终栩，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任务失败，却没有死亡吗？”
她把身体转向终栩，一副准备交谈的样子。
终栩颇有兴趣：“为什么？”
“因为，我遇到了一只猫。”
“猫？”
“是一只狸花猫，它说它在寻找主人，如果不是渣男的话，它和主人也不会分开。所以，如果我答应帮它杀渣男的话，就能让我活着回来。”
终栩目光落在她正在擦拭的那柄短刀。
“你答应了，所以没死。”
“是啊，不过真奇怪……”赖夏朝她眨眨眼，“咱们小屋，怎么还有渣男啊？而且怎么判断是不是渣男啊？要不，随便杀杀看？”
“你可以试试。”终栩淡淡道。
“那如果不小心杀到你队友，可怎么是好？”
她说完，自己咯咯咯笑起来，眼角都冒出了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更像是在用疯癫掩藏绝望。终栩多看了她两眼。
接收到她的目光，赖夏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像是在说给她听，也像是在自语。
“对了，你上次问过茉莉花香……我给了你加浓版本的茉莉花香哦，你当时是不是觉得鼻子很痒呀？”她语气抱怨，“谁让你对我那么冷淡的… …为了让你更喜欢我一些，我只好对你使用更浓郁的茉莉花香。”
终栩闻言忍不住问：“蛊惑类的效果？”
赖夏甜笑：“万人迷药水啦。对方送给我这瓶药水的时候，我可开心了。”
“因为我一直都想当大明星，想要被更多的人喜欢。”
“哪怕只是被短暂喜欢，也蛮不错的。”
“终栩，认识你还挺开心的。”
这句话，莫名有些像是遗言。
……
在比较晚的时候，林时才回到心跳小屋。
他的衣服全被鲜血浸透，露出的皮肤上是刀子造成的深口。
几乎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进来，然后倒在玄关处。
这周六，林时接受惩罚，和特邀观众约会。
他能活着回来，看样子也是经历困难重重，侥幸留下一命。
秋鹤鸣累得一口水都没有喝，和游嘉运、陈西雨一起把林时搬上房间，开始治疗。
“道具是留给队友用的……抱歉了。但我依旧会尽力治疗你，只要之后没有遇到其他事情，应该可以撑到下周通关。”
林时听着秋鹤鸣的话语，发出疼痛的闷哼。
半晌后，他轻声道：“不要让见星知道。”
秋鹤鸣：“放心吧，她不在。”
“……”
秋鹤鸣包扎完伤口后，退出林时的房间，结果在门口看见了徘徊的俞见星。
他扬起眉，倒是不太意外：“已经没事了。”
俞见星犹豫地问：“他伤得很重吗？”
“嗯，失血比较多，现在及时止住了。不过好在没有致命的伤口。”
“这样啊。”俞见星目光闪了闪，轻轻点头，“那就好……辛苦你了，秋医生。”
“不辛苦，今天经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你肯定很累，早点休息吧。”
秋鹤鸣和俞见星礼貌道别后，返回各自房间。
玻璃窗外暗夜浓浓，浴室里水流声哗啦啦。
秋鹤鸣注视着被摩擦得发红的皮肤，确认清洁干净后，才关掉水龙头擦手。
隐约间，他听见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点像是锯木头的声音……？
只是太细微了，他听不太清楚。
隔壁居住的是赖夏。
走出浴室，他看了眼墙面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23:30。
就算再有疑问，此时也无法离开房间。
周六的夜晚，心跳小屋的嘉宾们都很疲惫，早早进入睡梦。
第二天清晨，终栩推门而出时正巧遇见秋鹤鸣，他准备敲响赖夏的房门。
“直接进去吧。”终栩走近说道。
房门被推开。
赖夏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是被乐弦勒死的，头和身体几乎分离。
“是程束吗？”秋鹤鸣面色微变，“程束有贝斯……而且他还预告过要杀人。”
终栩第一反应也是程束。
在赖夏的衣服口袋里，她翻出了纸条。
第三周，周六夜
赖夏被混入心跳小屋的非嘉宾杀死
第84章
赖夏是被乐弦勒死的。
赖夏是被狼人杀死的。
通通都在告诉她, 乐弦只有程束的贝斯有，所以程束是狼人。
“发生什么事了？”
陆续有人走进房间里，而在看到惨烈死状的赖夏后, 全都惊在原地。
终栩已经无声无息把纸条收进口袋里。
她转身，目光在每个人的面孔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程束身上。
不只是她, 在注意到那根乐弦后, 每个人都看向了程束, 然后悄然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程束……居然真的动手了？
接收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程束神色自若，只不过在看见那根乐弦时,瞳孔闪了闪。
“好……笨蛋的栽赃陷害。”
“……”
这声笨蛋听着好怪。
见他不认，游嘉运迟疑地道：“真的不是你？很难说, 你是不是故意利用了栽赃陷害的思路，来排除自己啊。”
“你要觉得是我，也随便了。”程束懒得反驳的样子。
不过这倒也不意外了,之前严千柔、熊玉死亡，他被怀疑时，态度更随意。
“本来就是你吧。”游嘉运很怀疑地小声嘀咕，他瞥到宁稚看来的目光，垂眸轻叹了口气, “可惜赖夏好不容易活过昨天任务, 却还是死在夜晚。”
在嘉宾们陆续下楼后，忽然一只手伸来，拽过程束后背衣服。
对方力气很大, 他几乎是以被提溜的姿势进入旁边房间。
房门无声无息合上。
“嘿，我就知道是你。”程束语气得意,满脸都写着被我猜到了吧。
接着他又忍不住吐槽：“我都通知观众，这周计划杀人了，你怎么先动手啊？你想杀谁和我说一声，让我去杀不行吗？”
定定观察完程束的表情，终栩挑了挑眉：“真不是你是杀的？”
程束静在原地，惊疑问：“什么意思？也不是你杀的？”
他拧眉：“我还以为你……让你队友来偷走我的贝斯弦，准备让我背下这口黑锅呢……毕竟都成你狼队友了，背个杀人的锅我倒是无所谓。”
终栩越听越不对劲：“什么队友？”
“呃……”
“昨天晚上，我去了阳台喝酒……”
昨晚的夜空没有星辰，天气不太好，像是雨水将至的前兆，空气又闷又热。
程束在吧台调了杯酒后，拿着贝斯在阳台上吹风——原本是想弹一首的，但周五晚上的才艺表演历历在目，耳边仿佛还在回响，观众嘲讽他没有腹肌的声音。
“靠……腹肌我还是有一点的吧。”他嘀咕说了句，闷闷喝了口酒。
直播间观众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动手，准备对谁动手。
程束呵呵。
那肯定是赖夏啊，他不配合赖夏的表演，肯定被记恨上了，更何况终栩都提示过，只需要一位狼队友。
不过不着急，他准备周日再动手。
就在他美滋滋喝着小酒时，陈西雨过来了，手中也拿着杯特调。
两个人碰了杯。
“弹一个？”陈西雨目光落在他的贝斯上。
程束摇摇头：“没兴致。”
“那我给你弹一个吧？”
程束诧异：“你还会这个？”
“会一点。”陈西雨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了下，“很久没弹了，等练手之后，给我们栩栩姐姐弹一首。
听到终栩的名字，程束准备拒绝的话语吞下去。
他思忖，这个陈西雨天天和终栩他们混在一起，就算不是正编队友，外编队友大概也没跑了。
“行，你弹吧。”
陈西雨兴致勃勃拿起贝斯。
只不过没弹几下后，楼下就传来林时回来并晕倒的动静。
游嘉运摇人帮忙把林时搬二楼房间，陈西雨听见，立刻放下贝斯下楼去了。
程束在心里窃喜。
嘿嘿，这种搬人的累活他才不干呢，没想到陈西雨看起来这么叛逆一位，居然还怪老实的。
22:30，大家陆续前往心房投递当天的心动纸条，然后返回房间。
程束喝得尽兴，也跟着投完纸条回房间。
在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贝斯弦少了一根。
“我当时就怀疑陈西雨了，毕竟是他碰过我的贝斯后，弦才少一根的。”程束回忆完，说道，“我打算第二天问问他，结果一大早就在赖夏脖子上看到了，我的贝斯弦。”
他当时神色微变，还以为是陈西雨偷了弦，给终栩杀人用。
见终栩陷入沉思，程束补充道。
“我可能会用乐弦杀人，但绝对不会把乐弦留在尸体上。贝斯可是贝斯手的生命，怎么能随便把生命乱丢呢？”
终栩问：“你确定，在陈西雨碰过之后，没有任何人拿过你的贝斯？哪怕只是近距离接触过你？”
程束语气肯定：“我确定。”
从程束的个性与动机来看，他说谎的概率比较小。
终栩舒缓了眉眼，不再对这个话题纠缠。
“我知道了。”
“要不要把陈西雨抓过来拷问？”程束很想看乐子。
“这件事你不要管。”
“哦……”
他正失望着，眼前突然摊开一只手。
“我记得周六你不用约会，但可以直接拿到线索是吧……分享分享？”
“干嘛？你想篡改线索？”程束手插口袋，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给哦。”
而就在终栩考虑是否暴力掠夺时，程束突然歪了歪脑袋，问她：“欸，故事里的主角之一，是你对吧？”
终栩当即收起准备施展的暴力，静默注视着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这完全误导了程束，让他认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程束不太想把线索交出去，他没那么信任终栩。
但同时他又很忌惮终栩。
这让他有点别扭，最后想了想提示：“线索说，你俩分手了。”
终栩挑眉：“有出现蒋圳华这个名字吗？”
程束笑了下：“放心吧，没有。”
放心？
为什么要说放心？
程束又为什么没有疑惑蒋圳华是谁？
终栩眼皮跳了跳，新猜测浮出水面：难道，严千柔留下来的线索，提到过蒋圳华？
“还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总结下来就是这句话。但如果是你的故事，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说要出国追梦，就提了分手。”
“有时间吗？”
程束回忆完，说了个大概时间。
他说的时间，和蒋圳华车祸被撞成植物人的时间，非常相近。就在肇事逃逸事件发生前。
“你这周的计划，还需要执行吗？”终栩问。
她猝不及防转移话题，让程束愣了好几秒，才回答：“那肯定的啊，今天就是DDL了，我要不杀人，不就和贝贝一个下场……但我杀谁呢？不然还是杀贝贝吧？”
终栩：“杀我。”
程束：“……啊？”
*
本周最受欢迎的CP是林时和俞见星。
按照规则，他们需要前往超市采购一周食材。季舟特别叮嘱过，如果有咪咪罐头的话一定要购买。
“林时……真的能出门吗？”俞见星担心地向秋鹤鸣询问。
秋鹤鸣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时就坐着轮椅过来了：“只是去趟超市而已，没有问题。不然说不定会违反规则，赖夏当时那样子，不也需要参加周六约会吗？”
他声音很虚，脸色也难看，不过在面对俞见星时，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秋鹤鸣道：“小心伤口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好的，我会帮忙注意的。”俞见星朝秋鹤鸣点点头，走到林时身后帮忙推轮椅。
“谢谢秋医生。”经过时，林时温和道了声谢，接着便微微侧头和俞见星交谈。
这位林先生，也挺茶的。
秋鹤鸣收回目光，看向队友们：“林时身上确实有伤，没有致命伤，但一些伤口的位置，想要自伤是比较难的。虽然我不是法医，但看起来更像他伤。 ”
……
“见星，你推购物车就好了，我可以自己来。”
两个人在看完规则后，便走进超市里。
确定林时没事之后，俞见星便作为主力，开始拿取食材。
“终于有机会和你一起逛超市了。”林时双手搭在轮子上推行，“可惜却是这样子。”
“你没事就好……”俞见星微微一顿，“如果你不太舒服，可以在超市门口等我。”
林时摇摇头：“不用，我和你一起……而且，我也不太想错过，和你相处的机会。”
俞见星低头挑着菜，闻言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每天都在小屋里相处吗？”
“总归是不一样的。”
俞见星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选取食材。
选了一些后，她就马上先到收银台结账，然后把东西寄存在门口。这么做主要是担心上周终栩碰到的事情重演，如果遇到牛肉推销，他们下周就没有食物可吃了。
见林时还想说话，俞见星拦住了他：“嗯……回去路上再聊天怎么样？我们时间比较紧。”
林时怔了怔，点头：“好的。”
在这时，迎面走来满面笑容的店员。
俞见星当即神色一紧。
店员：“你好，我们超市今天咪咪最爱罐头有促销，请问有需要吗？”
俞见星表情放松下来，连忙道：“要的要的，我们全都要了。”
“……”店员为难道，“不好意思，罐头限购一罐哦。”
还有限购？
“那我们两个人，可以买两罐？”
店员：“两人同行，依然限购一罐哦。”
“那我们不认识，各拿一罐。”
店员：“不好意思，我已经知道二位是一起的了哦。”
俞见星没想到还能这样做生意，无奈叹息。
林时看着她的样子，轻笑了声：“那我们就要一罐。”
他接过店员递来的猫罐头，“大概规则就是这样。”
俞见星盯着猫罐头有些无语：“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住这么久，我怎么还没碰到小猫咪呢？好想撸猫啊。”
两个人采购得差不多，准备结账离开。
“见星，有你喜欢的桃子，带两箱吧。”林时已经在搬桃子了。
他还受着伤，俞见星看了连忙上前帮忙：“嗯，按照超市规则，也是需要买的。”
“我可以的。”林时坚持地把桃子搬起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因为手臂用力，露出的绷带微微渗出新鲜的血液。
俞见星当即拉过他的手臂，“都渗血了……你别再乱来了。等回去后，得重新给伤口换药包扎。”
“那你帮我换药可以吗？”
“秋医生更专业呀。”
“只是想让你帮我换药……还怪疼的。”
林时露出可怜的眼神，额头垂落的碎发让他原本坚硬的面部轮廓都变得柔和。
且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脸色更衬得他虚弱与温和。
俞见星垂了垂眸：“那好吧。”
林时立刻开心起来。
*
回到心跳小屋，俞见星找秋鹤鸣拿了药箱，坐在客厅里给林时换药。
季舟走进厨房，拿出咪咪罐头。
等罐头被吃完后，碗下照旧出现一张纸。
这次的信笺有些许污渍，像是在泥地里沾过，边缘处还有丝丝血迹。
【主人，这是你离开的第342天，我好想你。
虽然主人不在，但我有照顾好自己哦。
我的鼻子很灵的，知道哪家的垃圾桶里藏着好吃的。
晚上睡觉有时候会冷，但我的毛很厚，所以也不太担心。
我乖吧？主人说过的每句话我都有记住。我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没有随地大小便。
所以……
主人，我明明闻到了你的味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来见我？
你在那么黑的地方，肯定很害怕吧？
既然害怕，那就快点出来找我吧！
主人，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出不来啊？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主人出来的，放心，咪咪的爪子很锋利的，一定能够成功救出主人！
今天很累，爪子也磨伤了。
这个时候，我闻到了你经常给我喂的罐头味！
真的很好吃，我吃饱了，就有力气救出主人了。
一定要等我哦。 】
关于咪咪的故事线，已经较为清晰了。
季舟又一次变成荷包蛋眼：“世上只有猫猫好。”
陈西雨道：“可惜罐头限购。”
宁稚道：“游戏线索量的限制吧，否则线索全给完，也就没什么可玩的了。 ”
终栩道：“如果我们现在去挖院子，能挖出尸骨吗？”
秋鹤鸣道：“阿栩，这有点恐怖了。”
终栩的目光越过厨房外，朝着庭院的方向望去，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季舟见状，发现自己的表现时机到了，立马自告奋勇：“我可以帮忙。”
终栩瞥了他一眼，垂眸：“算了，如果猫再出现在庭院的话，再考虑尝试。”
“那好吧。”季舟眨眨眼，“记得叫我。”
“贝贝晚上还投你吗？”终栩目光一转，看见准备上楼的贝贝后，忽然问道。
季舟惊喜脸：“啊，阿栩，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什么时候挂。”
“哈哈，阿鹤的手术很成功，暂时应该没那么快挂。”季舟晃了晃用绷带吊起的手臂，笑眯眯说完，这才说回贝贝，“也有不投的时候……”
宁稚在旁边接过话：“那就是不投你的时候，改成投我了。”
这么看来，贝贝似乎有意轮流投票？
只是这样一来，她也就没办法恢复嘉宾的身份。
程束的贝斯声从二楼阳台飘下来。
缺失的那根弦，今天终栩收尸的时候还给了他。他说自己心里没鬼，所以并不害怕。
游嘉运挤进厨房里，边从冰箱里拿桃子，边忧心忡忡问道。
“程束已经完成本周杀人计划，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应该吧，你觉得呢？”终栩问，而她看向的人则是陈西雨。
陈西雨有些意外，接着扬起唇角摇摇头：“我觉得不好说啊，他又没有承认，赖夏是他杀的。”
游嘉运迟疑：“早上的话，应该也算是承认吧？”
“希望是这样，那今晚就可以是平安夜了。”终栩轻声喃喃，“最后一周，马上就赢了。”
听到这里，游嘉运心情开始荡漾。
胜利的曙光近在咫尺，难免让人又紧张又兴奋。
给林时换完药，准备返回房间之前，俞见星先找到季舟，想要看看喂完猫罐头后留下的线索。
罐头是她买回来的，季舟自然直接把咪咪的信递出去，一边叮嘱：“备好纸巾再看。”
“……”
俞见星噗嗤一笑，把信折起来：“那我回房间再看。”
接着她目光转向秋鹤鸣：“秋医生，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季舟识趣地走了。
俞见星和秋鹤鸣在角落里不知道交谈什么。
林时静默看着，直到季舟视线移来才收回目光。
……
第二天，周一。心跳小屋迎来第四周。
清晨六点，导演的声音准时响起。
【各位嘉宾早上好，本周是嘉宾们入住心跳小屋的最后一周，希望大家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玩得尽兴！ 】
【投票箱已经在客厅准备好。 】
【如果嘉宾已经找到混入你们中间的非嘉宾，那么即可填上A的姓名，放入投票箱中。 】
【但请记住，本档节目为社交推理，需要嘉宾们团结合作，因此得票最高者才算作你们的选择。如果结果为平票，亦算作失败。 】
【每位嘉宾只有一次投票机会，请嘉宾谨慎投票！ 】
【另外，正式宣布，本周日是告白之夜。 】
【如果有嘉宾告白成功，可以获得节目组送出的隐藏奖励。 】
【期待嘉宾们的心跳恋爱修成正果！ 】
一堆信息迎面扑来，嘉宾们完全失去睡意，陆续离开房间下楼。
在客厅最醒目的位置，粉色叠满爱心的投票箱就出现在那。
“投票箱出现得这么早……但就算平票都是失败……”游嘉运长吐一口气，回过头对大家说，“这么看起来的话，我们需要等最后一天再投吧？这样安全些。 ”
“我有个疑问啊。”程束突然懒洋洋开口，“狼人可能是有队友的，那么狼队友可能接的任务就是要帮狼人逃脱。这样一来，假设狼队友以人数取胜，怎么办？”
俞见星道：“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那可不好说啊。”程束呵呵一笑。
其他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季舟、秋鹤鸣、宁稚、陈西雨……这几个人和往常一样挨在一起。
再加上还没下楼的终栩，他们总共有五个人。
而剩下的他们，贝贝目前还是排除在嘉宾名单外的，没有投票权利。
能够投票的只有：林时、程束、游嘉运、俞见星。
只有四个人。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只有不怀好意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就先分裂团队。”宁稚冷冷地道。
“同意。”季舟嗤笑，“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得票多，才会试图挑拨离间，把矛头指向其他人。”
程束摊手：“我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在上周的游戏里已经被验证过真话，我知道谁是狼人，只要你们跟着我投票，保赢。”
一道声音飘来。
“那么，谁是狼人？”
众人惊讶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贝贝。
她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程束吊儿郎当笑着：“那我现在肯定不能说啊。”
“更何况，贝贝，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不怀好意地道，“你应该先想办法让自己返回嘉宾名单，否则，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贝贝慢慢一笑：“那我今晚投你？你让一让，把嘉宾名额分给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程束也在笑，笑得阴森渗人，“我保准你第二天连房间门都出不去。”
气氛一时寂静。
陈西雨扫视了四周一圈，蓦然拧起眉头：“终栩人呢？”
大家这才跟着关注。是了，终栩怎么迟迟不下楼？
几个队友脸色微变，立刻转过身疾跑上二楼。
其他人纷纷抬步跟上。
咚咚咚。
房门敲响，却无人应答，无疑向每个人带去不安的预警。
“不会吧？”游嘉运惊诧喃了声。
秋鹤鸣按下门把手，门被推开，向众人迎面飘去浓郁的血腥味道。
此刻，似乎连空气都滞住。
终栩趴在床上，鲜血将她身下的床单浸透。
她的头部侧向门口，青灰色的脸孔上，突起的双目空洞洞，正看着每个人。
“终栩……？”
最先失控的人是陈西雨。
他已经疾步上前，难以置信地伸手探向她的脖颈，试图查探她是不是真的停止呼吸。
他的力度有些大，动作也有些急。
下一秒。
头颅从身体分离，往下一滚，啪嗒摔在地面。
第85章
终栩, 头颅和身体完全分离。
过于强烈景象的冲击，惊声尖叫骤然回响在整栋心跳小屋。
入住这么久，每个人见过的死亡现场已经不少。但对于终栩的死亡,却是最让人难以置信。
死的是谁都不稀奇，死的是终栩实在太奇怪。
她一直都是领头羊的位置，就算鬼怪夜闯房间, 她也好端端活了下来啊。
可是现在, 每个人都看到她脑袋和身体都分家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她……怎么会这样？谁做的事情？”游嘉运下意识看向宁稚。
宁稚在内, 终栩的队友们仿佛静止在原地。
数秒之后，宁稚猛地回过头, 用力地抓住程束的衣领，失控质问：“是你？！是不是你？”
谁料程束的反应比她还震惊。
“不可能啊……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啊！
这一次，程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无所谓会不会被误会。
因为, 如果他不说清楚，恐怕他根本走不出去这个房门！
秋鹤鸣、季舟、宁稚、陈西雨……这几个人肯定会让他毙命当场。
“我发誓……”程束语气罕见的崩溃，“我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鹤鸣冷冷地眼神透过镜片传来：“那你说清楚。今天如果不确定是谁害死终栩，谁也别想离开这个房间。”
话音未落, 宁稚已经松开抓住程束的手, 先一步把房门锁住，整个后背抵在门上。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程束身上。
程束一阵头皮发麻，好半晌才恢复冷静,开始说：“我确实有杀人的计划，这是和观众的交易。但我还没有物色好目标……”
“赖夏不是你杀的？”游嘉运忍不住插话。
“我说不是, 你们也没人相信啊……这个事情先往后放放，先等我把终栩的事儿说清楚，不然她的队友们马上就要扑上来杀我了。”
游嘉运看向宁稚紧绷的神色，立刻收了口。
程束接着阐述。
“昨天，终栩告诉我，观众只是让我杀人，没说非要杀死……所以，她让我杀她。”
见众人面色微变，他急急地把话说完：“她只是让我伤她，并不是真的杀死她啊。”
“所以，你动手了？”秋鹤鸣冷声问。
“我最开始也不想的。”程束无奈说道，“是她一再坚持，加上我必须得完成观众的交易，否则不就该和贝贝一起被逐出嘉宾名单了吗？所以，我就在她的指示下，用贝斯弦勒了她。”
“我发誓，我动作不重，绝对死不了人。”
“我说的绝对是真话，如果要骗你们，我就绝不会说自己曾经动过手。”
陈西雨倏然问：“为什么要你伤她？”
程束摸摸鼻子，眼神古怪：“她说要钓鱼。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鱼，非要这么钓。”
还把自己钓死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狼人死了，投她的票还有用吗？
程束现在脑子乱糟糟的，直到眼前掠过一道身影，他才陡然回过神。
掠过的身影来自陈西雨。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他拳头挥去，挥向的却是……季舟？ ！
季舟反应速度极快，轻轻一晃就避开了拳头。只是因为太猝不及防，拳头还是微微擦过他的脸庞。
大家都被这个变故弄得反应不及。
季舟神色冷淡：“你这是什么意思？”
“杀终栩的人，是你？”陈西雨问。
程束吃惊地张大嘴巴。
“我为什么要杀她？我们可是队友。”季舟唇角挂着笑容，只不过今天的笑容完全不灿烂，反倒显得阴森。
他的反常表现，完全是在接近陈西雨所说的真相。
什么……惊天……塑料队友情？
陈西雨瞳孔漆黑而幽深，“因为你是季舟啊，季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亲手把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送进监狱第一人。”
程束嘴巴张得更大了：“什么？季舟这傻狗是季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
站在最角落的贝贝观察每个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季氏集团，当然每个人都知道。她在学生时代，也曾和同学一起畅想过，等毕业了就入职季氏。
虽然都姓季，但谁也没想过，把季舟和季氏关联在一起。
季舟轻笑：“哈哈，你知道的事情这么多呢？”
他承认了。
而这件事，从秋鹤鸣与宁稚同样震惊的神色来看，连队友们都不知道。
宁稚艰涩咽了口口水：“我想问，这件事和阿栩有什么关系？”
陈西雨首先问道：“十四年前，江明市美梦游乐园的绑架爆炸案……大家有听过吗？”
“当然，我是江明市本地人，这个案子当时很轰动。”游嘉运立刻接过话，“两个绑匪，两名警察当场身亡。作为市区最大的游乐园，因为管理问题当天就关门，整座游乐园就这样直接废弃了。”
江明市本地人对这个案子全都印象深刻。
就算不是江明市人，也有所耳闻。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绑匪绑错了人。”秋鹤鸣道。
这则旧新闻，早已经淡忘在很多人的回忆中。
现在重新回忆，模糊可以抓住当年报道里的一些关键词：绑匪想要绑架的、绑匪最后绑架错误的，似乎都是当地有名富豪的儿子。
陈西雨颔首，然后将目光转向季舟，直视着他：“当时绑匪原本想要绑架的人是严家的儿子，结果却错误带走了季家的儿子……按照年龄来看，应该就是你吧，季舟。”
季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质问：“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记这么清楚？”
陈西雨自若回应他怀疑的目光。
“我姓陈，从不姓严——如果你怀疑的是这个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打消你的疑虑。”
“我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暗恋栩栩姐姐。”
画风陡变，没有人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他还在那里用认真语气说道。
“暗恋一个人，就会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我翻过当年的报道，牺牲的警察一位姓终。”
“如果我没有猜错，终栩的家人，应该是死在了那场事件里？”
陈西雨盯着季舟的眼睛，眼神冷冽而锐利。
“是为了你死的吧？”
“不是……”程束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如果是这样，那终栩的家人不就是保护季舟的救命恩人？那季舟杀谁也不可能杀终栩吧？”
陈西雨道：“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但终栩，会把季舟当作仇人吧？”
程束想了想终栩的性格，暗暗嘶了声。
这么说，也非常有道理。
季舟扯了扯嘴角：“我也只是自保而已。谁让周六的约会地点正好是游乐园，让她开始怀疑我。”
房间里倏然一寂。
程束嘴巴彻底合不上了：“我以为你是傻狗，原来我才是啊。”
在陈西雨的拳头落下来之前，秋鹤鸣和宁稚的拳头已经率先落下。
季舟的身影在半空划过，跌在墙角。
他仰起头来笑，眸光清润：“干嘛啊？队友而已，你们这么真心的吗？”
陈西雨已经摸出了一把刀子。
结果秋鹤鸣的身体瞬间挡在前面。
陈西雨：“我要杀他，让开。”
秋鹤鸣：“要杀也是我们动手。”
说完，秋鹤鸣已经上前一步拽起季舟，把他拖出了门外。
宁稚面无表情跟上。
嘭！房门关闭。
陈西雨微不可闻地轻嗤。
“真是塑料队友……我就说这个游戏，不可能有真心。”程束摇头轻蔑笑了笑，余光在瞥见终栩的脑袋时，又没忍住多摇了几下脑袋。
“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实话？”一直沉默的林时突然问。
“怎么还在怀疑我？”程束抓抓头发，“当然是实话啊……估计终栩是想钓季舟，结果被季舟反杀了吧。”
俞见星疑惑的声音响起：“你们说的游乐园绑架案，可以详细给我说说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时看向她：“见星，我记得你不是江明市本地人，只是大学在江明市吧？”
游嘉运听言道：“那不知道也正常，不一定都有在关注新闻。而且那么多年前……大家应该差不多都还是小学生吧。”
俞见星问林时：“那你听过这个案子吗？”
林时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也是大学才到江明市。”
“要聊天的话，出去再聊吧？”程束打开房门，“留在这里你们不瘆得慌吗？”
众人陆续离开这里。
最后看一眼终栩滚在地上的头颅，陈西雨静静收回目光，迈出房间后顺手把门关上。
……
“我演技怎么样？”前脚迈进宁稚的房间，季舟就压抑不住的回头兴奋问道。
秋鹤鸣中肯评价：“不错，挺欠揍的。”
“……”
“结束了吗？”
躺在宁稚床上的人懒洋洋坐起来，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可不就是活着的终栩。
宁稚噗嗤一笑：“结束了。程束都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和你约好的是装死，你却真的死了。”
终栩抚过脖子，那里还留有贝斯弦留下的勒痕。
事情回溯到昨晚。
“来玩游戏吗？”
终栩顶着被程束制造出来的勒痕，主动和直播间的观众打了声招呼。
她几乎不主动互动，这个行为当即引起直播间的沸腾。
【喜欢姐姐，每次想到姐姐，都想从坟地里爬出来。 】
【姐姐！看看我！我是你遗失的死鬼啊~】
【好想在姐姐的腿毛上滑滑梯，姐姐有腿毛吗？让我看看好吗】
【比较容易害羞，不敢躺在姐姐旁边，但我可以躺在床底】
【玩什么游戏啊姐姐？ 】
等弹幕逐渐变得正常后，终栩才接着说。
“点个观众，今晚来见面吧？”
【嘶，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就想去找你~我要和你贴贴~ 】
听到见面，乐子人观众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出直播间。
“但是有个要求，来的观众必须要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 ？ ？ ？ 】
【？ ？水仙？ ？ 】
【好变态啊终栩……哈哈哈……怎么知道我就喜欢看这口……】
接下去的事情顺理成章。
在把握住观众拥有极高权限之后，变幻出和终栩一模一样的躯体，并不在话下。
导演更不会出来阻拦，给上头的观众泼冷水。
夜色漫长，在观众从黑暗里渐入的那一刻，终栩抻长铁丝，从后背勒住脖子。
勒到一半的时候，她还不忘友好互动：“还满意我给你准备的死法吗？”
“……”
【好爽好爽，看得我想重新死一遍了】
【把我骨灰扬了吧，我想投胎成姐姐的刀】
……
观众在这里的存在，等同于诡异。没有人敢轻易触碰，更不敢想终栩会利用观众来上演这样一出戏。
这就是终栩和其他人最大的差异。
她胆子奇大，什么事都敢试一试……失败了再说吧。
“他们都相信了吗？”终栩问道。
“很难判断……”宁稚回忆着当时每个人的态度，“尤其是陈西雨。”
“哦？”
终栩费尽心思做局，最想试探的人，就是陈西雨。
“把发现我尸体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听完之后，终栩陷入沉思，手指轻敲床面。
陈西雨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很像是……他根本发现了我们在做戏，所以故意配合我们，甚至是，故意把话题引到十四年前的美梦游乐园。”
“那么，他就是好人？”宁稚揣测。
终栩轻嗤：“危险的人。”
知道得太多，也预测到太多，这样的人多么危险。
“他说他暗恋你。”
终栩冷笑：“信他鬼话。”
季舟端详着终栩的表情，见她确实不信后，笑呵呵点头：“确实，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宁稚：“阿舟，你也是男人。”
“平时你们不都把我当狗子吗？”
“……”
当狗子当得这么坦然吗？
“在其他人眼里，我们就是抱团小组，经过这个事情后，他们应该也就不会那么针对我们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终栩已经死亡，还是队友杀的，跟分裂没有区别。”
“就按照计划继续吧。等你们去上班后，我会找个时机回自己房间。我已经死了，心里没鬼的人就不会再去我的房间。”
队友们讨论完毕后，陆续离开房间。
今天是周一，万恶的工作日。
并肩走在走廊里，秋鹤鸣忽然问：“陈西雨提起的美梦游乐园的事情，全都是真的吗？包括你……包括阿栩？”
季舟一怔：“嗯……是真的。”
秋鹤鸣垂了垂眸，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像是安抚。
季舟回以一笑。
“在确定谁是狼人之前，谁都不能擅自动手。”
早餐桌前，宁稚宣布道。
身后，秋鹤鸣、季舟陆续出现，昔日里和睦的队友们，现在脸色都异常难看。
季舟还捂着肚子，像是被锤得不轻。
“我赞同。”俞见星跟着站出来说，“投票需要人，狼人的尾巴也还没有露出来，所以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俞见星目光扫过秋鹤鸣。
虽然没有停留，但秋鹤鸣推测对方应该是有话要说。
一直等到晚上，用完餐后，秋鹤鸣找了个机会独自前往庭院。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后，俞见星就出现了。
“你还好吗？”她问道。
秋鹤鸣怔了下，意识到她是在关心终栩出事的事情后，轻一点头：“还好。”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季舟并不像坏人。”俞见星轻轻叹气。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是让人悲痛的。
她很有分寸的没有继续勾人伤心，很快转移话题，开门见山道：“秋医生，对应到狼人杀的身份里，我应该是女巫。”
俞见星的消息直接砸来，让秋鹤鸣倍感意外。
但……很多事一下子就能够说通了。
难怪，当时赖夏跳女巫的时候，她反应这么奇怪。
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女巫。
“虽然赖夏不是真女巫，但是她对于女巫的技能说得差不多。确实可以化解狼人带来的危机，并有两次机会。”
秋鹤鸣斟酌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俞见星神色渐渐严肃：“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提前帮助一名嘉宾躲避狼人危机。”
“秋医生。”她严肃道，“我昨天对你使用了女巫的预判危险闪避，结果今天就显示已使用。”
这证明，昨天狼人企图对秋鹤鸣动手，只是被俞见星拦截，没有得逞。
“难怪，昨晚上楼前你特意把我叫到旁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秋鹤鸣若有所思。
俞见星点点头。
她环顾四周，见庭院寂静无声后，她轻轻开了口：“我有点怀疑，是林时对你动的手。”
秋鹤鸣惊讶。
俞见星紧绷着神色：“当然，我没有证据啦。只是觉得他对你敌意很大。”
秋鹤鸣失笑：“他对我敌意大的原因，应该是有些误解。”
相对于其他人，俞见星和他接触会更多一些。
但林时，确实可疑。
俞见星歉意道：“是我的原因，才会让他对你颇有敌意。而且实不相瞒，我就是怀疑他，才会对你使用技能。”
想到这里，她心有余悸，也很庆幸。
他沉吟道：“无论是不是林时，对方动手的原因，大概率是怀疑我有身份。”
在两真一假游戏中，他为遮掩终栩的身份，故意谎称自己是预言家，不确定会不会有人相信。
俞见星也赞同。
根据当时秋鹤鸣的发言，很大概率是拥有身份的好人。
这也是她启动保护的重要原因。
“对方动手失败，搞不好今晚会再次行动。”俞见星关切道，“我还有一次躲避的机会，这就给你用上吧？”
秋鹤鸣阻拦道：“既然失败，应该会先歇一歇，不会轻易再动手。只剩下一次机会，你还是留着保护自己。”
见秋鹤鸣坚持，俞见星便也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些。”
23:00
嘉宾们都早早躲进自己的房间时，秋鹤鸣悄无声息推开终栩的房门。
床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她正站在窗前吹风。
“今晚俞见星找我谈过话。”
终栩指了指窗户，边喝水边说：“唔，看见了。”
秋鹤鸣将和俞见星的聊天内容告诉终栩。
终栩难得陷入长久沉默。
“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有些怀疑俞见星。”
这让秋鹤鸣有些意外：“为什么？”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
秋鹤鸣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幅画。
窗户占据画纸中心，窗框的花纹绘画得格外细致与浪漫。
只不过，在那铺满夜色的玻璃窗外上，勾勒出两道扭曲的鬼影。
这让整幅画看起来，既温馨又诡异。
盯着鬼影，秋鹤鸣心跳一滞。
原因无他，画中鬼影和观众长得过于相似——参考参加上周五程束才艺表演的观众。
终栩补充说明：“这幅画的时间，在观众出现之前。”
“是俞见星画的？”
她点头：“上次她和贝贝一起玩游戏画的，我亲眼所见。后来她随手夹在二楼客厅的书架上，让我给找到了。”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秋鹤鸣抬手揉了揉鼻梁。
“但是，我觉得今晚俞见星和你说的话，也不像是假话。”终栩说完，又自我否定，“我突然想起来，她自我介绍时，说自己的职业是演员吧？”
“如果她在演戏，那我们就看不出来了。”
等一等。
终栩回顾着自己刚说完的话，脑海里有什么在不断闪烁，但她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完全找准。
似乎找到了什么关键的拼图，可以和之前的碎片线索联结起来。
她按了按太阳穴，忽然问道：“如果从心理学角度出发，这幅画有含义吗？”
秋鹤鸣苦笑：“阿栩，我不是心理医生……”
话虽然这么说，在终栩殷切目光下，他还是盯着画作开始分析：
“这幅画出自和贝贝的小游戏，既然只是游戏，首先会选择有趣好玩的画，而非是这样带有惊悚色彩的画。再加上她事后把画藏进书架的动作…… ”
“很有可能，她在提笔画画时，引出了内心深处的阴影，是受潜意识控制产生的画。”
“而且，你还记得她在两真一假游戏时的发言吗？其中一句是，我已经决定不会再画画了……这也许预示着，她发觉内心的阴影在控制自己的画笔。”
“这个阴影，让她十分害怕。”
所以决定，不再画画。
终栩沉思：
“如果鬼影……就是俞见星的阴影……”
“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第86章
早餐桌前, 一片安静。
每个人都在静静用餐，只有偶尔响起餐叉碰撞的细微声响。
气氛沉重又诡异。
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斟酌过后又合上了。
实际上, 平时吃饭大家也很少主动聊天。
但终栩那群队友基本都是自来熟……
尤其是季舟，完全的气氛担当。
只要有他在，整个小屋的氛围就不会太差, 说说笑笑间, 多少能冲淡些许大家身处危险游戏的不安。
而现在, 季舟坐实杀死终栩这件事。
一切都变了。
季舟越是无所谓的样子, 越让人觉得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
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
而平日里向来温和的秋鹤鸣与宁稚，心情明显糟糕, 光看表情，都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安静是思考的好环境。
慢慢地,众人的思绪不约而同飘向投票箱。
终栩死亡，她的小队分裂，这等同于每个人都被打散。
这个时候, 是拉拢投票队友的好机会——导演已经说过，这是社交推理，最后很可能会是人数取胜。
好人阵营需要团结合作。
但是。
狼人必定也会有所行动，会哄骗足够多的人站错阵营，投错人选, 导致他们全盘皆输。
宁稚开始悄无声息观察餐桌上的每个人。
虽然很安静, 但大家也并不是全无互动。
林时照旧坐在俞见星身边，表现得十分体贴，适时递出果酱、餐巾纸, 帮忙倒橙汁。
程束对待季舟的态度有所转变，就是不知道是源自季舟的身份,还是季舟的行为。他现在很想找机会和季舟搭话，但几次欲言又止。
陈西雨正微微低头和游嘉运说了几句话，完全听不清楚。
倏然，宁稚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陈西雨抬起了头，精准无误捕捉到她的目光，并轻轻掀起唇角。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下，勉强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移开目光。
陈西雨和游嘉运说什么呢……他们两个根本不熟……事实上，陈西雨之前除了和他们聊天外，从不主动和其他人说话。
现在的转变，让她有些在意。
“小稚，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要来玩游戏？”
下班之后，游嘉运凑上来微笑问道。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玩游戏，在这最后一周本该也没什么心情玩游戏。
游嘉运忽然邀约，很可能和早上陈西雨聊的事情有关。
意识到这点后，宁稚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客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很像是有人在刻意给他们留空间。
“还是每次都会输给你。”一局结束后，游嘉运摇头大笑。
“游戏只是你休闲娱乐的一部分，而这毕竟是我的工作，就会花费更多的心思。”
宁稚靠在身后的沙发上，喝了口果汁。
“你做事一直都这么认真。”游嘉运说着忍不住叹息，“如果不是进入游戏世界，你的未来肯定光明灿烂……我还记得你的梦想，是制作出OP1的游戏……”
宁稚轻轻截断他的话：“如果不是进入游戏世界，每个人的未来都有无限可能。”
“嗯，之前我遭遇挫折的时候，你也是这样鼓励我。”
游嘉运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流露出一丝失落：“小稚，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最近你似乎一直躲着我。”
“没有躲着你啊，我不是还在和你玩游戏吗？”宁稚笑着晃晃游戏手柄。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是有不一样的。”游嘉运垂眸低声，“我确实比不上你的队友……他们都很优秀，而我，连看到死亡都会恐惧。”
“我们看到死亡都会恐惧。”宁稚又一次截断他的话，“害怕死亡并不丢脸，我们也会发抖，也会担心失去。至于优秀与否……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虽然你不擅长玩游戏，但是你经营餐厅这么多年，经商的头脑我们都比不过。”
“这些经验也可以运用在生存中的……也许，你已经在这么做，只是自己还没有完全发觉。”
她的语气始终温和平静，但游嘉运莫名觉得她的话语带刺，只是那根刺很不明显。
游嘉运目光闪了闪，半晌笑起来：“你说得对，我应该自信勇敢一点。”
宁稚也朝他一笑。
“小稚，既然我们之间没有隔阂。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齐心协力，一起通关？”游嘉运问道。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宁稚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笑：“那当然，所有人都要齐心协力。”
游嘉运欲言又止，片刻后压低声音：“小稚，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狼人藏在我们中间虎视眈眈？说实话，其他人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我们是朋友，那么多年的朋友……所以我现在最相信的人，是你。”
宁稚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你意思了，这确实关乎到最后投票的结果，我们好人阵营首先要集结起来。嗯……鹤鸣我也很相信他是好人，我们三个可以暂且组队，你觉得怎么样？”
“秋鹤鸣……你确定他是好人吗？”游嘉运迟疑。
“嗯？为什么这么说？我还挺相信他的。”
“他是你的队友，你确实会相信他。但是不要忘记了，季舟，也曾经是你的队友。”
听到季舟这个名字，宁稚表情微变，抿唇不语。
游嘉运叹息着接着说：“我也不是故意想怀疑你的队友，只是秋鹤鸣上次游戏跳了预言家，这引起我的怀疑。”
宁稚感觉自己要接近什么了：“你觉得，他在说谎？”
“嗯，因为陈西雨才是预言家。”
“……”
好好好，预言家是什么香饽饽吗？一个一个跳。
见宁稚像是凝固了，游嘉运开始分析。
“第一，上次的游戏中陈西雨说我是狼人，这句话已经被验证为假话。所以他一定是好人。”
“第二，陈西雨之所以能够准确指出季舟就是害死终栩的凶手……这难道还不足以证实他的身份吗？”
一时间，宁稚无法反驳。
尤其是第一点……陈西雨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铺垫自己的好人身份了。
宁稚的沉默让游嘉运有些着急：“小稚，难道你不相信我吗？你周六没有选我，害我差点死在那里，我已经没有和你计较了，就是因为我一直顾念我们的友情，为什么你还是这样？”
“你别急，我没有说不相信你。”宁稚轻声，“那你是想我做些什么吗？”
游嘉运舒缓了神色，先道了声歉表示自己刚才过于急躁。
接着他道：“秋鹤鸣还有季舟，之前毕竟是你的队友……就算闹过不愉快，他们也还是更相信你一些的，主要也是他们没有可以其他相信的人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对程束动手。程束现在身上太多疑点，而且他的性格你也知道，很危险……”
宁稚有点不想听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在保持冷静这方面，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她最后一次截断游嘉运的话。
“嘉运哥，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描述我的梦想吗？”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称呼自己了。而猝不及防的问题，更让游嘉运愣住，不明所以。
宁稚已经回答自己的问题：“我想要做的游戏，是让每个玩家都能发自内心的快乐，可以成为他们的避风港。无论生活有多不愉快，在游戏都能找回生活的意义，和回归现实的勇气。”
“你当时跟我说，那我做出来的游戏，一定是OP1。”
“ OP1从来不是我的目标，是你给我的祝愿。”
说完之后，宁稚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游嘉运呆坐在原地，很久没有动静。
客厅的石柱后面，斜靠着一道颀长身影。
听完所有对话的陈西雨扯了扯嘴角，轻嗤着摇摇头。
……
“如果不是游嘉运提醒，我真的差点忘记，早在两真一假游戏时，陈西雨已经借机坐实自己的身份。难道，真是我们误会他了？”
明亮灯光映照的房间里，宁稚坐在沙发上，向队友们描述今天的收获。
“我看未必吧？”季舟率先开口，“他只是说他不是狼人，又没有说他不是坏人。”
终栩眸光亮了亮，突然笑出声。
伙伴们目光齐齐聚集过去。
“确实，而且这提醒了我。”终栩弯起唇角，“还记得他另一句真话是什么吗？我有队友。”
秋鹤鸣立刻也反应过来：“当时我们每个人都以为，他在无耻，是在说我们是他的队友。”
宁稚恍然：“所以说，他有极大可能说的根本是——我有队友，我是狼人的队友？！”
“又是文字游戏啊。”季舟感叹。
这时，终栩又想到另一件事，眼皮重重一跳。
她捋着思路，慢慢地说道。
“我感觉自己也被绕进去了……当时游戏里，我说我在掩护一位狼队友，我以为我说的是程束……”
“但我现在才反应过来，程束只是赖夏这个狼队友招揽的合作对象，他并没有直接和狼人对过话。”
“我在掩护的狼队友不是程束，程束不是狼队友。”
“观众判定为真的，其实是我在掩护陈西雨——因为所有人都认为陈西雨是我们的伙伴。”
她眉头拧起，耳边在这时骤然响起，赖夏曾经笑问她的话语——
“你猜，我们还有没有其他队友？”
原来，这是赖夏的暗示。
宁稚揉着自己的脸，疑惑：“欸，那我是不是刚才应该假意答应游嘉运？说不定可以有新的收获。”
终栩摇了摇头，神色冷淡：“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总有感觉，陈西雨是故意这么做的。他跟我们相处有些时间，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人，肯定预料得到你会拒绝。”
宁稚微微怔住：“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
“不知道。”终栩微微俯身，手肘撑在腿上托腮，“不过我想，很快就会知道了。”
……
“今天是周三，我认为，大家应该正式进入推理环节。”
长桌前，陈西雨向众人说道。
众人发现他的金发第一次那样柔顺整齐——终于不再是那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他的眼睛漆黑，扫向每个人时，仿若都带着点意味深长。
因此，尽管陈西雨笑眯眯的，但照旧让人意识到，这个人和季舟一样，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我们人好像还没齐……”俞见星忽然道。
这张长桌，还缺少宁稚、秋鹤鸣、季舟。
陈西雨笑容扩大：“我是故意的。”
你们……难道不是队友吗？
众人纷纷露出费解的眼神。
“我们之前确实是队友，但露水队友对于游戏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他慢条斯理说着，半分也不担心被人套上墙头草虚情假意之类的标签。
不过紧接着，他就开始试图打消众人的疑虑。
“之前是因为我的身份特殊，为了自保我才时常和他们待在一起。”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预言家。”
话音落下，大家神色各异，更多的是质疑。
“不信我很正常。”陈西雨摊开双手，“所以接下来，我会证明自己的身份——我知道每个死者的身份。”
程束噗嗤笑了：“你都说死者了，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用吗？”
“这是为期四周的社交推理游戏。既然带着推理二字，游戏时间又长，你觉得节目组或者说游戏设计者，会那么容易直接按照狼人杀的方式，去设定预言家吗？”
“给出死者的身份，只是提供线索的方式之一。”
程束收了口，静默下来。
林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死亡的嘉宾里有些拥有特殊身份吗？”
陈西雨颔首。
“没有错，没有特殊身份的我就不浪费时间了，有特殊身份的我一次说清楚。”
俞见星突然拦住他的话：“等等，如果狼人也在我们中间怎么办？”
“首先，我现在比较倾向于狼人不在我们中间。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更相信大家都是好人身份。”
“其次，如果狼人真的在我们这里也没关系，时间紧迫，不能因为担心狼人就在中间，我就放弃向大家同步线索。”
陈西雨笑眯眯说着，态度出乎意料的诚恳。
俞见星摩挲着口袋里的香烟，思考半晌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陈西雨道：“严千柔是猎人，她死亡之后留下了关于狼人的线索。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个线索现在在谁那。”
这个消息就像是个炸弹一样，大家都流露吃惊。
程束更是瞳孔地震，几乎在这一秒相信了陈西雨的身份。
抛出这个信息后，陈西雨不停地抛出下一个：“赖夏和终栩都是狼队友。”
程束眼睛瞬间睁得更大了。
他感觉自己脑子要转不过弯来，心脏怦怦乱跳：“你是说，俩狼队友都惨死了？！这么匪夷所思？”
其他人也露出怀疑的表情。
“赖夏是我杀的。”陈西雨说道。
呃……
程束感觉自己脑子一团乱麻。尽管不久前他还和终栩聊陈西雨的嫌疑很大，但现在陈西雨直白承认，他反而有些……不太相信。
“杀赖夏的原因，是因为她假冒女巫，并且我观察到她频繁捣乱，很怀疑她的身份……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陈西雨解释道，又倏然望向程束。
“确定她的身份后，我仔细回忆之前她的行为，察觉到她其实一直在拉拢其他人，但她只是一个狼队友而已，好人只会被欺骗，不会转移阵营。”
不会转移阵营。
程束的心头又是重重一跳。
他低垂着眼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总觉得最后这段话，陈西雨刻意说给他听。
“至于终栩嘛。”陈西雨轻笑，“极有可能是狼人杀的，原因我前天的推理应该还算比较清晰了。队友互咬，其实也不是新奇事。”
他说这话，显然是倾向季舟是狼人。
“无论是狼人还是狼队友都会说谎，还请大家仔细辨别。”
“另外，希望严千柔留下的线索没有在狼人手里。如果是在大家手里的话，可以选择收好，千万别被抢走，亦或是可以交给我。”
“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多，大家可以先消化一下，明天我们找个时间讨论。”
陈西雨每句话都说得诚恳又礼貌。
尽管怀疑还在，但没有人反驳。
俞见星略一沉思，问道：“秋鹤鸣、宁稚已经和季舟分裂，就算季舟是狼人，他们两个也完全可以加入我们的讨论吧？”
陈西雨摇头，笑眯眯：“首先，我无法确认，秋鹤鸣和宁稚，是不是像终栩那样，早就被季舟收为队友了。其次……他们是不是真的分裂，谁知道呢？ ”
俞见星哑口无言。
“见星，你不相信陈西雨今天说的话吗？”
晚风习习，林时走到庭院。俞见星正站在灯光下盯着飞蛾发呆。
“也没有……我只是难以确认。”俞见星答道，并问，“那你相信吗？”
“相信居多。”林时说。
“是吗……”
“你不相信的原因是什么？”
俞见星缓缓皱起眉，慢慢地道：“大概是因为，他说得虽然很有条理，但内容太空洞了，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释。”
“嗯……确实是这样。但如果最后没有其他选择的话，我可能还是会选择相信他。”
林时的想法，俞见星也能理解。
不过……
原本她是更怀疑林时的，忽然情势转变，让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啪嗒。
一滴水落在脸上。
“下雨了。”
俞见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腕就被林时拉住，跟着跑进室内。
两个人前脚刚迈入，后脚雨水就哗啦啦倾泻如瀑。
积压多日的乌云，终于开始下雨，驱散闷热。
“早点回去休息吧。”林时松开她的手。
俞见星自然地点点头。
等林时走后，俞见星上二楼敲响了季舟的房门。
看见她，季舟表情惊讶。
“可以进去吗？”
季舟让开一条道。
“打扰你了。”俞见星犹豫着开口，“我来找你，是想问你美梦游乐园的事情。我知道这样很冒昧，而且那应该是你曾经的噩梦……但我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季舟愣了愣：“噩梦？”
俞见星不太确定地说：“梦里我去过那个游乐园……但记忆里没有。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和你确认一些细节。”
季舟听明白了：“你是想和我对美梦游乐园的场景，来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去过？”
她点头：“可以吗？”
“可以。”季舟答得干脆。
俞见星眼里闪过欣喜，道谢之后开始回忆自己的梦境：“那座游乐园，应该是废土主题？荒草丛生，设备斑驳，鬼屋的氛围布置得很到位……不过挺奇怪的，我胆子小，怕黑，应该不敢去鬼屋的……”
毕竟是模糊的梦，她努力回忆着，说得断断续续。
完全没有注意到，季舟已经震在原地，目光复杂而严肃。
“俞见星。”他突然打断。
俞见星疑惑：“呃……是我说的完全不对吗？”
季舟摇摇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回过头说：“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找阿鹤过来。如果你在这里待得不自在，也可以先回房间，我们去找你。”
啊？
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是满头问号。
阿鹤？秋医生？
但是你们不是闹掰了吗？
握住门把手，季舟停住脚步，斟酌道：“我怀疑，你可能出现记忆错乱之类的问题？”
俞见星心跳漏了一拍。
房门合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很安静，只有雨水落在玻璃窗的声响。
此刻已经有点晚了。
她盯着时钟，看着时针慢慢指向23:00 。
季舟怎么还没有回来？
再过半小时就必须返回自己的房间，她有些等不及，决定离开房间去看看。
啊——
门打开的这一秒，楼下传来惊声尖叫，盖过雨声，响彻心跳小屋。
第87章
终栩站在窗前。
透过雨痕遍布的玻璃窗, 依稀可见嘉宾们陆续撑起伞走到庭院中央。
发生了大事。
庭院中央，游嘉运脸朝地砸在泥地里。
他的后背，被一根铁棍贯穿。
秋鹤鸣收起按在脖子动脉的手, 摇头：“没有呼吸了。”
众人一滞。
陈西雨撑着黑伞，另一手插着裤袋，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季舟身上, 平静地说：“是你杀了他。”
季舟眸光微沉：“不是我杀的。”
陈西雨挑挑眉,没有和他争辩。
雨水让庭院的灯光变得黯淡, 每个人的眉眼都稍有模糊。
但陈西雨一改以往的懒散, 挺直的身影与气定神闲的气质，仿若早已洞察一切。
不知不觉, 信任就会倾向于他——
尤其是在他自称预言家身份之后。
季舟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一沉。
宁稚在这时哑声：“我记得, 嘉运身上还有上次玩游戏得到的奖励——在心跳小屋时，避免死亡一次。”
“没有错。”林时冷声，“所以我想, 他应该不会真的死亡。只不过，杀他的人动机不纯，这时候杀他，是想让他消耗掉这个奖励。”
“我也认同，动机不纯。”秋鹤鸣从尸体旁边站起身, “杀他的必定是狼人。”
“狼人身份扑朔迷离, 很难辨别。”季舟出声，“但我想，狼人一定很急迫, 因为时间很急，A必须要保证自己不会得票, 并召集更多的人投出错误的一票。”
庭院里静下来，雨声哗哗。
“距离23:30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在这个时候杀人，真是诡计多端。”季舟咬牙冷笑，目光锋锐指向陈西雨，而对方只是回以浅浅微笑。
“先回房间吧。”程束说完，已经率先转过身。
大家陆续返回房间。
在俞见星心事重重转过身时，有人在身后低声叫住她。
“明天再一起聊吧。”季舟指了指旁边的秋鹤鸣，“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俞见星问道：“季舟，你为什么找秋医生找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她像是随意一问，但季舟知道，这是在怀疑他。
季舟和秋鹤鸣对视一眼。
时间紧迫，季舟略思考后，便一口气把话说完：“实不相瞒，俞见星，我们原本是怀疑你是狼人。但你主动提起游乐园噩梦的事情，表现更像是记忆错乱。”
“所以我有了大胆的猜测——你也许不是狼人，但你可能和这个故事有关。”
“总之，我消失这么久，绝对不是去杀游嘉运，而是想先和我的伙伴讨论这件事。因为如果你是狼人，这些话我们也就不能告诉你。”
“希望你能相信我们。”秋鹤鸣最后补充道，“在没有充足证据面前，我们还无法推断谁是狼人。但如果现在就有人跳出来让大家投一个人的话……你可以想一下，是否可疑。”
俞见星跑回房间，门合上几秒后，时钟指向23:30。
她微微喘息着，脑海里涌进季舟和秋鹤鸣说的话，心跳如鼓。
看来季舟和秋鹤鸣他们并不是真的决裂……
“他们谁说的话才是真话？”
她的自语让直播间沸腾。
连观众都不怀好意地分成两边，支持季舟和支持陈西雨。
还有故意捣乱的，说他们两个都是狼人，在互踩。
……
第二天早晨，六点。
失眠的俞见星被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叫起。
她拉开房门。
门外，陈西雨朝她微笑着竖起手指放在唇边。
嘘。
她惊疑不定地目光下滑，最后落在陈西雨捧着的投票箱上。
这个人居然把投票箱搬过来了，他这是想……
“临近周日，随时可能会发生昨晚的事情。游嘉运是有奖励在身上才活了下来，但狼人很可能会再次动手。”陈西雨声音很低，微笑着说道，“到时候，很可能会发生我们投票人数不足的情况。”
俞见星正准备说话，秋鹤鸣的房门突然被拉开。
他站在门边，目光掠过陈西雨手里的投票箱后，从容道：“如果狼人真的可以这么做，无声无息杀掉所有人，是最安全的做法。”
秋鹤鸣的言下之意。
狼人不可以随便杀人？
俞见星敛了眸色：“陈西雨，你太心急了。”
“确实。”陈西雨神色自若，满怀歉意地道，“我应该先说清楚，为什么要投季舟……那就定在今天晚上……来开一个推理晚餐会，你觉得怎么样？”
俞见星原本还担心他会强迫自己投票，现在这副好说话的样子，让她略有些迟疑。
但在陈西雨期待的眼神下，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她答应之后，陈西雨越过秋鹤鸣，去敲响了林时的门。
林时开门后，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内容，但大概也是相同的话语。最后林时看向俞见星的方向，点了点头，似乎是也答应了今天的推理晚餐会。
游嘉运果然避开真正死亡，他脸色白如纸的出现在早餐桌前。
“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对方是从背后袭击我的。”
尽管没死，但他受到的惊吓不浅。
陈西雨表现得很关切，这让他十分感激。不过，他原本也就认同陈西雨的预言家身份，现在不过是加固了那份信任。
而其他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小屋的气氛越来越奇怪和沉重。
在上班前，俞见星和秋鹤鸣躲进健身房里谈话。
听完俞见星的叙述后，秋鹤鸣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凝重道：“你很有可能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并且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被虚假记忆所替代了，导致你没有发现自己失去记忆。”
“是这样吗……那我可能连同失去记忆的事件，也遗忘了。”俞见星说道，“在我的记忆里，生活还挺美满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事件，可能导致我失去记忆。”
秋鹤鸣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你还记得这个吗？”
俞见星接过，在看清纸上的内容后，她手一颤，连忙折起来。
这是她不久前的画作，明明只是和贝贝玩个绘画小游戏，她却画出这样可怕的内容来。
秋鹤鸣观察她的动作，脸上的凝重更甚：“你画出了连你自己都害怕的东西……见星，你确定你的生活完全美满，从无阴影吗？”
“……”
俞见星哑口无言。
好半晌，她才垂眸低声道：“我经常会做这个梦。”
“也是噩梦？”
她点点头，同时绝望意识到一件事——
能够这么清晰、这么恐惧的梦，它可能真的不是梦，而是藏在脑海深处的真实记忆。
“秋医生……”她低头看着地板，问道，“我这样的问题，可能是什么原因？”
“我并不是心理医生，没有办法给出专业和确定的答案，只能给出一些可能性。”秋鹤鸣斟酌回答，“像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出现的心理防御机制。除此之外，由于人类的记忆是可以重塑的，如果曾经有人对你进行催眠……”
秋鹤鸣蓦然止了声。
催眠？
他还记得，曾经陈西雨和他的对话——
【“在我的脑海深处，藏着噩梦。”陈西雨笑呵呵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每次想起来都很痛苦，痛苦到必须找寻找一些方式来处理……嗯……说是处理，其实就是把它们重新藏起来，这样也就不会崩溃了。”】
【秋鹤鸣问道：“你咨询过心理医生，做过心理修复吗？”】
【“没有……也不太需要，我自己就可以解决。”
“终栩曾经救过我一次，那一次真的给了我很多的希望呢……”
“所以每次痛苦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所有的过去都被终栩拯救过，那就好了……”
“后来，在我的记忆里，那些痛苦和阴暗的过往，都出现了终栩的身影。之后每次只要下意识想起她，我就不会难受。”】
陈西雨阐述的情况，在当时他怀疑，大概率是进行过心理催眠，并把终栩救过他当作自我催眠里的重要环节。
假设俞见星也被催眠过……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秋医生？”
俞见星疑惑的声音，让秋鹤鸣回过神。
他摇摇头：“既然是痛苦的事情，遗忘也没什么不好。”
俞见星咬着唇，忽然问：“如果让脑子受到一定刺激，是不是有助于恢复记忆？”
“确实会更容易激发真正记忆。”秋鹤鸣温声道，“但如果是没有必要想起的事情，也就没必要自我为难。”
……
工作日，大部分的人都外出上班了。
厨房，陈西雨走进去准备午餐，清洗蔬菜的时候，一把菜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动作停顿，歪了歪头去看身边的人，勾起的唇角显示出好心情：“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终栩呵了声：“你知道得太多了。”
“但是姐姐放心，我谁也没有告诉。”他继续清洗蔬菜，并语气自然地问道，“中午吃水煮肉片怎么样？”
终栩盯着他露出的脖子，片刻后把目光移向他忙碌的双手。
“你还真不怕我杀你吗？”
“姐姐为什么要杀我？”他惊讶又失落，“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吗，姐姐居然不相信我？”
说着他顿了一顿，唇边的笑意更深：“但我想，姐姐还是相信我的，否则这把刀子早就割破我的脖子了。”
终栩轻嗤，把菜刀从他的脖子上移走。
她意味深长道：“想要两边都站，可能会死得比谁都快。”
“姐姐放心，我很珍惜生命。”陈西雨说，“我只站你这一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对姐姐的忠诚，天地可鉴。”
终栩：“狗屁。”
他垂眸笑了笑：“姐姐的假死，让狼人很放心，所以现在的局面，狼人在明，我们在暗……其实从人数来看，我们已经赢得了胜利。只是还没有到最后一天，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终栩道：“我要知道故事的真相。”
她唯一在意的点，就是这个故事和十四年前的游乐园案子有关。
所以她想知道更多。
“好啊。我很愿意帮忙一起解开真相。”
“明明是狼人队友，你却说要站在我们这边。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陈西雨顿住动作，抬起脸直视她的双眸：“不想当狼人队友，想成为你的队友。”
终栩没有说话，只是探究看着他。
他也并没有要她给出明确回答的意思，而是笑着说：“可以再考察我一段时间，如果满意的话你再选择。”
他说着，突然问：“姐姐，如果我没有马上表明自己的诚意，你会怎么样？”
“会杀了你。”终栩说。
陈西雨哈哈笑起来：“那我从一开始就选对了。”
终栩转身准备离开厨房时，和贝贝四目相对。
心跳小屋里除了她和陈西雨，就是贝贝。她倒是不担心被贝贝看到，所以才会毫无顾虑出现在厨房。
贝贝却是朝她笑了下：“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终栩点点头。
她连忙补充：“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而且我早就被逐出嘉宾名单，不是嘉宾了。”
“我知道。”
贝贝的目光澄澈并有着明显的欣喜，是发自内心为她还活着开心。
终栩脚步一顿，回过头和她说：“你的生存方式，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贝贝一怔，微笑：“嗯，我有自己的打算。”
*
“欢迎大家参加今天的推理晚餐会。”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食。
不过大家都没有心情用餐，全都注视向陈西雨，等待他的发言。
“首先说结论，我认为狼人是季舟。”
被直白点名，季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似乎颇有兴致。
“在游戏目标里，可选完成的任务是解密心跳小屋的真相。既然是游戏，就不会出现故事和任务毫无关联的割裂设计。由此可得，真相和我们需要找出的狼人有分不开的关联。”
陈西雨双手搭在桌面，微笑着开始自己的阐述。
“其实这背后的故事，讲述的全都是一个现实世界的人。高中时代，大学时代，还有……阴影。”
“十四年前，美梦游乐园绑架爆炸案，就是他的阴影。”
“可怕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完结。在上周六的约会日，很多人得到的线索信息里，都提到了一个名字——蒋圳华。根据线索可知，蒋圳华是当年案件凶犯的儿子，并犯有精神疾病，甚至企图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从背景里，我们可以顺理成章推理出，蒋圳华已经报复成功。而他的报复对象会是谁？”
程束迟疑：“你是说，他报复季舟？”
“如果不是季舟出现，蒋圳华的父亲又怎么会抓错人，从而导致计划全盘乱套，不仅钓不到严远，警察还出现得那么快，最后命丧当场？”
“精神病人嘛，肯定报复手段特别残忍，让季舟产生了心理阴影。”
程束瞅着季舟的表情：“老实说，他看起来不像有心理阴影。”
“你怎么以貌取人？”陈西雨责备道，“他是故意装成傻狗，来掩饰自己痛苦的内心。”
“……”
季舟此刻很想挥出手中的红酒瓶子，让他知道暴力可以纾解内心。
陈西雨接着说道：“季舟的阴影，直接就体现在小屋里，劳烦大家仔细回忆小屋的规则。”
“请勿关灯——大概率是因为季舟曾经被关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他很怕黑。”
“晚餐至少一男一女搭配完成——因为季舟以前很不体贴，一辈子单身狗，被蒋圳华报复致死也没有谈过恋爱。”
“冰箱里没有牛肉——因为季舟不爱吃牛肉，他就不让大家吃。”
餐厅里短暂寂静。
很多人都露出恍然的神色，这么关联，似乎也有一定道理。
“所以季舟就是狼人，他被蒋圳华报复后，不是死了就是疯了，便建立这栋心跳小屋，来达成自己曾经的心愿，让自己过上愉快的生活。”
“我的推理结束，感谢大家的倾听。”
“鉴于危险可能随时会发生，我提议，由我这位预言家带队，大家在今晚就把季舟投出去。”
“只要我们人数占优，堵住他所有的出路，他杀我们也没用时，我们就安全了。”
说完之后，陈西雨率先提笔写下名字，把纸条放进投票箱。
片刻后，游嘉运与林时陆续起身，投了票。
程束没有动作，他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手里还有严千柔留下的线索……所以他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似乎关联，但又不是完整的真相。
他还没有办法判断，陈西雨说的到底对不对。
俞见星问季舟：“你不打算辩解吗？”
“胡编乱造谁都会。”季舟淡声。
“那你敢说，你没有阴影吗？”陈西雨笑问。
季舟眉头挑起，也笑了：“确实，阴影这件事，我无法反驳……尤其是，就这么凑巧。”
陈西雨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秋鹤鸣和宁稚都没有动作。
其他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如何，昔日的队友情谊没那么容易决裂。
“如果投错，不知道算不算游戏失败？”秋鹤鸣轻声。
他的这个问题，让已经投票的人一下子不安起来。
“我想应该不至于吧。咱们不是社交推理吗？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正确的，过程就无所谓啦。”
说这句话时，陈西雨的眼睛看向沉默不语的程束。
程束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他瞥一眼安静坐着的季舟一行人，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起身。
俞见星低声：“程束，你也要选季舟吗？”
程束冷笑：“你没看到吗？”
“什么？”
“这张餐桌，已经把我们剩下的几个人分成了两队。”
俞见星愣住。
长桌两边，她、林时、游嘉运、程束坐在一边，季舟、秋鹤鸣、宁稚坐在一边。
泾渭分明。
“不是我不想选择他们，是他们没有选择我。”
丢下这句话，程束也走上前，写了一个名字后，迅速丢进投票箱。
两分钟后，俞见星深吸一口气，也站起身来投票。
陈西雨把投票箱放回原处，折身时，笑容满面。
“我想，大家应该都投了季舟。”
“看来，我们赢了。”
*
返回房间，俞见星靠在门上，盯着天花板的灯发呆。
今天晚上陈西雨说的话，不由自主一直飘入脑海里。
放空很久后。
她伸长手，按下灯的开关。
啪嗒。
房间暗了下去，一片漆黑。
耳边回响惊恐的尖叫声，玻璃窗外隐约有鬼影在攀爬，在敲击，在试图钻进来。
恐惧在顷刻间无边蔓延。
“记忆错乱……原来是这样吗？”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颤抖着手臂，在慌乱间几乎整个人贴在开关上。
直到灯光重新亮起，她微微喘息着，方才松一口气，只是心脏依然在震颤。
*
清晨，6:00
导演的播报声响起。
【各位嘉宾早上好，现在公布明天周六的行程安排。 】
【本周不再设置组队约会，而是希望大家珍惜最后的相处时光。所以周六，心跳小屋将举行庭院BBQ 。 】
【这将是一次浪漫并让人心脏怦怦跳的集体约会，请心跳小屋的所有人务必参加。 】
集体约会？
所有人？
贝贝听到这句话后长吐一口气，颇为无奈。
看来她这个被排除嘉宾名单外的人，也必须参加了……
等等。
她眼睛倏然睁大——这样的话，终栩不就也必须要参加吗？
思及此，她冲出房间，噔噔噔飞快地走到一楼。
明天的集体约会，终栩无论如何都得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没有办法再装死了。
而终栩显然也没有继续假死的意图。
她只比贝贝早一步，双脚踏进一楼地板。
“早上好。”
精神充沛的终栩，笑眯眯晃了晃手中的盒子，众人隐约可见盒子里似乎装着纸条。
“我没有死，让一些人失望了。”
“现在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是预言家。”
第88章
所有人亲眼见过头身分离的终栩, 不仅复活了。
居然还宣称自己是预言家。
这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起，让众人无措。
终栩晃着手中盒子，把里面装着的纸条全部晃到桌面。
“在这个游戏里, 预言家并没有办法验证每个人的身份。唯一提供的，是在每位嘉宾死亡后，在他们身上留下一张纸条,告诉我,死亡原因是什么。”
大家都围了上去, 迟疑地拿起纸条查看。
与此同时, 终栩开始自己的阐述。
“第一周，周一夜, 何彬违反厨房规则。”
“目前已知赖夏拥有万人迷效果的茉莉花香，所以推测很大概率是她引导简修把牛肉放进冰箱, 导致何彬错拿牛肉违反规则。”
“第一周，周三夜，胡彤彤违反心房规则。这条原因大家都知道, 因为连续三天没有人给胡彤彤投递心动纸条……显而易见，这是必死规则。”
这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
“第二周，周一夜，严千柔被嘉宾杀死。纸条括号里写明,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赖夏曾经亲口向我承认, 是她杀的严千柔，而她正是狼人队友。”
终栩笑了笑，“很让人深思不是吗？这里指的究竟是狼人知道她是猎人, 所以握有身份线索……还是说，狼人和严千柔在现实世界相识, 对方怕她揭露自己的过去？”
气氛陡然滞住。
“第三周，周一夜，熊玉违反客厅规则，这句话被划掉了。”
“并修正为，熊玉被嘉宾杀死，括号写明，为观众服务，死得光荣——由此可见，是某位嘉宾和观众进行交易，杀死熊玉。”
“第三周，周六夜，赖夏被混入心跳小屋的非嘉宾杀死。”
终栩目光停留在陈西雨身上。
“这是纸条第一次出现非嘉宾。请问还有人要认领杀死赖夏这件事吗？”
短暂寂静过后。
陈西雨弯起唇角并举起自己的双手。
“我说谎了，我没有杀赖夏。”
情势转瞬即变。
迎着众人狐疑的眼神，陈西雨镇定自若地道：“但我依旧站自己是预言家，这个身份我不脱。”
季舟呵呵：“死鸭子嘴硬。”
陈西雨补充：“同时，我依旧是坚定的季舟是狼人党。”
“……”
“我之所以说谎，是因为我知道赖夏的身份不好，她的死亡对我们赢得胜利有好处，所以我才帮忙隐瞒。”陈西雨微笑解释，“当时没想到终栩会突然复活，然后非说杀赖夏的人是狼人。”
“你的解释很牵强吧？”宁稚说道。
“不牵强吧，我说的都是实话。”陈西雨满眼无辜，“在我眼里，杀赖夏的人可以算作好人、临时好人，我帮忙隐瞒也没什么大不了，谁让我是预言家，有带大家赢得胜利的责任？”
众人一时哑然，脑子都快炸了，只能惊疑不定在陈西雨和终栩之间来回扫视。
“我想插句话。”贝贝突然出声，严肃拿起一张纸条，“看来杀人的不仅是狼人阵营，就算是普通嘉宾，也会为自身利益杀人。这样的人在我们中间，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啊。”
她手中拿的，是熊玉死因的纸条。
闻言，程束忍不住轻嗤：“你死我活，在这个世界不就是最基础的道理吗？又不是认识的人，怎么就不能为了自己而活？”
贝贝缓缓垂下手臂，无力反驳。
游嘉运怀疑地问：“这些纸条，真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吗？”
他的言下之意众人都能够听明白：真是因为预言家身份获得，还是说，是终栩伪造？
见宁稚看过来，游嘉运紧张地微微低下头，淡声道：“当然，这些东西摆在这里，终栩的身份无疑更值得相信。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毕竟，陈西雨说的话也挺有道理。”
终栩若有所思盯着他。
“我之所以隐瞒身份这么久，就是因为一旦这个身份被发现，肯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我不像陈西雨那么有本事，认领身份后还能好端端带大家投票。”
“本事不大，全靠季舟衬托。”陈西雨笑呵呵，并躲开了季舟的扔东西攻击。
“大家昨天已经投好了票，从人数上来看，你就不占优势。”程束一通冷嘲热讽，说完就转身往楼上走，“今天没有演出，我要在小屋休息。其余的人，你们还不快点去上班吗？”
尽管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接送上班的大巴车已经在门外停着，大家无奈只能先离开小屋。
二楼阳台。
程束仰面摊在椅子上，任由随风飘进来的细密雨珠砸在脸上。
这雨连下了两天，还没有停息的意思。如果明天还下雨，又怎么庭院BBQ ？
不多时，阳台门被推开，传来细微动静。
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还有脸……”程束越想越气，睁开眼睛准备好好谴责对方一通。
可是当他真的看清，倏然发现对方正拿着把斧子翘着二郎腿，朝他翘起嘴角。
程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千柔留下的线索交出来，不然杀了你。”
程束：“……”
他匪夷所思地道：“你就这么直白威胁我？你现在连骗都不肯骗我了吗？终栩！”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死我活。”
程束一噎，良久后讥诮道：“你现在要线索又有什么用？我们昨天五个人投了季舟，你们四个人怎么能赢？”
“你也投了吗？”
“当然。不投是傻子。”
终栩听他这么说，也无所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摊开手掌：“既然这样，把线索交出来，就不追究你了。”
“……”程束盯着她，“你怎么还不死心？”
“我自然留有后路，你管这么多干嘛？”终栩不耐烦地亮出斧子，“我现在没有那么多耐心。”
“你的耐心一直都少得可怜。”程束嘀咕了声，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之前是以为终栩是狼人，所以他不肯交出线索，以为这样自己作为狼队友也能有点安全保障。
现在看来，是他傻了，从头到尾被终栩耍得团团转。
这个线索留在自己身上，不仅没什么用，还迟早会被狼人盯上。
他没忍住，问道：“你应该只是威胁我，不是真的想杀我吧？”
“你挺幽默。”
“……”
终栩回到房间，打开严千柔的线索。
线索是一份采访草稿的打印件，记者那栏上写着名字：严千柔。
【严千柔：听说您正在集中资源，准备一档恋爱综艺？虽然近年来，恋综热度一直攀爬，但也从未有人耗费那样多的精力制作……是因为您对这档节目非常有信心，认为能够帮助启明娱乐更上一层楼吗？ 】
【启明总裁：启明娱乐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走在行业顶端，靠的就是独一无二的眼光。当然，制作这档节目，其实也是有我的私心。 】
【严千柔：您说的私心，是指您的女朋友吗？我这么问，希望不会太冒昧……】
【启明总裁：关于女朋友的传言，并非谣言。我确实有女朋友，我们是高中同学，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制作这档节目，一则是看好我们的制作，二则我打算邀请女朋友参加。但这并不是开后门啊，我的女朋友是非常优秀的人，我希望她能有更多曝光机会。 】
【严千柔：原来女朋友是圈内人吗？好好奇是哪位女星……不过，让女朋友参加恋综，您不会吃醋吗？ 】
【启明总裁：我也会参加恋综。在这档恋综里，我会做成类似狼人杀的形式，我们是藏在中间的一对真情侣。观众和嘉宾可以一起寻找、推理，到最后一期的时候真相揭露。 】
【严千柔：原来如此！您放心，在节目结束之前，关于这条采访内容，我们会隐藏起来。 】
【启明总裁：那就好，这其实也是我给女朋友的惊喜，希望她知道我给她准备的惊喜后，能够开心起来。 】
【严千柔：在这里，我有个比较犀利的问题。 】
【严千柔：其实我们新闻社，有接到一个爆料，说您的女朋友曾遭遇过绑架……但您不仅没有报警，还选择用其他方式，把这个事件压了下来……请问您是因为这个而觉得愧对女朋友，并想通过恋综作为惊喜弥补吗？ 】
【启明总裁：没有这样的事情，这是污蔑，是造谣，请你们提供证据，我会让我的律师去处理。 】
【严千柔：对方爆料时提供的证据，还蛮真实的……那真的是造谣吗？遇到危险报警，是公民的义务，请问您是否阻止过女朋友报警？请问您压制这个事件的原因是什么？圈内传闻您的履历背景都有问题，您屡次不答和绑架事件是否有关联？ 】
【备注：启明总裁拒绝回答，并要求终止采访。 】
【备注更新：启明总裁花费不菲要求新闻社重新采访，新闻社与之沆瀣一气。 】
【我真棒！我被开除了！ 】
终栩放下采访稿，闭上眼睛。
碎片化的关键词牵出一根根的线，逐渐拼接在一起。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去开门。
程束站在门口，用怀疑地语气抛下一串的问题。
“启明总裁和他的女朋友，真的不是你和季舟吗？”
“季舟是不是在外面披马甲开了家公司？”
“神经。”
嘭！
房门重重关闭，擦过程束的鼻尖。
很可疑。
他摸着下巴想。
*
周六的这天，天气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适时停止了下雨。
阳光不晒，微风不燥，是很适合露营的好天气。
嘉宾们从厨房里搬出烧烤用具，又在庭院里摆放好桌椅。
然后开始忙碌起来，切肉穿肉，清洗蔬菜水果……当手里做着这样生活化的事情，就会忘记紧张与不安。
【各位嘉宾周六愉快！ 】
安静的庭院里，响起导演的声音。
【庭院烧烤正在幸福进行中，作为心跳小屋的最后一次约会，就由节目组来安排游戏，拉近大家的关系！ 】
【现场一共有十个人，节目组已经准备好十一张扑克牌。 】
【这十一张扑克牌分别是：红桃A、2、3、4、5、6、7、8、9、10、大王。 】
【在每轮游戏里，每个人抽一张牌，抽到大王的人作为国王。 】
【大家抽剩下的最后一张牌属于国王的牌，但国王不能看牌。 】
【在不看牌的情况下，国王指定任意两张牌完成小游戏。 】
【游戏规则解说完毕。 】
【国王游戏正式开始！ 】
把肉串放进烧烤架的间隙，众人在已经洗好的一摞牌中挑选。
“我是这轮的国王。”贝贝亮出手里的大王牌，略一思索后道，“我要求抽到红桃2和红桃9的人……喝一杯交杯果汁吧。”
非常简单的小任务，大家都没有心理负担。
除了直播间观众都在不满嚎叫外。
抽到这两张牌的人是宁稚和俞见星，两个人很轻松喝完果汁。
然后在观众的催促下，紧跟着进入下一轮。
这轮抽到大王牌的人是程束。
“红桃5和红桃10，深情对视一分钟。”
他的话音落下，终栩亮出了自己的红桃5，季舟笑意灿烂亮出红桃10。
程束懊悔地道：“应该要求你俩各捅对方一刀。”
“小屋的氛围好久没这么轻松了。”贝贝脸上的笑容不禁增多，“到现在，才觉得这才算是恋综嘛。”
“毕竟不知道每个人抽到什么牌。如果安排的任务太浮夸，结果指到自己的话，那也只能自己承受。”宁稚无奈一笑，“否则，现在的气氛就不会这么轻松。”
终栩和季舟已经在对视。
终栩：“你输了，你眨眼了。”
季舟正渐渐熟透的脸庞一下子褪色：“阿栩，我们玩的不是不能眨眼游戏……”
“……”
几轮游戏过后，大家渐渐放得更开，安排的小游戏也逐渐有趣或大胆。
“请红桃7和红桃8抵着对方的额头一分钟。”
林时说完后，发现只有俞见星摊开了自己的红桃7。
显而易见，他既拿到国王牌，也拿到红桃8。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额头相抵。
细碎的阳光落下，景象浪漫。
在对上林时明亮而欣喜的双眸后，俞见星长睫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终栩摩挲着扑克牌，手肘轻轻碰了碰秋鹤鸣，就像是无意识碰了碰。
又是几轮游戏过后。
终栩亮出自己的国王牌，然后指令道：“红桃A和红桃4，互换饮料，并一口闷。”
程束在那边嚷嚷：“你能不能来得有意思的？”
“怎么了？互相喝对方饮料，不就是在间接接吻吗？”终栩疑惑，“这还不够变态吗？”
“……”
空气里弥漫的快活气氛一下子消散，只剩下安静无声中，林时和秋鹤鸣沉默地亮出自己的红桃A和红桃4。
程束：“现在够变态了。”
秋鹤鸣指尖擦过玻璃杯，他拿起自己的饮料，朝林时递过去：“我还没有喝过。”
两个人接过对方的饮料，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不知不觉，已经是日暮。
大家吃饱喝足，都摊在了椅子上。
程束拿起贝斯，正准备演奏一曲时，忽然发现天色似乎暗了暗。
他仰起头，看见一片阴云飘来，遮住小屋的上空。
同时间，起风了。
不像是晴朗天气的风，而像是潮湿雨季时的凉风。
终栩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正对着铁栅栏外的马路。外面栽种着几棵树，随风沙沙作响，在阴云移来时，翠绿的颜色也渐渐黯淡。
蓦然，终栩眼皮一跳。
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
她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来着？
纷乱的信息在脑海里不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条新闻报道上。
【江明市从阳路，发生肇事逃逸事件……】
【警方证实，被撞受害者的身份，居然是从精神病院逃脱三个月的蒋圳华……】
终栩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是了。
她在获得的线索新闻报道里看到过，事故现场的照片。
和马路外的景色，几乎可以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因为心跳小屋建造而翻修的原因，如果不特意对比，根本不会发现就是同一个地方！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
有脚步声响起。
众人都听见了，所以下意识静下来，敛眸往声源方向看去。
在浓雾中，一个人的身形逐渐显现。
终栩迅速起身：“快走！”
然而，还是太过于迟了，或者说，对方来得太快。
一直藏匿在迷雾里的那道身影，终于浮现真容。
那是个非常干瘦的年轻男人，穿着病号服，眼下泛起一圈青紫。
他举着一把铁锹，一把电锯，脸上弯起浮夸的笑容。
季舟和终栩同时瞳孔压紧。
尽管完全换了副样子，但他们都认得这个笑容。
是小丑的笑容。
这个人是蒋圳华！
宁稚声音轻颤：“大家还记得庭院规则吗？”
庭院规则，如果看到庭院外有非嘉宾人员，马上杀了A！
马上杀了A！
下一秒，终栩已经如同一束风，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疾奔过去。
哐当！
蒋圳华扔下铁锹，开启嗡嗡振动的电锯，笑嘻嘻迎向终栩。
游嘉运后退几步，想要拉开返回客厅的玻璃门，这扇门却像是被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他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办？这门怎么开不了了？坏了吗？”
情急之下，他迅速抄起一把椅子，试图把玻璃门砸开。
椅子砸上去又弹开，让他后退好几步。
“这大概是强制性规则。如果不杀死他，我们就无法回到室内。”
宁稚的声音传来。
游嘉运急切转头看去，却见宁稚已经拿起一根棍子作为防身武器，和其他人一起围向病号服男人。
程束一把椅子扔过去，蒋圳华拎起电锯，瞬间就将椅子劈成两半。
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这根本无法近身。
然而，蒋圳华并没有等待的打算。
他阴森森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视过后，抓准时机，冲向了俞见星。
俞见星迅速后退，掀开桌子避开劈来的电锯。
但对方不依不饶，疾跑上前将她逼到铁栅栏边上，电锯的嗡鸣声越来越响。
千钧一发之际——嘭！一个酒瓶子砸在蒋圳华头上，他身体晃了晃，朝源头望去。
是林时。
他额头上全是汗水，扔完一个酒瓶又扔一个。
蒋圳华躲了几下，被扔恼了。他森然扯起嘴角，放弃攻击俞见星，转而扑向林时。
“林时！”俞见星只来得及发出这道声音。
林时下意识想要回过头，但电锯已经劈向自己的手臂。
血液喷溅，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啊——”
就在此刻，终栩纵身掠来，抬起手腕，水果刀刺入蒋圳华的后背。
剧烈疼痛袭来，让蒋圳华不得不放弃进攻林时，拎起已经深入骨肉的电锯，凶狠地转过身去。
终栩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电锯劈来，已经后退到安全距离。
游嘉运此时正贴在角落里。
他评估过，这是比较安全的地方，其他人都在围攻，他躲在这里，对方不会随便靠近。
但没有想到，终栩后背一击，让蒋圳华骤然面向他。
四目相接的那刻，游嘉运脑海里警铃响起——这个人转移了目标，他越害怕，这个人就越兴奋。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死。
思及此，游嘉运向着最近距离的宁稚冲了过去。
宁稚手中还举着棍子，下意识摆出战斗的姿势。
在蒋圳华拎着电锯冲过来的瞬间，忽然背后扑上来一双手。
她被迫地往前一撞。
嗡嗡电锯声就响在耳畔，像是催人性命的魔咒。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嘭！
她踉跄着摔在地上，但电锯却没有如期劈在自己身上。
她迅速抬头看过去，只见秋鹤鸣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已经不见踪影，他举起桌子，重重朝蒋圳华的脑袋砸下去。
同时间，季舟一脚踹过对方的腹部。
在蒋圳华摔在地上的那刻，终栩抬起脚砸在他的脸上，水果刀刺入他的喉咙，鲜血迸出。
“小稚，没事吧？”
队友们疲惫地坐在地上，朝她一笑。
宁稚摇着头，重重喘息着，眼里有泪花闪过。
太好了，她没有死。
她差点忘记了，她可是有配合默契的队友们。
电锯声音消失，庭院里恢复安静。
劫后余生，每个人都恍恍惚惚。
宁稚转眸，目光停留在游嘉运身上，声音沙哑轻颤：“你刚才，是想推我去送死吗？”
游嘉运眼中一片空白，听到质问他像是愣在原地，呆呆地道：“我……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我推你了吗？我真的推你了吗？小稚……对不起……我真的推你了吗？”
宁稚面无表情：“你推我了，你是故意的。”
他用力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太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宁稚努力压制着狂跳的心脏，“熊玉……是不是你杀的？”
游嘉运瞳孔一缩，惨白着脸：“当然不是，你在说什么啊。”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在玩两真一假时，你的发言明明也不算最劲爆吧，为什么你能拿到重磅奖励？”
宁稚平静直视着他。
“后来我明白了，原来观众哇的是你自导自演。”
“和观众做交易，杀死自己的队友，还在玩游戏时假装清白地说已经知道谁是杀死熊玉的凶手。乐子人观众最喜欢看你这种人表演了，所以你才能够拿到重磅奖励。”
游嘉运张了张嘴，可是不等他解释，直播间里已经飘满弹幕。
【我不许你指责游导！ 】
【如果没有游导，我怎么能看得上残杀队友的好戏？ ！ 】
【游导奋起啊！杀了宁稚！杀了你这位现实世界的朋友！我能保你活下来哦……】
……
“别说了！我不可能对小稚动手。”
游嘉运苦笑着连连摇头，他迈开脚步，试图朝宁稚靠近。
“小稚，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我知道，你也曾经喜欢过我的，不是吗？”
“早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宁稚说道。
“因为当时，我就发现你的虚伪，你的谎言，你的利己。”
这段话，让游嘉运面色微变，语气里也染上羞恼：“我利己有什么错？如果我不按照观众说的杀熊玉，我早就死在周六约会日了！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我有什么……”
游嘉运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后背传来强烈痛感，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砸在地面。
在最后一刻，他看到贝贝拿着刀子，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手臂一松，他藏在袖子里的烧烤铁签摔在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第89章
鲜血喷溅在脸上, 微微温热。
贝贝像是被定住一样，动也不动，只是呆呆看着鲜血从游嘉运身下蜿蜒。
宁稚愣了愣, 然后走上前，轻轻抽走贝贝手里的刀子。
“杀了你的朋友，我很抱歉……”贝贝哽咽道, “但是, 他应该死。”
宁稚轻轻抱住她, 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 我就会因为没有勇气杀死曾经的朋友，被他藏在袖子里的铁签攻击。”
“没事了……没事了……”
阴云离开, 阳光重新落在庭院里。
俞见星仿佛脱力一般，身体晃了晃, 差点摔在地上。
她勉强镇定下来，朝林时走近。
林时坐在地面，整条右手臂都被鲜血染红, 因为疼痛而脸色异常惨白。
“刚才……谢谢你。”俞见星轻声说道。
林时睁开眼，看清她后扬起一抹微笑，遮住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庞。
“你没事吧？”
俞见星摇摇头，垂眸道：“你刚才其实不用来救我的。你上周六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今天又伤得更重了。”
林时伸出干净的那只手, 握住她的手, 制止她还想说的话。
他静静注视着她，声音嘶哑：“我肯定会救你的。”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俞见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来帮忙止血吧。”秋鹤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俞见星连忙让开，但自己的手还被林时抓在手里。
微微一顿, 她静静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先好好让秋医生帮忙治疗吧,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林时仰头看着背光而立的身影，贪婪地注视着那张柔和清晰的脸庞。半晌，他合上微红的眼眶，温声答应。
“好。”
第二天，周日。
今天是心跳小屋的最后一天。
【昨晚，俞见星和林时互相投递了心动纸条。 】
【他们将在今天成为临时情侣。 】
餐桌上，大家听到导演的这段播报，都有些惊讶。
入住心跳小屋的这些日子，互相投递成为临时情侣的并不少见。只不过，能够互相投递的大多数不是队友，就是有利益往来。
虽然有规则说，在这一天，男友不可以拒绝女友的任何要求。
但几乎没人使用这条规则。
一则又不是真正情侣，二则故意使坏也没必要。这样说来，这条规则似乎很鸡肋，只是对女方更友好。
大家惊讶的原因是，其他人都互组过好几次了。
俞见星和林时好像是第一次成为临时情侣。
连林时都愣住，眼里的欣喜却很明显。
俞见星脸色如常，安静地用餐。
【昨天，贝贝淘汰嘉宾游嘉运，经观众投票，一致决定让贝贝返回嘉宾名单。 】
【恭喜贝贝回归！ 】
“恭喜贝贝。”俞见星率先扬起笑脸，对贝贝说道。
贝贝也很意外，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已经做好永远留在心跳小屋的准备了。
没想到昨天的冲动行为，反而给她留下一丝生机。
程束转头对终栩低声：“这就是你说的后路？就算有贝贝，你们也只有五个人，最多就是平局，你们也赢不了啊……更何况，你们找到真狼人了吗？”
终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程束：“嗯？怎么突然说起玩游戏……哈哈，但我喜欢玩游戏！”
终栩：“从这句话开始，谁先说话谁是小狗，游戏开始。”
程束：“……”
早餐过后，俞见星帮忙收拾餐具。
林时走到她身边，满眼都是笑意：“见星，虽然是最后一天，但还是想做一些情侣做的事情，怎么样？”
俞见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他的手臂：“你的伤势怎么样？怎么不在房间休息就好。 ”
“没什么事，用过止疼药了。”林时轻声，“最后一天，我想有更多时间和你相处。”
听到这句话，俞见星随口问：“我记得，规则是，在临时情侣这天，男友不可以拒绝女友的任何要求？”
林时笑：“是啊，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见星。”
俞见星收拾餐具的动作停住。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整理心绪，然后低着头，用平静地声音说：“林时，如果让你去死，你也会去吗？”
餐厅里寂静无声。
林时像是僵住一样，脸上的笑意在一点一点褪去，最后变成无尽苦楚。
“会的。”良久后，林时回答，并且声音越来越肯定和清晰，“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哪怕没有规则束缚，我也会听你的。”
哐当。
杯子叠在餐盘上。
俞见星抬脸朝他温柔一笑：“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让你去死呢。”
他慢慢也重新绽开笑意。
“只不过，我很好奇……”俞见星说到这里顿了顿，探究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在人数越来越少的情况下，我没有给你投票，宁稚和终栩看起来不像会好心给你投票，贝贝投的票又只能清零……”
“我很好奇，这么长时间以来，是谁在给你投心动票，你为什么还没有违反心房规则？”
“……”
注视着她，林时笑了笑：“你在怀疑我吗？见星。”
“我只是好奇而已。”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变得很锐利。
“好，我给你解释。”林时开了口。
“之前是谁投的我，我不知道。后来，我是因为被观众打赏了不少的火箭筒，可以兑换无视规则。我就这样侥幸活到今天。”
“观众打赏？”
“也许是因为接受周六和观众的约会，虽然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但也取悦了观众吧。”他无奈笑道。
他的解释倒也不算不合理。
“原来如此。”俞见星点头。
林时用还健康的左手帮忙拿了一点餐具，跟着她走进厨房。
尽管只是在旁边说说话，他已经觉得很满足。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样的时间能够无限拉长。
*
“最后一天，玩游戏收尾吧？”
午后，宁稚这么提议道。
大部分的人都没有意见，也就少数服从多数了。
“玩什么游戏？”程束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问。
“故事接龙。”
“抽签排序，由拿到一号的人开始讲故事，一分钟为限。讲完之后，下面的人接着这个故事继续讲，这样轮流，直到故事结局。”
宁稚拿出几张扑克牌，让大家抽。
“很巧哦。”宁稚微笑着亮出手中的红桃A ，“我是一号，那么就由我开始吧。”
大家围坐在客厅，尽管这个游戏听起来毫无危险，但一听就是终栩小队的花招。
于是，有双眸浮现期待的人，也有眼底流露警惕的人。
“既然是恋综，那就讲个爱情故事吧。”终栩说道。
宁稚：“我也有这个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在心里组织完语言后，开始了故事。
“他们是高中同学。”
“女主的生活应该很辛苦，原生家庭也不是很好。所以当，那位乖张、跳脱的男主以追求的名义纠缠她时，她觉得那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生活终于不再是一滩死水。男主带她翘课去电玩城抓娃娃，他们有一家经常一起去的冰沙店。”
“当然，她也有好好学习。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大概是对方太扰人，所以女主要求他坐到前面去……女主很擅长画画，在图书馆里，她被分了心，画下他的背影……大概是这个时候开始，种子发芽了。”
“其实她喜欢是温柔，好脾气的类型。这个男主并不符合任何要求，连冰沙店的老板都知道他总是惹她生气……但身在黑暗里的她，很需要裂隙里的这一点光。”
“在女主借给他的学习笔记里，他写下：高考后，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时间到，宁稚讲完了这段故事。
她没有去看其他人的神色，而是说：“请二号接上这段故事吧。”
秋鹤鸣亮出红桃2的扑克牌。
“高考结束，他们在一起了，在江明市开启他们的大学生活。”
“在一起的时光也算甜蜜。知道她喜欢画画，所以约会地点会选择美术馆。”
“不过，这恐怕是他唯一体贴的时候了。”
“男主原本也是个富二代，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但他并不甘心，尤其是在江明市，看到那些繁华耀眼的风景，他觉得那原本也是属于自己，所以野心就不断滋生。”
“他有本事，也有过去家里留下的资源。所以他开始筹备，决定建立娱乐帝国，他也成功了，大学时期开始筹备，”
“女主成为他的第一位艺人，为向她表达感谢和证明自己的爱意，男主还把自己的娱乐公司取名为——启明娱乐。”
程束忍不住举起手：“所以，女主叫做启明吗？”
没有人搭理他。
客厅里静悄悄的。
他仔细观察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还有些神秘莫测。
就他一个人，像小丑。
季舟在这时亮出红桃3的扑克牌，把故事接了过去。
“男主以为时间会清除一切，所以才敢回到江明市，建立公司，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对方是个有精神疾病的年轻男人，显然蓄意报复，绑架了他的女朋友，也就是女主。”
“起初，他并不知道缘由，想过报警。直到这名绑架犯，邀请他前往美梦游乐园。”
“他的记忆复苏，想起了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一个事件，也是他家走向没落的引子——”
“是咯。尽管改名换姓，他流淌的还是严远的血脉；尽管在父亲锒铛入狱，他被家里人送出国，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因为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些事不关他的事。”
“绑架犯名叫蒋圳华，是当年美梦游乐园案凶犯的儿子。他犯有精神疾病，分不清是非，只想为父亲报仇雪恨。他恨的不是绑错的小孩，也不是两名警察，他最恨的，还是严远。”
“如果不是严远罔顾人性，逼得自己的父亲犯罪，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严远入狱，他就要他的儿子偿还，绑架他的女朋友，想让他品尝痛苦的滋味。”
“可惜，蒋圳华完全忘记了，严远和他儿子，都是利己主义者。当年的绑架案他们不敢站出来协助警察，十多年后女友被绑架，他照旧选择退缩。”
“女主被放弃在美梦游乐园。之后，她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成功逃离。”
故事说到这里。
下一位轮到了程束。
他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越来越耳熟，想了想，开始拼接。
“女主要求报警，但男主千方百计地阻止了她。”
“因为他现在是公众人物，好不容易事业开始有了起色，成为江明市的新贵——他绝对不能被发现自己是严远的儿子。”
程束试探性起了个头，见终栩几个人笑盈盈看着他。
他放下了心，知道自己这段故事接对了，于是略一沉思，继续讲述。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当年的绑架案他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协助警察也就算了，连事后也躲起来，不敢面对替自己被绑架的季家，不敢面对在这个事件里牺牲的两名警察。”
“如果这件事被曝光，迎来的无疑会是舆论讨伐。”
“所以他压住这件事，只是寻了个其他的由头，把蒋圳华送进精神病院。”
“这个时候，他正在筹备一档恋爱综艺。因为弥补心理，他决定和女主一起作为嘉宾上节目，他可笑的认为这是惊喜，可以填补女主被绑架时的心理阴影。”
贝贝亮出自己的扑克牌，她开始衔接程束的故事。
“女主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补偿。”
“她原本就是为了爱情才成为艺人，否则，她的梦想可是绘画。”
“可是生活告诉她，他本就不是良人——在生日当天，他在医院陪伴其他人；永远也学不会尊重，不会好好对待她养的猫，打着为她好的名号，每天都在想怎么把她的猫送走。”
“她压抑着，忍耐着，直到这件事终于让她看清他根本不是救命稻草。所以她决定出国追寻梦想，她提出了分手。”
“男主还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以为自己的付出已经足够多。”
陈西雨轻笑一声，继续这段故事。
“接到分手电话，他大发雷霆，但又不愿意委屈自己，所以他做出了离奇的选择。”
“他选择向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另一位艺人叶池池求婚，企图通过这件事留住她，让她后悔。”
“他果然接到她的电话，但等到的并不是她的后悔，而是质问她养的猫去了哪里。”
“他很愤怒，口不择言地说把猫丢了。不过实际上，是打着为她好的名号，擅自把猫送出去了。”
“她很生气，她离开了。”
终栩徐徐开口。
“就在这时，蒋圳华突然联系了他。”
“没想到蒋圳华居然逃离精神病院，还要邀他出去，因为担心他不愿意去，便威胁，如果拒绝的话，就要向媒体曝光他是严远的儿子。”
“所以，他去了，只不过是在到达地点后，一脚踩死油门，撞了过去。”
“这是蓄意谋害，他做得不错，没有留下证据。可惜蒋圳华没有死，只是成了植物人。”
“之后的一年里，他的娱乐公司步步高升，走上了行业顶端。但他制作的恋爱综艺却迟迟没有开始。”
“每个人都在问，是不是在等她，他都矢口否认。偶尔也会让共同好友联系她，但她就像是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一样，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
“直到某天，他在热搜里看到了她的猫。这是条引起大众好奇的报道，这只猫很奇怪，总是在一个地方挖土，像是想要挖出什么东西来。”
林时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的每根手指都在轻轻发着颤。
“该你了，林时。”
林时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我来吧。”
俞见星云淡风轻接过，并不等大家说话，她开始讲述。
“让我把这个故事说完整。”
*
林时追我的时候说：“俞见星，除非死亡，否则你绝对不可能摆脱我！”
一语成谶。
只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到死亡，都没有真正摆脱林时。
*
我的学生时代是压抑的灰色。
考试必须是年级第一，评优必须是三好学生。
如果没有做到，迎来的就是被锁在断电漆黑的房间里，一整个周末都没有食水。
我不怕饿，但我怕黑。很怕很怕。
所以，为了不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我没日没夜的学，强撑着疲惫也要对每个人露出微笑。
我唯一的期望，就是快快长大，然后远走高飞。
高二那年，林时出现了。
“俞见星，你成绩那么好，帮我补习呗？”
他小说看多了吧。
无论他长得多好看，家境多好，我都不可能答应的。
我不是天才，没日没夜的学才勉强稳住年级第一的名次。如果我花时间给一个每次都倒数的人补习，那我名次绝对往下掉。
我的拒绝没有让林时退缩，他开始换一些在我看起来很幼稚的手段纠缠我。
当时我想，他应该从小就是被惯着长大的天之骄子，所以时常摆出不知疾苦的模样。
后来……
我遭遇了校园霸凌。因为对方有钱有势，老师也只是安抚我，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处罚。
父母也训斥我，肯定是我没有和人好好相处，否则怎么就霸凌我呢。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林时出面帮了我。
就这样，我把他当做沉溺前拉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他是我可以安稳度过高考的稻草。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
再坚固的内心，还是一点一点被他鲜活的笑容瓦解。
在我翻开他还我的学习笔记，看到最后一页，他写下的那句话：
高考后，要不要在一起试试？俞见星。
我告诉他，我要去江明大学，如果他也能考上江明市的大学，我们就在一起。
他做到了。按照约定，我们成为一对恋人。
那时，我只知道他的家庭很复杂，几年前父亲锒铛入狱，家道中落。
我能够感受到林时的不甘心，尤其是在回到江明市后。
所以当他告诉我，他要成立娱乐公司时，我很支持。他希望我放弃画画梦想，成为他的第一位艺人时，我最终还是选择答应。
愚蠢的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会这样全身心付出。
直到现实给了我残酷的一击。
我被绑架到了荒废多年的美梦游乐园。
打扮成小丑的绑架犯把我关在漆黑的房间里，说他的目标是林时，他要和我们玩个游戏。
我不知道游戏内容，只是几天后，小丑向我宣布，我输了，要永远留在这里。
我再愚蠢，也能够浑噩觉察出，我被林时放弃了。
他抛弃我不要紧，但他为什么不肯报警？他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怕黑？
他不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
只可惜，我到这时候才彻底清醒。
他不救我，我就自救。
我伤痕累累逃了出来，昏迷在路边。
醒过来的时候，林时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害怕。向我解释他没有抛弃我，他已经通过灰色渠道，找人抓住了绑架犯。
我冷静告诉他，我要报警。
他却求我不要报警，并告诉我，会用其他理由把绑架犯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起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很快，我就通过蛛丝马迹，查到当年美梦游乐园绑架爆炸案。
原来如此啊。
我理解他的害怕。
可是，他为什么不理解，我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每天和鬼影作伴，我也很害怕？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反正，当初如果不是林时，我早就走了。
我给林时发了一条分手的短信。
他没有回复我。他大概以为，这又是我犯作的一个手段。
“咪咪……咪咪……”
咪咪是我养的猫，一只捡来的狸花猫。
既然我要走，我的猫肯定也是要带走。
但奇怪的是，平时我进一门就黏上来的猫，今天我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踪影。在发现家里的猫包也不见了后，我终于有不好预感。
我拨通了林时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他终于接了，不等我开口，他就不耐烦问我：
“俞见星，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和我闹呢？我在准备一档恋综，和你说过的，这档节目非常重要。”
我捏紧手机，冷静告诉他：“林时，我打算出国了，我正在收拾行李，但没有看见咪咪。咪咪呢？”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下，接着传来冷笑：“俞见星，你不累吗？”
“咪咪呢？”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身份的事情。但我也懒得和他争辩。
林时漫不经心道：“昨天跑丢了，本就是流浪猫，野性大。”
“丢了？”我慌乱不已，怒声问，“在哪里丢的？为什么不去找它？”
“俞见星。”林时愠怒道，“我每天都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会有时间找猫？而且，你猫毛过敏，本就不能……”
我直接果断了电话。
小区附近没有看见咪咪，那么会不会在之前捡到咪咪的地方呢？
那天，我寻找咪咪从白天到黑夜，但还是没有找到它。
那天，我被从精神病院逃离的蒋圳华堵在无人的角落。
他说他经过治疗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更想到一个绝佳的报复计划。
他要让林时品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我很想告诉他，林时只爱他自己，要杀去杀他。
可是，我被堵住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死在了那天，被埋进了黑暗的地底。
正如我的人生一样，永不见光。
*
“可笑的是，蒋圳华没有来得及吐露这个变态的真相，就被当场撞成植物人。”
俞见星面无表情望向林时。
“是啊，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林时嘴唇白得更厉害，眼中有泪：“阿星，对不起，对不起……”
“我都死了，你还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是想做什么？看你表演吗？”
俞见星笑出了声，讥诮而又冰冷。
“真不知道你在后悔什么。”
“是后悔当初为了自己没有报警？还是后悔把咪咪送走？”
林时踉跄起身，跪倒在她的脚边，因为浑身都在用力的缘故，鲜血从绷带上开始渗透。
他抓紧她的裙摆，仰起面庞，双眸里盛满痛苦。
“我都很后悔，阿星，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有多混蛋，我知道我铸下大错。阿星，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活得不像人，我真的很后悔，所以我想弥补……”
俞见星静静地注视他。
“哦？你制定这些规则，果然是为了弥补啊。”
“我怕黑，你就说请勿关灯。我喜欢吃桃子，你就说如果遇到遇到打折桃子要买两箱。我爱咪咪，你就说听到猫叫要喂猫粮。我经常抱怨你不和我一起准备晚餐，你就说晚餐必须一男一女完成。”
“哈哈。”她笑了笑，眼中仅有讥讽，“原来这些，你都知道啊，你知道我的喜恶，知道我需要陪伴。只不过我活着的时候你想不起来，我死了你想得还挺全。”
“做了这么多，你一定觉得自己很厉害，付出很多吧？”
林时流着眼泪，摇头。
俞见星敛了笑，漠然。
“老实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不是披上温柔的皮，你骨子里就会是温柔的。”
“为了你所谓的弥补，你就催眠我，篡改我的记忆，把我送到这个地方。”
“你以为你在昨天救过我，就是真的救了我吗？”
他抓紧了她，企图她不要再往下说。
但她没有停止。
“我一直都在和你演戏，演得还不错吧？毕竟我可是演员，你花了大价钱培养的演员。”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投你吗？”
“因为，我哪怕忘记了所有，我的身体都在排斥你，厌恶你。”
……
听到这里，终栩挑起眉。
她眸光一转，恰好和陈西雨四目相接，对方朝她扬了扬唇角。
程束若有所思问道：“所以……林时才是那位狼人吗？为什么不会是俞见星？”
“因为整栋小屋都是围绕弥补俞见星建立。”回答的人是秋鹤鸣，“而每次获取的身份线索，都在指向男方在做弥补。”
“来投票吧。”季舟拿来纸笔。
“但是，这还是不够吧？人数上。”程束撑着脑袋，扫向众人，“你们的后路到底是什么？”
陈西雨淡淡开口：“我投的是林时。”
程束诧异不已：“你，你不是狼队友吗？”
陈西雨笑眯眯：“确实被邀请成为狼队友，但我只想和姐姐组队。”
终栩冷漠移开目光。
“我的是空白票。”俞见星在这时出声，“我认为应该不是季舟，但当时的情况，又不知道应该选择谁。”
“嚯。”程束低头笑出声，“这样的话，早就赢了啊。”
咔哒！
他的话音未落，却听两扇通往外面的门都发出落锁的声响。
林时沉着脸起身，他的手中还握着遥控。
“既然这样，就只能让你们永远留在小屋了。”
他的目光在扫过俞见星时顿了顿。
“阿星，先等我解决了这些事，我们的事之后再聊。”
“你忘记了，今天是临时情侣，你不可以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吗？”她问。
林时僵住。
他这时才恍然。原来昨晚的互相投递并不是她开始接受他了，而是她早就怀疑他。
他的心脏如同被锢住一般痛苦，强撑着才勉强站稳。
“阿星，其他事我都能答应你……但是一旦他们成功，你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无法挽回。”
“直到最后，也只有咪咪没有放弃找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挽回我的死亡？”
林时还是摇头：“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听到这，真的听不下去了。
终栩干脆利落地抬脚，把人一脚踹飞。
嘭！林时撞在通往庭院的那扇玻璃门，下意识捂住腹部想要站起身，结果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
秋鹤鸣在这时悠悠道：“我是类似女巫的身份，你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两名女巫吧？和俞见星的解除危机不同，我持有的是一瓶毒药，使用后，对方会在24小时后麻痹失去力气。”
林时脸色煞白，猛地想起昨天的国王游戏。
原来在那时，他们就锁定他的身份，递给他一杯加过料的酒。
“就许你在扑克牌上做手脚，和俞见星借机亲密吗？”终栩呵呵一笑，“做手脚这招，我们也会。”
林时死死瞪着他们。
他们投完票，迈步朝他走过来，想要拿取房门的控制器。
他没有力气，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俞见星。
“阿星，不行……他们不能赢得胜利……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
俞见星平静如常：“可是，我早就死了。”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在我的面前吗？你没有死，你还活着，阿星，我们还有机会……”
她打断了所有的话语。
“我祈求这个游戏。”
“让你回到现实世界再去死。”
她的声音温柔如常，却说着让他坠入寒冰地带的话。
“因为，我绝对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喵——
由远至近的猫叫声忽而响起，起初不太真切，但后面音量越来越响。
狸花猫跨过庭院栅栏，目光锁定在自己的主人身上，发出更热切的猫叫声。
她愣了愣：“咪咪？”
喵——
下一秒，狸花猫撞向玻璃门，锋利的爪子擦过林时的脸庞，在林时痛苦闷声中，脚步不停地奔向俞见星。
她眼角带泪，含笑接住了它。
“谢谢你啊，咪咪，只有你找到了我。”
俞见星抱着失而复得的猫，向小屋的朋友们告别后，离开了小屋。
林时用尽所有力气，站不起来，就朝她离开的方向奋力爬着，哭着，哀嚎着，想要留住她。
但无论他的声音多么撕裂。
俞见星都没有停住脚步。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
【今天的告白之夜，没有嘉宾告白成功，很遗憾和节目组的隐藏奖励就此错过。 】
【感谢嘉宾，你们的精彩表现获得观众的热烈支持，他们期待与你们下次见。 】
“滴滴！”
汽笛声从小屋外传来。
季舟透过窗子看了一眼：“是接驳车，我们可以离开了！”
接驳的大巴就停在小屋门口。
“把门打开，走。”
庭院的玻璃门已经被撞开，而大门的遥控还在林时手中。
程束离得最近，正想从林时身上抢过遥控。
毫无预警，一双暗沉沉没有任何眼白的双目盯了过来。
“你们……都是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
林时从地上站了起来。
实际而言，更贴切的是他全身被影子笼罩，是影子将他的四肢扶起。
他的四肢被拉长，落在众人身上，投下一片巨大阴影。
“他和观众做交易了！”终栩飞快地下判断，并迅速往门上踹，咚！咚！试图把门踹开。
秋鹤鸣和季舟两边包抄，将手中的防身工具砸向鬼影。
但却好像砸在沼泽一样，斧头瞬间没入鬼影的身体。
见状，正准备拉开贝斯砸过去的程束瞬间收了手。
这可不行，这是他的宝贝。
鬼影被激怒，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捞向两个人。
嘭！千钧一发，终栩把门踹开，回过身将两柄餐刀射向鬼影的两条手臂。
纵然依旧是没入鬼影躯体，但鬼影被转移了注意力，改向终栩进攻。
终栩已经率先抓起离自己最近的宁稚，头也不回地冲其他人喊。
“跑！”
一群人夺门而出，明明大巴就在眼前，但身后鬼影也在咫尺，一分一秒都刻不容缓。
季舟速度向来快，但他没有急着上车。在陆续捞起程束和贝贝，将他们塞进大巴车后，自己再纵身一跃。
瞬息间，鬼影的手掌扑来，堪堪推向他的后背，留下滚烫的痕迹。
这道力量过大，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
下一秒，车门关闭。
大巴启动，众人靠在椅背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着。
“季舟，你的后背在流血！”宁稚轻呼了声。
秋鹤鸣搭过他的肩膀，让他的后背露出。
后背像是被滚烫铁块灼烧过，血肉淋漓，留下鬼影的手印。
“嘶……”季舟咧了咧嘴角，“如果你不提醒，我还没发现居然这么痛……”
在对上终栩的眸子后，他微微一顿，改了口：“哈哈，也还好啦，没那么痛，回去让小蝴蝶帮我处理下。”
终栩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他们救下的人，在后来的光阴里，生出和他们相同的灵魂，如烈日灼灼，赤热滚烫。
他们陨落，他们的痕迹依然存在着。
【恭喜玩家，顺利入住心跳小屋4周，并成功找到顶替嘉宾的人。 】
【恭喜玩家完成可选任务，解密心跳小屋的真相。 】
第90章
长久的游戏, 让终栩疲惫不堪。
一回到中转空间，她就先沉沉睡了一觉。
小蝴蝶闪着金属翅膀，停留在她的睡颜前,静默注视着她。
所以，当终栩醒来时，分明感受到这只金属蝴蝶流露出怜悯。
“你在可怜我什么？”终栩问道。
小蝴蝶：“…啊…啊, 没有啊？”
“你们制作人……最近在做什么？”
小蝴蝶重新扇动翅膀, 环绕在她四周。
“小蝴蝶也不知道呢。制作人很忙很忙的……玩家终栩, 你要见他吗？”
终栩没有回答, 而是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 有吗？”
飞舞的蝴蝶一滞，睁大好奇的蝴蝶眼睛,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终栩会突然转性问起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
不过，作为尽职尽责的小助手, 它还是作出回答——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它早已回答过每位玩家，像终栩玩了这么久才发问的，她是第一位。
“世界会指引玩家们通往回家的道路。”
“这里的世界指的是我们现在站着的这片大地。据说,它的根脉连接着每位玩家,等对应的根脉亮起时，就会向玩家打开回家的大门。”
终栩一脸复杂：“可以翻译成人类能够听懂的语言吗？”
“……”
小蝴蝶一噎，片刻后认真补充道：“简单而言,玩家回家的钥匙就藏在这个世界里，但钥匙什么时候出现,由这个世界判定。判定条件据说和玩家的表现息息相关。”
“有人成功离开过吗？”
“没有耶。”
见终栩神色凝重，小蝴蝶安慰道：“玩家终栩，你不要太担心，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凝滞的，所以就算你一百年后才通关，也不会变成老人家。”
“……”
好一个诅咒。
终栩暂且把回现实世界这件事搁置在边。
她打开邮件，查收获取的积分。
这次的团建收获不小，但距离她想要的积分数还有距离。
于是她咨询小蝴蝶，还有没有可以获取加倍积分的游戏。
“其实，玩家终栩你的积分已经不少，但如果你想获得更多的话，可以考虑进入系列游戏。”
“一次性完成系列游戏，可以加倍获得积分。”
“哦？”
见终栩感兴趣，小蝴蝶推荐得更为热情，在虚拟屏中投出一幅宣传海报。
“尽管需要一次性完成这么多游戏，危险系数倍增，但回报与付出成为正比！”
“可以，就选这个游戏吧。”
终栩给队友们发送邀请，并备注好倍增的危险系数这件事，又瞥见一则弹出的加好友信息。
是陈西雨。
她随手关掉弹窗，转而打开积分兑换商城。
时间回溯手环
佩戴的玩家在死亡后可以回溯至5分钟前的时间点。
如果游戏时有其他玩家，则一同回溯。
使用者关联队友，可以保留队友记忆；否则记忆清除。
24小时内可使用两次。
终栩佩戴好手环，确定进入游戏。
【下一场游戏正在加载中，请玩家做好进入游戏的准备】
……
重新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惶惶燃烧蜡烛的八角灯笼。
整个房间光线微暗，由一扇扇水墨画的屏风围起，几支寒梅从梁上垂落，绽开的颜色妖异若血。
他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冰晶大理石桌。
石桌中央亮起全息的影像，投出一圈中式建筑，其间石板道路蜿蜒，竹梅兰菊簇拥。从上往下看，是八阵图的形状，中心处放置着吉凶轮盘。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叠泛着流光的卡牌，背面绘制燃烧的符箓，焰火掠动。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季舟首先问道，修长手指指向的是，正托腮微笑的陈西雨。
终栩淡淡道：“这一关据说比较危险，我预计需要炮灰。”
陈西雨笑容不改：“栩栩姐姐需要我，我就在。”
“欢迎诸位的到来。”
不等队友们继续说话，房间里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坐在桌边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多出来的这位，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身穿中式长衫，手拿一柄拂尘，雪白的长发一丝不苟束起，嘴角衔着淡淡笑意。
“欢迎诸位来到《轮回》，我是本场房间的管家。”
“《轮回》为系列游戏，当选择一次通关全系列时，自动进入全系列玩法。”
“如果诸位有玩过大富翁或者类似的桌游，应该会很好理解。”
“接下来，首先由我向诸位介绍规则。”
众人静下来，全神贯注将目光投向中心的全息影像。
“第一，石板路对应棋格，通过掷骰子决定前进的步数。在座每位全都需要投掷，此为一轮。”
“第二，棋格后藏有三种不同的含义，分别是——平安、轮回、奇遇。”
“第三，进入轮回则意味着进入某个系列游戏，需要进行任务挑战。在完成任务挑战之前，暂停前进。”
“第四，在一轮里，前进到同个轮回格的玩家将一起完成任务，其余玩家留在房间等待。队长除外，每次轮回队长都需要参与。如果进入两个不同的轮回格，自动判断第一位玩家有效，第二位玩家重新掷骰子。”
“第五，进入轮回前，请玩家抽取面前的卡牌。”
“第六，游戏目标是收集六根，收集完成则全系列通关。”
“第七，本系列游戏有着不同玩家数量要求，这意味着诸位进入轮回时，可能会遇到其他玩家。其他玩家可能无意会先一步拿到六根，届时需要诸位想办法夺回。”
秋鹤鸣提问道：“六根是指佛学术语眼耳鼻舌身意？有具体的外观吗？”
房间管家微笑：“请诸位自行探索。”
众人心下微沉。
管家接着说：“不如我们就直接开始吧，规则并不难，大家尝试一轮就知晓了。”
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一颗骰子。
他们陆续将骰子扔出。
当骰子转几圈停下后，石板路上代表他们五个人的虚影从起点前行。
【铮！ 】
一声弦音响起，空灵的声音播报道。
【秋鹤鸣、陈西雨今夜平安。 】
【季舟、宁稚进入轮回，队长终栩将陪伴一同进入。 】
石桌中央的全息投影，三道虚影落在同一个石板格上，在旁边是座二层楼的石头房子。
房子的大门两边挂着带喜字的红灯笼，并贴着对联写：吉人吉时同心结，且喜今朝成佳偶。
横批：喜结良缘。
一阵风拂过，良缘二字被揭开一角，像是预兆不详。
同时，吉凶轮盘上的卦针在旋转数圈后，稳稳当当停留在凶上。
“看来此行不会太顺利。”管家叹道，接着伸出手示意，“请三位抽取面前的卡牌，卡牌带有奖励或惩罚效果，将伴随你们进入轮回。”
宁稚翻开牌面，开心道：“我抽到了防身符！”
终栩羡慕地翻开自己的牌面。
不出所料，她的运气真的很差。
这是张惩罚牌。
鬼压床。
而另一边，季舟的神色很复杂。
“我这算是奖励？我这怎么会是奖励？！”
陈西雨探头去看，嘲讽：“哈，你该不会是怕鬼吧？姐姐，他怕鬼，到时候还要你保护他耶。”
季舟：“……”这位干脆改名叫做陈茶茶好了。
他抽到的是奖励牌。
阴阳眼。
但对于恐怖游戏而言，眼不见为净才是奖励吧？ ！
咔。
极其细微的声响被终栩捕捉到了。
见她目光倏然敏锐，其他人也静下来，望过去。
管家身后的屏风无影无踪，露出占据整面墙壁的雕塑。
圆形的巨轮被分割成六个格子，每个格子中填满石像。
天神，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
这是……六道轮回。
此刻，人道亮起。
……
【尊敬的玩家，欢迎您进入《喜宴》，游戏正在重启中，请玩家认真阅读以下信息】
【游戏背景】：我被人从背后勒死了。一周后，我收到了一封结婚请帖，邀请我参加喜宴。请贴上写着：「新郎-孔天睿」、「新娘-舒茉」。我就是舒茉，可是我已经死了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游戏级别】：C
【玩家人数】：六人
【游戏目标】：
（必须完成）1.参加喜宴；2.查清是谁害死了舒茉。
（可选完成）1.为舒茉报仇。
【游戏规则】：1.你们是外地来的小辈，除了檀姨外，你们没有认识的人，请根据檀姨的安排参加喜宴；2.请积极探索场景，和NPC交流，并收集道具。
【游戏提醒】：1.检测到有六根藏在喜村，请积极搜寻，避免其他玩家先一步获取（此条信息仅向全系列玩家开放）。
【游戏已重启完毕，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游戏之旅】
……
傍晚，喜村笼罩在一层雾霭中，空气潮湿。
从建筑装修来看，像是在八十或九十年代。
这时候，车子还比较罕有。他们一行坐着面包车到达村头，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在这里停一下！”坐在副驾上的檀姨说道。
车子停了下来。
檀姨约莫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别着发卡，坠着耳环，看起来格外洋气。
尤其是笑起来时，楚楚动人。尽管眼角有细纹，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
“这是喜帖，你们都收好了。”檀姨侧过身来，把喜帖分给众人，又叮嘱道，“记住了，你们是代长辈前来参加喜宴的。年轻人嘴巴要甜，尤其是村里人爱聊天，不要别人问起长辈是谁，却支支吾吾不会说话。”
这句话像是提示，也像是……某种暗示……？
终栩将纷飞的思绪暂且放在旁边，打开喜帖看。
【谨订于农历七月十五日；
为「新郎-孔天睿」、「新娘-舒茉」举行婚礼；
地址：喜村村东56号孔宅；
敬备喜宴，恭候光临；
入席时间：十八时十四分】
从邀请的名字来看，他们这一行人，是男方孔天睿的亲戚。
“年轻小伙子，檀姨喝不惯这里的井水，你去给檀姨买几瓶水。”檀姨取出纸钞，递给离得最近的季舟。
从车窗向外看去，村头就有一家店。
季舟取过钱，下了车，朝这家名叫芳芳小卖店的店铺走去。
“买这几瓶水，有袋子吗？”
季舟将几瓶水拎到柜台。
柜台上趴着个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听到声音抬起头。
“有袋子。”
她说着，扯了个袋子帮忙装水，同时新奇地瞧季舟，问道：“外地人？”
“嗯，来参加喜宴的。”
季舟回答道，忍不住多看了小姑娘几眼。
在村子里容易晒黑，小姑娘露出的四肢和脖子都是暗沉肤色。但脸色却白得不太自然，像是生病，眼下还有一圈乌青。
“哦？孔家和舒家的喜宴吗？”小姑娘顿时有了些精神，“你是新娘家的人？”
看起来檀姨说得没有错。
喜村的人都喜欢聊天，比他还自来熟。
季舟失笑，还是回答道：“新郎家的亲戚。”
小姑娘发出惊讶的咦声。
“我也是新郎家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我还管新郎叫小叔呢！”
“我家住得比较远。”
“哦，是从香城来的吧？”小姑娘笑呵呵，“城里人就是长得俊。”
季舟头一次感到害臊：“……谢谢。”
他微微一顿，试探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呀，也就是这几天没睡好。”说着，她打了个呵欠，“我叫芳芳，这两天可以来找我玩啊。我对喜村可熟悉了，带你抓小鱼还有摘果子。”
“那就先谢谢了。”季舟笑着说完，发现墙面正好挂着日历。
今天是七月十三日。
后天才是结婚的日子。
他拎起装水的袋子，准备离开小卖店。
在这时，后背像是有阵阵凉意袭来，密密麻麻钻进骨髓里。
他下意识回过头。
货架深处光线黯淡，那里虚虚飘着道白影。
只是一晃而过，就像是突然花了眼。
但季舟知道，恐怕不是花眼。
毕竟他现在身上，还带着阴阳眼的BUFF 。
回到面包车边时，檀姨也下了车，正在路边和几个村里人聊天。
季舟回到车上，把今天的日期告诉众人。
其他三个玩家互不相识，但眼里都流露出一致的紧张不安。
“大家要不要先认识一下？”宁稚试图打破空气中的不安，“我叫小稚。”
其他两位队友跟着开口。
“阿舟。”
“小栩。”
他们开了口子，气氛也渐渐有松弛的迹象。
身材胖胖的年轻男人道：“我叫方功。”
“佳颖。”齐刘海的女生道。
“邓忆。”最后一位清瘦的男生轻声。
“大家都是刚通关新手村，解锁多人环境吗？”方功挠头，“还以为终于结束活下来了，没想到连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送到这里。”
佳颖和邓忆都附和：“是啊，吓死了。”
其他三位：“……”
无法加入这个话题，只会支支吾吾。
但也不算太意外，如果不需要通关全系列只是单玩，那么这关的难度只有C ，还算新手友好。
“明天，就让这些年轻人帮忙吧！”檀姨笑吟吟，“年轻人主意多，肯定能将新房布置得漂漂亮亮。”
和檀姨站在路边聊天的是孔家的亲堂。
这会儿功夫，檀姨不仅和人家熟络起来，顺带给他们揽了个明天任务。
面包车驶进村子里，停在孔家院子。
这几个晚上，他们会住在孔家。
夏天天气热，村里人都喜欢趁着天色早，在院子的石桌上吃饭。
他们来得巧，正好赶上饭点。
“都是些平常菜，不知道大家吃不吃得惯。”孔家夫妇招待热情，脸上都是淳朴的笑容。
“在家里肯定就是吃家常菜啊。”季舟笑眯眯说道，“很好吃，就是家里的味道，在外面想吃还吃不到呢。”
季舟几句话就把夫妇二人哄得满面笑颜。
檀姨也露出满意的表情。
饭桌上，他们见到了新郎孔天睿。
清秀的男人性格沉默内敛，吃几口后便放下筷子：“我去找舒茉。”
“都要结婚了，还天天黏在一起。”孔母无奈笑着摇头。
“年轻人就是这样，腻歪着呢。”檀姨也笑。
玩家们心情却是有些沉重。
通过游戏详情可知：新娘舒茉至少在一周前就已经死亡。
那么孔天睿找的人是谁？
“我们可以去见见新娘吗？”终栩踌躇着开口说，“很好奇新娘子是什么样子呢。”
“结婚当天就能见啦。”孔母说，“舒茉性子和天睿一样，都是内向的。而且天睿保护得紧，我们都答应过他，尽量不去打扰舒茉。”
既然没有办法现在见面，终栩便换了个问题：“新郎和新娘，是怎么认识的？”
“天睿在香城读大学时候认识的，没想到小姑娘正好也是喜村人。”
孔父接过话：“都是喜村人好啊，知根知底的。这舒茉也是个可怜的人，父母早亡……”
见他们打开话匣子，季舟和宁稚便想多挖一些内容。
可惜孔夫妇知道的事情也仅是这些，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
直到将近九点钟，孔天睿才回到家。
他帮着父母抱来几卷凉席铺在地上。
孔家只有三个房间，多出来的房间给檀姨睡。他们这群人只能挤在客厅，打地铺。
“谢谢啊。”宁稚接过递来的枕头。
孔天睿惜字如金：“委屈你们。”
“没事儿，睡地板还凉快呢。”宁稚笑道，又趁机打听消息，“听说你们都在香城工作了，怎么不在香城办婚礼？”
灯管的光线是暗黄色，因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宁稚捕捉到他神色一闪而过的后悔。
“原本是这么想……但，喜村习俗就是要在村里办喜宴。”
村里睡觉早，各自回房间后，客厅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声响。
“真热啊……”
大家都习惯空调，风扇的风根本无法满足凉快。
“你们说，这个孔天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已经……”方功显得有些急躁，尤其是闷热黏腻的空气加重了这份燥意，“依我看，不管知不知道，孔天睿要娶的老婆肯定是另一个，他肯定是出轨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出轨，所以把舒茉给咔嚓。”
“你这只是在瞎猜，还是多收集些线索再推测吧。”佳颖静静躺着，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去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听她语气里带着好奇，方功振奋精神道：“勾引他啊，如果他一下子就被你勾引，出轨肯定没跑了。”
佳颖脸都黑了：“你怎么不去。”
“我是男的啊！”方功理直气壮。
“说不定……”季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他就好你这一口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暗中陆续有没忍住的笑声响起。
方功悻悻然闭了嘴。
“七月十五，我记得是中元节吧？”终栩拧起眉，“有谁会选这天结婚？”
邓忆忽然：“鬼？”
佳颖咽了口口水：“明天再说这个话题行吗？我害怕。”
客厅再次安静。
困意涌来，终栩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好像被一块石头压住，全身无法动弹。
她想要睁开眼睛，或者发出声音，但是全都做不到。
这种无法控制的感受，让全身肌肉都变得紧绷，精神也蔓延起不安。
“阿栩……阿栩……”
耳边传来低低地呼唤，轻柔而又充满安全感。
身上的重力渐渐消散，终栩猛地睁开眼。
借着月光，映入眼帘的是季舟的脸庞。担忧挂上他的眉眼，直到四目相接那刻，瞬间被驱散，只剩下一抹笑意。
“你喊我？”终栩坐起身。
“嗯……你不是抽到鬼压床的牌吗？我刚才见你皱着眉，猜测你可能是遇到了。”
终栩沉默片刻，托腮。
“你半夜不睡觉，看我皱眉干嘛？”
季舟满眼无辜，抬起手指向她旁边：“太热睡不着，想开个窗户。”
窗户推开，习习凉风涌入。
虽然风很小，但聊胜于无。
“村里的空气就是清新，雾霭散开了，满天都是星星，你要不要看……”
季舟说着说着，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终栩问。
他像是被钉在窗前。
就在他小声说着话时，一张惨白的脸从窗下爬起来，现在距离他的脸只有五公分，对方充斥整双眼眶的眼白清晰可见。
季舟不敢吱声。
第91章
淡淡的腐臭味清晰可闻。
对方的几根长发似乎还拂到了脸上, 丝丝痒意。
“你看见了吗？”季舟问。
那张惨白的脸上几乎在顷刻扭曲，朝季舟伸长脖子。
这回几乎是鼻子挨着鼻子。
他险些被刺鼻的腐臭味熏晕过去。
“星星真好看，就像是人的眼睛在眨。”他飞快地把话说完, 仿佛不是在和那双眼白对视，只是纯粹在欣赏星空。
“有什么好看的。”终栩站起身，抬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拽, “蚊子那么多,咬死我了,还不快点把窗户关上！”
嘭！窗户合上，将那张惨白的脸隔绝在外。
四周静悄悄, 远处的田野有蛙鸣。
季舟将终栩往下一按，两个人在角落里坐下。
“应该是舒茉。”他压低声音。
尽管当时惊悚占据上风, 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往下瞄了一眼。
青灰色的脖子上有条明显的勒痕。
从游戏详情来看，舒茉的死因是勒死无误。
只是, 舒茉此刻出现在孔家，就很值得深思。
“她应该没有恶意。”终栩沉吟道。
当然，这只是推测。
这么推测的原因，是她轻松就把窗户关上，舒茉没有阻止,也没有伤害季舟。
季舟问：“你有闻到腐臭味吗？”
“没有。”
“没想到,这阴阳眼不仅看得到，还闻得到，真是功能齐全。”季舟郁闷得磨牙, “她确实没什么恶意，但我验证过,如果被发现我看得见……阿栩，你就要给我收尸了。”
“顺手的事。”
“你就不能安慰我吗？”
“那我在喜村，给你找块风水宝地？”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我觉得，不如你把我烧成灰，然后带在身边吧。”
“你确定要我答应你这件事？”终栩挑眉一笑，“我身上有乌鸦嘴BUFF，挺准的……但你既然诚心要求，那我就……”
季舟已经飞快抬手，竖起两根手指堵住她。
“还是别在灵异世界立这种不吉利的承诺了，我会怕的。”
她懒洋洋抬眼看来。
季舟扬着灿烂笑容，收回手。
“我刚才看到那里有蚊香，我去给你点上。你先睡吧……”
终栩躺在凉席上，闭了眼。
朦胧间，有凉风习习拂来，驱散闷热燥意。
*
“明天就是婚礼啦。”
一大清早，檀姨就笑吟吟向大家安排今日的工作。
“大家都在准备婚礼流程，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别闲着，要更多帮着干活才行。”
孔家夫妇连忙道：“不用不用，街坊邻居都会来帮忙的，年轻人好好去玩吧！虽然村里没有城里好，但胜在空气清新，看山看河的也不错。”
“把事情忙完，有的是时间玩。”檀姨阻拦道，“提前过来，就是要帮忙一起准备，好到处沾沾喜气。”
她目光向他们六个人扫视一圈，眼底深处隐有警告。
“喜村最重视习俗，结婚是大喜，必定要办得漂亮完整，才能百年好合。”
“这里面忌讳多，大家干活的时候要多问多看，细致讲究，不要犯了禁忌，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在檀姨的安排下，每个人都领了任务。
邓忆、佳颖贴对联。
方功、季舟挂灯笼。
终栩、宁稚布置新房。
宁稚笑容满面挽住檀姨的手臂，撒娇道：“檀姨，我们还从来没有布置过新房呢，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檀姨不是喜村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哪些禁忌。”檀姨直接把事情推了回来，“你们年轻人要多说话，去问问喜村的长辈们。”
看样子，在檀姨这位NPC前，是得不到习俗禁忌的信息了。
其他人见状，各自散去，打算去找长辈问清楚。
宁稚面色不改，又笑眯眯向檀姨聊几句，方才准备离开。
“等一等。”
檀姨突然叫住两人。
“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到底不太吉利……这东西你们拿着放在身上。”
她递过来的是两枚古代钱币。
终栩和宁稚对视一眼，道着谢接过。
在接过的瞬间，她们耳边都响起一声提醒。
【方孔钱：檀姨赠予的辟邪宝贝，仅对普通的孤魂野鬼有效。一般人家会用红绳挂在门口辟邪。 】
终栩趁机问：“都知道这个日子不吉利，为什么非要选这天？”
“年轻小辈，不要随便打听。”檀姨面色微变，挥手道，“好好去干活吧。”
看来在檀姨这里，是打听不到这个信息。
终栩和宁稚便收了口，计划早一点把新房布置完成，还能探索其他地点。
“你们要帮忙布置新房呀？那感情好，你们城里来的小姑娘眼光肯定好。”
一位婶婶带着她们到一只箱子前。
“这些都是天睿从城里带回来，准备布置新房的材料，你们就尽管用吧。”
当问起禁忌，婶婶挠了挠头，像是在回想。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布置上讲究不多，就是准备的东西尽量都准备双数，成双成对嘛。”
“比较重要的是铺床。”
“一定要早上铺床，镜子不要对着床，然后新人的婚床不可以随便坐。”
“对了，最好还是请一位全福人来布置婚床。”
“全福人？”
婶婶笑呵呵：“要说咱喜村的全福人，那肯定非娄半仙莫属了。”
听见新角色的名字，终栩当即接过话：“婶婶，我们是外地过来的，不认识这位娄半仙，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去找呀？”
“哎呀，这恐怕不行……我还要去准备喜饼呢。”婶婶为难道，“村子不大，你们自己去找吧，问问村里人，都能给你们带路的。”
婶婶说完就急急忙忙去做自己的事情，把她们撂在一边。
无可奈何，她们也只能按照这个办法，再去问问其他人。
“你们要去哪里？”
两个人走到院子时，正在挂灯笼的季舟低头一看，连忙高声问道。
“……娄半仙？你们等等我，我和你们一块去。”
挂灯笼的工作说难也不难，主要是需要注意里面放的是不是红喜字的红蜡烛，以及烛火不要熄灭。
都是技巧性工作。
另一边，邓忆和佳颖正在给大门贴对联。
他们很担心贴歪，结果越担心贴得越不对劲。
“都跟你说了往左边一点，真是笨死。”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两人争执间，终栩无意瞄了眼，恰好看见对联掀起的一角。
她眼皮一跳，快步走过去，扯过对联。
“你做什么？”邓忆吓一跳。
“先不要贴，这对联不太对劲。”
终栩揉了揉边缘的位置，赫然揭开另一层——
这副对联居然有上下两层叠在一起。
“难怪我觉得比较厚，贴也贴不牢。”佳颖目瞪口呆。
下一秒，终栩已经把上面那层揭开，露出叠在下层的对联。
惨白的纸张上盛放黑色的字。
这背后居然藏着一副白底黑字的对联。
几个人心都沉到谷底，邓忆和佳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不敢想，如果这副对联贴上去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在做什么？”
孔天睿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厉声质问，目光紧紧盯着他们手中的对联。
终栩冷静答道：“对联贴坏了，佳颖，你们去村头小卖店看有没有新的对联卖。”
佳颖正准备答应，就听孔天睿沉声：“无论婚丧，喜村的对联都由娄半仙亲笔书写。”
又是娄半仙？
这位到底是什么角色？
“我带你们过去吧。”
终栩和宁稚正愁不知道娄半仙在哪里。
“那太好了。”
“小叔！”
一个扎着马尾的圆脸女孩蹦蹦跳跳过来。
“叔母正喊你试衣服呢……客人要去娄半仙那？我带他们去吧！”
说着，圆脸女孩高兴瞅向季舟的位置。
“你怎么今天没去找我玩？”
季舟失笑：“还没来得及。”
他向众人介绍道：“芳芳，村头芳芳小卖店的芳芳。”
今天一看，芳芳的脸色明显更差，眉间暗沉。
但其他喜村人就像是根本没发现，路过都夸她有精神。
孔天睿舒展眉头，叮嘱几句后，就让芳芳带他们去找娄半仙了。
“你们这么多人，我就不去了。”方功擦着额头上的汗，“太热，我受不了。”
确实用不到这么多人，其他人也就没有强求。
“芳芳。”宁稚掏出两颗喜糖递给她，“听说你们村的娄半仙很厉害？”
“那是啊！远近闻名呢，就是其他村的人，什么事也都要来找娄半仙！”
芳芳撕开糖纸，咬着糖块边走边说。
“我爸说，娄半仙是神仙转世，会算命，会消灾。”
“神仙转世？”邓忆无语摇头，“真是迷信……”
“这不是迷信，是真的！”
芳芳不高兴地回头瞪他一眼。
“我爸当初掉河里都死了，是娄半仙救活了他，我才能出生呢。”
“起死回生？”终栩扯扯嘴角，“挺有意思。”
季舟脸色更加凝重，将终栩拉到最后面，低声问：“阿栩，你看芳芳的脸色怎么样？”
终栩知道季舟恐怕又是看见了什么，便仔细端详芳芳，然后回答：“白里透红，挺健康的。”
季舟描绘完自己眼中的芳芳，又担心地提起另一件事。
“昨天，我在小卖店疑似看到鬼影……但不太确定。”
“那晚些时候，到小卖店再去看看吧。”
说话间，他们来到娄半仙的住处。
这栋平房伫立在田边，四面八方都没有邻居，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味。
“娄姑姑，我来找你玩啦！”芳芳敲着门，高声喊道。
“芳芳啊，来了。”
屋内有了回应，不过片刻门就被打开，露出娄半仙的身影。
娄半仙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脸上敷着厚厚的粉，嘴唇涂得红艳艳。身上一条紫色裙子，脖子上挂着串圆珠链子，像是年头有些久远，珠子掉了几颗，露出的绳子很旧。
“这么多人呢……”她扯起嘴角笑了笑。
每个人都在她的身上感受到违和。
但一时间，却不知道到底哪里违和。
“芳芳……”她低头去看，却骤然面色微变，拧起眉头，“你怎么精神这么差？撞邪了吗？”
听到这句话，季舟意外地多看她几眼。
除他之外，似乎只有这位娄半仙发现芳芳的不对劲。
看起来，真是有点东西。
“没有吧？”芳芳揉着自己的脸，“就是没睡好而已。”
娄半仙依然眉头紧锁：“先进来再说，我给你煮碗符水。”
说罢，她这才看向其他人：“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孔家的亲戚。”宁稚把来历说明。
主要是书写对联、铺床的事情。
“原来如此。”娄半仙舒展眉头，像是也被喜气感染，笑容挂上脸庞，“这是大喜事，我很愿意帮忙。各位请先进来吧。”
客厅很简洁，房梁往下垂落一条条经幡。
正门对面靠墙位置，摆放着一张供台。供着的是谁大家都不认识，但一致觉得不知道是不是雕像太粗糙的缘故，总之是阴气森然。
进门之后，娄半仙先点了三根香，口中念念有词。
接着，她点燃一张符纸，并将烧成灰的符纸装进温水里，递给芳芳。
“先把它喝了吧。”
芳芳显然很听她的话，捧着符水坐下，小口小口喝着。
娄半仙从供台的抽屉里取出红纸，“我先把对联写完，然后和你们一起去孔家铺床。”
“之前的那副对联，也是半仙您写的吗？”佳颖鼓起勇气问道。
“是啊。”娄半仙淡淡笑着，“我刚想问，之前不是写过一副了吗？你们怎么又来要？”
“之前那副贴坏了。”佳颖踌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我们发现对联叠着两层，下面那层是白对联……那不是做白事的时候才会用的对联吗？”
娄半仙了然，摇头叹道：“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庄子的话？”季舟沉思，“生死相对，难道，您是有意为之？”
“年轻人们，你们尽管去做，不问不知，都是福气。”
终栩收回看她的目光，在屋子中搜寻一圈。
光线基本上都集中在招待客人的这个位置，其他地方则显得暗沉沉。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隐约可见有扇门上挂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娄半仙写完对联，和他们起身前往孔家。
临走时，终栩趁机近距离再度看向那扇门，这回她看清挂着的东西。
门框上悬挂着的是一串桃树枝。
季舟的目光落在芳芳身上。
喝完符水后，芳芳脸上的黑气果真渐渐驱散，似乎又一次验证，这位娄半仙真有点东西。
……
“你们回来啦！”方功屁颠颠迎上来，抱怨道，“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肯让我闲下来，刚才还让我贴喜字装饰，给我累死了。”
他猛灌一口水，好奇地朝娄半仙探头：“这位就是那个半仙？”
娄半仙却仿若没有听到没有看到，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还挺傲的。”方功不高兴道。
宁稚留意问：“你在孔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没有啊，大家都忙得没空搭理我，就让我把喜字都贴上。”
红灯笼，红喜字，孔家开始有了喜气洋洋的氛围。
街坊邻居们都来帮忙，张罗着做喜饼，筹备明天的喜宴，挤满庭院，热火朝天。
玩家们也开始继续各自的任务。
宁稚和终栩跟随娄半仙上二楼新房。
在娄半仙铺床的间隙，她们也开始帮忙装饰房间。
八九十年代的家具，缠上五颜六色的拉花，摆上龙凤呈祥的蜡烛。
在箱底，终栩看到一只相框。
她拿起来，发现是婚纱照。
男人是孔天睿，女人应该就是舒茉。
舒茉留着齐肩长发，很干净的长相，带着淡淡羞涩的笑容，嘴角还有酒窝。
终栩把相框摆在梳妆台上。
宁稚凑到跟前，拿出那枚檀姨给的钱币，小声道：“你说，要不要把这钱币，挂在新房门口试一试？”
既然有辟邪作用，又说一般人家都会挂在门口。
她想当然想要一试。
终栩也觉得可行：“可以，挂着吧。”
她们找了条绳子将钱币串起，挂在了房间门口。
“床铺已经铺好啦！”
新床上，整齐盖着一层大红喜被。
大家对着娄半仙一通感谢。
“小事，都是小事，更何况我明天还要来参加喜宴，看新娘子呢。”娄半仙笑呵呵说完，就下楼离开了。
这样一来，每个人的任务都结束了。
下午，六个人决定分头行动，尽量搜集更多的线索，等到晚上再碰面交换。
终栩小队来到村头芳芳小卖店。
见到他们，芳芳显得很热络，从冰柜里拿出雪糕分给他们吃。
季舟接过雪糕，瞳孔猛地压紧。
因为，他再度看到芳芳的面色苍白，眉间的黑气更加浓重。
怎么回事？
喝完那碗符水后，不是变好了吗？
他心事重重，问道：“芳芳，有洗手间吗？”
芳芳咬着雪糕，指了指里面：“在村里，我们都叫厕所。”
“……”
终栩示意宁稚多和芳芳聊天，自己起身和季舟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越往里走，刺骨的寒意就更汹涌卷来。
迎上终栩询问的目光，季舟摇了摇头。
尽管阴气森然，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搜寻一圈无果后，两个人返回柜台吃雪糕。
“芳芳，你最近一周，有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吗？”季舟斟酌地问道。
芳芳瞟他一眼，语气里充满疑惑：“不是说城里人不迷信吗？我看比我还迷信。”
“……”
堵话归堵话，芳芳倒也认真回想了下：“没有吧，我每天都要顾店，天一黑我爸就不让我出门。”
“那你都听话了，没有出过门？”
“我这么活泼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说不出门就不出门。”
芳芳咬着光溜溜的雪糕棍子，“前几天晚上听见驴叫，我还出门训斥它一通。”
“训驴？”三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谁家养的驴，有时候会在路边溜达，问过好几户人家，都说不是他们家的驴。我原本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拉驴蛋子也不是我收拾……就是前几天晚上叫得太吵，我气不过才出去骂了一顿。”
芳芳说着，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搞得我那天晚上没睡好，现在睡眠都乱掉了，经常白天睡觉晚上睡不着。”
听芳芳的描述，确实可能最近某个晚上发生过什么事。
但芳芳个性迷糊，并未觉察到什么。
天色渐暗，三人小队起身告辞。
“芳芳啊……”房间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天黑了，客人要走，你拿只手电筒给客人照路。”
终栩一怔：“是你爸爸？”
“是啊，我爸爸在家。”芳芳从抽屉里翻出手电筒递过去，又叮嘱道，“明天要还给我哦。”
【芳芳手电筒：芳芳爸爸听见你们和芳芳聊得很开心，倍感欣慰，决定借你们照亮黑暗的村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手电筒昏黄的光投在路面，蝉鸣与蛙鸣在四周交织。
村路两边都是田地，绵延到尽头是青山与夜空。
天一擦黑，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灯光一晃，面前赫然出现一道阴影，沿着阴影上移，一头驴出现在前方的路边。
几个人脚步险些顿住，但又不约而同继续走。
经过时，他们瞥见那头驴的眼睛。
那是一双明显人类的眼睛。
幽深，沧桑，心事重重，似乎想要和他们对话，但又无法发出声音。
越过驴走几步路后，终栩倏然回过头。
村路寂静，驴也不见踪影。
“你们回来啦。”檀姨和孔家夫妇正在院子纳凉。
“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檀姨说着，见几个人排排站，打趣道，“不用紧张，就是还有个习俗忘记说了。”
孔父憨笑道：“按照习俗，结婚的头天晚上需要找个压床人，和新郎一起住在新房。”
檀姨的目光落在季舟身上，脸上笑容扩大。
“对，就是你，你来当压床人。”
季舟哽住：“为什么是我……”
“压床人有讲究，必须是比新郎年纪小的男性，而且还得是未婚。”檀姨目光颇具深意，“并且得是干净且阳气重的人，你很符合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