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不要啊, 我不想。”
无视扶着门框挣扎的季舟,檀姨毫不留情把人推了进去。
黄澄澄的电灯下,衬得整个房间洋溢着怪异的喜庆。
大红的被褥,贴满喜字的家具,垂落五彩缤纷的拉花。
仿若穿越时间,进入一个梦核怪诞的过去世界。
“如果你觉得不自在的话,我问问其他人……”孔天睿端着洗脸盆走进,自顾自地洗脸,表情照旧是沉寂如一潭死水。
季舟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用了, 没事。”
所谓压床的习俗,源自老一辈的人认为新房新床没有人气, 容易招来阴魂。
所以在结婚头天晚上,要找阳气重的未婚青年压床。
电灯被按灭, 房间陷入漆黑安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声响。
躺在柔软的新床上,睡意渐渐涌上, 季舟缓缓闭上眼。
就在他要彻底进入梦乡时,他忽有所感的睁开眼,侧眸望去。
一瞬间,汗毛根根竖立。
房间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微风晃动窗帘。
舒茉就站在窗边。
但这么说并不贴切。
严格来说, 她是站在一楼, 然后伸出长长的脖子,探到二楼窗边。
如果忽略她惨白的面孔与占据双目的眼白,可以推出这个年轻女孩正深情注视着自己的新郎。
生怕一不留神就和她对视上, 季舟连忙移开目光。
困意已经在顷刻间消散。
不知道过去多久,季舟犹豫着是否要再瞄一眼,看舒茉离开没有。
就在这时……
“茉茉……”
床上另一边,孔天睿发出梦呓。
季舟有所觉察地瞥去一个眼角余光,模糊看见旁边的景象后,他险些破防。
舒茉的脖子已经伸到床边了。
孔天睿在梦境朦胧间,伸着手像是抱住了她。
那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就贴着孔天睿的脸庞,并咧开一个和美丽不沾边的怪异笑容。
季舟内心一片荒芜。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应该在床底。
之后的时间,季舟一直闭着眼,但很难入睡。
在天光渐亮,身边阴森的气息逐步消散,他的困意也总算重卷而来——
“啊——”
惊恐地尖叫从一楼传来,仿佛要掀开屋顶。
他倏然睁开眼,一跃翻身,夺门而出。
方功死了。
他是被勒死的,喉咙处明显有一道勒痕,呈深紫色。
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珠子惊恐瞪大,溢出痛苦之色。
佳颖受到严重惊吓,缩在角落的凳子上,全身还在发抖。
他们男女分开各睡一边,她是迷迷糊糊起来打算上个厕所,余光不经意一瞥,结果就撞见方功惨死的模样,当即尖叫出声。
另一边,邓忆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居然就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和死去的方功睡了一晚。
“方功,是怎么死的?”
这个疑虑盘在众人心头。
这时,终栩像是想到什么,一下子站起身。
她走到电视柜边,定睛看向摆在那里的老旧电视。
电视屏幕被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剪纸。
她沉声:“喜字,贴反了。”
孔家上下,几乎每样家具都贴上喜字剪纸,来营造喜庆新婚的气氛。
因为太多太繁,路过也不会细看,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喜字被贴反了。
直到终栩提醒,大家才感受到别扭的地方。
昨天,在他们前去寻找娄半仙时,方功选择独自留在孔家,还被安排了贴喜字的任务。
没想到这项任务,直接要了他的命。
邓忆和佳颖都是刚出单机新手村的新人,第一次直面玩家死亡,全都吓傻了。
“不是吧……”邓忆声音都在发颤,“这个游戏,真的会死人?”
回答他的只有安静。
空气中蔓延着沉重。
檀姨从二楼下来,在看见凉席上方功的死状后,面色一沉:“不中用的东西。”
新人没有注意,但老玩家们马上就发现这句话透着古怪。
从檀姨的语气判断,更像是埋怨和不悦。
宁稚试探性问:“檀姨,这可怎么办啊?”
檀姨冷哼一声,指挥道:“生死有命。你们几个,用凉席把他卷起来,然后投到院子后面那口枯井里,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佳颖下意识地:“这怎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稚捂住她的嘴巴,朝她摇摇头。
檀姨的话,肯定是要听。
见邓忆吓得直哆嗦,终栩便抬步,跟季舟一起用凉席将方功卷起来,合力搬到院子后面的枯井里。
“方功死之后,我回想起昨天的一些细节。”终栩沉吟道,“例如,昨天娄半仙过来时,无视了方功……我们和娄半仙接触过,知道她并不是傲慢的人。”
季舟也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难道是在当时,娄半仙就知道方功违反禁忌,是将死之人?”
“这个娄半仙,真是有点东西……但这个孔家,也蛮诡异。”
不知道是游戏设定如此,还是孔家有什么问题。
刚才佳颖和邓忆尖叫声那么大,除檀姨外,孔家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发生什么事。
“对了,我昨晚,又看见舒茉了。”季舟说道。
闻言,终栩一怔:“在房间里看到的吗?”
季舟点头。
昨天檀姨赠予两枚方孔钱,她和宁稚就挂在新房门口。
是方孔钱无法阻止舒茉进入房间,还是……
她当即返回孔家,上了二楼。
用红绳挂在新房门口的方孔钱,居然不翼而飞。
孔天睿推门而出,不等终栩询问,他已经当先说道:“谁让你们在房间门口挂钱币的?”
看来,就是他把钱币扯走的。
孔天睿面露不虞:“不要那么迷信,我的新房不需要挂那些东西。”
“……”
好好好,你们喜村全员不迷信,迷信的都是我们外地人。
趁着天色还早,他们几个人分头行动,搜寻贴反的喜字剪纸,将它们重新贴正。
墙壁上的日历撕开,露出今天的日子。
七月十五日,中元节。
宜安葬,忌结婚。
“你们今天,和天睿一起到舒家接亲。”
早饭时,檀姨挂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对他们剩下的五个人说道。
他们这次过来喜村开了小车,正好可以作为接亲的车子。
总算有机会接触到新娘舒茉,大家都很乐意。
因为是同个村子,所以孔家和舒家离得并不远,就算村路难行,开车也不过几分钟就能到达。
他们一走进舒家,就有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地迎来招待。
“新娘还在房间里化妆,大家先坐着,喝喝茶,吃吃点心。”
舒家的一楼有大半的地方都被改成诊所。
今天因为舒茉嫁人,所以诊所大门关着并不营业。
他们打听一圈,得知这个热情招待的中年男人,是舒茉的继父,喜村唯一的赤脚医生。
“舒茉的爸爸在她们六七岁的时候,就意外死掉啦。”
季舟捧了一把瓜子,塞给喝茶的大姨,大姨笑呵呵便开启了话匣子。
“差不多两三年后吧,她们妈妈就找了个新男人,也是入赘的。”
“舒家的女儿都漂亮得很,后面找的这个男人尤其不错,虽然是外地来的,但会医术啊,他来了之后,我们喜村人都不用去隔壁村看病。反而隔壁村还来我们喜村看病呢,因为医术高啊!”
“唉,只可惜,舒茉她们妈妈,在几年前也因病去世了,听说是绝症,发现就是晚期啦。”
终栩已经捕捉到重点,但大姨磕着瓜子一骨碌话,她好半天才找到问问题的口子。
“大姨,为什么你说的是舒茉她们?”
“哦……你们不知道吗?”大姨惊讶地道,“舒茉有个双胞胎姐妹,叫舒薇的呀。”
众人一震,面面相觑。
这可真是一个重大的新发现。
宁稚赶紧问道:“那舒薇人在哪里呢?”
大姨吐出瓜子皮,摇摇头:“舒薇不像舒茉,没学好,十六岁那年就离开喜村了,连她妈妈去世都没有回来……哎呦,说不定她妈妈就是被她气死的嘞。”
“那舒茉怎么样?”季舟紧跟着问。
“女大十八变嘞,老实说,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舒茉了。”大姨感慨道,“毕竟家里就剩个爸爸……还不是亲的。她妈妈去世没多久,她就去香城打工去了。”
“不过啊,我们经常能听温医生说舒茉孝顺,逢年过节就寄礼物到家里。这次嫁人,还知道回喜村办喜宴,也算不错……”
能从大姨口中获得的有效信息,约莫就是这些。
就算是这些,信息量也足够大,并且需要有更多线索将它们串起来。
“舒茉既然确定是死了,那会不会,今天的新娘其实是舒薇?”
“还是要想办法亲眼见到新娘。”
众人商量过后,决定趁新娘还在梳妆,还有时间把舒家这个新场景好好探索一番。
但时间也比较紧迫,只能分头行动。
“我家茉茉比较内向,麻烦大家让着她点,我们这场婚礼简单为主,等茉茉化完妆,我们就直接接走。”
接亲的宾客和娘家人挤满了一楼,孔天睿站在楼梯口,对大家说道。
听他这么说,其他宾客都打趣他温柔体贴。
苦恼的是玩家们,孔天睿对新娘的房间,可以用严防死守来形容。
只要一靠近,就像触发自动对话机制一样,孔天睿会及时出现,然后面露不虞地道。
“新娘在房间化妆,麻烦不要进去打扰。”
宁稚灵机一动:“其实我也很会化妆,可以帮忙化妆哦!”
“谢谢你啊,不用了。”孔天睿冷淡地拒绝。
“孔天睿。”终栩突然出声,定定注视着他,“你认识……舒薇吗?”
她紧紧盯着,试图从孔天睿神色里捕捉到异样。
她似乎也捕捉到了。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孔天睿的眼神变冷了。
“不知道。”
他冷冰冰丢下这句话,扭开门把手进了房间。
只能想个办法,把孔天睿引走。
众人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开始分头行动。
舒家的二楼只有两个房间。
一个是新娘舒茉,或者说舒家姐妹的房间。
一个是继父温医生的房间。
宁稚将目光移向通往阁楼的楼梯。
似乎在喜村,家家户户都会建阁楼,孔家也有。
阁楼通往天台,夏天时大家都会在天台晒花生,比在院子里晒更干净方便。
然后小小的阁楼一般都对着成缸的花生、杂物。
宁稚是农村出身,对这些常事很熟悉。
但和孔家阁楼干燥的花生香气不同,舒家阁楼一走进就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通往天台的门紧闭,原来装着花生的大缸、堆着杂物的柜子好像很久没有人整理,全都落满灰尘。
宁稚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试图从杂物堆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杂物堆里比较多的是舒家姐妹的课本、作业。
她从里面翻出一本日记,名字上写着:舒茉。
【阁楼就是我和舒薇的秘密基地!
从小学开始,每年暑假,我和舒薇都会被妈妈安排任务:
每天早上六点把花生搬出去晒,每天晚上四点半把花生收回来,还要注意天气,如果下雨的话也要及时把花生收起来。
因为有这个任务,所以阁楼只有我和舒薇会去,自然而然,这里就成为我们的秘密基地啦! 】
【最近,我总是在注意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每天迎着晨光,骑着自行车经过家旁边的小路,有时在吃早餐,有时在背书。
到了晚上,他披着月光从学校返回。
村路漆黑,我就在天台亮起一盏小灯,免得他摔进旁边的水沟里。 】
【今天,舒薇突然对我说:最近提起孔天睿这个名字的次数增多了。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喜欢这个人,我喜欢孔天睿。 】
【妈妈病得越来越厉害了,继父和我们姐妹商量,辍学回来照顾妈妈。 】
【辍学的话,我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学习本来也不好……
但舒薇不一样,舒薇很喜欢看书。
她经常会找附近的同学借书,然后躲在阁楼看。
我很赞同,会读书还是应该多读书,所以我很愿意多分担一些家务。需要带妈妈到镇上医院拍片的话,我去就好了。
有时间的话,舒薇可以多看几本书。 】
【会读书的人真好啊。
听说,孔天睿考上香城大学了,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小村子,去到大城市了。
我也很想去,但我大概只能永远留在喜村,毕竟我什么也不会……】
宁稚把这本薄薄的日记本卷起来,塞进口袋里。
她继续俯身,想看看还没有其他线索。
不多时,她从最深处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费劲地把东西抽出,发现是个旧相框。
宁稚的家也有,大大的相框放着全家福,会放在客厅里。
而这个旧相框……
她翻开来看。
只见相框正面,被人用报纸封了个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照片。
“喂,你干什么呢?”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吓了宁稚一跳。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舒茉的继父温医生站在楼梯边,阴沉沉瞪着她。
宁稚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看起来很不礼貌。
“啊,对不起!”宁稚赶紧道歉,“我刚才听见这里好像有什么声音,还以为有人在这。”
最后这句话,是她现场胡诌的。不然实在很难解释自己的行为。
结果温医生听到她说的话后,脸色一变。
他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装花生的大缸。
宁稚下意识探头去看。
大缸里空空如也。
既然如此,温医生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温医生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行为奇怪,他轻咳一声,恢复温和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有小孩子藏在花生缸里,和大人闹着玩呢。”
新娘即将出嫁,来凑热闹的小孩子有很多。
但直接把小孩子和花生缸连在一起,未免太奇怪了吧。
“唉,你不知道……”温医生叹息道,“村里的小孩就喜欢这样和大人闹着玩。只是我家这阁楼很多年没有用,万一有小孩在这里捉迷藏发生意外事故,那就不得了了。”
“原来如此,那是需要小心。”
宁稚点点头,又拿出自己找到的相框,故作好奇地问:“这个相框为什么要拿报纸封起来啊?”
温医生眼底划过不自然,迅速接过相框,良久后悲痛浮在面上。
“看着难过,我就拿报纸封起来了。”
舒家如今的情况,确实让人难过。
宁稚体贴地没有追问,但她打算等温医生走后,找机会返回阁楼,看看这报纸下的照片是谁。
她略一沉思,状若无意地问:“对啦,我听说舒茉有个双胞胎姐妹叫做舒薇,这次舒茉出嫁,舒薇没有回来吗?”
“舒薇……”温医生恍惚了一下,喃喃道,“舒薇十六岁就死啦。”
宁稚顿时愣住。
“什么?!”
温医生像是从回忆里惊醒过来,看起来有点后悔不小心告诉宁稚这件事。
“小姑娘啊,你可别说出去。村里没多少人知道……尤其是舒茉,我最不敢让她知道,她们姐妹感情深,如果她知道,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我到底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现在父母双亡本就痛不欲生,如果知道唯一的亲妹妹也去世了……唉,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办。”
宁稚的思绪千百转,难以相信,匪夷所思。
如果舒薇十六岁那年就死了,那么刚才他们猜测舒薇顶替舒茉成为新娘,也就不成立了。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暂且压住翻涌的内心,问道:“舒薇是怎么死的?”
“唉,都怪我,天台的围栏年久失修都不知道。”温医生满是自责,“舒薇下雨天收花生的时候,滑了一跤,结果撞上坏掉的围栏,就这样摔死了……”
“当时,舒茉带她妈妈去镇上医院拍片……结果她妈妈突然发病,居然也这么去了,真是祸不单行。也正因如此啊,我就瞒着,瞒得死死的。”
温医生越说越悲伤,将相框重新塞回角落里。
他擦擦眼角的泪:“不说这些了,走吧,下楼吃点点心。”
……
邓忆找了个由头,把孔天睿引走后,终栩站到舒茉房间外。
咚咚咚!
她敲响房门。
但里面并没有回应。
咚咚咚!
在锲而不舍继续敲门后,里面总算传出询问声。
“谁啊?”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让人感觉像是捏着嗓子说话。
终栩说道:“我要找新娘讨喜糖吃。”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尖着嗓音道:“一会儿吧。”
“我想现在就吃。”
“一会儿!一会儿!”房间里的人开始烦躁不耐烦起来。
终栩笑眯眯,正准备再继续纠缠,手下意识按下门把手——
咔嚓。
门开了,门居然没锁!
那还等什么?
终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房间,顺带把门关上。
床沿坐着一个人。
新娘穿着九十年代款式的大红色婚服。
那时候,还比较流行西装外套加上半裙,腰间坠着珍珠链条。
但怪异的是,新娘蒙着红盖头,显得很不搭调。
她的每寸肌肤都藏得严严实实。
嗯,看起来就很热。
听见终栩进来的动静,她没有任何反应。
终栩打量片刻后开口:“新娘子,我是想来吃喜糖的。”
“……”
终栩直接走到新娘跟前,伸出手……
咚咚咚。
房间门在这时候响起了。
“茉茉,我回来了。”孔天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进来咯。”
必定不能被孔天睿知道她闯入房间。
终栩看了眼一动不动的新娘,干脆利落地钻进床底下。
同一时间,孔天睿打开房门走进。
“茉茉,今天真的好累。”
从床底缝隙,可以看到孔天睿走近,他在向新娘撒娇。
只可惜,新娘照旧没有反应。
恰在这时,终栩忽然发现对面放了一面落地镜,通过落地镜,可以看到孔天睿和新娘。
“差不多到接亲的时间了……但你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一切从简。”
孔天睿温柔说着,慢慢揭开新娘的盖头。
下一刻,终栩瞳孔压紧。
红盖头下,是一张画着妆也掩盖不住青紫脸色、双目圆睁、并不瞑目的死人脸。
为了防止肠胃的液体逆流,她的耳朵、嘴巴、鼻子都被白色棉布条堵住。
但偏偏,又穿着红色婚服,脖子上还系着条红丝巾。
尽管透着怪诞,但照旧能够辨认得出容貌。
这张脸和新房里婚纱照上的脸重叠在一起。
这是舒茉。
第93章
“茉茉, 结婚快乐。”
孔天睿仿若看不见新娘子的古怪可怕,眼神里充满缱绻温柔。
这一幕落在眼里,既惊悚荒诞, 又有悲痛。
安静趴在床底的终栩,若有所思想着……
原来孔天睿已经知道舒茉死了。
但他还是瞒着所有人,想要和舒茉举行冥婚?
不过, 昨天孔天睿把房间外的方孔钱扯走, 缘由原来是这个。
他是担心辟邪的东西挂在新房, 他的舒茉就进不去了吧。
“如果我们不回喜村就好了……”
他眼眶渐渐红了, 轻轻抚过舒茉的脸庞。
“对不起,我不应该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放心吧,茉茉……”孔天睿语气骤然变得坚定,“我一定会救活你,无论什么代价……”
说罢,孔天睿站了起来,将红盖头重新放下去,声音轻轻:“茉茉,我们差不多该走了。我去准备一下,你等等我。”
他推门而出。
终栩看着落地镜里的新娘,忽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
为了防止肠胃液体逆流, 尸体上的口鼻耳都用棉布条堵住了。
新娘的嘴巴被堵住了,那么刚刚她敲门时,在房间里和她对话的人是谁?
密密麻麻的寒意钻入后脊背。
终栩迅速冷静, 正准备赶紧从床底下爬出去时,忽然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 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床底下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终栩脸色一冷,还不等她反手将对方拖到外面去时,身后的人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小姑娘啊,是我。”
终栩转过头,在暗沉的光线里,隐约辨出对方的样貌。
见她冷静,对方也缓缓松开手。
“娄半仙?”
“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们先离开床底再聊天吧。”
两个人先后从床底爬出去。
“我是来看看新娘有没有异常的。”娄半仙沉沉叹一口气,坦白,“这场冥婚,是我帮忙举办的。”
“哦?”
“新娘子在结婚前意外死亡,对孔天睿打击太大了。”
“孔天睿说他们感情很深,哪怕是冥婚,也要和她结成连理。”
娄半仙解释举办冥婚的原因。
终栩闻言目光闪动。
起初,他们还怀疑舒茉的死,很可能是孔天睿造成的。而今看来,割舍不下感情的是孔天睿……
如果娄半仙的解释、孔天睿刚才的自述,都是诚实的。
那么最不想让舒茉死的人,必然是孔天睿。
“但这种事毕竟有违伦理,所以我们没有告诉别人。”话锋一转,娄半仙盯住了她,“没想到被你意外发现……”
终栩扯起嘴角,保证道:“半仙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嗯,听你们檀姨说过,你们都是乖孩子,所以我相信你。”
“半仙认识檀姨?”
娄半仙避开这个问题,略一思索又说:“不过,我们在这里碰面、你知道真相的事情,不要让孔天睿知道。他原本一再叮嘱过我,不要让其他人知晓的。”
“好啊,没有问题。”
见终栩答应得爽快,眼里还透着清澈无知,娄半仙舒一口气。
而终栩,自然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很多未解的怪异之处。
例如。
冥婚假设是孔天睿请求娄半仙帮忙主持举办,娄半仙为什么要躲在床底下?
反而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亦或者说,她有什么事情隐瞒了孔天睿。
离开舒茉的房间不多时,孔天睿就宣布新娘已经化好妆容。
房门被推开。
严格来说,是被踹开的。
孔天睿拦腰抱着蒙住红盖头的新娘,将她一步步抱下一楼,抱上接亲车。
宾客们见状都在打趣开玩笑,但孔天睿也无所谓。
“对不起啊,我没能拦住他太久……”人群之外,邓忆满怀歉意道,“他实在太警醒。”
“邓忆支走孔天睿没多久后,他就回去啦?”佳颖问,“那小栩有看到新娘吗?”
“看到了。”终栩说,“就是舒茉。”
就是舒茉?
众人先是愣住,不解。
舒茉不是死了吗?
季舟很快反应过来,僵着后背,试探问:“难道现在孔天睿抱着的新娘……是舒茉的尸体?”
终栩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大家都跟着僵住了,毕竟这种事情,真的毛骨悚然。
*
噼里啪啦——
接亲轿车抵达孔家,鞭炮也热热闹闹炸开。
按理来说,一场婚礼,尤其是习俗禁忌颇多的喜村婚礼,是存在许多流程的。
但孔天睿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很多步骤都被省去。
娄半仙的本事大家都见识过。
她大概是使用了某种奇诡之术,新娘舒茉除了不能说话之外,站立或者坐下都没有问题。
如果忽略她僵硬的四肢动作,一时不会有人往奇怪的地方想。
“啊哈,你们看到新娘子了吗?”
宾客们都挤在院子里,或是磕着瓜子闲聊,或是走进堂屋里看新郎和新娘敬茶。
芳芳就是在这时凑过来的。
“新娘盖着红盖头,我们也看不到样子。”季舟随口说,瞥向芳芳。
芳芳眉间的乌黑居然散去了。
只不过……总觉得芳芳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起来,反而白得死气沉沉,像是刚粉刷过的墙壁。
见到她,宁稚想起昨天他们还拿了芳芳爸爸的手电筒。
按照道具说明,这个手电筒的作用未知,但强调过得还回去。
宁稚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没想到手电筒因为比较旧,按键有些松了。
她不经意一碰,手电筒的光瞬间投出,恰好落在门槛上。
“啊!”
刺耳的尖叫声骤响,人声嘈杂的院子里一下子寂静。
明明是大白天,没想到手电筒光居然会那么刺眼。
刚才宁稚不小心按下开关,亮光一晃,恰好落在跨过门槛准备走来的娄半仙脸上。
娄半仙吓一大跳,身体歪了歪,和一个疯跑的小孩迎面撞上。
她的尖叫声过大,小孩子吓得呆在原地。
喜村人认可娄半仙,便也对她格外敬重。
身后的大人见自家小孩冲撞了她,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训斥:“哎呀!快和娄半仙道歉!小心半仙抓小鬼和你睡觉!”
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直呼对不起。
娄半仙像是有些晕眩,连连摆手。
小孩的大人又满脸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把您的项链抓坏了!”
众人闻言,目光下移。
他们注意到,挂在娄半仙脖子上的那条旧项链断成两半。
从露出的绳子可以看出,这条项链确实很旧。
但低头一看,娄半仙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很难看。
小孩的大人见状连忙道:“您看多少钱,我赔您吧!”
娄半仙嘴唇抖了抖,眼里冒出怒火。但过了一会儿,她压住那团怒火,摆手道:“唉,算了算了!”
早在强光射出后,宁稚就迅速关掉手电筒,并重新塞回口袋里。
娄半仙沉着脸向四周扫视,最后朝他们走过来。
“刚才的光……”
“我们也看到了。”终栩迅速接过话,并瞪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指着头顶说,“好神奇,天上突然照下来一束光,大白天的还那么刺眼。”
“天上照下来的?”娄半仙愣住,不太相信。
“千真万确啊,我们几个都看见了。”
听到终栩的话,其他几个小伙伴们纷纷跟着点头。
尽管娄半仙分明捕捉到,那光是从这个方向射过去的,但没有证据,她也只好作罢。
等娄半仙走之后,松一口气的宁稚重新掏出手电筒,并递给芳芳。
“谢谢你爸爸,借我们手电筒,还给你吧。”
芳芳盯着手电筒,却没有拿走,反而还将双手背在身后。
“我爸爸的手电筒,你们要还,也是还给他!”
大家都感到奇怪。
“你回家的话,正好带给你爸爸,不行吗?”
“不行。”芳芳摇头,“你们要自己还。”
终栩一直在观察芳芳,从她的眼里,几乎略带着些忌惮与谨慎。
“好吧,那我们去找你爸爸吧。你带我们去吧?”
“现在去吗?”芳芳有些迟疑。
“现在去。”终栩坚持道,“我们没有见过你爸爸,还是需要你带我们过去,好把手电筒还给他。”
闻言,芳芳看了眼堂屋,面上带着不情愿。
堂屋里,孔天睿带着舒茉敬过茶,又抱着她往二楼新房走去。
他们的身影在宾客簇拥下,很快消失不见。
芳芳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那好吧。”
一行人揣着手电筒,往村头小卖店走去。
在那条他们已经熟悉的村路上,那头长着人眼睛的驴再度出现。
它就静静站在田野边,注视着他们。
大家都被它盯得发毛。
反观芳芳,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低着头走路。
季舟突然提议:“这手电筒似乎有特殊的作用,要不照在驴身上试一试?”
“好主意。”宁稚赞同地拿出手电筒。
玩游戏嘛,在不知道攻略的情况下,就是尽可能花样尝试。
她推了下开关,灯光亮起——
在刺眼的光芒中,那头驴依旧这样注视着。
片刻后,它终于动了动——它的眼睛缓慢地向下看去。
其他人下意识循着它的目光向下,手电筒光便也跟着下移。
这一下,大家都惊住。
一朵阴云飘来,手电筒的光落在路面。
有一串脚印徐徐出现,向村头方向蔓延。
不多时,另一串脚印出现,就跟在前面脚印后面,走得缓慢,但保持适当的距离。
“跟上去。”终栩立刻道。
众人齐齐迈开步子,循着手电筒的光与脚印前行。
很快,芳芳小卖店红漆招牌映入眼帘。
一道人影在地面徐徐出现。
扎着个短马尾的人影手中拎着个瓶子,像是准备到小卖店去打酱油。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什么声响,也许是终于听见有人跟着她,也许是对方叫住她。
总之,她脚步顿住。
正准备回过头时,一条排插线伸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多时的影子探出个脑袋,用排插线紧紧勒住她。
她慌乱地用手指紧紧拽着那条线,试图扯开它。
但对方的力气显然更大,她根本挣扎不了。
慢慢地,她没了呼吸,软绵绵倒在地上。
……
“这……”佳颖害怕地道,“这个是什么啊?”
“按照影子戏来推测,应该是舒茉被害时的情况。”宁稚摸着下巴说,“看来这个手电筒的主要作用,是给我们提供当时影像。”
季舟在留意芳芳。
他们看了一段影子戏,又聊了这么多听起来奇怪的内容。
结果芳芳什么反应也没有,低着头,像是没看见也没听着。
芳芳的表现,变得很古怪。
几个人走进小卖店,敲响里面的房间门。
“芳芳爸爸,谢谢你昨天借我们手电筒,我们来还手电筒了。”
半晌后,房内传来略显嘶哑的声音。
“好。”
房门打开,露出条缝隙,一只手伸出。
宁稚把手电筒递过去,芳芳爸爸接住后,直接收回去。嘭!门迅速合上。
季舟艰涩问:“小稚,你们看到他的手了吗?”
“嗯?”宁稚困惑侧眸,“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
季舟脑海里浮现出,他看到的手。
皮肤是青紫色的手,大块大块腐烂的肉里钻出蛆虫,露出白骨森森。
“全靠想在你们面前维持形象……”季舟苦笑,“我才没有吐出来。”
是阴阳眼BUFF的效果。
终栩沉思:“还记得芳芳昨天说过的话吗……她爸爸原本掉河里都死了,是娄半仙让他起死回生。”
她原本还以为,只是喜村人对于娄半仙崇敬,所以说法夸张了些。
现在来看,这并不是夸张说法。
芳芳爸爸确实死而复生。
季舟皱眉:“但我记得,死而复生是发生在芳芳出生之前。”
佳颖捂着嘴巴才让自己没有惊吓出声。
“死人……也能生孩子吗?”
“芳芳呢?”
终栩在小卖店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芳芳的身影。
在她们还手电筒的时候,她居然悄悄走了。
“应该是返回孔家了。”终栩回忆芳芳刚才不舍的眼神,推测道。
“那我们也回孔家吧……顺带讨论一下在舒家时的收获。”宁稚道。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而在这时,邓忆突然出声:“阿舟……为什么能发现芳芳爸爸是死人?是技能,还是道具?但在我通关上一关时,分明听到系统播报,积分兑换商城要在第二关结束后才解锁。”
他后退两步,紧紧盯着季舟,又在终栩、宁稚身上扫视:“而且真奇怪啊,你们三个人很熟的样子,你们原来就认识吧?”
佳颖发愣:“邓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邓忆戒备地道:“他们三个人是老玩家,而且在组队!但却不告诉我们,让我们误认为他们也是新人,居心叵测啊。”
季舟失笑:“小伙子,你想太多了。我们……三个确实是老玩家,但也没有多老,只是比你们多经历两三关而已。更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说的必要性不大。”
邓忆摇摇头,一脸不信:“你们这些老玩家,肯定是要推我们去送死,遇到危险的话,就让我们先去尝试,当你们的垫脚石!”
“你小说看太多了吧?”终栩接过话,冷冷道,“如果我们想刻意隐瞒,根本不会让你发现。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发现我们不是新人,肯定是你洞察力敏锐,你是天选之子龙傲天吧?”
“呵呵。”不等邓忆说话,终栩紧跟着嘲讽,“请问你进入游戏后,做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就算是让你支走孔天睿,你都做得不怎么样啊。”
“……”
邓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半晌后,他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相信你们,你们三个人肯定会抱团,谁能斗得过你们啊。”
“但是……”季舟没有忍住,“这关只是解谜游戏,不是阵营对抗赛。”
邓忆下不来台,红着脸又不愿意道歉,便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不跟你们一块了。”他看向佳颖,“你跟我走吧,咱俩新人去找线索。”
佳颖迟疑:“你在说什么呢?有老玩家在的话,那肯定还是得跟着老玩家走吧,他们更有经验啊。”
邓忆气冲冲地,自己走了。
“他不会有事吧?”季舟叹息。
“想送死的人,是拦不住的。”终栩懒洋洋说,“你能不能收一收你的圣父心理。”
“……”季舟委屈。
*
回到孔家时,院子里放着一块幕布,正在播放新郎和新娘的故事DVD 。
整段影片基本上是孔天睿的自述。
【我是孔天睿,18岁就到香城读大学,在兼职的店里和舒茉认识,一聊才知道,我们都是喜村人。
我和舒茉兴趣相投,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她身上坚韧、勇敢的品性影响了我,吸引了我。
我开始追求舒茉。
那天是情人节,我买了一束花告白,她答应了我!
今年一月,我向她求婚成功,我们回到喜村举办婚礼,请大家祝福我们! 】
聚在院子里的宾客们都很捧场,纷纷鼓掌欢呼。
这个年代的技术相比很粗糙,故事也比较简短。
但对于喜村人来说,已经是非常有创意了,大家都在夸奖孔天睿真不愧是城里读书回来的。
芳芳站在人群里,也在认真看着影片。
终栩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真幸福啊,新郎和新娘。”
“是啊。”终栩点着头,表情里充满好奇,“芳芳,你一直在村头顾店,村里的人肯定都认识,也认识新娘舒茉吧?”
芳芳迟疑地:“嗯,认识……其实,舒茉在喜村的时候,就喜欢孔天睿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她的思路似乎也顺畅不少,打开话匣子。
“舒茉说,她最美好的回忆,是站在家里的天台上,看着孔天睿每天骑着自行车去读书的身影。”
“嗯……少女的情感,总是印象深刻的。”
“所以后来,才会在坐上去往香城的大巴,路上满脑子都是去见孔天睿。”芳芳又说。
终栩闻言探究问道:“这话,舒茉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芳芳回过神,不自在地回答:“就是前几天……哦,舒茉来店里打酱油的时候说的。”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芳芳在撒谎。
“你们几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娄半仙的声音传来。
终栩正准备说话时,变故陡然发生。
咚!好端端坐在凳子上的娄半仙直挺挺往后一倒。
“啊啊啊啊!”
她双目圆睁,像是撞见什么,又像是发现什么,惊恐地大喊大叫,四肢都在挥舞。
所有宾客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站起来,下意识地后退好几步。
接着,娄半仙的叫声戛然而止——
她脑袋一歪,合上了双眼。
“死、死人了?”有人惊恐叫道。
“不可能啊,她可是神仙转世……”
“是不是回天庭去了啊!”
喜村的人就是这样,发生一点什么事就能议论纷纷。
“不要胡说八道。”这时,响起一道厉声。
只见舒茉舒薇的继父温医生,从人群里钻出来,蹲在娄半仙身份查看了一番,然后说:“娄半仙是中暑晕倒了!”
温医生的医术村民都很信赖,听他这么说,大家也觉得就是这样。
“把娄半仙抬到屋子里休息休息吧。”
闻言,季舟和终栩直接出列,合力把娄半仙抬到堂屋里。
虽然天气很热,但娄半仙敷了那么厚的粉,却没有流汗斑驳。
这是中暑吗?
终栩目光探究。
“没想到你这小女孩,力气这么大呢。”温医生对终栩赞叹道。
终栩笑笑:“希望帮了半仙这一个小忙,可以保佑我今年平安。”
“城里来的小姑娘……”温医生摇摇头,“也这么迷信呢。”
“……”
你们这群喜村人,能不能对着供台上的神像说,到底是谁比较迷信。
走出去之后,季舟低声推测道:“我怀疑这件事和娄半仙脖子上断掉的项链有关。一般灵异小说是这样的。”
从中推断,娄半仙经常会和鬼怪打交道,那么脖子上的项链可能是保护平安的作用。
一旦断掉,可不就要撞邪。
芳芳在这时迎面走进来。
她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楼梯口,打算上二楼。
“跟上去看看吧。”终栩道。
芳芳缓慢地走到楼梯处,正好二楼有一群宾客说说笑笑走下来。
她便侧身到旁边等待。
季舟和终栩也停住脚步,站在角落里。
等待间隙,季舟的眼角余光瞥向客厅的玻璃窗。
喜村的窗子很喜欢用蓝色玻璃。
此刻,蓝色玻璃上倒映出芳芳的身影。
她的后背,紧紧趴着另一个人,双脚勾在她腰间,双手蒙住她的眼睛与嘴巴。
趴着的那个人,盯着二楼的方向,咧着嘴笑。
季舟险些站不住脚,下意识拉住终栩的手。
他嗓音艰涩:“阿栩……”
“怎么了?”
“舒茉在芳芳身上。”
第94章
“嘘。”
终栩看着静默站立在那、肉眼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芳芳,拽着季舟后退几步,然后压低声音:“不要打草惊蛇。”
她微微一顿:“我记得你上次说,没有从舒茉身上感受到恶意?”
季舟点头,回想起自己之前两次近距离接触舒茉,“如果她有恶意,我应该早就正面和她对上了……这样说来,无论是她晚上去见孔天睿,还是今天附身在芳芳身上,都是在说明她爱着孔天睿,并且……”
季舟脑海里回响着芳芳的话语。
“附身芳芳身上后,她追问过新娘的样子。也就是说, 她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和孔天睿举行冥婚。”
“她应该是想弄清楚,新娘是谁。”终栩道, “这件事,我们可以帮忙,推动剧情。但是, 按照你上次的说法,绝对不能让舒茉知道,我们看见了她。 ”
季舟也认同。
于是,两个人保持自然的状态,在芳芳上楼后,也跟着上去了。
新娘被安置在新房里, 但房门紧闭。
按照习俗,这会儿大家都能去找新娘讨喜糖吃的。
结果现在喜糖不仅没吃上,还吃了个闭门羹。
两个人一上去, 就见芳芳带头,站在新房门前, 质问新娘是不是瞧不上他们村里人。
有人带头,争议一触即发。
宾客们再宽容,也难免不满地议论纷纷。
孔家也不好意思被冠上待客不周的头衔。
但孔天睿坚持抗住了父母和宾客的压力,稳稳当当守在门口。
“你们两个来得正好。”
耳边传来檀姨的声音。
檀姨沉着一张脸,朝终栩和季舟靠近,并将两盘喜糖塞给他们。
“孔天睿也是这个蠢的不懂得变通,这么闹下去不像话。”她盯着两人吩咐道,“你们两个想办法把宾客们都赶走,不要聚在这里指责新郎新娘。”
终栩故作好奇地问:“让新娘出来发个喜糖,也不可以吗?”
“新娘不肯就算了呗。”檀姨催促他们,“好啦,你们快点过去。”
檀姨肯定也知道,孔天睿和舒茉举行的是冥婚。
尽管没有确切证据,但凭檀姨的反应和直觉,终栩就是这么认为的。
新房门口,芳芳还在带头和孔天睿对峙。
“茉茉内向,还请大家不要再为难了。”
芳芳呵呵:“再内向,总不会连发个喜糖都不敢吧?我看就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舌头上甜滋滋的——
她睁大眼睛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是被塞了颗软糖。
“喜糖已经吃了,要乖啊,芳芳。”终栩笑眯眯把手中的糖纸团起来。
嚼嚼嚼,芳芳嚼得声音含糊:“我们要吃新娘子给的糖。”
“这些就是新娘子给的糖,你看这糖牌子,一瞧就是城里带回来的。”终栩说道,“可贵了,数量有限,再不吃可就没有了。”
一听是城里的糖,宾客们也没空闹了,纷纷伸手想去抓糖。
季舟趁机端着两大盘喜糖,引着众人往别处走。
芳芳还想再说话,但被终栩冷着脸打断了:“芳芳,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不仅在这里为难叔嫂,连小叔都不叫了。”
孔天睿看过来。
芳芳表情一僵,半晌后心不甘情不愿:“小叔……”
好怪。
“真乖。”终栩趁机摸摸她的头顶,摸得阴风阵阵,凉意悚人。
紧跟着,她目光转向明显松一口气的孔天睿:“今天毕竟是大喜日子,尽管很多环节都省下了,但如果再不好好招待,恐怕刚才的事情还会发生呢。”
孔天睿下意识看向身后房间,眼里闪过迟疑。
季舟发完喜糖回来,挂着灿烂笑容说:“天睿哥,你就放心去吧,知道新娘子内向,我们来帮你守好房间。”
听见这句话,芳芳也安静下来。
他们刚才确实成功帮忙解围了。
孔天睿很快做好决定。
“我先去招待客人,这边就请你们帮忙照看着了。”
“没有问题!”季舟回答得很大声。
“多谢。”
孔天睿倒完谢,转过身,拿出一把钥匙,把房门锁死了。
终栩:“……”
季舟:“……”
芳芳:“……”
大哥,你这么做真的好怪啊。
盯着那扇上锁的房门,一时寂静。
“其实,我们也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子,不如一起想想办法吧?”季舟率先开口。
闻言,芳芳瞄着他,没有说话。
她是可以从窗户进去的,但窗户对着院子,宾客们现在都聚在院子呢。
大白天的,她很不方便……
难道又要等晚上吗?
不行,她等不及了。
终栩道:“撬开吧,暴力一点。”
但她担心动静太大,马上就能把孔天睿引来。
芳芳在这时突然出声:“你们等等我。”
终栩和季舟都不明所以。
但很快,季舟就明白了。
多亏阴阳眼的作用,什么景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亲眼看着芳芳走了几步,然后趴在她后背的舒茉伸长脖子,拐几个弯到一楼。
等再回来时,嘴里叼着孔天睿的钥匙。
诡异到,季舟望天沉默,然后好奇揣测:看来舒茉只能够伸长脖子,手臂无法伸长,这也许和她的死因有关?
两个人都没有问芳芳怎么拿到的钥匙,由着她打开房门。
*
分头行动前,他们互相交换了线索。
宁稚现在准备和佳颖前往舒家——趁着姐妹俩的继父温医生,还在给娄半仙处理中暑时。
在接亲时,季舟去的是温医生的房间。
在房间里,他找到几条关键信息。
一沓藏在衣柜底部的信件。
寄信的地址都是来自喜村,收信地址则有所不同。
在最开始是香城,后来也是喜村,只是没有写具体门牌号——后来寄信和收信都是喜村,更像是两个人面交递出信件。
收信人:温文棋
寄信人:云中一颗心
在看见寄信人的名字时,大家都沉默了。
没有具体姓名,也只能暂且揭过。
收信人应该就是继父温医生。
“他们两个人是兄妹。”宁稚查看早期的信件后,说道。
在信内,对方会称温文棋为哥哥,也会自称妹妹。
但早期信件内容,无论怎么看,都似乎和他们这关的事件没有关联。
所以他们暂且搁置,从后期信件入手,挑拣出关键的几段话。
【阿棋,舒薇的死亡是个意外,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没有舒薇,还有舒茉,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才行。 】
【阿棋,舒静的葬礼你打算怎么办?物尽其用吧,我的想法是这样……】
【我又看见舒薇了……她缠着我,她缠着我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给她立了牌位,给她烧了纸钱,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昨天收到姑姑的来信,说在香城看见舒茉了。时隔这么多年,我们总算找回了舒茉。 】
【我真的……受不了舒薇了。但是,我给自己茭杯,询问是否会死在舒薇手里,三次都是圣杯,证明我绝对不会死在舒薇手中。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
【你上次说,尽管孔天睿需要出差,但舒茉还是会在婚礼前两周回来,提前准备婚事?蛮好的,不枉费你每个月都给她的银行卡里存钱,她心里肯定多少有几分顾念你这位继父。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吧……这场婚礼非常重要,你知道的,不能出差错。 】
温医生……也就是温文棋,在这场事件里,似乎扮演的是一位关键角色。
但仅凭这些细碎的内容,还难以判断他的角色是什么。
恰好,宁稚在舒家阁楼里也曾揭开过舒家姐妹的过往,并意外遇到温文棋。
所以现在,她要重返舒家,查看是否有遗漏的内容。
温文棋不在家,大门紧闭。
佳颖无措:“这该怎么办啊?”
宁稚退后几步,抬头看向二楼打开的窗户。
“可以从那里进去。”
佳颖:“你在开玩笑的,对吧?”
宁稚摸着下巴,简单判断了下可行性后,对佳颖说道:“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在这里给我放风吧。”
佳颖有些犹豫和不好意思。
但见宁稚坚持,她也只好点头。
她没有做过爬墙翻窗的事情,真要让她做,需要克服的不单单是恐惧。
宁稚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就开始借由一楼窗户、水管等东西,艰难地往二楼窗户爬。
在过程中,她比较庆幸的是,好在这个年代一楼都是大石块砌成的墙,凹凸不平不易打滑的墙面,反倒让她爬得更稳当。
成功翻窗上二楼后,宁稚松了口气,回过头和佳颖对了个眼神,就直奔阁楼。
她首先想要找到的,是那个被报纸封住的相框。
但让她意外的是,温文棋后来又独自返回阁楼,居然把相框藏得更深。
在封闭、闷热的空间里,宁稚找得满头大汗,总算在舒茉舒薇的一堆旧书中间找到它。
扯开报纸,露出里面的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
一对年纪约莫三岁左右的双胞胎姐妹,梳着双马尾,笑容满面坐在爸爸妈妈的腿上。
舒静生得很温柔,两个姐妹都和她更相似。
宁稚却将目光钉在爸爸身上。
照片里的姐妹花是三岁左右的年纪,也就是说,这是她们的亲生爸爸。
照片中的男人眉目疏朗,神色内敛,在看向镜头时还有几分拘谨。
重点在于,他和温文棋的长相,有五六分相似。
只是相比而言,温文棋的气质更外向。
*
“怎么会这样?”
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后,芳芳被吓一跳,难以置信后退几步。
“是啊,怎么会这样?”
终栩和季舟跟着震惊,他们的演技都很拙劣,只不过芳芳正在发懵状态,没有空搭理他们。
“我们先转移阵地?”季舟小声道,“我估计孔天睿并不太放心,肯定很快会发现钥匙被偷,也就会回来查看一番。”
终栩点头,然后伸手把他塞进床底。
季舟:“……?”
紧接着,终栩也跟着躲了进去,动作已经变得熟练。
芳芳不知道是兀自震惊着,还是无所谓,总之她没有任何反应。
黑漆漆的狭小空间,挨着阿栩。
季舟喉结一动:“好刺激啊……”
“安静。”
在终栩的令下,季舟闭了嘴。
而不多时,孔天睿果然匆匆而来,在看见打开的房门后,骤然色变。
“芳芳,你怎么会在这里?!”
终栩很遗憾,这个房间没有落地镜,他们只能从床缝看见鞋子,听见声音。
“你怎么哭了?”孔天睿愣了愣,“吓坏了吧?”
芳芳擦着眼泪,难受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事情被揭露,孔天睿沉默良久。
他的嗓音嘶哑:“我和茉茉相爱那么久,好不容易要结婚了。可是,她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杀害,我不能接受。”
芳芳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做也不是办法啊,迟早瞒不住的,你将来怎么办?”
床底下,季舟和终栩对视一眼。
看来这是一对苦命鸳鸯,被迫阴阳相隔,如今还在为彼此着想。
孔天睿说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让茉茉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被骗了?”
芳芳语重心长道。
“你要相信科学啊。”
芳芳的震惊,让孔天睿语调变得古怪:“芳芳,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爸爸就是起死回生的人啊。”
芳芳怔住。
她并不是真的芳芳,而是舒茉。
她很多年前离开喜村,最厌恶迷信,所以就算以前听过,估计也当作谣传。
孔天睿接着说:“正是因为有你爸爸的案例,所以我相信娄半仙,她一定有办法让茉茉重新回来。”
“娄半仙说,茉茉是被人残忍杀害,需要用仇人的血抹平怨恨,怨恨消除后,她就有能力帮我召回茉茉的魂魄,让茉茉复活。”
季舟竖起耳朵听着,发现孔天睿怎么声音越说越小后,便打算悄无声息挪近一些。
在往边上移过后,他的胸口压到了样东西,硌得不太舒服。
他无声无息将东西从胸口抽出,拿在手上的感觉有点熟悉,让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那是个插头。
这么邋遢的吗?插头扔床底。
不对……插头?
季舟愣住,借着透进来的光,将手中东西看清楚。
这是一条完整的排插线。
上面布满了指甲划痕,深深浅浅。
他瞬间头皮发麻。
孔天睿的声音还在响着。
“那天晚上,我终于做到了……我亲手勒死她,并把凶器扔进床底……”
芳芳的语调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她像是明白了很多事。
“是你?你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芳芳,你说什……”
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孔天睿癫狂的话语骤然停止。
他的双腿抬高——像是被面前的芳芳掐住脖子。
咔哒。
清脆一声响,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咚!孔天睿倒下,双眼朝向床底。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终栩和季舟都直觉不妙。
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芳芳也蹲下身体,脑袋探入。
“凶器在这里,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他杀了我啊!!!”
舒茉从芳芳身上钻了出来,浑身鲜血淋漓,像是脱下一层人皮衣服。
这么形容的原因,是因为终栩竟然也看见了她。
“阿栩,快走。”
两个人飞快地从床底钻出。
舒茉已经癫狂,可能是成了厉鬼之类可怕的东西。
如果不及时离开,他们都会死在她手里。
“季舟,你先走。”
终栩倏然挣开他的手,按住他的后背往前一推。
“我马上过来。”
“为什么?不行!”
季舟迅速回过头,想要拉住对方,但却只擦过对方的衣角。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马上就脱出胸腔,所有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脑海中只剩下空白。
终栩朝舒茉奔去,正面迎上她伸出的长长指甲。
指甲贯穿她的喉咙。
噗呲。
血花喷溅。
手腕的手环闪烁白光。
终栩正准备安息闭眼,就见季舟抬手将她捞起,喷出的鲜血正好溅在他脸上。
他惊慌失色的脸成为最后一幕。
所有景象在瞬息间回退。
时间回溯至五分钟前。
芳芳揭开新娘的红盖头,处在震惊的状态中。
季舟脑子一片空白,还保持着捞人的动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来不及说话,终栩直接一手芳芳,一手季舟,将人连拉带拽地带离房间。
这回,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芳芳和孔天睿对话了。
孔家紧挨着山,后院除一口枯井外,冷冷清清,喜庆的氛围并没有传到这里。
芳芳被带走倒是没有怨言,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终栩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解释一下,就被对面的季舟先抱进怀里。
对方的手臂力量很大,终栩没有挣脱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威胁:“你是不是还想被踹?”
季舟荷包蛋眼:“你刚才吓到我了,现在又要再吓我?”
终栩默了默,道:“我来不及解释,我有时间回溯的道具,但用它必须得死一死。”
季舟低声问:“痛吗?”
“不痛。”她声音下意识轻了。
闻言,季舟这才缓缓松开手臂,并紧紧盯着她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有没有在说谎的漏洞。
终栩没有时间感受他的小九九,飞快地道:“刚才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否则我们的任务无法完成。”
舒茉暴走,虚假平静便会被打破。
喜宴没有办法开始,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终栩沉吟片刻,对芳芳说道:“芳芳,新娘子你也看到了,这显然是个秘密,你可要守口如瓶啊。”
芳芳小声道:“我知道。天……小叔瞒得那么紧,我也不能让他太为难。”
“说起来,听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死过一次,是娄半仙让他起死回生。”季舟紧跟着说道,“说不定娄半仙有办法让舒茉活过来。”
“起死回生?”芳芳拧起眉头,瞪着季舟,“你怎么会这么离谱啊?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说到这个,我记得小时候也听说过……肯定是芳芳… …我爸爸溺水状态,然后娄半仙抢救回来的。”
季舟眨眨眼。
他看着舒茉附身在芳芳身上,苦口婆心教育他切勿迷信,这个场景真的好怪异。
芳芳很嫌弃地继续说:“明明看起来很有学识啊,居然说这样的问题,推荐你去看《进化论》。”
不想再被嫌弃下去,季舟只好说:“也许孔天睿举办冥婚,就是想让舒茉起死回生呢?”
芳芳沉默。
等季舟一番再接再厉后,芳芳终于点头答应,先去找她爸爸了解清楚当年,起死回生的事情。
季舟陪她离开,终栩则找上孔天睿。
孔天睿正好也在找他们,他面色阴沉如水:“是你们偷走钥匙?”
“你放心,我们谁都没有告诉。”终栩站定脚步,见孔天睿眼底满是怀疑,她灵机一动,“是娄半仙让我们去看看新娘的状态。”
听到娄半仙的名字,孔天睿眉头稍有舒展。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娄半仙不亲自找他,但也没有再对终栩露出忌惮和危险的眼神。
终栩知道这是可以打探的信号,于是目露探究地问,“你和舒茉举办冥婚,我原以为你是很爱她,只是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害死她?”
“害她?”孔天睿露出匪夷所思表情,“我怎么可能害她?我和她举办冥婚,就是为了救活她!”
终栩心中疑惑更甚,回想着孔天睿刚才说过的话语,她捕捉到重点——
“你知道,杀死舒茉的人是谁吗?”
“当然知道。”孔天睿神色瞬间冷若冰霜,用充满愤怒与恨意的语气说道,“是舒薇。”
“舒薇是舒茉的亲妹妹,是她杀了茉茉。”
终栩被这个回答砸得愣住:“怎么会?”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孔天睿恨恨地道,“怎么会有亲妹妹这样残害姐姐!”
这件事原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终栩立刻追问:“那你杀的人又是谁?”
他眼神也变得疑惑:“你连这个都知道吗?也是娄半仙告诉你的。”
“略有说些。”
好在低级副本的NPC没有那么多心思,勉强的答案也让他选择继续说。
“我杀的人当然是舒薇,这是复活茉茉的必要流程,以牙还牙为茉茉复仇。所以我勒死了她。”
这不可能。
亦或者说,谁在说谎?
因为宁稚带回来的消息是:
舒家姐妹的继父亲口所说。
舒薇在16岁那年就死了,距今已经整整八年。
第95章
终栩匆匆返回堂屋。
竹藤沙发上坐了几个正在嬉闹的小孩子。
终栩目光在附近扫视一圈, 拦住孔父问道:“娄半仙不是中暑了,在沙发上休息吗?”
孔父正忙得头晕脑胀,被骤然问住,愣愣地:“不知道啊。但中暑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温医生在,半仙肯定早就休息好了吧。”
终栩跑遍孔家上下, 也没有看见娄半仙和温医生的身影。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娄家的景象。
既然如此, 她就跑一趟吧。
……
另一边, 季舟和芳芳来到小卖店。
季舟敲响房门:“大伯, 我们想找你聊聊天,不知道能不能开门?”
芳芳爸爸的声音传出:“我要睡觉了。”
“这大白天的, 您要睡觉?”
季舟还在试图说服芳芳爸爸,结果旁边的芳芳耐性明显不够。
握住门把手, 她直接把房门推开。
“……”季舟跟着走进去,“打扰了。”
房间里狭小,吃喝拉撒一应俱全, 因为常年门窗紧闭的缘故,所以气味难闻。
季舟努力忽视芳芳爸爸腐烂爬满蛆虫的身体。
尽管样子可怖,但依稀可辨,芳芳爸爸的容貌还保持年轻时的样子。
没想到这两个人厚颜无耻地,直接推门而入, 他神色难掩震惊。
季舟自认脸皮就是厚, 索性更无耻地开门见山:“听说,您年轻时候,曾经被娄半仙救过性命?”
“这个世界上, 当然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芳芳爸爸说道。
芳芳闻言,立刻给季舟一个你看吧, 就你迷信的眼神。
芳芳爸爸接着说:“但是,我和娄半仙做了交易。当时,我想去镇上读书,但我父母不知道这条路合不合适,就说去找半仙算一卦。”
“卦上说,我不仅去不了,而且性命马上就到头了。”
“父母吓坏了,求问半仙如何是好,半仙说,可以借命。我当时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结果没多久,我就摔进河里,溺死了。”
“等我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我,还有一封家书。家里不可以立牌位,不可以哭丧,村里人还以为他们外出打工了呢。”
房间里一片死寂。
芳芳爸爸还在说:“后来,半仙还给我安排了一场婚事,说喜事可以消除怨气,让我魂魄归位,只是我是死后才借命,所以只能顶着这副破烂身体用。我最初很不愿意,直到芳芳出生……所以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怪谁。”
季舟声音轻轻地:“多谢您的解答。芳芳是个很好的孩子。”
季舟扯着芳芳准备离去。
芳芳爸爸突然叫住他们。
“我回答完了你们的问题,应该有帮到你们吧?那你们如果碰到芳芳,让她早点回家吃饭啊。”
……
“你这小伙子,你这是干嘛呢?”
檀姨拍掉拽住她手臂的手,眼中泛着疑惑。
邓忆低声道:“檀姨,你快去看看啊,和我们一块的两个女生,跑到舒家去了。还是趁没人在家,偷偷翻墙进去的……”
“哦?”檀姨眸光一沉,“还有这样的事?”
邓忆讨好地嘿嘿一笑,眼珠子狡猾转个不停。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孤身一人,能得到多少线索?倒不如用些手段,趁檀姨惩罚他们的时候,把他们拿到的线索占为己有。
这就叫坐收渔翁之利。
檀姨揉了揉自己的手。
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白皙柔软,不怎么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
邓忆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就在此刻,那只手如闪电般抬起,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啪!一巴掌落在脸上,顿时泛起火辣辣的疼痛,邓忆难以置信捂住脸,感觉耳朵都在嗡鸣。
“既然你知道在翻墙,就该知道要帮忙隐藏。”檀姨冷冷地睨着他,“我们家族能够屹立至今,依靠的是团结,而不是你这种会告状的小人。檀姨我,最厌恶你这种角色。”
“我……”邓忆嗫喏着,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檀姨的气场让他感到畏惧。
“家里真是越来越没落了。”檀姨意有所指道,“居然连你这种货色都派出来。但是算了,这些事我管不着,我的任务,就是保你们安全顺利参加喜宴。”
说话间,她眯了眯眼睛,朝前看去。
注意到她的目光,邓忆也扭过头。
村路里,迎面走来两个人,她们脚步匆匆的,是宁稚和佳颖。
邓忆略有些心虚,低下了头。
“檀姨,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宁稚疑惑问道,眼睛却是看着邓忆。
檀姨缓缓地道:“你们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吗?”
天幕渐暗,将田野的风散去热燥。
宁稚心头一紧,不安地回答:“快傍晚了,喜宴快开始了。”
“还记得就好。不管你们有其他什么事,都要记住,喜宴必须准时落座。”
檀姨带着他们回到孔家。
不多时,季舟和芳芳也走了进来。
院子里已经摆上几张大圆桌,盖着红色塑料布,远处飘着烟气缭绕,香气四溢。
宾客们陆续落座,都在等宴席开始。
“还有一个人。”坐下后,檀姨目光沉沉。
终栩离开孔家,还没有归来。
季舟准备往门外走去:“我去带她回来。”
“坐下。”檀姨语气不容置喙,在她胁迫的目光里,季舟只能咬牙重新坐回凳子上。
按照规则,檀姨的指令不能不听。
假设违抗,说不定会发生糟糕的事情。
檀姨看着门口,淡声:“还有时间,再等一等。就算再失去一个人也不要紧,但你们几个,必须给我老实留在这里。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檀姨做事过分了。”
日暮西斜,挂在堂屋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
季舟和宁稚勉强按住心头的焦急,只是……
终栩怎么还不回来?
*
娄家安静无声。
终栩没有敲门,直接从客厅的窗户翻了进去,然后无声无息来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
上一次她就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扇门还挂着一串桃树枝?
里面有什么,才会需要阳气重的桃枝来镇压?
原本终栩以为要把门锁撬开,却没想到门并没有锁住。
她轻而易举就进到房内。
阴气沉沉的房间里,昏黄灯火摇曳。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口棺材。
敞开的棺材盖里似乎躺着一个人,只是离得远看不清样子。
娄半仙盘腿坐在棺材头的蒲团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额头上贴着张符箓。
符箓上面写着五感出走。
难怪她都到面前了,娄半仙也没有反应。
会使用这个符箓,大抵是担心受到外界的影响?她在心中暗暗推测。
终栩站在棺材尾,目光从娄半仙身上移走,不由自主被供台上摆着的牌位吸引。
那张牌位显然不是供奉的牌位,因为牌位上被人用黑狗血划了个大大的叉,鲜红淋漓。
而牌位上的名字,写着:舒薇。
舒薇?
终栩难掩愕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往前走几步,探头往棺材内看去。
棺材里静静躺着一个人,她瞪着双眼看来,张得大大的嘴巴里被塞了半截蜡烛,耳朵里塞着棉花,脖子上有一条红色勒痕。
这个人,和舒茉长得一模一样。
但舒茉还在孔家新房里,她是舒薇。
终栩上下扫视,最后目光落在尸体的四肢上。
她的四肢被人用黑色长钉,直接钉死在棺材里。
也就是说,娄半仙在压制舒薇?
可惜季舟不在,否则他应该能看到更多。
至于晕倒的原因,难道也是因为舒薇?由此看来,娄半仙是恐惧舒薇的吧,死亡原因说不定也和她有关。
思及此,终栩弯起狡黠的弧度。
她将手伸进棺材里,轻轻抚过一根长钉,确认过后,从口袋里摸出把扳手。
噔!长钉被撬开,和扳手相撞发出清脆嗡鸣。
失去长钉的束缚,舒薇的那只手倏然抬起。
终栩按了按,手臂紧接着垂落。
她正准备故技重施,多撬几根钉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娄半仙额头有冷汗沁出,看起来快要睁眼了。
见状,终栩失望地收起扳手,不再逗留,悄无声息离开娄家。
孔家,时针指向将近六点。
每一桌都在热热闹闹聊着天,除了他们这一桌。
“只是参加个喜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佳颖小心翼翼问道,试图打破沉默。
宁稚并不乐观:“这项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肯定会发生事情。”
季舟不停地往门口看去。
檀姨就倚靠在门口,磕着瓜子,也像是守着他们。
“不行的话,我假装去上厕所,然后从院墙翻出去。”季舟这么打算道。
宁稚点头:“你别急,阿栩肯定能回来。如果到六点还没回来……你就去吧,我会帮你看好檀姨。”
在这时,却见守在院子大门的檀姨挑起眉头,对着前方说:“你还知道回来呢?”
“快开席了,怎么能不回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沉重的气氛立时被清空。
终栩匆匆回来,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先咕咚喝完一杯。
不等大家说话,只见檀姨款款而来,意味深长扫向众人。
“人齐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如果你们成功,我们自会再见,如果不成,也算是用你们的血肉为后面的人铺路了。”
众人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檀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檀姨,不坐吗?”
“这是你们的喜宴,不是我的。”
丢下这句话后,檀姨就离开了宴席。
邓忆追到门口,不知道听见檀姨说了什么,只好后退几步,返回桌前。
他脸色难看,还有些抓狂:“檀姨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难道是没有完成任务吗?不是说要一直听檀姨的话吗?”
见众人沉默,邓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你们不是老玩家吗?怎么现在坐以待毙?!”
终栩凉凉道:“我一直觉得,先过单机新手关再进入多人游戏的设计挺好的。现在看来,遇到傻子的概率是降低了,但不是没有。”
“你什么意思?”邓忆刷地起身,脸红脖子粗想要凑到终栩跟前。
但马上,他就被季舟按回去了。
“稍安勿躁,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了——
在村子里,这是开席的指令。
邓忆勉强按住心头的火气,没再吭声。
桌子上摆满美味佳肴。
一整天没有吃饭,大家都饥肠辘辘。
其他桌已经开始动筷子,碗筷碰撞的声响和扑鼻饭香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邓忆迫不及待提起筷子,但马上就被季舟一脸严肃制止。
“不要吃,这些饭菜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啊?”见季舟不像在说笑,邓忆害怕地问。
在季舟眼里,这一桌并不是普通的宴席佳肴。
在中间的八宝饭里,插着三炷香,香烟袅袅。
其他人看不见,但他的阴阳眼看见了。
“插着香?”宁稚后背发凉,“那这哪里是喜宴,分明是供桌。”
宾客们推杯换盏,吃得满嘴是油。
唯独他们这一桌寂静无声,大家也彻底没有食欲。
“叮当叮当——”
刺耳的铃铛声在这时哗哗响起。
“你们快看!”
佳颖叫起来,大家震惊发现这四四方方庭院里,原本挂着贴喜字的灯笼,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的灯笼。灯笼上一串串铃铛,此刻无风而动,哗哗作响。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发现院落里变得很安静。
宾客们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动作定格在空气里,如同一尊尊摆在供台前的雕塑。红泥颜色的脸庞,眼线勾得又黑又浓,像是便宜画师的作品,粗糙劣质。
阴凉的风刮过,盖在圆桌的红色塑料布簌簌掀起。
邓忆吓得往后一仰,塑料凳子连同人摔在地上。
他浑身都在发抖。刚才如果不是季舟及时阻止,他现在就是这些雕塑中的一员。
“今天是七月十五日,欢迎各位宾客来参加今晚的喜宴。”
娄半仙满面笑容地出现,她穿过院子,走进堂屋。
原本暗沉沉的室内亮起一盏盏灯火。
八仙桌边摆着两张八仙椅。
身穿婚服的新郎和新娘就坐在那里。
佳颖声音发颤:“他们这是要干嘛?”
“先看看。”宁稚轻声安抚。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但更古怪的是,她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
娄半仙很快就从堂屋里出来,手中拿着一束香。她喜气洋洋地走近他们,并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炷香。
终栩没有接,问:“这是什么?”
“既要参加喜宴,当然要持香。没有香,又怎么获得祖先庇护?”娄半仙眼神淡淡,又说,“还记得你们檀姨说过的话吧?”
话说到这里,终栩只好把香接过。
檀姨要求他们参加喜宴,他们无法违抗。
等香接到手中,耳边叮当响起提醒。
【欢喜香:见花烛之喜当心生欢喜,祖宗显灵,庇护子子孙孙。 】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有些愕然。
而那边,娄半仙已经摇起手中铃铛,口中念念有词,这是语速太快又太怪,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季舟面色微变,低声说道:“她在召唤舒茉。”
附身在芳芳身上舒茉,听着娄半仙的念词,慢慢松开抱住芳芳的四肢,从她身上飘了下来。
她的表情很茫然,像是刚睡醒,一步步走近。
娄半仙也看见了她,目光闪动。
“原来你一直在芳芳身上,肯定是你死的那天,芳芳不小心撞到了你。昨天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芳芳灵魂那么飘浮,现在真相大白。”
除季舟外,每个人都只看到娄半仙在和空气对话。
孔天睿听见声音,急急忙忙冲了出来。
“是茉茉来了吗?半仙,茉茉在这里吗?”
舒茉一掠,站在孔天睿面前,难过地伸手想要抚他的脸庞,但只是穿透他的躯体。
“舒茉确实在这里,但是……”娄半仙话锋一转,离得近的终栩清晰捕捉到她眼中的恶意。
只听她说道:“作为杀人凶手,你有什么资格想要见舒茉呢?”
终栩瞳孔猛地压紧。
季舟先一步侧身闪近,生怕自己动作稍慢一步,她又要自尽:“先看看情况,这个娄半仙明显是故意的。”
“我知道。”终栩说道。
变故陡然发生,连孔天睿都陷入困惑迷惘。
“什么?我怎么可能杀茉茉?”
“你杀的当然是舒茉,因为舒薇早在十六岁那年就死了。”娄半仙咧嘴笑着,并不介意让他做个明白鬼,“你将舒薇的尸体错认成舒茉。为了给舒茉报仇,亲自杀了舒茉,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啊?”
孔天睿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愤怒。
“你杀我!你杀我!原来是你杀了我啊……”
舒茉陷入疯癫的状态,伸出长长的脖子,缠绕在孔天睿的脖子上。
孔天睿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被束缚的窒息感,想说话却发不出声,瞪大的双目眼白翻起,四肢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娄半仙就站在旁边欣赏着这一幕,眼神里充满残忍的愉悦。
事情发展到这里,众人不约而同心里浮现一个念头。
舒茉的死亡,冥婚,都是为了这个时刻。
要舒茉的爱人亲自杀死舒茉,又要让舒茉在喜宴这天知晓真相,手刃仇人。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终栩盯着手中的香,试图从里面找出破绽。
“邓忆!”佳颖的尖叫声响起。
没有人预料到,邓忆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动作。
他脸上浮现阴沉沉笑容,抄起一把菜刀捅进孔天睿的腹部,噗呲。
他迅速抽出,又迅速捅入,口中念念有词:“这就是舒茉的仇人,为舒茉报仇,我就完成这个任务了!我自己完成的!”
佳颖吓坏了,听到这里愣愣地问:“咱们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按照游戏任务。他们已经参加喜宴,已经知道是孔天睿害死舒茉。甚至现在邓忆杀了孔天睿,连可选任务为舒茉报仇都完成了。
宁稚心下微沉。
他们还没有找到系列任务所需的六根,真是任务完成的话,那就糟糕了。
不,不对,游戏还没有结束。
如果结束,提示音早就响起来了。
“你疯了吗?!”娄半仙尖叫一声,上前拽过邓忆,将他推开,“谁让你杀孔天睿的?!你有病啊,孔天睿是要留给舒茉报仇的啊!”
邓忆摔了个屁股朝天,猖狂的笑容定在脸上,神色变得惶惶困惑:“怎么回事?游戏怎么还没有结束?”
宁稚低声推测:“孔天睿算是被蒙骗,而蒙骗他的人是娄半仙。这样算下来,害死舒茉的,应该是娄半仙?”
终栩心中思绪千百转,马上就打定主意。
“娄半仙得死,但她恐怕不好杀……季舟,你去趟娄家……”
与此同时,娄半仙脸色愈发难看。
孔天睿死后,舒茉又恢复迷惘的状态,身上的恨意尽数消退。
“没有恨意,就制造恨意……”娄半仙捏出几张符箓,朝孔天睿身上贴了下去。
下一刻,孔天睿直直站起身,只是他已经变成一具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
看见孔天睿起身,舒茉再度爆发无边恨意,隐约现出□□可见的实体。
终栩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桌子纵身一跃,将孔天睿身上的符箓揭开。
像是开关机似的,孔天睿再度倒下,舒茉的恨意再度散去。
娄半仙就是瞎子也算明白了。
“你们这群人,是诚心想要破坏这场喜宴吗?”
“没有新郎新娘,还算喜宴吗?”
“既然如此,你们的尸骨也一起留在这里吧!”
娄半仙尖着嗓子大叫,手中的铃铛摇了起来。
刺耳的声响震得他们耳朵发麻。
电光火石间,宁稚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挥出自己的防身符。
防身符贴上铃铛,转瞬寂静。
趁着这个档口,邓忆连滚带爬地往外面冲出去。
“活命……先活命要紧……”
娄半仙对他的厌恶程度浓厚,导致攻击力有大半都落在他身上,现在耳朵鼻子都在流血。
他昏昏沉沉跑出院门,在感觉自己将撞上人时,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对方朝他和善微笑:“这是怎么啦?”
借着昏沉灯光,邓忆辨认出是舒茉的继父,温医生。
他咽了口唾沫,摇头道:“温医生,你别进去,娄半仙她疯了……救救我,快救救我!”
他的鼻子耳朵都在流血,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失血过多翘辫子了。
“哦?是娄半仙对你动的手?”温医生神色诧异。
“是的,快救我,快给我止血……”
邓忆的喉咙被堵住,感觉脖子凉凉的。
下意识伸手摸去,摸到鲜血淋漓。
温医生和善的笑容依旧,只是眼底沉如死水。
“那你就去死吧。”
第96章
温文棋平淡地跨过邓忆的尸体, 走进孔家院子。
刺耳铃音让他拧起眉头,接着从容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蜡丸,塞进耳朵里。
蜡丸可以隔绝铃音, 又不会隔绝说话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文棋的到来,让娄半仙癫狂更甚,语调尖利:“棋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是一伙的。
终栩和宁稚对视一眼。宁稚缓缓皱起眉头, 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温文棋将狼藉的院落扫视一圈,大概猜测出他们这群人并不安分,居然扰乱喜宴。
他眼底微沉,弯腰拾起之前邓忆捅死孔天睿的那把菜刀。
菜刀握在手中,他首先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沿着刀口渗入,在夜色蒙蒙里,隐约可见微光闪烁。
“小心,保护好自己。”
终栩对宁稚飞快地说道, 宁稚冲她点点头,两个人同时分散在两个方向。
一个从腰上翻出扳手,一个抄起凳子。
温文棋既然和娄半仙是一伙的,那证明他的行为也不会简单。
这个喂血的动作让她们马上警惕起来。
佳颖早就在铃音响起时,飞快躲进角落的桌底, 埋头紧紧捂住耳朵, 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透明。
所幸,终栩和宁稚的表现比较突出,无论是娄半仙还是温文棋, 都没有空搭理她。
娄半仙神色肃穆,再度摇响手中铃音。
只不过这次刺耳的攻击力主要集中在鬼魂身上。
舒茉痛苦地捂住耳朵, 长长的脖子在四面八方乱撞。
有温文棋帮忙对付他们,她可以将全身精力投在舒茉身上。
找舒茉找这么久,她肯定不能放任舒茉离开……再者,就算孔天睿已死,也无所谓了……
她们可是双胞胎!难得一见的双胞胎!
必须要留下来!
终栩灵活地躲过迎面劈来的菜刀,忽而眼珠子转了转。
她踩上凳子,又跨过摆满宴席的桌子,纵身朝娄半仙的方向跃去。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她不想着自保,居然还想来帮舒茉。
娄半仙瞥见冲来的人,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要将铃音掉转方向。
但终栩速度更快,手中的扳手一掷,精准砸向娄半仙的额头。
扳手砸得她脑袋嗡嗡,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她不由得后退好几步。
铃音停息的这个档口,舒茉从痛苦中脱离出来,尽管理智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也知道伤她的人是娄半仙。
她已经趁机伸长脖子,紧紧缠绕住娄半仙的脖子。
娄半仙整个身体飘在半空中,痛苦地挣扎。
见状,温文棋只好先放弃进攻终栩宁稚,转而去解救娄半仙。
尽管他看不见舒茉,但几张符箓飞出,会精准捕捉附近的鬼魂。
半空中,符箓团团飞旋,火焰霎时燃起,发出爆裂声响。
舒茉尖声哀嚎起来——
解脱束缚后,娄半仙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一刻不敢停止地摇起铃音。
终栩刚弯腰捡起扳手,正准备朝娄半仙故技重施时,耳畔拂来凉风。
她肌肉紧绷,是全身戒备的状态,下意识就向另一边侧倒。
温文棋的菜刀擦过她的几缕碎发,劈在空气中。
万幸她反应快,不然这把刀子割破的就是她的脖子。
终栩不敢迟疑,双腿用力往前一蹬,站起身来,和温文棋拉开距离。
温文棋目光森然:“我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机可乘。”
终栩探究问:“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温文棋冷意更甚:“年轻小辈,无知废物!既然享受祖先的庇护,就应该学会闭嘴听命!”
又是祖先的庇护?
终栩有预感,更深层的谜团,恐怕要等完成系列任务后,才能让故事连接完整。
另一边,宁稚也抄起凳子,已经往娄半仙的方向砸过去。
不料这次她有所准备,凳子在半空中炸开。
爆裂的威力传来,宁稚被掀飞,重重摔在地上。
舒茉的魂魄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尽管她们看不见,但从娄半仙的表情来看,恐怕很快就要不妙。
在这一发千钧之时,突然每个人都感觉有森森寒意笼罩而来,几乎要掀开自己的头皮。
一双惨白的手掐住娄云心的脖子,披散长发的年轻女孩徐徐显现,落在地面。
她的声音如锯木头般嘶哑:“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妹妹。”
女孩的五官和舒茉一模一样,只是年纪更轻。
这是……舒薇?
“你们没事吧?!”
季舟一路狂奔,汗水沾湿他额前的碎发,眼睛在终栩和宁稚身上来回扫,确认她们安全无虞后,长舒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在察觉不对后,终栩让他赶往娄家,拔除舒薇四肢剩下的三个长钉。
娄半仙在防身项链断裂后,脸色变得那么难看,期间还晕倒一次,恐怕就是压制舒薇的事情出了错漏。
由此说来,她畏惧舒薇。
季舟赶到后,也算明白为什么娄半仙那么害怕舒薇了。
娄半仙对这些通灵奇术应该有些门道才对,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让舒薇成为怨灵。
怨气冲天的气味,险些让他窒息。
“放开云心!”
温文棋见娄半仙被掐得脸色惨白,立马捏出几张符箓,威胁道:“放开她,否则我马上就让舒茉魂飞魄散!”
舒薇凄厉尖叫起来,刺耳的音调让终栩他们都得捂住耳朵。
温文棋虽然耳朵塞着蜡丸,但声音主要指向他,他的蜡丸啪嗒被震飞,滚在地上。
失去蜡丸,他面露痛苦,手中符箓也愤怒地飞出。
见状,舒薇连忙松开娄半仙,伸手去拦住符箓。
“云心?”宁稚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就是云中一颗心?”
和温文棋信件来往的那个人。
这样说来,他们两个人是兄妹?
娄云心摆脱束缚,仰面大口大口吸着气。
听到这句话,温文棋停住迈向娄云心的脚步,转头盯着宁稚,朝她大步过去。
他的眼底泛着冷,有很明显的杀意。
终栩和季舟也立马有了动作,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娄云心还在喘着气,但余光瞥见被夹攻的温文棋,当即脸色骤变,慌不择路冲了上前,手中符箓和摇铃相接。
就是这个时候。
终栩佯装躲开,在娄云心将手捞向季舟时刻,手中扳手狠狠砸向她的后脑勺。
娄云心双脚一软,立刻往前一扑。
季舟当机立断,手掌翻转,拍向她的脖子。
她下意识往脖子摸了摸,摸到熟悉的东西。
是她钉住舒薇的骨钉!
是骨钉!怎么会是骨钉!
她必死无疑了啊!
娄云心瞳孔涣散,扭曲的五官透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犹记得当初被舒薇折磨得最痛苦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在惶惶不安,总觉得迟早会死在舒薇手里。
她茭杯请示,全都是笑杯。
唯一的圣杯,就是她不会死在舒薇手中。
没有想到,今天她还是死了,死在困住舒薇八年的骨钉上。
最后时刻,她眼睛慢慢转向温文棋的方向,只见他愣了愣,然后连滚带爬朝自己奔了过来。
她张了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骨钉穿破喉咙,但一丝血都没有溢出。
娄云心合上双目,再无生息。
温文棋握住娄云心的手,愤怒又痛苦得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云心?”
“明明给舒薇立了消怨牌位,结果她还是缠着你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找回舒茉,你马上就要解脱了,马上就要摆脱怨灵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果然是因为我们罪孽深重吗……”
另一边,舒薇安抚好舒茉,也将愤怒和恨意的眼神投向温文棋。
终栩侧耳听着这番话,心中有了几分新猜测。
她默默看向自己的队友。
队友们也没有说话,默契地点点头。
三个人同时动身。
院落里亮起的烛火摇曳。
余光瞥见三个朝他冲来的影子,温文棋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干脆利落。
温文棋保持着姿势,但飞出的符箓已经先控住舒家姐妹。
杀三个普通人比较容易,但如果舒家姐妹也一起上的话,他完全没有活路。
舒茉被符箓一拍,沉沉目光转向他们三个人。
这是控制了舒茉的敌意。
而假设他们对舒茉动手,舒薇必定也会将敌意转向他们。
不能反击,只能防卫。
宁稚还想翻出防身符箓,结果发现已经用完了。不得已,她只能步步后退,所经之处,宴席被掀翻,成为雕塑的村民也倒了一地。
温文棋以为这样一来,够他们忙活一阵子。
只是,他预料错误的是,这三个人的默契程度,以及他们的经验实则丰富。
季舟往后下腰,双腿挥去。
在他避开的瞬间,终栩无声无息出现在身侧,只剩余光瞥见她指间夹着根骨钉。在拍向他时,骨钉刺入他的太阳穴。
温文棋失落地倒下,挣扎着,想要最后看一眼娄云心。
但这是徒劳的,他没有力气了。
宁稚感到牙酸,在见到这一幕后,才反应过来。
“难怪,在知道我看过他们来往的信件后,温文棋的反应会这么大。原来是害怕我窥见他们的畸恋。”
舒薇身上的怨气明显消散了,在娄云心和温文棋陆续倒下之后。
舒茉身上的符箓也飘走,理智重新归拢。
姐妹二人朝对方奔了过去,紧紧抱在一起。
“姐姐,我想起来了……我好想你啊。”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
“姐姐,下辈子换我当姐姐好不好?妈妈说过的,我们姐妹什么事都要轮着来,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好,那换我当妹妹。”
最后时刻,温文棋蓦然睁大双眼。
他明白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可笑,太可笑了……
游戏即将结束的提示音滴滴答答响起。
终栩重新拾起那支欢喜香。
香还没有燃烬,她朝着舒家姐妹的方向点了一点。
浓郁的烟雾瞬间被激发,徐徐浮现出昔日旧影。
【叮咚! 】
【香烟袅袅,祖先庇护。已验证舒茉和舒薇为祖先血脉,解开她们的旧日真相】 -
我想起了一切。
我不是姐姐舒茉,我是妹妹舒薇。
我打算等妈妈的身体好一些后,央求她让我回学校。
这段时间,我的功课也没有落下,姐姐很赞同我,会分担很多家务,让我有时间可以好好看书。
那天姐姐独自带妈妈到镇上医院拍片,留我在阁楼看书时,突然传来继父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我担心继父责备,于是躲进装花生的缸里。
继父和说话的人来到阁楼,接下来的声音我听得面红耳赤。
我又震惊,又愤怒,没想到继父居然背叛母亲,出轨了。
我原本藏得很好,趁他们在阁楼凉席上睡着时,我因为腿麻了想要偷偷离开,却没有想到发生意外,我不小心发出动静。
我一口气往家门口跑去,同时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是舒薇……云心……她看到了!不能让她跑走!”
“既然她知道我们这些事,计划只好提前了。她今年十六岁了是吧?先抓回来藏起来,等她年满十八岁,就可以用了……”
……
我跑啊跑,从天亮跑到天黑,往镇上的方向跑。
然后,我终于碰到了返家的姐姐。
她孤身一人,眼睛红得出血。
“小薇,你怎么过来了?”不等我开口,姐姐先失魂落魄告诉我,到医院时,母亲突然病发,然后没有抢救过来。打了好几通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晴天霹雳。
我不应该让姐姐自己带妈妈去镇上医院的。
我不应该躲在阁楼看书的。
我流着眼泪,在姐姐的追问下,将今天遇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姐姐听完脸色苍白如纸:“那是娄半仙,学了很多可怕的本事,如果她要我们死,肯定能让我们死得悄无声息。
那天晚上,我们躲在田里的一处公厕,紧挨着彼此互相取暖。
我渐渐有些困了。
朦胧听见姐姐在我耳边说:“小薇,你最听我的话了,所以答应我,去香城吧,不要再回喜村了。听说孔天睿考上了香城大学,如果你能找到他,让他教你读书,你也考大学……不要再回喜村了,不要再回喜村了。忘记我吧,小薇。”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姐姐的衣服。
而姐姐不见踪影。
我一瞬间明白过来,恐惧在心底蔓延。
我要回家,我是舒薇,我才是舒薇。
我不能让姐姐替我去死。
“嘭——”
一辆超速驾驶的摩托车驶来,我失去知觉。
等我重新醒来时,是在镇上的医院。
负责人的肇事者满怀歉意问我:“还好没什么大事……你是哪里人?我送你回去吧?
我回忆了一下,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我很听姐姐的话。
我记得姐姐告诉我:
“我要去香城。”-
姐姐……我好想你啊。
姐姐……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
姐姐……你是不是来过?我的出租屋里有你的痕迹……
姐姐,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你们两位都要应聘兼职是吗?麻烦在这边填一下信息。”
我接过应聘表,抬头正好看见另一位兼职的人。
他朝我笑了笑:“你好,我叫孔天睿。”
我突然意识到,我认识这个人。
而且在我还有些朦胧的记忆里……我好像暗恋他?
于是,我也微笑起来:“你好,我叫舒茉。”
……
难怪,舒薇成绩好爱看书,所以向季舟推荐《进化论》的人是舒薇。
她们姐妹二人,还是有差别的。
难怪,娄云心以为自己害的人是舒薇,所以立下写着舒薇名字的牌位,结果舒薇变成怨灵,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温文棋在最后关头也意识到,那个人是舒茉。
“因为过于思念姐姐,所以舒薇分裂出另一个人格,这个人格以为自己是舒茉……甚至,出现的时间比主人格要长得多。”
“正因如此,孔天睿也许也见过舒薇人格,才没有怀疑过舒薇早就死亡。”
宁稚叹息着,轻轻说道。
终栩目光闪动,她也有所推测,所以才会想要杀了娄云心和温文棋。
因为这两个人,才是真正害死舒茉的凶手。
他们永远闭眼,才是为舒茉报仇。
季舟突然出声:“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
“娄云心的眼睛,温文棋的身体都在泛着血。”
听言,终栩当机立断抄起桌上的勺子,一边走向娄云心,一边对季舟说:“那恐怕,就是六根”
佛学中的六根,指向的是眼耳鼻舌身意。
既然季舟阴阳眼有指示,那么应该没有错。
季舟拿着菜刀,犹犹豫豫:“阿栩,我还没有分过尸体……”
正准备挖眼睛的终栩也有些下不去手。
她迟疑地抬手碰了下娄云心的眼睛,心念微动。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提示音。
【恭喜玩家,成功收集到六根·眼】
季舟连忙依瓢画葫芦,也收集到六根·身。
他略略有些犯难:“这关是我有阴阳眼,之后的话,怎么判断?”
宁稚沉吟:“到底有些线索关联。例如娄云心和你一样,也有阴阳眼,所以证明她的眼珠子很不一般。”
“还有谜团没有解开。”终栩垂眸,紧盯着娄云心和温文棋,“双胞胎……他们要双胞胎做什么?”
宁稚听着,连忙补充一个新线索:“温文棋和舒家姐妹的亲生父亲长得很相似……我现在怀疑,温文棋会入赘舒家,本就是怀有目的。总之,兄妹俩一起在喜村出现,目的肯定一致。”
季舟摸下巴:“檀姨在中间又扮演什么角色?会是类似献祭吗?双胞胎献祭,能量加倍之类的。”
谜团重重,还需要再进行其他游戏才能够推测出来。
就在这时,终栩忽有所感地抬头看去。
夜色浓浓,有一头驴站在院门口,长着人类的眼睛淡淡望向地面。
是娄云心和温文棋的位置。
它看着他们,眼神里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更接近无可奈何。
季舟拍手:“嘿,还有驴的谜团要解决。”
驴似乎只是有一双人类眼睛,并没有办法口吐人言,也没有看向他们。
很快,它就转身离开了。
“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一道声音响起。
芳芳揉着眼睛站起身,很迷茫地看着众人。
这样说来,芳芳爸爸曾经的经历,更像是为今天表现所做的……一个试验。
季舟暗叹一声,抬眼对芳芳勾起笑容:“芳芳,你爸爸让你早点回家吃饭。”
芳芳也笑了:“这样啊,那我得赶紧回家,不然爸爸会担心的。”
佳颖从桌子底下跟着爬出来,惊魂未定的模样:“结束了吧?我们也可以回家了?”
她下意识说完,脸色白得更厉害。
其他人也微微怔住。
回家?
什么时候才能够真的回家呢?
“很快就能回家了。”季舟说着,目光却是落在自己的队友身上,“我相信。”
宁稚重重点头,然后对佳颖安慰道:“通关了,好好休息吧。”
佳颖不安地点头。
终栩静静地没有说话。
季舟悄悄碰了碰她,低声:“阿栩,你也有家……我给你买房子。”
终栩:“……”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在说什么鬼话?
“如果你不想住在原来的房子,担心勾起回忆。如果你的冒险旅程累了,想要有个休息的地方。”季舟声音极轻,却也很清晰,“都可以有个地方给你,你可以回家休息。”
终栩冷着脸:“不需要。”
“收下吧,一点小礼物。”
“……”
【恭喜玩家,完成《轮回》系列任务《喜宴》】
黑暗袭来。
等重新睁眼时,他们就坐在房间的大理石桌边上,仿佛只是刚才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连时间都仅仅流逝几分钟。
“姐姐,感觉怎么样?”
映入终栩眼帘的,是陈西雨放大的脸。
终栩抬手把他推开,在他和秋鹤鸣身上转了一圈,缓缓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事。
甚至因为是从梦乡里醒来,她感觉自己睡了一觉,现在精力充沛。
“欢迎回来。”房间管家微笑说道,“那么请投掷骰子,咱们继续游戏吧。”
第97章
咕咚咚。
骰子投掷发出清脆声响。
石板路上, 代表他们五个人的虚影再度前行。
【铮! 】
【季舟、秋鹤鸣今夜平安。 】
【陈西雨、宁稚、终栩进入轮回。 】
石桌中央的全息投影,三道虚影落在同一个石板路上,在旁边是一片红砖古厝。入口处伫立着的石坊上面写着:未名厝。
在左右两边分别立着座石狮子。
只不过怪异的是,石狮子朝着的方向不是外面,而是古厝内。
仿佛那里有什么妖魔邪怪,要石狮镇压辟邪。
同时, 吉凶轮盘上的卦针在旋转后, 停留在大凶之兆上。
管家又再叹息:“看来此行将极不顺利。”
恐怕, 就没有顺利的时候吧。
大家都没有在意, 伸手抽取面前的卡牌。
宁稚咦了声,疑惑地问:“为你点根蜡 ,这是什么道具?”
管家答道:“这是奖励牌,只要是奖励, 必定对玩家有所帮助,但具体作用,还请玩家自行探索。”
每次抽卡的时候, 就是终栩羡慕别人,怨恨自己的时刻。
她麻木看着自己的牌面:
惩罚牌-鬼打墙。
很棒,就是一路黑到底呗。
“抽到的牌,可以和队友互换吗?”陈西雨突然出声,“我想和终栩换牌。”
他晃着自己抽到的牌,那是一张奖励牌,纸人替身。
管家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不可以交换。”
“没事,我也没打算换。”
终栩睨着陈西雨,若有所思。
陈西雨摊摊手,满眼无奈。
咔。
占据整面墙壁,象征六道轮回的圆形巨轮,在游戏启动的同时,再度运转。
畜生道,亮起。
……
【尊敬的玩家,欢迎您进入《游神》,游戏正在重启中,请玩家认真阅读以下信息】
【游戏背景】:在迎神日,未名厝将恭迎神明下凡巡游,这是一项备受重视的活动,谁也不允许破坏它。至于在迎神当日,逃离未名厝?怎么可能会有愚蠢的人,试图摆脱诅咒,一心求死呢?
【游戏级别】:B
【玩家人数】:八人
【游戏目标】:
(必须完成)1.入选游神队列;2.度过迎神日。
(可选完成)1.心怀自由的年轻人啊,逃离未名厝吧。
【游戏规则】:1.想要逃离未名厝的玩家,请积极对话居民,探索场景,获取活下去的线索; 2.想要逃离未名厝的玩家,不要害怕走弯路。
【游戏提醒】:1.检测到有六根藏在这里,请积极搜寻,避免其他玩家先一步获取(此条信息仅向全系列玩家开放)。
【游戏已重启完毕,希望这是一次愉快的游戏之旅】
……
宁稚浑身一震,像是被噩梦惊醒般,倏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掉着白灰,斑驳老旧的天花板。
这次的睡眠体验不佳,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们躺在大通铺的房间里,光线很昏暗,环境也糟糕,气味并不好闻。
尽管是男女混住,但床铺分割成左右两边。
她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宁稚借着烛火转一圈,不安地发现没有看到终栩的身影。
不敢耽搁,她立马到对面去,将还在沉睡的陈西雨摇醒。
陈西雨睡眼惺忪:“小稚?”
“我找不到阿栩。”
陈西雨立刻坐起身,清醒渐渐回笼。
他跳下床,举起桌上的一盏烛台,跟着宁稚仔仔细细把房间搜寻一遍。
终栩不在。
房间不大,他们连床底都趴下去看了。
但就是没有终栩。
“会不会不在这个房间?”陈西雨说着,就往房门方向走去。
宁稚摇头,惶惶道:“房门被锁住了。”
就在两个人不安时,忽而听见奇怪的声音。
“……叽叽……”
宁稚咽了口口水:“陈西雨,你听到了吗?什么声音?”
陈西雨侧耳听了下,拧眉:“像是老鼠在叫。”
老鼠?
宁稚脸色刷地就白了,直接跳上床。
“真的假的?这房间还有老鼠?”
她真的很怕老鼠啊啊啊!
“是老鼠……”陈西雨拿着烛台晃了晃,终于在角落里看到那只老鼠。
不过比起老鼠,更让他在意的是,角落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尊雕塑。
高度约莫二三十厘米,没有五官的雕塑——严格来说,是雕塑的五官被磨平了,光秃秃的尤为古怪。
当然更古怪的是,前面插着燃烬的一炷香,显然雕塑是被供奉过的。
既然是供奉的雕塑,按理来说,都会放在高处。会摆着张桌子虔诚供奉……谁会这样随意搁在地上?
宁稚差点尖叫出声:“老鼠在做什么?陈西雨,你能不能把老鼠丢出去啊?”
陈西雨思索着这古怪的场景,听言瞄了眼老鼠,随口答道:“老鼠在偷吃香灰。”
宁稚死死压住尖叫:“老鼠怎么什么都吃啊?!”
确实,怎么什么都吃?
陈西雨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到老鼠身上,接着诧异发现,老鼠不是在吃香灰,而是在……玩香灰?
也不对……
他深沉揣测道:“这老鼠,好像是NPC ,准备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作为游戏策划的宁稚顿时来了兴致。
“哦?还有这样的事?你快看看,老鼠传递什么信息?”
陈西雨:“这只老鼠在用香灰写字。”
“这么智能的老鼠?”宁稚摇头评价道,“这个设计不太好,老鼠就是老鼠,怎么能用老鼠写字传递线索呢?对了,它写的什么字?”
陈西雨认真看着,念道:“终……栩……”
房间里静了静。
“叽叽!!”
陈西雨难以置信弯下腰,将那只老鼠拎起:“终栩?!如果你是终栩,你就叽两声。”
老鼠张开了嘴巴。
咔嚓。
往他的手指恶狠狠咬了一口。
“嘶……嘶……”陈西雨痛得龇牙咧嘴,捧着老鼠对宁稚肯定地道,“真的是栩栩姐姐。”
“……”
宁稚和老鼠的豆豆眼对视着,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而终栩也很难接受。
一觉醒来,她居然变成一只大耗子。
谁能接受这种事啊!
她心情很沉重,好在心理素质过关,很快就冷静下来。
首先,她判断这件事有迹可循。
她的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在房间时最后一幕的景象。
六道轮回圆盘上,亮起的是畜生道。
上一关喜宴,亮起的是人道,所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这一关,因为畜生道的影响,所以它轮回成一只老鼠?
但……她难道真有这么倒霉吗?三个人同时进入游戏,凭什么变成老鼠的是她!
“唔,都是玩家吗?”
房间里,玩家们陆续苏醒,揉着眼睛打量所处的环境,还有其他人。
“都是玩家。”一位御姐音的女生说道,“先来互相认识下吧,怎么样?”
这是大部分老玩家的习惯流程,大家都没有意见。
御姐音女生率先说道:“我叫关从霜,是通关五个游戏的老玩家,这位是我的队友。”
她的队友是位淡颜系女生,点点头接过话:“我叫孟雪。”
“庄经义。”穿着无袖体恤,露出强壮肌肉的男人。
“梁敛。”戴着黑框眼镜,安静内敛的男人。
“苏晨。”留着寸头,耳朵上一排耳钉的男人。
陈西雨和宁稚跟着自我介绍。
“等等。”关从霜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清点人数后沉声,“七个人,这个房间里只有七个人。”
但是根据游戏播报,玩家人数是八个人。
“不会是一出场就死了吧?”梁柳脸色白了白。他经历过几关游戏,这种情况也是有过的。
“但就算是死了,也会有尸体啊。”孟雪道。
终栩:“……”
她和她的队友们都很难解释这件事。
这时,苏晨惊奇地盯着陈西雨肩膀上的老鼠:“这只老鼠,你们认识吗?难道是你的宠物?”
陈西雨道:“不是宠物,是我的队友。”
庄经义也诧异:“你的宠物队友,是其他关卡获得的,还是积分商城兑换的?应该是类似道具或者技能的效果吧,不然怎么可能带到这里来。”
陈西雨只是笑笑。
他还真没有办法解释。
好在这里的玩家多少都经历过一两关多人游戏,所以没有追问太多。
只是心里马上有了计划,等里离开这关后,要问问小蝴蝶,是不是还可以养宠物。
“也有可能是游戏系统,把老鼠队友当作玩家之一。”关从霜随口道,“算了,先不管吧。”
她边说着,边走到门边,尝试着扭开门把手。
但根本扭不动,锁死的。
“我们是被锁在里面的。”
由于光线昏暗——连盏电灯都没有,只能依靠蜡烛取光,所以之前大家也只是大致看了看,并未细致观察。
现在仔细看,才发现房间设备非常简陋。
左右两边摆着大通铺,靠门口的位置,用塑料布围着个简易厕所。
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放了两张掉漆的木桌。
有一扇窗户,但是被水泥封死了。
“这是一间密室。”宁稚沉声道。
苏晨皱眉猜测道:“难道我们几个,是什么被关押的犯人不成?”
从住宿环境来看,甚至比犯人还不如。
“要不敲门试试吧?”
几个玩家开始研究敲门,试验这么做能不能引来人开门。
与此同时,终栩抬起爪子拍了拍陈西雨,示意他走几步。
循着她指的方向,陈西雨看见墙壁上挂着个日历。
他明白过来,马上迈步走上前。
皱皱巴巴,被摩挲得起毛的日历上,有几个日子分别被人用铅笔标注上——
练习日、练习日、选拔日、迎神日。
每过一天,日历都被打个钩,因此他们可以推断,迎神日就在三天后。
而今天是练习日。
“阿栩,来看这个。”
宁稚眼神避开老鼠的模样,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本算数草稿本,前面几页都没有什么内容。直到后面几页,因为是崭新、没有使用过的,所以被人用铅笔写下心事,将这个本子当作日记。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希望神明厌恶我。 】
【我不想成为被选中的人,我不想参加游神。 】
【我宁愿死在这个房间里。 】
……
“可以交换线索吗?”关从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他们转过头后,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我们在床铺底下找到了这个。”
是台收音机。
“没有问题。”宁稚欣然答应,将笔记本递过去,接过她们的收音机。
收音机里大部分的频道都在滋滋作响。
只有一个频道勉强传出声音。
“……据悉,病毒灾祸已经蔓延全世界,专家们不眠不休研究解除病毒的办法,结果都束手无策,死亡人数还在不断累积中……”
“滋滋滋……报道记者现在正处在喜村附近,这个拥有深厚历史的古村庄,现如今因为尸灾的原因,即将走向灭亡……”
“滋滋滋……”
“迎神日,起源于温氏家族,温家每个人都很重视此节日……如今温家是幸存人数最多的家族。”
“……看来,只有足够虔诚,我们才能够得到帮助。”
沉默寡言的梁柳依稀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忍不住说:“这是什么新型诈骗方式吗?”
“从收音机里的信息看,迎神日是很重要的日子,并一直在传播一个思想,只有虔诚,才能够免受灾祸。”宁稚低头沉思,“但笔记本记录的人,却不想参加游神,甚至宁可死在这儿。”
“那个,你们……”孟雪轻咳,“你们的老鼠队友,在厕所门口叽叽半天了。”
陈西雨和宁稚如梦初醒,这才发现终栩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下肩膀,独自跑到厕所门口了。
两个人连忙走上去。
叽得快累死的终栩,总算可以舒一口气。
作为老鼠真的太麻烦了。
行动不便也就算了,连口吐人言都做不到。
不行,她还是得想想办法,不知道这关游戏里,有没有办法让她说人话。
现在,在终栩的示意下,陈西雨搬开抽水的塑料盖。
他翻了翻,果然在里面找到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个面具。面具上五官飞扬,尽管彩绘很粗糙,但依旧可以辨认出,这应该是代表神明的面具。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陈西雨奇道。
“叽叽。”终栩也不知道,只不过这房间这么小,既然要搜索,肯定每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至于下一步嘛。
终栩心里有了点想法,但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向队友们说。
就在这时,只听宁稚忽然道:“这个面具,盖在刚才你找到的那尊雕塑上试试吧?”
既然雕塑上没有五官,那么就用这个面具代替看看。
按照解谜思路,一般会这样设计。
终栩赞同地点点老鼠脑袋。
还好有小稚在,她可以不用想破老鼠脑袋。
陈西雨拿起那面湿哒哒的面具,盖在雕塑上。
只不过面具太大——显然是人正常能够使用的。
而雕塑太小,完全不合适。
盖上面具后,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宁稚摸摸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少了一炷香?既然是供奉,怎么能不点香呢?”
陈西雨认同这个说法:“但是这么简陋的房间里,哪里找香?”
在这时,只见老鼠终栩嘴里叼了个什么东西跑过来。
陈西雨拿起一看,发现是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半截铅笔。
他默了默:“你要拿这个代替香吗?”
老鼠点头。
宁稚:“我觉得就试试呗。”
“行。”陈西雨勾唇笑了笑,很干脆利落将那只铅笔凑近烛火点燃,然后插在雕塑前的香灰上。
边做这件事,他脑海里边想的是,这怎么和过家家一样?
过家家?
他目光闪动。
从录音机传递的线索来看,其实还真像是在过家家。有说谎的人,欺骗了一群愚昧的人。
咔哒。
几乎是在铅笔插上香灰的瞬间,门把手被扭开。
敲门敲半天的苏晨和庄经义,还以为是他们的敲门有了效果,纷纷松口气。
“这敲半天,总算知道来开门了。”
“不要紧,我有的是力气!”
宁稚若有所思:“你觉得……这像不像新手关?”
陈西雨颔首,瞄了终栩一眼,突然挺直后背积极说道:“比较简单的解谜方式,只要不断试验总能找到成功逃脱的办法。但设立这个新手关的目的,很可能是在铺垫后续。 ”
这个人一改懒散,表现得很做作。
终栩默默评价。
打开房门的是个头发发白的小老头,他目光淡淡扫向众人。
“既然决定要参加游神,那就好好干,可不能懈怠啊。”
苏晨虽然没听太明白,但接话接得很快:“那是肯定的啊!”
小老头嗯了声,又说:“月先生即将开始组织大家筹备游神,你们现在到阴阳堂去见月先生吧。”
总算获取任务线,玩家们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离开房间。
他们跟着小老头穿过几条走廊。
这座宅子似乎很大,他们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外面的场景,一直在室内。
但古怪和违和感,却一直存在。
首先,是年代莫测。从衣着、部分家具来看,年代并没有那么久远。终栩判断,时间线在《喜宴》之后。
但问题在于,这么大的宅子,连电灯都没有,全部都是通过蜡烛照明,也没有电器类的家具。
不过,这部分的古怪,也许可以和收音机播报的新闻连接起来。
假设他们都认为外面末日了,那么肯定是不通电不通信号。
穿过天井,花砖铺就的宽敞客厅里,有块写着阴阳堂的牌匾。
阴阳堂里已经站着好几个人,大部分是年轻人,也有两个小孩子。气氛很安静,不过从这些人的脸色看来,像是刚吵过一架。
小老头就跟没见着一样,带玩家们到达后,扭头便离开了。
关从霜尝试着和这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得出他们是NPC的结果。
想要参加游神的不单是玩家,也有原住民。
“人都齐了是吧。”
一道声音传来,那位月先生从里屋走出,站在众人面前。
“嗯……蛮好的,一看就是神明喜欢的孩子。”
月先生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鼻梁上架着只眼镜。
虽说穿着道袍,但半分仙风道骨的风姿都没有,反倒是驼着背显猥琐。
“大家都知道啊,这迎神日非常重要,必须得好好对待,不然惹怒了神明,到时候灾祸得到咱们这儿来。”月先生说到这里一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很像是卡壳了,好半天才找回话头,“总之呢,虔诚是最重要的,心,要诚!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呢!”
“……”
尽管大家都没吭声。
但有个共识已经出来了——这位月先生,根本是个江湖骗子,还是便宜货的那种。
终栩转动自己的老鼠眼珠子,瞄了瞄NPC们,发现这群原住民基本上都对月先生很恭敬。
似乎没有发现他说的完全是废话。
“所谓迎神日,就是邀请神明下凡巡游。到时候,我会在你们中间挑选扮演神明的人,被选中的孩子啊,神明会附身在你们身上。但是要被神明附身,那能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行吗?不行的!”
月先生说得唾沫横飞。
“必须得是健康、强壮的人!所以大家知道了吧?这几天要好好锻炼,好好吃饭,绝对不可以生病!”
NPC们都整齐划一回答:“知道了。”
月先生满意点头。
“从今天开始,大家都需要参加筹备和练习的活动,我会在这个期间观察大家的身体素质,是否能够让神明满意。然后在迎神的前一天,确定最终人选。”
时间安排,就和房间的日历一致。
这大概是未名厝的传统流程。
月先生说道:“族长找我有点事,大家先休息休息,然后我们中午十二点,还在这里集合,好吧?”
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他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探索或者休息。
早在月先生说话时,终栩就借着没人会注意到小老鼠,先行一步。
因为她发现,从阴阳堂的侧门出去,往右拐是条通道,在道路中间居然装着一扇门。
这不是勾引人推开门看看嘛?
队友们也在这时跟了过来。
“走,去看看。”
在他们握住门把手时,身后响起一道稚嫩却语气严肃的声音。
“你们想做什么?是想要违反未名厝的规则吗?”
几个人下意识回过头。
五步之外站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乌黑的头发很柔软,五官精致而清秀,俨然已经看得出未来的模样。
终栩:“叽叽?!”
宁稚失声:“阿鹤?!”
第98章
站在面前的小孩, 完全就是缩小版的秋鹤鸣。
“秋鹤鸣?”陈西雨不安分地试图动手动脚,掐掐他的脸蛋。
而他就乖乖站在那里,尽管皱着眉头,也没有拍掉对方的手。
“我不叫秋鹤鸣,我叫温礼秋。”他忍耐着奇怪的大人,好声好气问道, “这位叔叔,你可以停止伤害我的行为吗?”
陈西雨一愣,加大手劲:“叔叔?!你这小孩子怎么说话的,叫哥哥。”
“可是,你和我的叔叔看起来年纪一样大。”
宁稚忍不住道:“好啦, 陈西雨,你别欺负小孩子。”
“姐姐说得对。”
正准备松开手的陈西雨忍不了,又掐了一把:“凭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
“她看起来是姐姐的年纪啊。”
陈西雨扯了扯嘴角,松开手, 但目光阴沉沉的:“这小孩真是……他该不会是秋鹤鸣的私生子吧?”
终栩听不下去了,跳到陈西雨肩膀上,张开的爪子陷进肉里。
“嘶。”陈西雨委屈巴巴,“不说就不说。”
尽管这小孩和秋鹤鸣长得很相似,但在游戏中, 他的身份还是NPC无疑。
宁稚专注正事,弯下腰直视着他,笑盈盈问道:“小秋……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刚才提到未名厝的规则,那是什么?”
“可以这么叫我的,姐姐。”小秋点点头,然后疑惑地问, “可是姐姐,你为什么不知道这里的规则?”
“呃。”宁稚老实答道,“我刚来这里不久,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
听她这么说,小秋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重新抬起头,回答道:“在未名厝,未经允许,不可以开门。”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则?
几个人听言都是一怔。陈西雨挑眉确认:“无论什么门,都不可以擅自打开?”
小秋点头:“是的。”
实际上,仔细回忆他们早上的路线,就会发现他们经过的地方,门都是敞开着的。
包括房间的门,他们自己根本打不开,最后是那个小老头开的门。
“谢谢你的解答。”宁稚道谢完,又问道,“像是这扇门,它很奇怪,居然是装在路中间的。门后面是什么地方啊?”
“门后面……和这里一样。”小秋说道,目光瞥见陈西雨肩膀上的老鼠,顿时眼睛都挪不动了,眼里充满好奇。
终栩还在思考。
和这里一样是什么意思?小孩的想法比较简单,也许就是字面意思?
小秋发现,这只老鼠充满了深沉,真是奇怪而有想法的老鼠啊。
他忍不住询问道:“叔叔,我可以摸摸老鼠吗?”
陈西雨:“当然不可以,我都不敢摸,还能让你摸?”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自己的肩膀突然一轻。
只见终栩一个飞跃,跳到了小秋手上。
小秋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老鼠毛。
陈西雨酸溜溜地道:“栩栩姐姐对小孩子真是包容呢,肯定不是因为他和秋鹤鸣长得很像才这么包容的吧?”
宁稚默默后退几步,然后说:“我觉得他不是阿鹤,阿鹤有洁癖,他不可能徒手摸老鼠。”
尽管在危机时刻,他的洁癖会暂且消失,但平日里,他是恨不得住进浴室的人。
摸着老鼠的小秋听不太明白大人的话语,开心地问:“栩栩是老鼠的名字吗?真可爱。”
他默了默,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便补充道:“门的后面,是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房子。”
果然,就是字面意思。
在这片古厝里,他们见到的建筑物都大差不差。
红砖砌墙,屋顶是燕尾脊。
大部分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中间有天井,只不过从天井向上望去,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铁皮天花板。
这些规整的房子,有些紧挨在一起,有些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
只是过道中间不时有门横亘其间,阻拦人们前行。
简单而言,这片封闭的未名厝,用门划分成好几片区域,居民不可以随便串门。
“你去过其他地方吗?”宁稚问道。
小秋摇头:“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只有游神的时候,趁门打开时看到过。”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游神时就能去串门了。
“叔叔,老鼠还给你。”小秋道,“我要去找我朋友了,再见。”
终栩从小秋手上,重新跳上陈西雨的肩膀。
她爪子拍了拍,示意陈西雨看过去。
迎面走来几个人,是其他玩家。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庄经义疑惑地问。
宁稚简单把未名厝的规则说了下。
苏晨听言随意点点头:“不让过去就别去呗,别作死,死得快。”
关从霜和孟雪则是道:“我们简单看了下,发现这个地方连风都透不进来,根本就是个坟墓。只不过神奇的是,住在这里的人都习以为常,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子的。”
宁稚道:“我们打算趁现在有时间,把这个地方都走一遍,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庄经义和苏晨都不以为然。
“你们是不是没认真听游戏说明啊?两条游戏规则都是针对离开未名厝这条任务,但它又不是必要任务。”
“我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个任务上,咱们就等到游神那天,谨慎点通关就成了。”
他们两个人达成一致,打算一起回去补个觉。
关从霜和孟雪做事比较谨慎,则认为无论如何多了解一些信息,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那我们干脆分头打听一下,等会儿在这里碰头交换线索吧?”
梁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而他们达成约定后,就各自散去。
“那边那边,宣传栏是线索必放的地方!”宁稚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
被催促的陈西雨依旧不紧不慢,还要感慨:“没想到小稚性格和你一样着急。”
终栩一爪子挥过去,示意他不要再磨蹭。
事实上,如果不是宁稚害怕老鼠,她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人肩头。
所幸被拍了下后,陈西雨没吭声,但加快了脚步。
老旧木头搭成的宣传栏,贴着份手写的公告。
【温氏家族公告】
1.这里的所有人都姓温,如果遇到外姓人氏,立马处理;
2.族人需要每日忏悔。由于温氏曾经不敬神明,才导致世界灾难频发;
3.不得离开未名厝,一旦离开只能迎接死亡;
“哎呀!”他们正专注看着公告,耳边突然炸开一道惊奇的声音。
侧头望去,一个矮小的男人啪嗒啪嗒跑过来,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陈西雨的肩头。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老鼠呢?”
陈西雨和宁稚,下意识想要把终栩藏起来。
结果马上又听这个人面露恍然:“难道是某位神仙下凡,变化作老鼠的样子吗?啊,一定是这样子的吧!”
说着,他当场就跪了下去,朝终栩的方向哐哐磕头。
“……”
有的时候,在游戏里面对NPC离谱行为,也挺无助的。
矮小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神仙的仆从,请问我可以邀请老鼠仙人到家里供奉吗?”
神仙……仆从。
陈西雨张了张嘴,然后深沉道:“可以。”
他也想见识一下,这个地方到底还能有多荒诞。
宁稚在旁边憋着笑,终栩也没有意见。
这正是打听线索的好机会。
两人一鼠被请进了隔壁的屋子里。
在矮小男人的示意下,终栩跳上供桌。
这张桌子上摆着好几个雕塑,供品是盘有些蔫了吧唧的苹果。
等终栩上去后,突然乌压压涌上来一群人,将陈西雨和宁稚挤到最后面。
噗通,乌压压的人齐齐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拜了三拜。
终栩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说的大多数是“保佑”之类的话语,还真是将她当作仙人了。
拜完过后,年轻人都起身站在旁边,剩下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老婆婆颤巍巍从抽屉里掏出样东西。
终栩目光紧盯着,留意它的样子。
是茭杯。
立体的半月牙形状,共有两枚,通体红色,木头材质。
在一些地方,人们会通过茭杯来请神明指示。
凸起的那面叫作阴面,如果得到两个阴面,则称作阴杯,代表神明不同意。
平的那面叫作阳面,如果得到的是两个阳面,则称作笑杯,代表神明主意不定,可以再请示。
如果茭杯后,得到一阴一阳两个面,则称作圣杯,代表神明同意。
现在,只见这位老婆婆将茭杯合在手掌上,低声询问道。
“仙人啊,请问我的孙儿能否顺利参与游神呢?”
问完过后,她的手松开,两枚月牙状在地面呈出两个阳面。
这是笑杯,可以再请示。
老婆婆重新拾起茭杯,略一沉思,换了个问法。
“仙人啊,请问我的孙儿如果参加游神,能否通过选拔呢?”
茭杯掷后,呈现出一阴一阳两个面,这是圣杯。
老婆婆喜极而泣:“那就好,那就好。”
这位虔诚的信徒马上扭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孙子一通叮嘱:“阿东啊,神明已经说了,你只要努力,就能够加入游神的队列,你要努力,要虔诚。”
终栩瞄了一眼,注意到她的这位孙子,刚才也在阴阳堂出现过。
因为是个小孩子,所以很好认。看起来年纪不过八九岁。
听着这通叮嘱,阿东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接着微微一顿,突然说:“外婆,你干脆问问神明,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呗?”
“这有什么好问的……仙人是很忙碌的。”老婆婆摆了摆手。
阿东睨着供台上的终栩,说道:“大耗子仙人应该是很稀罕的,有什么问题肯定要问得痛快啊,你要是不问的话,我来帮你吧,外婆。”
大耗子仙人。
这小孩倒是有趣。
一家子忠诚信徒,唯独他不屑一顾。
在外孙的坚持下,老婆婆捧着茭杯,重新站在供台前。
“仙人啊,我的病是不是很快就能够痊愈?”
茭杯掷出。
一枚落在眼前,是个阴面。
另一枚滚到蒲团边上,老婆婆眼疾手快将它捞起。
她回过头,对略显紧张的外孙笑道:“是圣杯,外婆很快就能痊愈了。”
阿东眉头舒展,嘴里轻哼:“其实我不信这个,无论结果是什么样子,外婆肯定很快就能够好起来。”
老婆婆只是笑呵呵的,疼惜看着他。
终栩离得近,她看清楚了。
其实两面都是阴面,这是个阴杯,神明并不同意她的说法。
离开之前,终栩跳到抽屉里,将那对茭杯抱起来。
陈西雨走近,见状顺手将茭杯接过,放入口袋。
宁稚盯着供台上摆着的两根蜡烛,取出自己的道具蜡烛为你点根蜡。
“我想试试我的蜡烛,有什么效果。”
终栩点点鼠脑袋,表示认同。
因为不知道效果到底是什么,生怕伤及无辜,宁稚拿了盒火柴后,和陈西雨、终栩一起走出宅子,来到外边僻静的巷道中。
从蜡烛的外表来看,它和其它蜡烛并没有区别。
白色的样式,大多数在丧事时会使用,也因此显得并不吉利。
火光亮起,四周幽静无声。
停留好半天后,宁稚无可奈何吹灭蜡烛,困惑不已:“这蜡烛,到底什么作用啊?”
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应该是没有用对,下次换个地方再试试。”陈西雨道。
就在这时,旁边的巷子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倒霉。”阿东揉着摔疼的屁股,对自己的朋友抱怨道,“先是一大早,就被外婆强令去阴阳堂,现在又是摔了个狗吃屎。”
“外婆也是希望你好,不是说,只有被神明选中的人,才不会受到病痛折磨吗?”
阿东淡淡道:“但是,参加游神,可能再也回不来。”
“留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如果不是我叔叔不同意,我也想参加游神,想成为被选中的人,永远离开这里。”
“我想和外婆在一起。”阿东声音变低,眼中翻涌着戾气,“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如果真的有,那我外婆一定是最虔诚的信徒。可是,难道神仙就是这么对信徒的吗?外婆都病成什么样子了……白天还好,但每天晚上都要咳嗽,几乎没有办法睡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阿东仰面躺在地上,看着黑沉沉的上方,“那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外婆的命。”
“不要随便许诺。”
“外婆就是我的命,除了她,我没有其他好留恋的。你知道的,小秋。”
阿东和小秋的声音渐渐变低,后面的话语听不太清了。
“原来小秋的朋友就是阿东啊。”宁稚和陈西雨站在远处,若有所思。
陈西雨比较在意其中一句话:“参加游神,可能再也回不来……?总不能指的是死了吧?”
如果是这样,喜爱外孙的老婆婆,就不会希望阿东参加游神。
他们返回约定的地点,和关从霜、孟雪碰面。
她们带回的信息,有一部分正好可以和他们的线索合上。
“尽管待在这里,灾难不会覆灭他们,但并不代表没有。”关从霜率先说道,“这里有很多人,都在受病痛的折磨。”
孟雪接过话:“所以他们每年都会在迎神日游神,听说在游神过后,病疫就能大幅减轻,甚至消除。”
“这个办法,最早是一位月先生提出来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位,只是他们扮演的角色相同,也都叫月先生。”关从霜说。
孟雪继续:“现在的这位月先生,是去年到达这里的。这里的人坚信,他是神明派过来安排游神的使者,而且在平日里,他还会用法术帮大家减轻病痛折磨。 ”
“嗯?”宁稚愣了愣,“也就是说,他是外来者,而不是未名厝的人?”
“不错,但从哪里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说不清——事实上,也没有人在乎。”关从霜不禁叹息一声。
如果你从还在婴儿时期,就身处暗无天光的井底,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说外面是末日,要听从神明的指示才能活下去,你也会相信。
更何况还有病疫在身,就算起初怀有好奇心,也很轻易会在病痛中渐渐磨灭。
就像是,他们荒诞的认为这个地方不可能出现老鼠,如果有,那肯定是仙人的化身。
连老鼠都能供奉,更何况是神奇的月先生。
交换完信息后,时间很快来到中午十二点。
众人不约而同踩点来到阴阳堂的门外,向内看去,只见中央摆上一张大圆桌,有大白米饭、热气腾腾的炒菜。
大家都饿了,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月先生微笑招手:“吃饱饭才有精力练习,快来吧。”
众人抬腿,正准备走进来。
他突然脸色微变,叫停道:“慢着!”
他一直笑呵呵的,突然露出严肃的神色,让众人呆了呆,下意识定住动作。
“门槛不可以踩。”
听他这么说,苏晨才发现自己一脚马上就要往门槛踩下去。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连这也不行,但他还是挪了大腿,跨过门槛。
月先生这才舒展眉头,继续笑呵呵招呼大家吃饭。
“要吃饱饭,才有精力参加游神!”
玩家们并不客气,检查饭菜没有问题后,就开始用餐。
反倒是原住民们,面上多少都带着些惊疑不定。
阿东问道:“这么好的饭菜,为什么能够给我们吃?”
哦?
玩家们立刻竖起耳朵。
月先生淡淡道:“不是说了吗?神明要选健康有活力的孩子。”
阿东低了低头:“以前都没有这个规矩。”
“现在有了。”月先生板着张脸,“快吃吧,吃完还要练习。”
听月先生这么说,原住民们也开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唯有阿东,他拿起筷子沉默了下,问道:“月先生,我的这份饭菜,可以带回去吗?”
终栩咬着颗苹果,心里猜测阿东应该是想带回去给外婆吃。
不料月先生摇摇头:“就在这里吃完……快吃吧,必须要吃饱。”
阿东央求无果,只好开始吃饭。
不过终栩瞄到他偷偷夹了好几块肉放进口袋里。
午饭过后,开始游神的正事。
在迎神日,被选中人将身穿塔骨,扮演神明,巡游未名厝。
在阴阳堂里,就摆满精心准备的塔骨。
这些全部都是虔诚信徒手工制成。用竹篾骨编织成躯体骨架,用木头雕刻成头骨,最后在骨架外套上华美的长袍与装饰,装上画笔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头套。
远远望去,当真宛如神明降世。
这远远比现代穿玩偶服要困难得多。
他们需要扛着重量不轻的塔骨,巧妙使用里面的机关,迈出的步伐必须要显现出神明威武的模样。
这两天,众人便是需要学会操纵塔骨。
“听原住民说,平时都吃不上那么好的饭菜。”苏晨累得跟狗一样,流着汗坐在地上,“搞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看,练这玩意儿不多吃点怎么行?”
宁稚拿起头套,微微喘着气,浑身上下同样是被汗水打湿。
但见陈西雨已经汗津津凑到终栩跟前:“栩栩姐姐,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叽。”
终栩翻了个身。
凭我现在是只耗子。
“好好练习啊!”月先生摇着扇子过来巡查,“你们一看就是平日里锻炼太少了,多练一练!才能身强体健!”
梁敛抿了抿唇,面露出痛苦之色。
他几次想要爬起来,都没能成功。
月先生很快注意到他的动静:“小伙子,怎么啦?”
梁敛低声:“肚子有点疼。”
旁边一位原住民叫道:“不要紧,月先生会法术,马上就能让你好起来!”
月先生:“哈哈,对对对。”
说罢,他折身走到供台前,捏起两张符纸,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终栩眼珠子一转,当即翻身跃起,打算借着体型之便,好好见识一下这位月先生。
月先生念完咒之后,将符纸放在烛台前烧了,并将符灰搁入一碗水里。
接着,终栩眼睁睁看着他左右瞄了眼,趁四下无人注意,从袖子里捏出一粒药,飞快地丢进那碗水里。
他回过头笑呵呵:“好啦,这碗符水喝下去,百病全消!”
终栩:“……”
好好好,这就是法术是吧。
苏晨好奇地凑上去,一边指着供台上的神像,一边问道:“这碗符水,是有神明的力量加持?”
月先生脸色骤然变化,飞快地打掉苏晨举起的手。
他语气焦急:“小伙子,你为什么一再犯禁?”
“手指神像,这种事你也敢做?你是不是想死啊?!”
第99章
苏晨呆在原地。
宁稚眼疾手快,将他还愣愣抬起的手臂压下来。
“其他人,继续努力吧。”
月先生摇着头说完,不再看苏晨。
苏晨脸色顿时很难看, 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慌忙追了上去,语气诚恳地问道:“月先生,犯禁后会怎么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月先生脚步匆匆, 但在苏晨一路追问后, 还是慢慢停住脚步。
他没有回头, 语调淡淡:“你问问神明能否原谅你的不敬吧。”
苏晨汗都出来了,无助地望向神像。
“不会有事的, 不知者不罪……”他给自己打足了气,勉强压住不安。
宁稚收回目光, 朝自己的队友们说出最新结论。
“看样子,这里的禁忌,都是围绕不敬神明所立……”她满怀担忧道, “那我们要再谨慎些,不要不小心犯了禁忌。”
终栩作为一只耗子,不太担心犯禁的问题。
她现在对这位月先生的兴趣颇高,打算等晚上的时候,夜探月先生。
因为不见天光, 在未名厝, 判断白天黑夜的办法,只能通过电子时钟。
这些电子时钟在每栋房子的墙面都能看到。
毕竟迷失时间是很可怕的事情。
时钟指向零点后,终栩没有打扰队友们, 独自离开房间。
她特别留意过,这位月先生就住在阴阳堂的东面房间里。
穿过光线昏暗的回廊, 跨过三栋宅子。
目及之处,都是红砖红瓦的古厝,悬挂檐下的灯笼,烛火幽幽渗人。
终栩猛地刹住脚步。
不对。
太不对了。
她掉了个头,钻进旁边的宅子里,朝墙壁上的时钟望去。
00:34
她走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到阴阳堂?这根本不可能。
她心下一凉。
只有一种可能了,她的惩罚BUFF发作,撞上鬼打墙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她不单找不到阴阳堂,连回房间都做不到。
不知道这种情况能够持续多久。
毁灭吧,烦了。
终栩就地一躺,摆烂了,打算就这样等到白天到来。
意识朦胧间,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阿栩!阿栩!”
是小稚的声音。
小稚?
终栩重新睁开眼:“叽叽。”
真的够了,她什么时候才能说人话。
宁稚循着叽叽声,很快就闯破鬼打墙的怪圈。提着灯笼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将灯笼拎在身前,看清终栩后松一口气:“阿栩,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吓一跳。”
说着,她想起什么,恍然:“是鬼打墙的惩罚效果是吧?你要去哪里,要不我代你去?”
终栩摇摇头。
她如果在,鬼打墙的效果估计还会持续。
宁稚自己的话,那么大个人,肯定轻易就会被发现。
罢了,反正还有时间了解这位月先生,现在还是安全最重要。
“那咱们回去吧。”
知道宁稚害怕老鼠,终栩便放慢脚步,跟在她后面,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路上,宁稚频频回过头,等灯火落在终栩身上,确认她没有跑丢后,才放心转身继续走。
“叽叽。”终栩想说,倒也不用看得那么频繁。
“知道是阿栩,我心里的害怕也就没有那么多。”宁稚微笑道,她声音轻轻,看着这片古厝,慢慢陷入回忆,“小时候住在村里,那里老鼠多,睡觉的时候还会咬人的脚趾头。所以很怕老鼠。”
“叽叽。”
“后来到江明市读大学,遇到会抓老鼠的人,就觉得对方简直发着光,我的心脏也怦怦跳。”
“叽。”小稚说的这个人,就是游嘉运吧。没想到小稚的喜欢这么单纯。
宁稚接着说:“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个人表里不一,思想也很不妥当。我清醒过来想起这件事……他的餐厅里有老鼠,根本是卫生不过关,应该举报他。”
“叽叽。”正气凛然。
“而且,抓老鼠有什么了不起的。”宁稚回过头,灯火幽光落在终栩身上,“变成老鼠比较了不起。”
“…………”
谢谢夸奖啊,她一点也不想这么了不起!
临近房间时,正好和迎面走来的陈西雨撞上。
他无语炸了:“你们懂一觉醒来,两个队友都消失了的恐惧吗?”
宁稚不好意思:“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扰你。”
陈西雨幽幽:“我没有起床气,可以叫醒我,如果叫不醒,掐醒也行。”
“好好好,知道了。”
接着,他看向终栩。
略一思索后,他指间里弹出一片纸人。
类似皮影戏里会用到的剪纸人,只是样式更简洁。
“听命终栩。”他对纸人念道,纸人手臂听言微微抬起。
想起什么,陈西雨连忙补充:“听命老鼠版本的终栩,她只会叽叽。”
终栩:“……”
这很严谨。
纸人动了动,从他的指间跳下来,如同刚学会行走的婴儿般,在地面踉跄几圈后,便稳住脚步,跌跌撞撞朝终栩走去。
终栩尝试了下,发现还真能使用纸人,顿时满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陈西雨神色渐渐严肃,“苏晨也不见了。”
*
苏晨一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众人按照约定前往阴阳堂,才看见了他。
他跪在神像面前,半个身体往后折,以一种古怪的韧性扭曲到底,脑袋抵住地面。
他抬起一只手,两根手指戳在双目上。
一动不动,早就失去生息。
纵然已经有预感,但看到这么残忍的死法,还是让众人心中泛起一片凉意。
紧张和恐惧在周身萦绕。
很快就出现几个NPC,把他的尸体处理干净。
但空气里散发的血腥气味,久久不散。
在月先生的安排下,今天又是一整天的游神练习。
终栩接过纸人递来的苹果,啃了一口,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发现阿东不在。
阿东本身就不想参加游神,他翘课不来倒也正常。
但是,他难道不担心让外婆失望吗?
“大家过来这边。”月先生朝大家招手。
他将供桌上的供品挪开,拉开桌面——众人才发现,原来这张桌下有上下两层。
终栩早就凑近去看,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心脏飞快跳了跳。
这里面,是整个未名厝的地图!
遗憾的是,它过于简略,只有一条标记出来的金色路线尤为清晰。
“这条金色路线,就是迎神日我们的游神路线。”
众人聚集到供桌前。玩家们看得尤为专注。
关从霜惊讶问道:“是走顺时针?”
“没有错。”月先生闻言多看了她两眼,指着最中间的一栋大宅子说,“这是温氏祖祠,在游神时,我们将围绕温氏祖祠,以顺时针的方式巡游。”
宁稚接过话:“但为什么路线完全不靠近祖祠?”
月先生也多看她两眼,回答道:“祖祠是禁地,就算是我……也不能靠近。”
根据昨天打探后得知的消息,这里的居民都对月先生崇敬有加。
没想到连他也无法接近祖祠。
这倒是引起终栩的兴趣。
整体来看,游神并不会走遍整个未名厝,从阴阳堂出发,最后回到阴阳堂。
但在路线过半时,他们会经过未名厝的一个边缘地带。上面字迹模糊标注着:神临碑。
陈西雨抬手指着那个地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月先生目光闪动,片刻后才回答:“传闻,每年游神时,神明会降临这块石碑前。如果获得神明的喜爱青睐,便有机会成为神明的仆从,摆脱一切灾难。”
终栩眨了眨眼。
昨天在房间里找到的笔记本,就清晰记录着:不想成为被选中的人。
原来指的就是这个选中。
难怪记录者希望被神明厌恶。
摆脱一切灾难这个说法也有意思。
毕竟,死亡也算摆脱了灾难。
只不过,温氏这群忠诚的信徒们,很少有人能像阿东那样报以质疑。
他们坚信这件事,生活于是也有了盼头。哪怕现在痛苦也不要紧,只要希望在,总有人愿意挣破脑袋去拼命。
宁稚仔仔细细搜寻一圈,发现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未名厝的出入口。
但他们在房间里时,可是清晰看到过未名厝的牌坊,还有两只向着里面的石狮子镇压。
隐瞒的缘由,想来就是不愿意有人逃离这里。
说谎的人也知道,一旦有人逃离,谎言就会被戳破吧?
*
时间很快来到迎神日的前一天。
今天,阴阳堂出现了个新身影。
“小秋?”宁稚惊讶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陈西雨说着,不安分地又想掐人脸。不过在看到小秋黯淡的神色后,又默默收回手。
“阿东还是没来吗?”
终栩扫一圈,发现今天阿东果然又是不在。
小秋摇摇头,低声说:“阿东死了。”
宁稚愕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他的眼里有化不开的难过。
“为什么?”陈西雨问。
“他外婆死了,他想去陪她。”小秋声音越来越轻,里面的情绪也很复杂,“他说明明请示过神明,既然得到的是圣杯,外婆又怎么会死。他不能接受这件事,更加认为神明救不了任何人。”
不信神明的阿东,在这个黑暗的井底活得很痛苦。
唯一的挂念就是外婆,当挂念没有,他的希望也就彻底被击碎。
“那你呢?”宁稚忍不住问,“你来参加游神的原因又是什么?你叔叔不是不让你参加吗?”
“你怎么知道的?”小秋露出惊讶,但还是紧跟着回答,“叔叔不让我参加,是觉得我年纪还小,可以再多等几年……”
“所以你就瞒着你叔叔来参加了?”陈西雨摇头,“还挺叛逆。”
小秋也摇头:“不是的,我和叔叔讲道理,经过我的利弊分析后,叔叔终于答应了我。”
“……”
小秋接着说:“但我不是真心想要参加游神……而是,我想亲眼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神明到底存不存在。”
难道这小孩,想逃离未名厝?
见他们几个人睁着诧异的目光,小秋瞄了眼月先生,手指抵唇。
嘘。
……
月先生淘汰了几个身体素质不佳的原住民,小秋、玩家们都在队伍之列,这让众人齐齐舒一口气。无论如何,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迎神日。
噼里啪啦——
咚咚锵锵——
鞭炮和敲锣打鼓的声音齐发,震耳欲聋,也将说话声尽数淹没。
在一场舞龙表演结束后,扛上塔骨的神将们依序跨过门槛,从阴阳堂正式出发。
直到今天,他们方才发现未名厝人口不少。
每家每户摆着供桌,居民们纷纷从自家宅子里钻出,个个手中都拿着三炷香,对游神的队伍朝拜。
尽管有小号的塔骨,但对于小秋而言还是有些过大过重,不过走一段路,他就累得浑身冒汗,全靠毅力在坚持。
终栩躺在陈西雨的头套上,见状对纸人挥了挥爪子。
纸人啪嗒一跃,钻进小秋的塔骨里,帮忙撑起一些重量。
“谢谢你啊。”小秋认出这是经常托着小老鼠赶路的纸人,连忙道谢。
陈西雨轻哼,声音从头套里传出,自带些许闷意:“好难得啊,栩栩,好难得见你对谁这么温柔。”
终栩没有搭理他。
他又说:“但难道你以为他是秋鹤鸣吗?他不是的,他只是个游戏里的NPC……只是捏脸的时候,恰好捏得和秋鹤鸣很像。”
终栩照旧没有搭理。
他自顾自说的话,跟独自放屁一样,只好悻悻然住口。
前方道路出现了一扇门。
原本紧闭,禁止通行的门现在敞开着,方便游神队列穿过。
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区域,前往下个区域了。
宁稚不由得紧张起来,死死盯着前方,肌肉习惯性跟着陷入紧绷与防备的状态。
嘭!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门内,大门便自行合上,发出重重声响。
“继续走!”见有人想要回头,月先生肃然警告,“游神不走回头路!”
话虽这么说,终栩还是注意到他语调僵硬,神色流露出恐惧与紧张。
按照游神路线,月先生领着他们走进道路边上的一座宅子。
这是座四四方方的宅子,结构很像四合院,中间是开阔的天井。
在天井的两边,各摆着四排陶瓷罐子。
往深处走去,正堂光线愈发幽暗,天花板吊着两个白灯笼,颇为渗人。
就在此时,时间仿佛被定格住。
每位玩家的眼前弹出一块面板。
【叮咚! 】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尸灾区! 】
【没有阳光的未名厝简直尸灾泛滥,只有这里恢复清净,游神的队列才能继续前行哦! 】
【叮咚! 】
【发现这里有法器我要开罐罐,听说击碎罐罐有机会获得驱赶尸灾的宝物哦! 】
【我要开罐罐规则:每位玩家轮流开罐一次,所有玩家开罐完成后,自动进入5分钟冷却时间。 】
【祝各位好运~】
最后的这道声音显得尤为欠扁。
等面板隐去,时间恢复流动,众人方才注意到,正堂里整齐码放着一排棺木。
“看,那里有扇门。”宁稚低声说道。
循着她所指的方向,众玩家都看见了那扇门。
毫无疑问,门是上了锁的。更何况还有规则摆在那里,未经允许不得开门。
“为什么敲锣打鼓声停了下来?继续啊!”月先生一声冷喝,大家连忙敛了心神,继续敲锣打鼓,迈开神将姿态。
未名厝是闷热的,但现在玩家们都感觉有股阴风爬上脊背。
终栩僵着回过头。
在他们身后,数十双眼睛正静默盯着他们,都是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他们的皮肤斑驳剥落,露出腐烂的肉,有一些新鲜的还有蛆虫翻涌。
“啊啊啊啊!”庄经义受到惊吓,首先忍不住尖叫出声,他一米八几的大壮汉,直接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他的尖叫声就像是打开了什么闸口,此起彼伏的叫声不绝,其中月先生叫得最大。
而这些声音更是刺激了尸人们,他们僵着身体,飞速朝众人前进。
宁稚嘶吼:“躲开!快躲开!”
她说完,急忙找终栩的身影:“阿栩!”
终栩稳稳当当趴在陈西雨的脑袋上,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关从霜大声喊道:“先把塔骨脱下来!太重了!”
玩家们不约而同冲到天井外。
当务之急,是他们要开罐罐。
孟雪当机立断抱起其中一坛罐子,砸在地上。
嘭!碎裂的罐子露出里面的钢刀。
正好防身使用,孟雪连忙抄起钢刀。
庄经义吓得魂不守舍,在见到孟雪的刀子后,流露出羡慕的眼神,急急忙忙也抓起个罐子砸开。
在砸开的瞬间,迎面窜出一张腐烂的脸,嘴角还挂着一抹扭曲的笑容。
腐臭的气味迎面而来,庄经义险些晕过去,这回连叫都叫不出声。
所幸孟雪手速极快,钢刀挥了过去,将尸人拦腰砍断。
【嘻嘻嘻~没想到吧!罐子里除了宝物,还有可怕的尸人! 】
终栩瞳孔地震。
所谓的开罐罐,岂不是等于开盲盒?
这让她这个非酋怎么办? !
而且她现在只是一只小老鼠啊!
“啊啊啊!”庄经义哆哆嗦嗦喊道,“他还没死!他还没死啊!!”
被孟雪拦腰斩断的尸人,此刻正用半截身体在地上爬着,没有疼痛,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格外诡异。
孟雪骤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不对,这些罐子里,肯定有更好的法器吧?大家快看罐子啊,接下来换成谁来?”
“等等……”梁敛跑到安全距离,白着脸说道,“可是我们不知道宝物和尸人的占比是多少,万一这一轮里,剩下的人都开出尸人……我们有信心挺过五分钟的尸潮吗?”
哪怕是现在,大家都抵御得十分勉强。
终栩颇为赞同,反正她百分百能开出尸人。
宁稚拽过险些踉跄摔倒的小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接着,她迅速敲破一个罐子。
梁敛想阻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根本来不及。
破碎的罐子里,露出两张黄符。上面写着静止符。
梁敛正准备燃起的怒火也熄灭了。
宁稚捏起两张黄符,颇有经验的弹出去,贴在最近的两个尸人身上。
尸人当即静止不动。
她舒展眉头,自信微笑:“我的运气向来还不错。”
见状,关从霜也敲开了个罐子。
一张腐烂的脸钻出。
哪怕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吓了一跳。
孟雪早有准备,飞快地挥出钢刀。
这回,她见被砍成两半的尸人还能爬动,干脆颤抖着手左右横切几刀。
被砍成肉碎的尸人果然是爬不动了,只剩下肢体在地上颤动着。
但同时……
孟雪低下头,发现手中钢刀变得黯淡。
这什么地狱难度啊,开盲盒也就算了,开出的刀子还有损耗效果!
接着,陈西雨和犹豫的梁敛陆续砸开罐子。
梁敛砸出的是尸人,陈西雨砸出的是面罗盘,可以提前几秒钟预知尸人会出现的位置。
“进入冷却时间了吗?”关从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怎么没有游戏提醒?”
显而易见,还没有进入冷却,因为他们的老鼠队友还没有开罐子。
陈西雨道:“这些罐子挺薄的,估计一倒就碎。你拿出打我的力气,应该就能让罐子倒下。”
终栩跳到地上,目光扫视四周的环境。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
尽管才经过一轮,但有些东西也能够看得出来了。
1.尸人和宝物的占比至少各占50%——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极大可能是,开出尸人的占比更高。
2.罐子里的宝物,基本是防身道具——由于钢刀有损耗效果,而尸人有不会彻底死亡的设定,从这点来看,给你刀子就不是让你去进攻的。
再回想游戏说明,里面也藏着陷阱。
“叽叽。”终栩叹息。
她很想说话,但是她只是小老鼠。
略一沉思,她召唤来纸人。
“栩栩小老鼠,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不等纸人到来,终栩倏然被一双手捧起。
小秋将她捧在怀里,一路狂奔躲开尸人,额头上的汗水亮晶晶的。
“咦?”听见老鼠的叽叽声,小秋疑惑低头,“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瞥见小秋带着终栩跑到角落里,宁稚和陈西雨都急急跟了上去。
等近了,才发现一人一鼠一纸人正在对话。
“叽叽。”有起有伏,终栩居然能发出这么富有感情的声音。
纸人跟着声音摆出动作。
小秋认真点头:“噢……噢……你慢点说,我比较好理解……嗯……我大概明白了。”
“……”
啊,你明白了什么?
宁稚一脸懵,陈西雨挑挑眉,意味深长瞥了眼小秋。
小秋回过头来对他们说道。
“规则是开罐子规则,而不是通关规则,证明开罐子不等于可以通关。”他擦擦额头的汗,尽管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尽可能传达出来,“小老鼠是这么说的。”
小老鼠满意地点头。
第100章
咚咚锵锵——
锣鼓声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将一片惊声尖叫淹没。
每个人都下意识朝声源望去,连尸人都静了静,僵硬着脑袋转过去。
宁稚跳上天井的石桌, 重重敲响几下锣后,迅速发出指令:“现在!所有人把塔骨穿上,游神继续!”
这小丫头片子!
月先生一下子又惊又怒。
和他有相同情绪的还有庄经义等人。
在尸人的包围下,游神继续?这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尽管宁稚那伙人两分钟前向他解释过几句,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但还是太冒险了!
“不敲罐子了, 从来没有人说过,敲罐子是通关的途径。”
“大家都亲眼见识过, 这些尸人没有疼痛,不会死亡……因为他们本来就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
但万一罐子里有什么收尸袋,能够一次性把所有尸人都收起来呢?
庄经义犹犹豫豫不想穿塔骨。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只尸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孟雪眼疾手快,钢刀挥出——
尸人的脑袋裂出一条缝隙,露出密密麻麻的蛆虫,正不断蠕动着。
只一眼,孟雪险些没吐出来。
而在这时,手中蓦然一轻。她低头看去,发现钢刀黯淡得更严重,重量减轻,便也意味着锋利度骤减。
庄经义连滚带爬拉开安全距离。
月先生也在这时做好决定。
他在地面梭巡着,被劈开的尸人在蠕动,其间混杂着人类的鲜血,受伤和死亡的人并不少。
他目光闪动着,下定决心:“所有人,快把塔骨穿上!游神是未名厝最重要的事,任何事都不能干扰它!”
有月先生发话,存活的原住民们都没有意见,急急忙忙把塔骨穿上。
他的反应让终栩诧异瞄了眼。
另一边,关从霜没再给庄经义犹豫的机会,她拎起一架塔骨,直接往他脑袋上套。
塔骨重量不轻,砸得庄经义头晕目眩。
“可以了!来吧!”
堂屋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西雨站在堂屋里,冲他们挥手。
码放整齐的一排排棺木,现在全部都是棺盖敞开的状态。
月先生见到这一幕,立时猜测出他们想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宁稚的锣清脆敲响。
“放鞭炮!”
火焰燃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尸人们倏然一震。
下一秒,仿佛信号被点燃,每个尸人都僵硬着身体调转方向,朝游神队列迈去。
尸人真的没再攻击他们!
紧绷着后背的众人喜极而泣,但现在并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们迈开步子,冷汗涔涔地操纵塔骨里的机关控制,极力扮演好巡游的神明。
在靠近棺木后,尸人却明显有几分踌躇。
他们不太想进去。
看见这一幕,宁稚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神明巡游,入棺为安!”
月先生的声音响起。
他肃然说着,一边将锣移到棺材上方敲响。
离得最近的尸人动了动。
他迈开僵硬双腿,噗通一声仰面倒在棺材中。
陈西雨见状,迅速和小秋一起将棺盖合上。
月先生见有效果,急忙继续念叨敲锣,噗通噗通的尸人倒棺声不断响起。
而这也是解救的信号。
等众人回过头时,发现出口的门已经自动打开。
【神明巡游,入棺为安!尸灾区恢复往日宁静,真是可喜可贺!只不过,这份平静又能维持多久呢……无论如何,游神还请继续~】
“栩栩小老鼠,你好厉害啊。”小秋捧着终栩,眼神里充满崇拜,“你和月先生一样厉害。”
月先生的表现也是让终栩意外的。
原本以为他会是干扰,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的。
他应该也是想要顺利完成游神的吧?
关从霜加快步子走近,锐利盯向了终栩。
“这只老鼠,果然是我们的第八位队友吧?”
“真的假的?”庄经义下巴都要掉了,“为什么老鼠会是我们的队友啊?”
“而且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都认识,老鼠还是你们的领头羊。”关从霜沉声,眼神探究,“你们……是不是有其他任务在身上?为什么玩家还能够变成老鼠?”
关从霜还真是敏锐。
终栩也想知道为什么还能变成老鼠的。
“任务是一样的。”宁稚说道。
只不过他们还有额外任务罢了。
“是吗?那老鼠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西雨突然道:“关你什么事呢?”
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刺,关从霜一愣,连宁稚都惊了下。
陈西雨淡淡道:“我们既没捣乱,也没有害人。其他的事情是我们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个人向来懒懒散散,相比积极通关的队友们,他的表现还能用怠惰来说。
所以没有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反应。
神色疏远,话语带刺,像是耐心告罄,不想忍了,所以干脆利落露出自己的獠牙。
或者说,暴露出本性。
终栩看着他,心中又一次浮出异样感。
“说实话。”陈西雨居高临下补充道,“就算你们都死光了,我们也能活下来。”
“……”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关从霜抿了抿唇,伸手拦住想要站出去的孟雪,淡声:“你这种人,会有队友,真是稀奇啊……”
陈西雨反而弯起唇角笑了:“不劳你操心了,我和我的队友是你拆散不了的。”
“不问就不问,但如果我发现你们有其他目的,并且会干扰我们通关,我是不会给你们解释机会的。”关从霜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视一圈,“还有,你们能活下来,不代表我们不能。”
宁稚长舒一口气:“我们继续前进吧。”
虽然自证清白的环节确实会比较烦人,但她也没有想到,陈西雨会突然和人家吵起来。
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阻止关从霜追问。
塔骨之下,陈西雨睨了眼前面的关从霜,嘴角挂着笑,眼底浮出难以觉察的寒意。
幽幽烛火忽明忽暗。
走得越远,众人越意识到,相较而言,他们的起点区域反而是最热闹的地方。
其他的地方冷清得就像是无人之地。
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门口摆着供桌。大多数是整整齐齐,香烟袅袅。
拐过路口,下一幕,众人的心脏倏然剧烈跳动起来。
前面没有道路,只有一栋敞开大门的宅子。
又要进入宅子里,大家不受控制浮现出许多不吉利的念头。
走得近了,便能清晰看见宅子里的景象。
这是栋老房子,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显得很古朴。
但让众人险些心脏骤停的,是被推翻的供台,凌乱一地的供品。
“这……这还要进去吗?”梁敛没忍住,问道。
没有人回答。
尽管大家都不想进去,但这是游神的必经路线,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嘭!
当最后一人跨过门槛。
不出所料的,宅门再度自动合上,整个房间光线更为黯淡。
【叮咚! 】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天谴区! 】
【不敬神明的未名厝就是会遭受天谴的啊!只有将被推倒的供桌重新摆放整齐,获得神明的原谅,游神的队列才能继续前行哦! 】
【请注意,天谴每隔十分钟就会降临,落在身上非常非常痛~不知道大家能够接受几次天谴? 】
【祝各位好运~】
经历过第一关,到第二关大家心态都放平不少。
这个地方面积不大,有客厅、厨房、房间。
相较其他地方而言,它的年代要更久远,摆放着的都是老家具。就像是来到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里。
供桌前摆着一尊神像,身穿华美的服饰,但是脸上掉漆严重,五官因为斑驳而呈现出古怪的表情。
“重新摆放整齐?这还不简单吗?”庄经义收回观察的目光,低头看着一地的供品,说,“来个人,一起把桌子抬起来,然后供品摆回去……”
“慢着。”月先生不赞同地看着庄经义。作为NPC自然不清楚玩家们的任务,但遇到不敬神明的行为,他们也自然而然不会坐视不理。
“怎么可以把摔地上的供品重新供给神明?”
孟雪跟着说:“是啊,这岂不是不敬。”
庄经义哽了下。
原本他有心反驳几句来找回面子,但想到苏晨就是因为不敬而惨死。
他到底不敢多嘴。
悻悻然收回手,他站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说起来,他突然觉得好饿啊。
“我找到供品了!”
在这时,厨房里传出宁稚的声音。
闻言,大家齐齐挤入厨房内。
宁稚解开柜子的密码锁,在里面找到两碗红枣发糕。
小秋点点头说:“我们家每次都会在供桌上摆发糕,它是供品。”
“这柜子还上着锁吗?”梁敛注意到地上的密码锁,询问。
“是啊,这一关估计需要解谜才能收集到新的供品。”宁稚解释,“我是进入厨房,在灶口看到摆成数字的枝条……”
“这么刁钻?”孟雪愣愣看向灶口的位置。
那里原本应该塞满柴火,只是被宁稚扒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枝条。
宁稚挠头:“这算是不刁钻的了,你们玩过密室逃脱吗?我猜想这关应该是差不多的思路。”
“我有个提议……”大家都听见庄经义清晰的吞口水声,他紧紧盯着发糕说道,“我们摆一碗发糕就够了吧,剩下的我们自己吃了吧?我好饿啊……不行了,我真的好饿!”
话还没有说完,庄经义便伸手一捞,拿起其中一碗发糕,大口大口咬起来。
小秋睁大眼睛,上前几步想要扯他:“这位叔叔,供品不可以吃,你就算很饿,也要等供奉烧香后才可以吃的!”
庄经义充耳不闻,不断往嘴里塞着发糕。
那碗发糕看起来很好吃,香香甜甜,还有红枣。
其他人也开始吞口水。
真奇怪,刚才还没觉得这么饿,怎么突然间肚子咕咕响,甚至有些低血糖的倾向。
好想吃东西……好想吃发糕啊。
“叽叽!”
刺耳的老鼠尖叫声,像是击碎迷雾,将大家从迷失的内心拽出。
这时,他们突然发现,庄经义吃的已经不是发糕了。
他大口大口吞着长长黑色的头发,小秋试图阻止他,被他推了一把。
黑色的长发他吃进去,又从耳朵、鼻子冒了出来,他的脸色开始呈现窒息状的青紫色。
供品不能吃,这是不敬神明的行为。
众人反应过来,后背冷汗涔涔。
不过短短几秒钟,庄经义倒在地上,碗里冒出的头发将他整个脑袋包裹起来,甚至传出啃噬的声音。
大家迅速收回目光,聚集在客厅。
“只有一碗发糕了,还能用吗?”宁稚端起剩下的发糕问道。
原住民们都点头说可以。
被推翻的供桌已经被扶正,宁稚便将那碗发糕放在桌子上。
“真的好饿。”梁敛捂着肚子,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供品,“这些不能要的供品,能吃吗?”
大家都沉默不语。
不知道,不敢尝试,但又希望有人尝试来判断对错。
宁稚提高音量:“这个地方不太对劲,饥饿感会大幅度增加。我们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只能再更快的时间里,找齐所有供桌上的东西!”
众人都没有力气回应,但马上就转过身开始搜寻。
因为特别饥饿,现在大家的脑子都一片混沌,没多少思考的能力,这恐怕才是这一关最致命的点。
“阿栩,你在这里做什么?”
走进房间里,宁稚发现一只正在照镜子的小老鼠。
来得正好,终栩挥挥爪子把人叫过来。
这面镜子居然照不出她的样子,有点古怪。
宁稚走近,猜测出终栩是要让她使用梳妆台上的镜子。
一面很有年代感的塑料圆镜。
她没有多想,弯下腰照镜子。
下一秒,一张肿胀发白的脸浮现。
只有瞳孔的双目盯着她,朝她嘿嘿笑着。
宁稚差点没尖叫出声,飞快站起身远离镜子,惊魂未定。
她哀怨的眼神投来,终栩感到很抱歉。
突然吓人是始料未及的,但镜子确实有点东西也是必定的。
“栩栩,小稚。”陈西雨悄无声息靠近,鬼鬼祟祟的样子。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小饼干。
“来,可以吃的。”
宁稚惊讶:“你从哪里拿到的?”
“衣柜顶部的饼干盒。”陈西雨顿了顿,补充,“是拆封过的,而供品必定得是全新未拆封,所以它不属于供品范畴,可以吃,就是有点发潮了……我吃过一块,安全的。”
好歹可以稍微填填肚子。
宁稚拿了块递给终栩,拿了块塞自己嘴里,见还剩一块便说:“给小秋吧?”
陈西雨:“不给。”
终栩咬着饼干,睨了他一眼。
陈西雨:“好啦好啦,给他给他,谁让他运气好,和秋鹤鸣长得那么像。”
轰隆隆——!
雷声在上空怒吼,震得窗户都在抖动。
“这天谴……”陈西雨刚发出声音,雷电便径直往头顶劈了下来,他双膝一弯,险些砸在地上,最后是靠反应迅速,单手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彻底倒下来。
他强撑着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这么直白啊。”
玩家们全都被雷劈得眼前发黑。
连小老鼠也不例外。
十分钟很快,天谴的程度很猛烈。
梁敛平时不运动,身体素质本就比较差,这一劈他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我……不行……再劈两次,我得死在这里……”他惶惶不安地喃喃。
天谴的范围并不覆盖原住民,他们听不到雷声,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屋子里的烛火晃了晃,像是刮过来了风。
但是,未名厝是封闭的古厝,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在昏暗光线里,月先生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我们……好像少了好几个人。”
少好几个人?
乍一听众人都有些没理解,直到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人。
是了,人怎么少这么多?
玩家里,除了犯禁死亡的庄经义,倒是一个没少。
但原住民里却少好几个人。
关从霜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门是紧闭着的,他们难不成凭空在这里消失了?
宁稚将饼干塞给小秋,叮嘱他:“你就和小老鼠待在一块,别单独行动。”
小秋乖巧点头。
终栩心情沉重。
知道少了人后,她尽量爬到高处观察所有人。
但这里光线忽明忽暗,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她发现又少了一个人。
有东西混在他们中间。
老式的家具天然带有惊悚氛围,这栋宅子虽然阴森森,却也能够看出在很久之前,它是温馨的家。
有容纳五个家人的圆桌,有招待客人的茶桌。
靠墙放着个竹木的婴儿座椅,座椅上还放着手工缝制的布娃娃。
小孩子爱闹,布娃娃肯定被撕坏过很多次,但都被细致用针线缝补过。
“小老鼠,你在那里做什么?”小秋找了好久,总算找到趴在衣柜顶的小老鼠。
小老鼠晃晃尾巴,示意他上来。
小秋脸红红:“我爬不上去啊。”
小老鼠不耐烦晃尾巴。
“好吧,那我试试。”小秋开始搬凳子。
另一边,大家都在急迫完成任务。
宁稚重新站在梳妆台前,拿出自己的蜡烛道具。
她给自己鼓气,然后将蜡烛放在镜子边上,将蜡烛点燃。
在学生时代,宿舍的夜晚难免会惊奇的聊些异闻。其中,就有关于请镜仙的异闻。
说是在夜半时,在镜子前放上蜡烛,然后对着镜子梳头发,便能请出镜仙。
这自然只是异闻,大家往往聊得瑟瑟发抖,最后害怕地将床拼起来一起睡——
唔,这才是最终目的。
宁稚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做出这种尝试。
烛火惶惶。
这一回,镜子里浮现的不再是那张可怖的鬼脸。
而是一张面容平和,挂着淡淡微笑的脸。
宁稚感觉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拍手——啊,这不是外面那尊神像的脸吗?只不过那尊神像的脸掉漆严重,而镜子里的这张脸非常完美。
宁稚顿时有了想法。她将蜡烛吹灭。
吹灭的这瞬间,外面传来一阵惊叫。
好熟悉的惊叫声……
孟雪:“梁敛,你怎么回事啊?你就算饿昏了头,也不用在庄经义身上找吃的吧?”
“啊啊啊!我真不是要找吃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突然左脚拌右脚……”梁敛欲哭无泪地连连解释。
宁稚竖起耳朵听完,低头看着手里的蜡烛。
为你点根蜡,她好像知道效果了……这么说来,就是每次使用,随机触发某个人倒霉呗。
不再多想,她转身翻抽屉找画笔。
厨房里,陈西雨面无表情跨过还摔在地上的梁敛,走到桌前打开塑料菜罩。
那里面有一碗白米饭,饭上插着双筷子。
他将筷子拿下来,在筷子底部发现缠绕着根鱼线,显然是可以解开某样东西的道具。
将鱼线扯出,离开厨房,他的整套动作平静无波,仿若没有看到厨房的其他人。
梁敛哎呦哎呦叫唤着,被孟雪好心地拽起。
他很不满:“那个人好没有良心,拉我一把都做不到。”
“你最好别被他听到。”关从霜淡淡开了口,“这个人报复心很重。他在我们面前和在队友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孟雪知道她看人向来比较准,闻言不由得担心道:“那你现在算是招惹到他了吗?”
“他肯定会报复我。”关从霜垂眸,“但是无所谓,早死晚死都得死。”
孟雪知道她心大,但还是安抚说:“没事,咱俩去哪里都不分开,他想动手也得掂量一下能不能一挑二。”
关从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小秋用两张凳子垫高后,费力地爬上衣柜顶。
他累得气喘吁吁,而小老鼠目不转睛。
短短几分钟,原住民里只剩下小秋和月先生了。
月先生一直处于落单的状态,但他安然无恙。
要么他运气好,要么他就是始作俑者,或者……对方也敬畏于他的身份?
“叽叽。”
终栩开始往地面爬。
刚爬上来的小秋:“……?”
他着急忙慌地准备下去,不料纸人跳了出来,张开双臂将他拦住。
这个意思,是终栩让他乖乖待在上面?
小秋焦急地看向小老鼠。
她走得很快,目标也很精准。
小秋很快注意到,她的目标是坐在婴儿车上的布娃娃。
下一秒,小老鼠跃起,张口咬住布娃娃。
呲——
布料被撕开,钻出一道瘦骨嶙峋的矮小身影。
是个长头发的婆婆。
但是她长得很奇怪,不仅是瘦得只剩下骷髅架子,而且她脸上皮肤也皱皱巴巴,还没有嘴巴。
等她完全暴露在视线里。
会发现她的嘴巴长在光溜的肚子上,非常夸张巨大,白森森的牙齿全部露在外面。
众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怪物震住。
而终栩和宁稚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檀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