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七日鬼哭(十三) 屠夫。

    他们一共七个人。

    而蓝字上说, 明天天亮以后,房子里只会剩下六个朋友。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是平安夜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中大概率会有一个人死亡。

    难怪其他人表情凝重,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没人知道死的人会是谁, 说不定,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己。

    安静沉重的气氛中, 江思乐率先出声打破沉寂:“大家也别太紧张,守则里说的是蓝字有时可以相信,说明蓝字的内容并不是百分百正确, 百分百会发生, 今晚没有人出事也说不定。”

    徐天娇附和着点头:“对,我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大家团结一心,尽可能搜集到更多信息,为自己赢得更多存活下去的希望。”

    毕竟是正能量的鼓励,胡频配合地点点头, 旁边的张铁牛一言不发,但也算默认。

    这时候,坐在最外面的王永春忽然嗤笑一声, 讥讽道:“你们这好心态,我真是学不来。”

    虞冷眼皮一抬,没什么表情地睨他一眼:“那今晚死的人就是你吧。”

    王永春脸色一变, 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 不想活就去死。”

    虞冷语气不耐, 半分平和都懒得装。

    一开始在绵羊村推演线的时候,她需要忌惮陈建光的势力和武器,所以前期不得不尽可能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

    但是王永春这人什么本事都没有, 只知道在一旁说风凉话,而且说的都是一些不爱听的,虞冷对这种人真是忍不了。

    王永春张了张口,愤恨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把那些脏字咽了回去。

    徐天娇见情况不对,抿了抿唇,赶紧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把虞冷昨天发到群里的那几个录像都看完了,根据里面的内容,我总结了一些东西,我先陈述一下。”

    徐天娇清清嗓子,拿出手机,似乎在看备忘录里记下来的文字。

    她开口道:“首先,我们可以确认,翁红梅应该就是七日鬼哭中的鬼,她如自己所言,没有活过第七天,最后死状十分凄惨,而且看样子已经变成了厉鬼。”

    “我个人推测,翁红梅的鬼魂很有可能还游荡在这个房子里,或许她会是我们最大的危险来源,这一点需要谨慎。一会探索的时候,我们可以针对寻找一下翁红梅有没有什么弱点,或是害怕的地方,如果晚上真的遇到她的鬼魂也可以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三天录像中的脚步声我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翁红梅家中真的有其他人存在,由此我猜测,翁红梅幻听到的其他内容也真实存在,都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

    “我觉得,最关键的点应该先弄清楚另外一个人是谁,和翁红梅什么关系,没准这个人和翁红梅罹患精神疾病的原因有关。”

    徐天娇停了停,腼腆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江思乐问:“你的意思是,另外一个人对翁红梅来说很可能不是陌生人?”

    徐天娇点点头:“对,我更倾向于他们两个是认识的。”

    江思乐:“好,那我也来说一下我的观点,我觉得这个人和翁红梅不认识,他是藏身于翁红梅家中的杀人犯,也就是兆云姐第一晚在卧室里找到的那个杀人犯。”

    “虽然翁红梅患有精神疾病,但可以看出她前几天的状态还算稳定,而且她一直重复自己独居,说明家里不应该有第二个人存在。”

    “徐天娇的其他观点我没有异议,不过我有几点补充说明,也是和翁红梅独居有关。她在某一天的录像中提到过,自从某件事发生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说明她一直无法离开这栋房子。比起人为,我的想法玄幻一些,我认为这栋房子有问题,一旦搬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一个人被长时间关在一个地方也很容易出心问题,所以我更倾向于翁红梅的心疾病是因为这栋房子引起的。 ”

    “我认为的重点是,假如那些幻听的内容真实存在,应该先弄清楚那些幻听都代表什么。也就是说,如果那些声音都是另外一个人弄出来的,那么那个人发出声音的时候在做什么?沙沙声,水杯被打翻的声音等等,难道那个人成心打翻水杯就是要惊醒翁红梅?这完全说不通。”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们目前推测的方向都基于那些幻听的声音真实存在,但其实我们亲耳听到的只有第三天的脚步声t?。也就是说,我们只能确认房子里有其他人存在,但是没法保证所有声音都真实存在。假如其他声音真的是翁红梅幻想出来的呢?这么大的房子里哪来的婴儿?这都很有可能。”

    江思乐略一颔首:“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胡频身上,按照沙发上坐着的顺序,他是下一个。

    胡频沉默了会,开口道:“我想说的也只有这些,没有补充了。”

    张铁牛:“我也没有补充,我整晚待在卧室,基本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轮到王永春,他煞有介事地干咳了几下。

    其实他连那些录像都没有仔细看完,因为他猜测其他人肯定都会认真看,完全没料到白天竟然还多出一个集中讨论环节。

    但如果一个字也说不出,未免也太不是男人了吧。

    况且开头那两个小姑娘还说了那么多呢,他怎么能被比下去?

    王永春咳嗽几声后,目光看向徐天娇,终于说话了:“小姑娘,我先考考你,翁红梅第四天幻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场面一瞬间陷入沉默。

    徐天娇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想了想后回答:“是卧室门口的水声?”

    “恭喜你,答对了,就是卧室门口的水声。”王永春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仿佛一个老师在欣慰自己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他接着说:“那么问题来了,卧室门口怎么会出现水声呢,正常卧室门口不应该出现水声吧,没有人会把水龙头装在卧室门口,所以水声从何而来?这里一定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而你们谁也没有发现这里的端倪,刚才没人提过这里吧。”

    “还有第一天那个沙沙的翻书声,翁红梅一个人居住,房间里不可能出现翻书声,所以第一天她肯定是精神病发作出现幻听了,这些都是假的,你们刚才也没人提到这点。”

    虞冷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盯着高谈阔论的王永春。

    可显着他了。

    没有话说也可以学别人闭嘴,非要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

    王永春应该高兴,这里的幸存者普遍素质很高。

    此时此刻,他还在围绕每一天的幻听内容都不太对劲而纠缠不休,原本在挺直脊背认真听讲的徐天娇逐渐低下头摆弄手机,往自己的备忘录里填充江思乐方才补充的细节。

    终于,王永春说:“我讲完了。”

    想象中的掌声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人松了口气:“兆云姐呢,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永春脸色一黑,对面的王兆云还在抹眼泪,摇摇头。

    虞冷坐在徐天娇右边,最后一个轮到她发言。

    其实虞冷方才一直在思考徐天娇和江思乐陈述的观点,虽然二者有明显冲突,但大部分和她的想法契合。

    可能性太多,有对也有错,他们不能一直用模棱两可的态度下结论,总要最后确定一个一致的方向。

    虞冷沉声道:“我先讲一个和录像不相关的事,昨晚我收到了一张红色信封,任务是让我独自前往卫生间,寻回翁红梅遗失的手机,也就是最后两天录像的那部手机,信封送进来的时间和王永春从卫生间返回卧室几乎是同时。”

    “不过比较意外的是,我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碰见。我原以为前一个人安然无恙,接到强制任务必须前往卫生间的下一个人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并没有,卫生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危险物存在。”

    “有一个比较关键的点,卫生间红帘子后的墙壁上写满了血字,那些血字不停重复地着我是谁三个字,而第七天的录像中翁红梅再一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考虑到七天之后还需要解答最终问题,所以我觉得到时候很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翁红梅到底是谁?”

    说到这,虞冷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考前经常押题,但没有一次押中过。

    她敛起思绪,不再分心,将重点又引到录像的内容上:“这个推演线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数字,七。七日鬼哭中的七,七个参与者,七天待在这里的时间,七个卧室房间,七天录像,这些七的出现很可能不是巧合。”

    “在录像中,翁红梅第一天幻听到了奇怪的沙沙声,而我昨晚在房间里也听到了同样的沙沙声,大家在群聊没有提及,所以我猜听见声音的应该只有我一个。由此我推测,录像中的内容很可能和我们接下来几天要发生的事情有关,比如今天晚上,我们中的某个人可能会听见水杯被打翻的声音,明天晚上可能会有人听见男人的脚步……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大家可以提前做好心准备。”

    “关于幻听的真实性,我们暂时无法确定,毕竟目前没有实质性证据证实幻听是否真实存在。但毋庸置疑,这些幻听的内容一定和翁红梅死亡的真相有关。”

    “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我们可以先尝试推断出翁红梅的死法。”

    徐天娇听后有些讶异:“翁红梅难道不是他杀吗?”

    虞冷:“虽然死状很凄惨,但翁红梅精神疾病严重,从录像里可以看出她出现过伤害自己的举动,最后几天求生希望也越来越淡薄,不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江思乐站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搜集起来一切线索,到时候再一起研究。”

    行动开始,所有人分散各地。

    虞冷先是仔细研究了一下这里的墙壁,确认这栋房子里没有暗门存在。

    对于这个结果,虞冷其实有些失望,因为这栋房子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平房,只有一层。

    她原以为这里的环境会非常大,不起眼的角落里会有某个隐藏起来的区域等待他们探索,但是并没有。

    这栋房子的构造和他们见到的一样,总共只有七间卧室,一个很宽敞的客厅,还有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结构。

    安全时间内不得随意出入他人卧室,所以他们无法搜索卧室区,经过一晚上时间,每个人自己的卧室其实也探索得差不多了。

    留给他们寻找的,只剩下一个偌大的客厅,还有一个卫生间。

    整栋房子密不透风,没有窗户,所以安全时间就仅仅是安全时间,并不能称得上是白天。

    没有阳光和其他光源,他们能依赖的也只是客厅昏黄的吊灯,以及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不被照到的角落还是一片漆黑,阴森至极,总像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为了增加安全感,虞冷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搜索卫生间。

    不过令她们失望了,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满墙血字和装满鲜血的浴缸与虞冷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几个小时下来,他们一无所获。

    除了两点平常的发现。

    整个房子里确实只有一个杯子,还有门口鞋柜中装了几双颜色不一的拖鞋。

    不过,有不同数量的拖鞋,就说明这栋房子平时除了翁红梅自己以外,还会有其他人进出。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有人能从外面进来,为什么里面的翁红梅无法离开这里?

    她是因为心问题不想出去,还是……被囚禁了?

    想到这点,虞冷心一沉,忽然觉得翁红梅被囚禁的可能性非常大。

    再加上翁红梅唱的歌谣中那句“笼子中的鸟儿”,一个被囚禁的人,可不就是笼中鸟么?

    被人囚禁?还是被房子囚禁?

    谜团颇深,虞冷在心里给这个疑问做上记号。

    搜索完,他们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胡频有些气馁地说:“意料之外,竟然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江思乐:“我们目前得知的所有信息都是晚上获得的,难道只有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会出现线索?”

    张铁牛叹了口气:“晚上?那个时候不就晚了?蓝字说今晚有人会死,难不成我们要等人死了才能发现规律?”

    徐天娇:“小说的内容还没有刷新,危险时间内发生的怪事大概率是翁红梅经历过的事。而现在,和翁红梅有关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线索。如此看来,我们确实只能在危险时间里才能获取线索。”

    王永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耗时间,然后等死?”

    江思乐沉声道:“要不然现在各自回卧室休息吧,第一晚大家都没休息好,既然安全时间内找不到线索,也不会有危险发生,那大家就小睡一会,养精蓄锐,为晚上的恶战做准备。”

    虞冷点头同意。

    找不到线索,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于是所有人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算休息一会t?。

    虞冷心里捋着目前得到的信息,边往房间走边思索。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里看见有个人正紧紧地跟在自己身侧,没有停下脚步的趋势。

    虞冷偏头一看,是张铁牛。

    见她看过来,张铁牛忽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虞冷心里直发毛。

    虞冷问:“有什么事吗?”

    张铁牛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从卫生间里找到的那部手机,既然你已经看完录像,那手机应该也对你来说没什么用了吧,能不能把它给我?”

    这算什么,伸手党吗?

    真是大言不惭。

    虞冷平静回复:“不行。”

    张铁牛神色一僵,旋即表情莫测道:“我有武器,你把手机给我,接下来的几天我罩着你怎么样?王永春现在明显看你不顺眼,指不定想找什么时机报复你,你难道不想多一个靠山么?”

    虞冷闻言一顿,一边打量着面前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不动声色道:“你有什么武器?”

    “砍骨刀,异常锋利的砍骨刀,轻松就能把骨头砍断。”张铁牛嘿嘿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虞冷耳中却异常阴森。

    “来废土之前,我是个屠夫,专门在菜市场宰杀猪肉,死在我手下的猪不下其数,所以,这把刀砍起人来同样顺手。怎么样……你考虑一下不?”

    表面上在询问,实际上全是威胁。

    虞冷很清楚,这把砍骨刀既可以砍向王永春,也可以挥向自己。

    虞冷陷入沉默,无声地用目光衡量着张铁牛的体型。

    很好,他一个人顶自己三个大。

    再把钢尺和砍骨刀作对比,傻子都能决出胜负,砍骨刀胜。

    在张铁牛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白菜,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思及此,虞冷扯出一丝笑来,将翁红梅的手机从口袋里抽出,递给他:“那日后就拜托你了。”

    接过手机,张铁牛先是很谨慎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确认和自己手机里显示的时间不一样,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和哥说。”

    虞冷点头,笑得十分真诚:“一定。”

    对话结束,虞冷推开卧室门,走进去。

    然而在门关上的那一刻,虞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爽地轻啧了一声。

    有刀了不起啊?

    好吧,确实了不起。在这个毫无秩序可言的地方,武器的强度不就代表着实力么?

    砍骨刀……

    虞冷眸光闪烁,她有几分心动。

    第52章 七日鬼哭(十四) 砸门声。

    几分钟后, 所有人都已经回到房间。

    趁着时间充足,虞冷又把卧室里的东西重新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叹了口气, 坐回床上,有些心累。

    目前获取的信息其实不少了, 但太乱太杂,想推断出什么暂时还不够。

    手机屏幕亮起, 是王兆云。

    她十分体贴地说:【我会每个小时给大家拍一次时钟的照片,以起到实时播报的作用,大家记得隔一会就来群里看一眼。没有播报时间的时间段内, 大家如果想知道时间, 也可以直接在群里单独艾特我。】

    胡频补充:【对了,我把客厅里的水杯拿走了,所以论上说,客厅现在没有水杯,应该不存在会有水杯被打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如果待会有人听到异样,记得注意一下。】

    其他人纷纷回复收到。

    虽然手机被张铁牛抢走,但有王兆云在, 时间的事至少可以不用担心了。

    整合起来的线索没有突破口,眼下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虞冷坐在床上, 心里顺着线索。

    或许虞冷自己都未曾发觉, 她的眼皮不知不觉沉了下来。

    半梦半醒的边缘中, 虞冷猛然一哆嗦从睡梦中惊醒。

    她揉了下眼睛,发现自己待在卧室里好像变得非常嗜睡。

    其实昨天晚上已经有好几个小时的睡眠了,再加上现在紧张危险的环境, 自己正常应该不会轻易打瞌睡。

    为了清醒一些,虞冷把抽屉里的摄像机拿出来,决定从第一天的录像开始看,防止漏掉什么细节。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精神恍惚的翁红梅沉默半晌,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今天是我出现幻听的第一天。”

    “刚才,我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录像接连不断的播放下去,虞冷的眼皮仍然越来越沉。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不清,最后摄像机从手指间滑了下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虞冷终于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虞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什么,后背逐渐蔓延起一丝凉意。

    她竟然又睡着了。

    这一次,卧室内的灯再次自行关闭。

    虞冷摸摸索索,从手边摸到手机。

    果不其然,群聊里多出一大堆未读消息,虞冷直接点到最顶,时间显示大约是十个小时前。

    这时候,群聊里的消息基本上都是王兆云的独角戏。

    王兆云:【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大家注意时间。[图片]】

    王兆云:【已经十一点半了,大家注意一下。[图片]】

    虞冷丝毫没有看过这些的印象,不出意外,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群聊里十分安静,除了王兆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报时,没人回复她。

    或许是王兆云自己也意识到群聊里冷清得有些异常,所以几条内容相近的报时消息之后,她开始有意识地询问大家动向。

    王兆云:【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你们都休息了吗?如果有人在,请回复我一下,我忽然有些不安。[图片]】

    王兆云:【下午四点多了,不好意思,我刚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特别困,眼皮一直在打架,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每隔一个小时定了一个闹钟,便于在我不小心睡着的时候把我叫起来。但是刚才三点多的时候,我好像不小心把闹钟关掉接着睡了。[图片]】

    王兆云:【居然已经七点多了,你们还没醒吗?如果有人醒着,请我,我有点害怕……】

    王兆云:【我刚才又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图片]】

    王兆云:【晚上十点了,难道还没人醒吗?你们在吗?@徐天娇@虞冷@江思乐@张铁牛@胡频@王永春[图片]】

    十点以后,才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回复她。

    胡频:【我刚醒。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一觉特别沉,而且灯竟然是关着的,但我记得很清楚自己压根没关灯。】

    徐天娇:【我也是!我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一睁眼房间里好黑,我吓了一跳。】

    江思乐:【我也刚醒,灯关着。】

    看来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睡着。

    虞冷看了眼上面的时间间隔,从王兆云最后一次报时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所以现在应该还没到十点半。

    危险时间还没到,虞冷松了口气。

    同时,她察觉出一些端倪。

    所有人在回到卧室后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睡,这件事太奇怪了。

    虽然这里的时间不像绵羊村一样有明显加速,但推演线似乎用了另一种方式来缩短安全的时间,也就是让他们变得嗜睡,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沉睡,从而加快危险时间的到来。

    有了前车之鉴,虞冷十分谨慎,先是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卧室门的方向。

    幸好,门紧紧关着。

    虞冷放下心,大胆下床,摁下墙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房间里瞬间亮起来。

    手机屏幕还在不间断地闪烁,虞冷低眸,点进去看消息。

    张铁牛:【我要汇报一件事。】

    张铁牛:【刚才睡醒以后,我忽然有些内急,就去了一趟卫生间。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毕竟还在安全时间的范围内,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我就没太紧张。】

    张铁牛发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忙着打字,总之没出现。

    等了一会,没等到他人,徐天娇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你碰见了什么?】

    一分钟后,张铁牛接着说:【也不算什么危险物吧,就是发生了一件怪事。我记得我们进入卫生间以后,为了方便观察,把红帘子卷起来放一边了,所以没了遮挡物,我们一眼就能看到墙上的字。】

    张铁牛:【但是当我进入卫生间以后,我发现那个红帘子竟然又被人放下来了,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马桶后面的那面墙。】

    张铁牛:【在我之前,你们还有谁上厕所了吗?是谁把帘子t?放下来的?】

    群聊里一片安静,没人回复。

    过了会,胡频问:【会不会是帘子太重了,所以自己垂下来了?我们先想想别的可能,不要疑神疑鬼。】

    江思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们不仅把帘子打了一个死结,而且塞进了旁边的管道缝隙里,如果没有外力作用,那个帘子不可能自己垂下来。】

    王永春:【所以闹鬼了,鬼把这个帘子放下来的呗,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这一刻,所有人心情都无比沉重。

    然而,张铁牛接下来的消息更让人毛骨悚然。

    张铁牛:【如果光是帘子垂下来了倒没什么……】

    张铁牛:【最恐怖的是,帘子下面忽然多出一道很宽很明显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门口才消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爬进了卫生间,或者原本就待在卫生间的东西从帘子里爬了出来……】

    张铁牛:【反正我当时是吓破胆了,没敢掀帘子,转身就往回走。】

    所以,在他们所有人陷入沉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房子里悄悄活动了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所以,即使是在安全时间内,房子里也藏着不明的安全隐患。

    虞冷表情愈发凝重,总感觉后背在丝丝冒凉气。

    群聊里一时间陷入沉寂,没人说话。

    毋庸置疑,所有人都被意料之外的状况吓到了。

    半晌,王兆云率先打破宁静:【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图片]】

    王兆云:【你们还记得今天早上看见的蓝字吗?我们今天晚上可能会死一个人……】

    危险是未知的,所有人都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哪怕明知道今天晚上会非常危险,他们现在除了待在房间里浪费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虞冷叹了口气,退出聊天界面。

    现下她已经彻底没了睡意,于是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下筋骨,舒展自己的身体。

    估计是当时睡得太快,姿势有些不舒服,虞冷后知后觉脖子有点酸痛。

    她在卧室里随意溜达了一圈,无所事事,最后重新拿起手机,点进久未更新的小说软件。

    手指触即屏幕,牛皮纸向下翻页。

    虞冷目光一顿,小说竟然更新了。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深呼吸了几次,才鼓起勇气继续往下看。

    这本名为《鬼哭》的恐怖小说就像她的噩梦预言书,上面准没好事。

    红字剧情缓缓展开。

    【虞冷终于睡醒了,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时间刚过早上八点半,她和她的小伙伴们打算在这栋房子里仔细探索,没准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很可惜他们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回到卧室里休息。】

    【卧室里的温度实在温暖适宜,虞冷坐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再次被袭来的睡意包裹。】

    【虞冷又睡着了,这一觉让她直接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的时候,安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今天晚上也会是平安夜吗?虞冷心里隐隐期待着。但她其实十分清楚,可能性微乎其微。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虞冷的直觉向来很准。】

    【就在危险时间马上到来之前,房子里忽然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

    红字在这里终止。

    虞冷又接连点了好几下,确认后面没有任何内容了才放弃。

    虞冷眉头紧蹙。

    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倒是说清楚,让她最起码有个心准备啊。

    就在这时,群聊里的消息接连弹出,虞冷敛起思绪,点进群聊看了一眼。

    原来其他人的小说也更新了,而且所有人的剧情几乎都一样。

    这说明,这件“恐怖的事”并不是针对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而是需要集体面对。

    会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虞冷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越来越精神。

    十几分钟前,王兆云已经在群里通知了十一点半的来临,可是房子里仍然很安静。

    小说里说的是在危险时间到来之前,难道它指的是十二点?

    就在虞冷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巨响骤然划破死寂的黑夜。

    咚——!

    虞冷猛然一惊。

    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咚咚声从外面传出,清晰万分,一声比一声刺耳!

    咚咚咚——!咚咚咚咚——!

    此时此刻,有什么东西在砸门。

    虞冷瞬间回想起守则第八条:【晚上十一点五十到十二点期间,如果听见砸门的声音,请立即出来一个人给它开门。】

    砸门声响了。

    这意味着,现在需要有一个人独自离开温暖明亮的卧室,穿过漆黑恐怖的长廊,去给外面的东西开门。

    第53章 七日鬼哭(十五) 客厅里没有杯子。……

    砸门声出现后, 群聊里瞬间沸腾起来。

    江思乐:【按照规则,听见砸门声以后,必须出去一个人给外面的东西开门!】

    胡频:【而且守则里特别强调, 不能询问外面的人是谁,不能拖延过久, 否则那东西会发疯。】

    张铁牛:【不用重复这些,规则我们都清楚, 谁去?】

    接连不断的消息忽然停止。

    整栋房子里,只能听见越来越剧烈的咚咚声,如雷贯耳, 如同在所有人心上打鼓。

    是啊, 可是谁去呢?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徐天娇忽然往群里丢了一个骰子的表情包。

    骰子在屏幕中滚动了两下,最后稳稳停止,上面显示的数字是四点。

    徐天娇:【不然我们公平丢骰子吧,点数最低的那个人出去开门怎么样?】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他人纷纷同意。

    和强制任务明显不同,这条守则本身不存在指名道姓,所以出去开门的这个人不需要具备任何条件。

    可是没有人愿意主动以身涉险。

    眼下抽签是最合适的方法, 全靠运气做抉择,很公平。

    时间紧迫,其他人已经纷纷丢出骰子, 虞冷也跟着扔出一个骰子。

    她的目光紧张地盯着屏幕, 心跳如擂鼓, 生怕自己的数字会是所有人中最低的。

    骰子滚动了几下,最后稳稳停在六点。

    见状,虞冷吐出口气,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幸好倒霉的运气没有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她的数字竟然是所有人中最高的。

    虞冷的目光仍然没有从屏幕中移开。

    王永春最后一个出现,丢出骰子。

    骰子滚动着,最后数字稳稳落在二点。

    他是所有人中点数最低的人。

    虞冷眉头一挑,这人被选中也是活该。

    徐天娇:【@王永春,一会开门的时候动作尽量迅速一些,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秒了。】

    王永春沉默了会,问:【怎么能是我呢?刚才不是说好了点数最高的人出去开门吗?】

    江思乐:【???】

    江思乐:【我们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点数最低的人出去开门好吗?胡搅蛮缠这招没有用,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你现在不出去开门,不仅自己活不了,还会害死我们!】

    王永春:【我没想和你们扯皮,我真的以为点数最高的人出去开门我才会丢骰子,不然要不是刚才看见有人丢出了六点,我根本不会参与这个抽签。】

    王永春:【这样吧,我现在知道规则了,公平起见我们再丢一次骰子,这次点数最低的人出去开门。】

    消息发完,还没等别人回复,王永春已经自顾自扔出一个骰子,这次他丢出了五点。

    可这个时候的结果没有丝毫价值。

    张铁牛忍无可忍地质问:【王永春,你就是耍赖不想去开门是吧?】

    王永春大言不惭:【我想活着啊!我害怕不是很正常吗?这样,你胆子大,你出去开门啊!就是因为你没被抽中,所以你才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刚才点数最低的人是你,我看你没准比我更恶劣!】

    两个人在群里言辞激烈,争论不休,但没有一个人出去开门。

    徐天娇急切地提醒:【现在已经过去四十秒了!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了!真的不能再拖了!】

    王永春:【@徐天娇,你最着急,这么着急你倒是出去开门啊!光报时有什么用!】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砸门声已经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东西就要破门而入。

    时间越来越紧迫,也不再有人提及抽签,现在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所有人生存的时间。

    虞冷深吸了口气,轻抚锁骨,手中多出一把钢尺。

    这次,她不假思索地推开卧室门,疾步朝外t?面走去。

    时间已经被他们浪费掉太多,如果再不去开门,后果可能无法挽回。

    走廊里漆黑一片,虞冷提心吊胆,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没人知道门外是什么。

    或许,今晚死的人就是出来开门的人,这都说不准。

    可是如果不去开门,就属于明面上违反了守则。

    通关游戏,一般来说不会有必死项。

    虞冷加快脚步。

    就在虞冷经过鹿头的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咔哒一声。

    虞冷循声看去,措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刚走出卧室的王兆云。

    此时此刻,王兆云因为过于恐惧而身体颤抖,似乎是下足决心才决定自己出去开门。

    见到虞冷,王兆云脸上显出讶异的神色,有些犹豫地问:“是你去开门……还是我去开?”

    虞冷没什么表情:“我去开吧。”

    她脚下飞快,径直朝门的方向走。

    王兆云松了口气:“那我在这等你?”

    虞冷:“我很惜命,所以我想交代你一件事儿。”

    王兆云闻言有些紧张,谨慎道:“你先说。”

    虞冷在门前停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门把手。

    “一会开门之后,我是离外面那东西最近的人,我的处境最危险,所以我会拔腿就跑,一秒钟都不会多待。你现在的距离还算安全,一会等你看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以后再返回房间,可以么?”

    王兆云点点头,答应道:“可以!”

    还以为虞冷要交给自己什么危险的任务,原来只是远远看一眼,王兆云如释重负。

    虞冷点头:“那我开门了。”

    砸门声愈发剧烈,虞冷现在和外面的东西不过相隔一扇门,砰砰的动静仿佛就在她的耳边放鞭炮。

    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虞冷猛地拉下门把手。

    咔哒一声脆响,门开了。

    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存活是她的唯一本能。

    虞冷扭头就跑,用自己平时体测五十米冲刺的速度拔腿狂奔,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这几乎是虞冷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不过几秒钟就已经回到卧室,关上门。

    除了走廊里的瓷砖有些打滑,刚才差一点摔倒以外,一切都十分顺利。

    等虞冷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时,她发觉砸门声已经停止,走廊中此刻十分安静。

    大概是刚才跑得太快,虞冷完全没注意砸门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虞冷谨慎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再次确认,走廊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是已经把门打开了么?难道那东西没进来?

    还是说……它是一种类似于阿飘的存在,行动不需要踩在地面上,所以才不会发出声音?

    好像有点扯。

    新消息不断弹出,虞冷低眸看手机。

    徐天娇:【怎么回事儿?外面的砸门声怎么忽然停了?!】

    张铁牛:【是不是我们拖延太久,那东西已经破门而入?守则被触犯,这下全完了,我们全要送命,都他妈赖你@王永春】

    王永春:【我就是不想主动送死有错吗?谁知道外面会是什么鬼东西?我如果刚开门就被它杀了怎么办,你们谁能赔我一条命?你在那振振有词,威风正义,刚才怎么没见你主动去开门啊?】

    王兆云:【好了老公,别吵了,大家也别吵了。刚才是虞冷出去开的门,我们暂时还没有危险。】

    王永春:【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再看看你@张铁牛,长一身横肉有什么用,一点力都使不上!】

    张铁牛:【你他妈再说?你等我明天早上把你的破嘴撕烂!】

    虞冷怒极反笑,面无表情地扯起嘴角,看着群里这两人破口大骂。

    有的人很有趣,在没有遇到威胁的时候道貌岸然,似乎很沉静,又会在关键时刻将所有扭曲丑恶的面孔尽数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一次见到张铁牛,虞冷觉得他的寡言很难得,毕竟多说多错,明白“沉默是金”这四个字的男性太少。

    然而现在,张铁牛本相毕露。

    至于王永春,他压根没有面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让人反胃作呕。

    这时候,王兆云给虞冷发来一条私信:【对不起啊,我老公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平时因为这张嘴得罪过不少人,但他其实人不坏,根本不是说出来的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虞冷懒得聊他,转移话题:【你刚才看见它长什么样了么?】

    王兆云:【没看到。】

    虞冷不悦地蹙起眉,正准备回复,王兆云紧接着发来第二句话。

    王兆云:【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王兆云:【你把门打开以后,我只看见了外面灰蒙蒙的悬崖,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十几秒后那扇门就自动关闭了。】

    王兆云:【难道……那个东西会隐形?】

    隐形。

    虞冷陷入沉思。

    看不见,摸不着?

    可是守则第九条里说:【晚上十二点以后,如果不小心和它对视,请迅速闭眼并缩到角落,不要睁眼,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几分钟后它会自动离去。】

    如果它无法被人看见,那他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和它对视?

    还是说,守则中的“它”,其实另有其物?

    就在虞冷反复思索这件事的时候,王兆云在群里通知:【现在十二点了。[图片]】

    最危险的时刻悄然来临。

    虞冷退回相册,重新点进拍下来的那张守则,她还在思索刚才的问题。

    第九条的前缀是十二点以后,小说里的危险界定也是十二点。

    难道只有在十二点以后,恐怖的东西才会出现?

    虞冷抿了下唇,走到床边打算休息会。

    房间里十分安静,走廊外鸦雀无声。

    整栋房子都处于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扑通声骤然从客厅里传出,紧接着是玻璃摔碎的脆响,在黑夜中那么清晰刺耳。

    是杯子被打翻摔碎的声音。

    可客厅里没有杯子。

    第54章 七日鬼哭(十六) 墙中的女人。……

    这个异动短暂地搅碎了宁静的黑夜。

    虞冷竖着耳朵, 仔细关注着走廊的情况。

    然而在那个诡异的声音出现之后,外面的环境再一次陷入死寂。

    虞冷看了眼群聊,确认这次不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这个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水杯被打翻,最后摔碎, 分明是第二天幻听的内容。

    这个情况的发生刚好符合虞冷推断出的规律:他们待在这栋房子里一共七天,翁红梅每一天幻听到的声音会按照录像中的顺序进行重现。

    只不过第一天的沙沙声几乎出现在翁红梅耳边, 所以当时只有选择了翁红梅房间的虞冷一个人听见。而第二天水杯摔碎的声音是从客厅传来,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

    意识到什么,虞冷心中一沉。

    如果是这样的话, 第六天第七天就会变得非常危险。尤其是第七天, 他们很可能需要直面变成已经厉鬼的翁红梅。

    虞冷叹了口气,旋即坦然地在床上躺下。

    如今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更何况还有危险时间段的约束,他们的一切行动轨迹都自己做不了主。

    虞冷已经明白过来这点规律。

    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冥冥之中都处于房子中既定的安排内。

    就如同一个设计好一切轨迹应该如何运行的程序, 他们踏进这栋房子的每一步,遇见的每一件事,都是背后的“它”安排出来的。

    换言之, 因为“它”想让虞冷发现卫生间里的血字,“它”希望虞冷尽快看到最后两天的录像,所以“它”才会给虞冷派出红色信封, 强制她前往卫生间。

    如果单纯想置他们于死地, 那么“它”就不会让首次进入卫生间的王永春和虞冷安然无恙。

    思考到这, 虞冷越发觉得这栋房子形成的根本原因或许就来自于翁红梅的某种执念,变成鬼魂的翁红梅始终在暗处操控着一切。

    至于目的,大概率就像翁红梅在录像中所说的那样, 它希望进来的朋友们能够帮助它找回真相,证明它的正确。

    虞冷点开手机备忘录,将目前获取得到的信息简短地用三言两语记录下来,然后她另起一行,设置加粗下划线,敲入四个字作为小标题——最终问题。

    存活七天以后,并答对最终问题,才算完成推演线的任务。

    虞冷想了想,觉得目前最有可能出现的最终问题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翁红梅反复提及的三个字——我是谁。

    因为心疾病,或者其他原因,翁红梅很t?有可能对自己的个人认知产生了偏差,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这是一个十分模糊笼统的问题,没办法单纯用“你是人”“你是精神病患者”等等诸如此类的答案来解释。他们至少需要找到翁红梅对自己存在的误区,或是产生困惑的原因,才能得出至少沾点边的答案。

    第二个可能出现的最终问题,就是现在摆在所有人面前等待破解的,翁红梅口中所谓正确的“真相”。

    翁红梅之所以追求真相,是因为某件事或者某种观念从她的个人角度来说出现了错误,而这种错误很可能被其他因素扭曲掩盖,颠倒黑白,从而导致翁红梅失去了信服力。

    他们需要弄清楚翁红梅渴求的真相和被扭曲后的真相。

    但无论是两者中的哪一个问题,都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共同点,那就是都需要弄明白翁红梅的心结。

    翁红梅究竟因为什么,才会变成最后那副模样。

    趁现在还算平静,无事发生。

    虞冷思忖片刻后点进群聊,问道:【有人听说过名字叫《笼子缝》的童谣么?】

    虞冷对童谣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小的时候没人教过她什么童谣,也没有人给她唱过童谣,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她唯一能顺口说出来的只有一句“两只老虎跑得快”。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童谣,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来的了,只记得这句话的出处似乎很久远,近些年来也许久未曾听到过。

    虞冷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因为那首童谣经翁红梅口中一念,显而易见走的是暗黑恐怖风,几乎没有哪个孩子的童年中会传唱这种负能量满满的童谣。如果有,那也早就被杞人忧天的家长举报了,传唱范围八成不会太大。

    虞冷耐着性子等了会,手指百无聊赖地轻叩着屏幕。

    有人说话了。

    徐天娇:【我依稀记得笼子缝这三个字好像来自于一个名为《笼中鸟》的日本童谣,但是具体内容好像和翁红梅在录像里唱出来的不太一样,我怕自己搞错了,误导大家,所以当时就没说这件事。】

    虞冷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回复道:【但说无妨,错了也没关系。】

    有了这句话,徐天娇便接着道:【《笼中鸟》的原版好像是,笼子缝笼子缝,笼中鸟想要逃出来,但是在一片漆黑的夜晚中,中间这句忘了,最后一句是背后面对着你的人是谁。这首童谣好像有点类似于丢手绢那样的小游戏,又有点像鬼抓人,其中一个小孩被选作鬼蒙着眼睛蹲在中间,其他小孩围着他传唱童谣,唱完整首以后,如果当作鬼的小孩站在你背后,下一局就换你当鬼。】

    徐天娇:【不过,因为这是一首暗黑风格的童谣,所以还有一些比较恐怖的引申义。假如一首童谣唱完之后,你的背后站着那个鬼,那么你就要成为笼中鸟的替死鬼。】

    徐天娇这么一说完,虞冷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有很多细节都能对得上。

    在先前的预言中,翁红梅因为发现自己成了恐怖小说《鬼哭》中的主角而惊恐万分,但在最后一幕,翁红梅却在虞冷的手机里下载了相同的小说软件,让虞冷也成为了小说主角,这种行为很接近“替死鬼”的概念。

    如果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代表着所谓的“替死鬼”,那么翁红梅的形象应该就是“笼中鸟”。

    由此,一个之前尚未弄懂的问题又被引出——翁红梅究竟为何身在笼中?

    她在录像中提到的“自从那件事以后”,又代表着什么事?

    虞冷脑海中的思绪一时中断,看见手机闪烁,便又点进去看看其他人说了什么。

    江思乐:【这首童谣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徐天娇:【我是一名幼师,平时工作中少不了要教小朋友传唱童谣,之前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帖子,点进去以后才发现那是个专门收集恐怖童谣的帖子……】

    徐天娇:【你也知道啦,每个人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猎奇心。帖子里面的童谣其实一个比一个血腥残忍,还有什么把头颅埋在樱花树下之类的内容,总之很扭曲很恐怖,但我硬是一条条全看完了,当时一晚上没睡好觉,所以印象很深。】

    江思乐:【这样,看来平时多了解一些课外知识也有好处。】

    徐天娇:【确实,当时的我肯定不会想到,随便浏览的一个恐怖童谣帖子会在穿进另一个世界之后派上用场……应该算派上用场了吧?】

    虞冷十分捧场地回复:【当然,你帮了大忙。】

    还没有出现危险的平静时刻,短暂的聊天可以使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

    手机还停留在群聊的聊天页面,虞冷抬起眼,难得闲暇地关注了一下她们的头像。

    江思乐的头像是一株从花盆里长出来的嫩绿小草,徐天娇的头像则是一只奶白色的拉布拉多幼犬。

    虞冷将徐天娇的头像放大,仔细观察。

    图片里的这只小狗看着只有一两个月大,似乎牙都没长齐,呆憨模样十分喜人。

    对狗这种动物,虞冷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之前的某个深夜,有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曾陪着她在路边坐了一整晚。

    可惜当时的虞冷没有能力给它一个家,她连自己都没有家,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财力来养活其他小生命。

    后来她也拿着火腿肠到同样的地点寻找过,一无所获。那个朦胧夜晚的唯一一面,是她和那只小狗的最后一面。

    虞冷想了想,点进和徐天娇的私聊:【你头像的小狗蛮可爱的。】

    虞冷只是随口夸赞一句。

    未曾想几秒钟后,她的通讯软件忽然被徐天娇发来的小狗照片铺天盖地的轰炸了。

    虞冷愣了几秒,反应好半天。

    她点进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发现从上到下的顺序似乎是这只拉布拉多逐渐长大的过程。

    从开头第一张站都站不稳的小小一只,到最后能一屁股直接把徐天娇坐扁的庞大体格,虞冷忍俊不禁,嘴角一下子扬了起来。

    徐天娇:【你喜欢他吗?他叫别驰,是我一手养到大的最爱的宝宝!】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爱了。

    或许是因为刚进入推演线的时候心情太过沉重,徐天娇之前说话的语气比较公事公办,但是现在一提到她的小狗,她的语气一下子就欢快起来。

    虞冷:【很喜欢,他好可爱。不过他的名字挺特别,为什么叫别驰?】

    徐天娇:【额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不知道你了解拉布拉多这个品种吗?它还有一个别称叫拉不拉猪,也就是非常能吃的意思……我刚把他带回家的时候,本来给他取了一个非常洋气的英文名,叫鲍勃。后来因为他实在太能吃了,我总是在他耳边喊别吃了别吃了,久而久之发现叫他鲍勃他没有反应,但是一喊别吃两个字他就会摇头摆尾地跑过来,索性给他改名叫别驰了。】

    居然是这个由,虞冷眉眼一弯。

    她安慰道:【别驰也蛮酷的。】

    徐天娇:【你想见见他吗?我很开心自己的宝宝被别人喜欢!】

    虞冷被问得一懵,沉默几秒,问道:【我也很期待和他见面,但是……怎么见?】

    徐天娇:【等白天,我们两个悄悄躲进卫生间,我把他召唤出来。】

    什么?虞冷愣住。

    梯子可以被带进来就算了,就连宠物也能算在武器和工具的范围内?

    似是猜到虞冷的惊讶,徐天娇主动解释道:【我把别驰带进来是一场意外。几年前,因为一场突发事故,我的家人去世了,我一个人很孤单,就领养了他。他是世界上唯一真心爱我的家人,我也很爱他。】

    徐天娇:【所以,当我看见狰狞恶鬼朝我袭来的时候,我没有躲,只是第一反应抱紧了挡在我身前的小狗,后来就稀里糊涂地把他带进来了,第一个推演线还是他把我舔醒的。幸好当时遇到了一个同样喜欢小狗的好心女孩,她教我怎么把他藏在文身里,我才不至于走到哪身边都跟着一个随从……】

    徐天娇:【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废土世界里我们都没有吃喝拉撒的需求,只要没人的时候把他放出来撒欢玩一会,有事再把他藏起来就行。】

    虞冷情不自禁被感染:【这样很好,至少不用担心现实世界里的他会孤单。】

    徐天娇:【我也是这t?样想!】

    聊天到此结束,共同话题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通过聊天的内容,虞冷对徐天娇有了一定初步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心思深沉的人,最起码喜欢小动物的女孩不会是什么坏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过去多久,王兆云在群里通知:【凌晨两点了。[图片]】

    这个夜晚平静得似乎有些过分。

    除了十二点之前的砸门声和客厅里传来的水杯异动之外,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如此安静,小说里的剧情也没有更新。

    甚至比前一天晚上更像一个平安夜。

    然而虞冷却不敢放松警惕。

    她十分清楚,提醒他们今晚可能会出人命的蓝字并不会是空穴来风,眼下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不出所料,又过去几十分钟之后,语音聊天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是徐天娇发来的。

    虞冷刚接通进去,就听见了徐天娇紧张急促的喘息声。

    “大家,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徐天娇大脑一片空白,说话结结巴巴的,“我刚才收到了一张红色信封,信封里的红字让我现在独自前往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它的问话!”

    徐天娇的声音里染上哭腔:“它写的是宝盖头的那个它,生存守则里的那个它!我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东西,我……我现在不敢出门!”

    听见红字里的内容,虞冷的心猛然下坠。

    独自前往客厅并坐在沙发上等待它的问话。

    这个任务比单纯前往卫生间找回手机困难得多,徐天娇很可能会直接和“它”打上照面。

    而且问话会问什么?

    假如回答错误了呢,又会发生什么后果?

    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因为刚和徐天娇聊过天,那时的她语气还很欢快,所以忽然出现这桩事之后,虞冷的心情也很沉重。

    徐天娇说:“我现在要出门了。红字不可违抗,如果我现在不出门最后也是要死。接下来我的语音通话会一直开着,我会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什么,如果待会出现什么声音,你们在屏幕另一端或许也能听见一点。”

    “我出门了。”

    同时,虞冷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

    下一秒,通话忽然终止,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虞冷蹙着眉,正不明状况,忽然收到徐天娇的私信。

    为了节约时间,她发来了几条语音。

    一瞬间预料到什么,虞冷了然,开始播放。

    徐天娇刻意放轻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虞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上午的蓝字说有个人可能活不过今晚,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我。”

    “我会尽力活下来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活下来。但是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幸没活过今晚……”

    “我拜托你,恳求你,到时候剜下我尸体胸口处的文身,带别驰离开。你可以不养他,也不用总是放他出来,甚至可以不用把文身吃掉,只要你能把他带走就好。我不希望他最后落到别人手里,沦为一个攻击人类的工具。”

    “假如我死了,这就是我唯一的遗愿。”

    “我们非亲非故,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一定要帮我的忙,可我还是想尽量争取一下,我拜托你,恳求你……带走他。”

    虞冷唇线抿直,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下一个字:【好。】

    她忽然觉得陌生人的信任来得太轻易,又或者说,是对面这个女孩给自己的信任太轻易。

    竟然把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她,让她没法说出一个不字。

    得到同意,徐天娇的语气有些哽咽:“谢谢,真的谢谢你。他很乖的,很通人性,如果你以后觉得孤单,可以让他陪着你,他一定会很听话。”

    十几秒后。

    徐天娇的语音通话重新在群聊里弹出。

    她似乎刻意调整过心情,此时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不少:“我已经穿过走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了。”

    “我刚才特意多看了几眼,桌子附近什么都没有,所以被打碎的水杯不存在,应该只是我们集体出现的幻觉。”

    “走廊里很冷,比上午凉了不少,客厅里十分安静,它暂时还没有出现。”

    几分钟后,徐天娇诧异的声音传来:“它还是没有出现。”

    “仍然什么都没有,它没来。”

    到最后,徐天娇原本有些颤抖的声线听起来都已经平静了:“它还是没有出现。”

    虞冷一开始紧张地守在手机旁边等待,后来她打开了免提,躺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在脑海里试图捋清目前获得的信息。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虞冷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里陡然传出了一声尖叫,猛然划破死寂的黑夜!

    虞冷瞬间清醒,抄起一旁的手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天娇的声音哆嗦个不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虞冷将手机靠近耳侧,仔细倾听,隐约从背景里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很细微的说话声。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个女人正贴在徐天娇的耳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句接着一句,说话声逐渐清晰。

    虞冷终于听清话中的内容,忽感头皮发麻。

    那个女人问徐天娇:“你的身后站着谁?”

    下一秒,徐天娇的惊叫陡然响起。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显然已经恐惧到极致。

    朦胧漆黑的客厅中,徐天娇仍然保持着扭头回看的动作。

    她身体僵硬,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术。

    而她面前花白的墙壁上,一张五官十分清晰的女人的脸凸显出来,惨白的面孔已经和整面墙融为一体。

    它嘴唇牵动,咧开唇角,朝徐天娇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55章 七日鬼哭(十七) 它的发问。

    局促紧张的喘息声从手机中传来, 徐天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虞冷听见一个空灵阴冷的女声。

    它问:“我的朋友,你结婚了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

    即使隔着一个手机屏幕, 虞冷无端呼吸压抑,也跟着紧张起来。

    开始了, 它的问话。

    既然它说话的前缀是“我的朋友”,那么它应该是翁红梅没错。

    所以, 守则里的“它”指的是翁红梅?

    不知道为什么,虞冷觉得这个结论十分别扭。

    如果“它”指的就是翁红梅,那么今晚十二点前砸门的东西, 可能会以四肢爬行的姿态出现在卫生间里的人类等等, 都是翁红梅?

    可是,既然翁红梅无法离开这栋房子,它是怎么跑到外面去的?

    逻辑上明显出现了一些矛盾。

    想不出来,虞冷索性先放弃,敛起其余思绪, 将手机音量键放到最大。

    毕竟眼下,徐天娇和“它”之间的问话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等危机解除后再考虑。

    另一边。

    在听见它抛出的问题之后, 徐天娇十分谨慎,不敢轻易做出回答,冷汗一滴滴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徐天娇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开放式, 还是有正确答案。

    如果是后者, 那么她回答错误的话, 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徐天娇紧张不已,直往下咽口水,眼神下意识飘忽躲闪, 不敢直视眼前那张恐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徐天娇一时想不出最合适的答案,又不敢让它等太久,最后只能一咬牙选择实话实说:“我没有结婚。”

    听见徐天娇的回答,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有所变化。

    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嘴唇上下碰撞,缓缓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的朋友,你幸福吗?”

    徐天娇闻言一愣。

    在确认对面的女鬼暂时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后,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思忖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如果你以为的幸福是家人健在,阖家团圆,那我或许是不幸的,因为我的家人已经不在了。”

    徐天娇停了停,斟酌着补充说:“但如果让我自己来衡量,我觉得自己幸福。我现在拥有一份还算喜欢的工作,有一个比较安稳的住所,房东人美心善,对我特别照顾。我还养了一只很乖的小狗,有他陪着,我不会觉得孤单。我的人生追求很简单,我觉得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没沦落到天桥底下靠别人施舍,就已经很幸福了。”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徐天娇呼吸发抖,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移回女人脸上,一刻不敢挪开,生怕它的表情里会出现愤怒扭曲的征兆。

    也是这个时候,徐天娇才仔细看清了眼前这张脸。

    它额头上垂下来的黑发湿漉漉的,紧紧t?贴着脸皮。皮肤肿胀到接近透明,每一个毛孔都充盈着不明液体,仿佛一摁压就会挤出水。

    整张脸形成一种恐怖的巨人观,难怪如此惨白可怖。

    徐天娇胆子比较小,在看清这一幕后,心脏剧烈狂跳。她死死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发出尖叫将对方激怒。

    “最后一个问题。”

    煎熬的等待中,那张惨白的脸终于又开口了。

    “你,自由吗?”

    徐天娇就如同一位等待考官抛出随机问题的考生,听到命题后立马开始思考,准备作答。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问题。

    它指的自由是什么?

    如果是以所处的社会大环境为背景,毋庸置疑,可能没几个成年人真正自由。

    上学、上班、照顾家人,有的人或许还会选择成立一个新家庭,选择生育的话又要接着照顾自己的孩子,然后再不停歇地为自己孩子的上学上班忧愁操劳,直到终老。

    徐天娇仔细回想,如果是这种情况下的自由,或许只有自己六岁之前和乡下外婆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真正自由的,每天在金黄的麦田里疯跑,欢声笑语,什么烦恼都没有。

    可是这种自由太稀缺了。

    徐天娇没敢轻易开口,又倏地想起翁红梅在录像里哼唱的童谣。

    笼子缝。

    既然它认为自己是被囚禁在笼子中的鸟,难道它指的自由,其实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身体的自由?

    徐天娇心脏悬起,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自由的。”

    一秒。

    两秒。

    女人没再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嘴角下垂,在这张明显不是正常人类的面容中做出了一个有些突兀奇怪的表情。

    徐天娇觉得自己可能疯了,竟然能从面目全非的鬼脸中看出一丝悲伤。

    它在悲伤什么?悲伤自己没有自由?

    等了好一会,女人仍然保持着现下的状态,一动不动。

    徐天娇心里发毛,鼓起勇气问:“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女人没有反应。

    徐天娇深深吸了口气,放轻声音,担心惊扰到她:“那我回去了?”

    它还是没有反应。

    徐天娇十分局促地揪紧衣角,后背凉飕飕的,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多呆一秒。

    既然红色信封里的任务是独自前往客厅并等待它的问话,问话结束了,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吧?

    徐天娇试探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眼,那张脸还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徐天娇下了决心,猛然转过身,几乎是小跑着冲回卧室。

    温暖明亮的灯光顷刻间将她包裹。

    徐天娇忍不住眼眶泛红,大口喘息着。

    劫后余生。

    “大家,我……我活着回来了。”

    另一边,虞冷吐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徐天娇顺利完成了信封任务,没有发生意外。

    群聊里的语音通话到此中断,虞冷紧接着收到徐天娇发的私信。

    是一个视频。

    虞冷眉头一挑,刚点进去就看见一只奶白色拉布拉多的大脸,它长得很胖乎,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似的,滴溜溜圆。

    徐天娇刚回卧室就把别驰放了出来。

    她一边录着像,一边把脸在小狗的头上蹭呀蹭,声音下意识夹起来,但虞冷还是听出一丝不舍的哭腔:“宝宝,我的好宝宝,妈妈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看镜头,和虞冷姨姨打声招呼。”

    小狗乖乖地坐着,因为体格不小,坐起来像一座小山。它听不懂看镜头是什么意思,呆头呆脑反应了一会,旋即探出脑袋用小粉舌头去舔徐天娇的掌心,喉咙里同时发出嘤嘤的声音,似乎在撒娇。

    视频结束,虞冷发觉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好可爱,好温暖,短暂原谅这个冰冷的世界几秒钟。

    徐天娇:【对了,刚才它发问的三个问题你听清了吗?不知道这些信息对推线索有没有帮助。】

    徐天娇:【而且我和你讲,它的脸看起来已经被水泡肿了,很恐怖,几乎就是悬疑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巨人观。我也不太确定这是专门为了吓唬我的节目效果,还是一条提示翁红梅死法的线索……】

    节目效果这个词用在这里,莫名有点诙谐,但也十分符合情景。

    虞冷敲字回复:【都听清了,我先顺顺。】

    虞冷退出聊天页面,点进备忘录。

    刚才她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就已经边把徐天娇和翁红梅的对话简单地记录了下来。

    问题没有设置标准答案,十分宽泛,所以这个任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死徐天娇。

    既然如此,这三个问题就会非常有指向性,很可能和困扰翁红梅许久的心结相关。

    问题一,你结婚了吗?

    问题二,你幸福吗?

    问题三,你自由吗?

    盯着“结婚”两个字,虞冷眉头越皱越深,她现在不得不把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推翻。

    翁红梅很有可能不是独居,而且已婚,不然它不会上来就询问徐天娇的婚姻状况。

    翁红梅的婚姻大概率不太幸福。

    她是被她的丈夫囚禁了?

    所以,那个啼哭的婴儿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虞冷试图将零散的线索拼在一起。

    翁红梅拥有一段不幸福的婚姻,而且刚生下孩子不久,丈夫很可能有家暴倾向,将翁红梅囚禁,种种因素使她精神失常,从而忘记了导致她痛苦的结婚生子,以为自己独居。

    虞冷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挺站得住脚。

    这样一来,鞋柜里的多双拖鞋也说得通了,翁红梅的丈夫可以在家里自由进出,但是被囚禁的她不行。

    往下思考,虞冷忽然觉得茅塞顿开。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翁红梅听见的脚步声,或是客厅里那些奇怪的异响,并不是来自于什么藏身于她家中的杀人犯,而是她丈夫发出的?

    也就是说,七天录像中的所有幻听内容,其实都是真实存在,只不过因为翁红梅精神失常忘记了自己已婚生子的事实,所以才不停给自己洗脑是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困扰他们的谜题瞬间解开一大半。

    翁红梅的三个问题,在她自己身上的回答就是:结婚了,不幸福,不自由。

    可是这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

    从录像里的内容来看,翁红梅似乎只是忘记了丈夫和孩子的存在,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甚至她很相信自己,坚定自己的所见所闻是正确的。

    为什么……她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还有,翁红梅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就是在那个满是鲜血的浴缸里溺死的么?

    虽然有了些许头绪,但疑团仍然颇深。

    虞冷将得出的信息在备忘录里一一记下,顺便截图给徐天娇发了一份。

    徐天娇十分捧场:【天哪!好详细的推,感激不尽!】

    虞冷谨慎地补充免责备注:【瞎猜的,不一定对,仅供参考。】

    徐天娇:【明白!】

    此时此刻,走廊外重新归于寂静。

    一切处好后,虞冷躺到床上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王兆云在群里通知早上八点。

    虞冷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现在的时间差已经和第一晚的时间差对不上了。

    她其实早就有所发现,在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手机上的时间和房子里的时间差值几乎没有改变,光凭时间差就能大致推断出房子里的时间。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的时间流速会变慢。

    也就是说,危险时间其实比八个小时更漫长。

    不管怎么样,第二晚又是一个平安夜,七人全部存活。

    幸好,蓝字没有成真。

    虞冷毫无睡意,大脑一直处于活跃兴奋状态,在房间里闷了这么长时间,她有些喘不过气,迫不及待想出去转转。

    虞冷推开门。

    也是这一瞬间,她的余光里忽然闯进一滩血红的影子。

    虞冷瞳孔猛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张铁牛死了。

    尸体横在走廊中央,已经断成两截。前半截身子躺在门外,后半截身子躺在门里,鲜红夺目的血河从尸体底下缓缓流出。

    他大头朝上,双目圆睁,脑袋偏移的弧度正好将正脸对着虞冷的门。

    所以虞冷刚一开门,就和这双狰狞惊悚的眼睛对视上。

    这一刻,虞冷心里蔓延出无边凉意。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也没人知道。

    黑夜中,他的尸体就这样盯着她卧室的门看了多久。

    第56章 七日鬼哭(十八) 强制处死。

    此时此刻, 张铁牛的尸体就在虞冷眼前,不到一米。

    而其他房间十分寂静,似乎除了她以外, 暂时没t?有人要出来。

    虞冷下了决心。

    她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群聊里发消息:【等一下, 大家先不要出门!出事了!!】

    发完这条消息以后,虞冷抽出钢尺, 十分迅速地在尸体旁蹲下,伸手扯下它的衣领。

    虞冷眉头一蹙。

    怎么没有纹身?

    难道在其他位置?

    来不及犹豫,虞冷心中狐疑, 动作麻利地掀开张铁牛的衣服, 目光飞快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胸口上没有,肚子上没有……

    虞冷沉下心,直接将张铁牛的上半截身子翻过来,仔仔细细寻找。

    后背上没有。

    没找到。

    一无所获,虞冷有些不甘。

    她又重新仔仔细细将尸体的皮肤表面看了一遍, 最后目光一凝,终于发现纹身的所在之处。

    在肩胛骨最外侧。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无论是将衣领往下扯还是把衣服往上掀都刚好将它挡住。

    虞冷一咬牙, 干脆利落地将钢尺插进尸体的肩膀中,伴随着血肉搅动的噗嗤声,钢尺在里面硬生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只剥离一小块皮肤实在太显眼了, 也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所以接下来, 虞冷直接狠下心将尸体肢解。

    在把纹身那块皮肤剥离以后, 为了对称,虞冷又将尸体另一边的肩膀也整个割断。

    为了贴合背景,混淆视听, 虞冷甚至在尸体的头皮上划了几道,一瞬间鲜血四溅,尸体黑短的头发彻底被血液浸湿。

    血肉模糊之下,肩膀上那块缺失的皮肤不再显眼,整具尸体几乎已经和下面那滩血河融为一体。

    这样看起来,张铁牛只是单纯死得凄惨而已,不会有人发现虞冷已经把尸体二次加工。

    最后,虞冷摸了摸尸体衣服上的口袋,没忘记把翁红梅的手机一并拿走。

    虞冷整套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仅用了不到两分钟。

    虞冷低眸,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很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么残忍的事。

    当钢尺硬生生割断尸体肩膀,将人皮完整剥离的那一刻,虞冷胸腔之内在剧烈震颤,甚至有些轻微眩晕。

    原来掠夺,是这样的感觉。

    身在吃人的废土,这是迟早要迈出的一步,也是必须要迈出的一步。

    虞冷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复杂的情绪,选择先转身进了房间。

    她暂时还没做好生吞人皮的准备。

    既然卧室是相对安全的,而且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法进入,那就先把这块人皮藏到卧室,之后再作处。

    放好人皮,紧接着面临下一个问题。

    虞冷垂下眼睛,盯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双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手刚才一定碰过尸体。

    虞冷拿起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照了下镜子,发现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溅上了显眼的血点。

    这里没有水,无法清洗。

    虞冷冷静地点进群聊看了一眼,在她发出那句话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做出回复。

    胡频:【出了什么事?!】

    徐天娇:【你还好吗,我刚才好像听见走廊里有声音!】

    王永春:【刚要出门,幸好你说的及时。】

    她发的那条消息没有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且消息发出后就不再有动静,其他人不明状况,自然不敢轻易离开卧室,这才给了她足够多的行动时间。

    大家都很惜命,如今看来也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得想个由把她身上的血迹圆上。

    虞冷轻轻吐出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

    虞冷推开门,目光垂向眼前的尸体。

    她半蹲下,把尸体搬到自己卧室门前,然后将双手浸到血里,做了一个虚虚握拳擦脸的动作。

    这下血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面积更大的血手印。

    不过不要紧,因为这是她抬手擦眼泪时不小心留下的。

    一切做好之后,虞冷半蹲在卧室门口,清清嗓子,然后发出一声足以让所有人清楚听见的尖叫。

    尖叫声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其他的房间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能听见,但没有人敢开门。

    虞冷眉头一蹙,这一声叫得没把握好力度,嗓子有点疼。

    不过也正好,做戏做全套。

    紧接着,虞冷发出崩溃的哭声,一边啜泣,一边在群聊里发消息:【有人能出来帮帮忙吗?张铁牛死了!】

    胡频十分谨慎地问:【出了什么事?走廊里现在还安全吧?】

    虞冷:【安全,求求你们快点出来帮帮我!】

    伴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其他人纷纷开门从卧室走出来,朝虞冷这边聚集。

    看清张铁牛尸体的惨状后,来人无不倒吸了口凉气。

    王兆云大惊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旋即连忙惊恐地捂住嘴不敢出声。徐天娇脸色煞白的同时还顺便安慰了她一下。

    胡频站在远处看着尸体,脸色十分难看。

    虞冷被吓得腿脚发软,试探着触碰挡在门口的半截尸体,又情绪崩溃地抽回手,仓皇问道:“谁能帮我把这个尸体搬走,我手软了,搬不动。”

    王永春巴不得自己离得远一点,闻言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胡频皱着眉走到跟前,伸手帮虞冷把尸体挪得远了些,至少不让它在门口挡路。

    虞冷抽泣着,堪堪扶着门框站起来,又在脸上抬手抹了把眼泪:“谢谢。”

    江思乐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虞冷悲痛欲绝,抽抽搭搭地回答道:“刚才临近八点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人在敲门,敲了几下之后就停了。我当然不敢开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所以才给你们发消息,让你们暂时先别出门。我没想到,八点之后,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我故意拖了好一会才开门,毕竟八点之后是安全时间,结果我刚打开门,这半截尸体就倒了进来……”

    江思乐了然,又有些狐疑地盯着虞冷的满身血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受伤了?还是你搬动尸体时留下的?”

    虞冷似是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缓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没注意,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的。”

    这时,胡频的目光已经在张铁牛的残肢上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虞冷脸上,表情有些莫测:“你为什么擅自搬动尸体?”

    “什么?”

    虞冷抬头看他,不解其意。

    胡频幽幽道:“这半截身子并没有挡住你出门的去路,如果你想出来,只要跨过它就行。你这么害怕,竟然有胆量搬动尸体?”

    虞冷闻言,身体一晃,眼泪更加汹涌,十分愤怒地问:“你……你难道是怀疑我?我们都是幸存者,你问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

    “是,它并没有彻底挡住我的去路,我如果想出去只要跨过它就可以了……”

    虞冷伤心欲绝地垂下眼睛,一边痛心疾首地诉说着,一边脑筋飞快转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胡诌什么由蒙混过关。

    对面不容小觑,自己似乎小瞧了对手。

    有了。

    “开门看到尸体的人不是你!害怕的人不是你!”虞冷情绪激动,搬出王永春的经典台词,“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振振有词:“难道我就一直让这半截尸体躺在我的卧室门口?时间还剩下五天,我回来时会看见它,出门时会看见它,打开卧室的门甚至有可能撞到它,既然你觉得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你就把这半截身体搬到你自己卧室门口去!”

    虞冷越说越伤心,说得像真的一样,直接坐在地上撒泼:“去吧,把它搬走吧,带回去吧!”

    徐天娇见状满脸心疼,转而怒气冲冲地盯着一旁的胡频,忍不住出声维护虞冷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个团队,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女孩哭得太伤心,胡频此时也有些后悔,怪自己不搞清楚状况就随意发问,叹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徐天娇不依不饶,冷哼道:“随便问问?你那是随便问问的态度?你刚才就差直接把我怀疑你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你不是新人了,难道这点道还不明白么,推演线需要的是团队合作,我们必须团结一心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她停了停,接着说:“更何况你看看虞冷那小身板,还不及张铁牛三分之一大,你看看人家已经吓成什么样子了,哭天抹泪的,她有对张铁牛下手的可能吗?”

    听到最后,正大哭着的虞冷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旋即抬起手挡住脸,用哭声做以掩饰t?,简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徐天娇安慰般拍了拍虞冷的肩膀。

    原本江思乐心里也有些疑虑,如今尽数打消,帮着说了句话:“昨天蓝字就已经提前预警可能会死一个人的事,既然张铁牛真的死了,只能说明蓝字成真,和虞冷应该没什么关系。”

    徐天娇点点头:“对啊。”

    在徐天娇的世界里,喜欢她狗狗的人都是好人,所以虞冷是好人。

    徐天娇见不得好人受委屈,非要帮虞冷找回公道不可,又将目光投向尸体上半身,伸手指向尸体头颅上那几道血淋淋的伤口:“而且你们仔细看,他头上的伤口和第七天录像里翁红梅头上的伤口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张铁牛应该是不小心触犯了什么规则才会死亡!”

    虞冷刚好起伏的心情,正好听见徐天娇的推论,便附和着点了点头:“说得对,这件事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虽然那几道伤口正是她刚才用钢尺划上去的。

    胡频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几秒,只能对着眼泪汪汪的虞冷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怀疑同伴,以后不会了。”

    虞冷宽宏大量地点点头,顺便顺成章地提出一个合要求:“没事的,对了,你可以帮我把尸体搬得更远一点吗,我看见会害怕……”

    胡频没有拒绝的由,帮忙把尸体藏到客厅沙发下面,眼不见心不烦。

    等一切处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为了弄清楚真相,他们聚集在张铁牛房间门口,透过大敞的门缝往里看。

    王兆云眼睛尖,说道:“床上好像有一个红色信封。”

    但是距离太远,他们无法弄清楚信封里的具体内容,只能初步推测张铁牛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才会被强制处死。

    得出这个结论,江思乐若有所思:“不过,既然他收到了红色信封,为什么没有在群聊里和我们汇报?”

    江思乐这么一说,虞冷才想起来,刚才她在张铁牛衣服里翻找手机的时候,确实没翻到张铁牛自己的手机,只找到了翁红梅的手机。

    徐天娇问:“会不会是他当时无法联系我们?打不开手机,或者手机没电了,手机不在旁边?”

    想起什么,徐天娇顿了顿:“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在我收到信封之前,我好像听见过走廊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极其轻微,所以我不太确定。有没有可能是他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卫生间了?”

    众人沉默。

    最后他们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找到了张铁牛遗失的手机,证实了这个猜测。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一直开着手电筒的缘故,找到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难怪张铁牛一整晚都没在群里发过言,他们竟然没人发现端倪。

    估计张铁牛发现自己弄丢手机后不久,徐天娇就出去执行强制任务了,他担心走廊里有危险,一时没敢轻举妄动,打算等过会安静了再去寻找。

    却没想到,下一个收到红色信封的人就是他自己。

    因为种种原因,张铁牛最终没能完成信封里的任务,触犯了规则第五条,最后被强制处死。

    不管张铁牛人品怎么样,一个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同伴忽然惨死,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太好受。

    他们都清楚,自己随时可能会变成下一个张铁牛。

    虞冷下意识往客厅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天娇昨晚在墙壁上看见的人脸已经消失不见,客厅里一片沉寂,和昨天一模一样。

    安全时间段的情况和前一天没什么不同,既找不到线索,又没有新情况发生,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出现噩运蓝字,最后所有人聚集起来共享了一些信息和线索后就各自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

    如果能算得上有意外发生,那就是王兆云和王永春夫妻忽然争吵起来,而且吵得很激烈。

    虞冷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王永春已经把王兆云整个人摁在沙发上,嘴里正一边骂骂咧咧着什么,一边狂扇她耳光。

    王兆云离安全的卧室只有五米远,如果她想挣脱,或许不是挣脱不开。

    可是她面如死灰,放弃挣扎,只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哭喊道:“怪就怪我嫁错了人,你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死我!打死我吧!”

    难怪王兆云的脖子和手腕上有明显的淤青,想必早已将王永春的暴力当成家常便饭。

    在还算融洽的时刻,王兆云是王永春名义上的妻子。然而心情不好的时候,妻子是他最好的出气口。

    虞冷压下心底的烦躁,收回目光。

    卧室门口的大片血迹已经干涸成暗红色,虞冷没什么表情地推门而入。

    刚才演得有些过头,她的嗓子到现在还是哑的。

    回到房间后,虞冷拿出那块纹身人皮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的黑色形状应该就是砍骨刀没错,张铁牛没有骗她。

    虞冷心满意足地把人皮塞到了枕头下面,然后躺下,打算稍作休息。

    极度安静无所事事的时刻很容易产生困意,虞冷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经晚上十点多。

    面对卧室里的一片漆黑,虞冷已经见怪不怪。

    她先是查看了一眼群聊,确定睡着的时间里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然后打了个哈欠,下床开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转眼十二点过去,今晚没有砸门声响起。

    一直到凌晨一点,整栋房子都处于一片死寂中。

    虞冷却越来越不安。

    她已经发现了某种规律,每次房子里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时刻,就意味着即将发生什么事。

    手机屏幕亮起,有人说话。

    江思乐:【我的门口现在响起了男人的脚步声。】

    江思乐:【脚步沉甸甸的,一直在我门口徘徊,不出意外就是第三天录像里的内容。】

    虞冷将耳朵贴在门上,估计是因为她的房间离江思乐的房间太远,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江思乐:【脚步声现在消失了,无事发生。】

    就像在完成某种既定的程序,录像中的内容一定会在这七天里出现,所以他们提前有了心准备,没有特别恐惧和意外。

    毕竟声音暂时威胁不到他们的生命。

    他们唯一需要惧怕的,只有那些不确定因素。

    比如强制性的信封任务,又或者活动在房子里的那个“它”,全都无法预测。

    虞冷心神不宁地点进《鬼哭》小说。

    按照规律,每天晚上小说里的内容都会更新一次。

    果然,牛皮纸在她的触动下翻页,密密麻麻的红字跃然纸上。

    虞冷开始阅读。

    【夜晚悄然来临,虞冷待在房间里,莫名十分不安。】

    【没想到刚进来两天就遇到了同伴身亡的意外,所有人都很难过。他们选择把同伴的尸体藏到沙发下面,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死了人的真相。】

    【虞冷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试图看几页小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仍然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今晚一定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这一刻,虞冷心脏猛然悬起。

    每次一出现类似的文字,就说明要有危险预告了。

    她飞快地回想着守则里的内容,一边猜测着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一边往下看。

    【房间里实在太过安静,静得仿佛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虞冷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细细回忆着先前看过的那十二条生存守则,想提前为今晚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做准备。】

    【虞冷绝对不会知道……】

    看到这句话,虞冷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局促,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读。

    【沙发下那具被藏起来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虞冷大脑顿然一片空白。

    可危机没有结束,红字还在继续。

    【卧室中的虞冷沉迷地看着手机里的小说,她全神贯注,全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

    【此时此刻,距离她几米远的那扇门上,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着。】

    虞冷呼吸一滞,猛地抬头朝前看去。

    可已经太迟。

    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门已经被从外面打开了。

    第57章 七日鬼哭(十九) 完美女孩。

    守则第七条:【晚上十二点以后, 如果你发现卧室门的门把手正在自己转动,请立马关闭一切光源并保持沉默,不要让它发现你的存在。】

    虞冷十分清楚, 晚上十二点以后不会有人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t?,开门的东西只会是“它”。

    几乎是咔哒声响起的同时, 虞冷深吸口气,猛地冲下床将房间里的灯光关闭。

    一瞬间,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虞冷笼罩。

    与此同时,门口骤然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

    窸窸窣窣,是衣服布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黑暗之中, 有什么东西在朝房间里面爬。

    虞冷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停地默念着守则中的“保持沉默”四个字。

    她不能被它发现。

    其实刚才闭灯的时候还是晚了几秒,虞冷本来有机会往门口扫一眼。

    但虞冷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掌心汗涔涔湿了一片,满心只想着赶紧摁下灯的开关,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它到底长什么样。

    听着逐渐接近的窸窣声, 虞冷头皮发麻,轻手轻脚地缓慢后退,直到将自己逼至墙角, 再无退路。

    有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腐坏的味道,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很难闻, 让她有些反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和它拉开距离的缘故, 气味暂时没有飘散过来,虞冷借着这功夫缓了缓,方才那种窒息感终于少了一些。

    眼前一片漆黑, 但偌大宽敞的房间似乎因为它的到来一下子变得逼仄拥挤。

    屏息凝神中,虞冷忽然听见那东西发出了奇怪的呼吸声。

    这种急促的呼吸很耳熟,很常见。

    某种可能性蓦然升起,虞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蹙起眉,接着仔细辨认了片刻,最后难以置信地确认了心中那个有些荒诞的猜测。

    它竟然在哭。

    此时此刻,它压低音量啜泣着,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隐忍压抑的哭声,声音有些含糊,仿佛嘴巴里咬着被子,故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担心脆弱的一面被别人察觉。

    虞冷在黑夜里眨了眨眼,不明状况。

    眼前的场景和想象中的恐怖危机似乎有些出入。

    如果光凭哭声判断,没人会认为此刻躺在床上的东西是一个怪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床上只有一个低声啜泣着的痛苦女人而已。

    它是翁红梅。

    不知道为什么,当虞冷意识到开门进来的大概率是翁红梅,不是某种会自行蠕动的半截尸体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到目前为止,翁红梅的意图只在于寻求,不在于杀戮。

    只要不明显触犯守则,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事。

    即便如此,有守则的束缚,虞冷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是待在原地,安静地听着翁红梅的哭声,希望能从中有所发现。

    过了一会,哭声逐渐变弱,翁红梅转而开始自言自语。

    房间里太过安静,除了翁红梅的喃喃自语没有任何噪音存在,所以虞冷把翁红梅话里的内容听得格外清楚。

    此时此刻,翁红梅的精神仿佛在崩溃边缘,她失魂落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逼迫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结束这一切?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够彻底解脱?我很快就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不爱我?逼迫我?

    虞冷眉心一跳,猜测翁红梅的丈夫是不是逼着她做过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翁红梅原本很爱她的丈夫?

    婚前的翁红梅可能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会迎接无边无尽的幸福,所以当她婚后受到丈夫的囚禁与暴力之时,落差感过强,才会格外痛苦。

    虞冷思考的时候,翁红梅没有停止喃喃自语,精神有些疯癫。

    她声音哆嗦,难以控制波动的情绪,状态刚有所缓和,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哽咽。

    “我只是想要幸福,我只是想要幸福而已……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如此痛苦?”

    “幸福”两个字又一次在她口中出现。

    难道翁红梅口中的幸福单纯是指对幸福婚姻的渴望么?

    虞冷有些不解,直觉告诉她似乎没那么简单。

    空气短暂宁静几秒。

    就在虞冷以为翁红梅已经说完一切时,女人空洞凄凉的声音骤起,缓慢地问出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对我来说却那么难?”

    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整个世界如同被瞬间摁下消音键。

    一时间,虞冷只能听见自己不规律的喘息声。

    今晚的危机解除了?

    就这么简单?

    虞冷有些不可思议,半天没敢动,生怕自己掉进某种圈套。

    眼下她和一个盲人无异,什么都看不见,黑暗的环境中使她极度缺乏安全感。

    虞冷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确认房间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后,才缓慢地动了一下。

    保持同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腿有些僵。

    守则里有关掉光源的提示,所以虞冷十分谨慎,不敢掉以轻心,没有马上打开手电筒查看。

    她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直到膝盖忽然撞到某种坚硬的异物,提示她已经走到床边。

    虞冷从床角缓慢往上摸,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什么东西。

    空的。

    床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虞冷如释重负,转身去开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虞冷扭头,忽然看见床上多了道很显眼的人形血印。

    翁红梅消失了,但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没有消失。

    虞冷眉头蹙起,打算仔细观察它留下的痕迹,结果刚低头凑近,一股混合着不明臭味的血腥气瞬间扑面而来。

    虞冷难以忍受地皱了皱鼻子,别开头,胃里一阵排山倒海。

    这床现在是没法睡了。

    虞冷任命地叹了口气,把沾满血迹的被子丢到床下,又把被单翻了个面重新铺好,让床勉强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血腥。

    毕竟接下来还有好几天,她总不能在地上度过。

    收拾好一切后,虞冷坐在床上,终于得空看了眼手机。

    其他人的小说内容只更新到张铁牛的尸体出现异动那一段,出现其他状况的人只有她一个。

    毕竟自己选中的是翁红梅的房间,翁红梅总会光顾,虞冷已经习惯。

    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宁静。

    接下来的一整晚,虞冷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卧室门,生怕张铁牛的尸体下一秒就出现在门口。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夜晚十分安静,无事发生。

    也没人收到红色信封。

    这种情况十分奇怪,仿佛恐怖的程序忽然停止运作,虞冷下意识地以为他们可能快要逼近真相。

    安全时间到来以后,所有人特意先去客厅里确认。

    果然,沙发下面空荡荡的,张铁牛的尸体不知所踪,只残留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阴森可怖。

    没人知道它爬去了哪里,现在藏身在何处。

    房子里的未知隐患又多了一个。

    安全时间内无事可做,虞冷转过身,打算先回卧室休息。

    不想王兆云忽然拿起手机挥了挥,大声道:“大家等一下,我昨晚在卧室里有了新发现。”

    虞冷身体顿住,听见王兆云的话又回到沙发上坐好,等待她的下文。

    江思乐问:“什么发现?”

    王兆云:“昨天晚上我不敢睡觉,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所以我把整个房间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最后在床头柜底下找到一沓试卷。”

    “试卷?”

    王兆云点头:“对,就是试卷,高中试卷,标题上还写了某某高中第几次月考什么的。试卷左上角的署名是翁红梅,班级是高三二班,这应该是翁红梅上高中时的信息。”

    高中试卷。

    虞冷眉头一蹙,忽然有些摸不透。

    如果翁红梅的心结只和不幸的婚姻有关,这里不应该出现她的高中试卷。

    这是在提示他们什么?

    跨度有些大,虞冷一时找不到高中试卷和翁红梅的婚姻有什么关联。

    王兆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接着说:“我没上过高中,只有初中文凭,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试卷满分是多少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满分是一百分,但我看翁红梅的试卷上都是一百好几十分。”

    虞冷问:“兆云姐,你还记得那些试卷的科目么?”

    王兆云说:“记得,我把那几张试卷拍下来了,我看看……”

    “物九十分,旁边标注序号一。数学一百四十一分,标注序号二。语文一百二十九分,序号一。英语一百三十八分,序号三。”

    徐天娇意识到什么,瞬间瞪大眼睛:“这些序号代表的应该是名次吧?”

    虞冷嗯了声,垂下眼思索。

    高中时期关于考试的那些记忆仍然历历在目,她的老师也有让学生自己在试卷上写排名的习惯。

    这样看来,翁红梅上学时的成绩相当不t?错,如果把上面那些科目综合,不出意外就是总分第一名。

    王兆云把试卷照片发到群里,虞冷点进去看。

    她发现,翁红梅的字迹十分美观,能明显看出来有极深的书法功底,是老师一看就会喜欢上的工整字体。

    就连物试卷和数学试卷上那些繁琐复杂的计算公式,都整齐排列得宛如打印出来一样。

    王兆云:“还没结束。发现这些试卷以后,我把床头柜整个挪开了,又在柜子后面发现了好几张被藏起来的证书。”

    她停了停,一边翻照片一边念:“有钢琴比赛的,书法比赛的,还有什么全国高中生作文大赛,好多种比赛,全都是一等奖。”

    证书照片紧接着发过来,虞冷点进一张,刚好是作文大赛一等奖的证书。

    上面写道:【翁红梅同学在全国高中生作文大赛中,凭借优秀作文《家是温馨港湾》,荣获一等奖,特颁此证。】

    右下角还盖着醒目的红章。

    徐天娇想半天想不出头绪,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虞冷,问道:“这些东西能证明翁红梅成绩很好,而且十分优秀全能,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想起那些昨晚听到的那些痛苦质问,虞冷语气平静,轻声说:“说明学生时期的翁红梅大概率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女孩。”

    徐天娇愕然,恍然明白了什么。

    虞冷将目光移到作文标题上,试图将这些信息和目前得到的线索联系起来。

    《家是温暖港湾》。

    如果光从作文标题推断,翁红梅的原生家庭似乎十分幸福,否则就不会用温馨港湾这个比喻来形容。

    不过作为过来人,虞冷深知作文里的内容亦真亦假,可信度并不高。

    因为即使来自那样一个破碎家庭的她,也曾写出过被当成优秀范文的亲情作文,把老师感动得潸然泪下,当着所有同学面宣读。

    如果背后的谜底只和翁红梅的婚姻有关,那么这些优秀试卷和证书的出现就会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他们目前的推断出现了偏差,或是还存在不够完善的缺口。

    不仅仅是婚姻,现在还需要结合翁红梅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原生家庭情况来判断。

    学生时期的翁红梅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人,她没有出现偏科的现象,无论是科还是文科都拿出了傲人的成绩。

    除此之外,她还写得一手好字,精通许多乐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全能女孩,用完美两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不知为何,在这一秒,虞冷脑海里倏地回想起翁红梅最后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对我来说却那么难。”

    第58章 七日鬼哭(二十) 窥视的眼睛。……

    第四天夜晚悄然而至。

    今天晚上在卧室门口听见奇怪水声的人是胡频。

    胡频十分警觉, 在出现声音之前就已经提前站在门口准备录音,所以他录下了完整的水声。

    水声一共持续了十几秒,虞冷点开音频仔细听。

    确实有些奇怪。

    不同于泉水流动时的叮咚声, 反而十分短促,更像是有人在拿着水龙头对着他的房间门口浇水。

    或许真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虞冷把手机贴近耳边, 又反复听了几遍,毫无头绪, 只能将手机放下。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虞冷立马从床上站起,脊背发凉, 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是徐天娇发出的。

    群聊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其他人都在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叫声那么惊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安静了几分钟后,徐天娇的身影终于在群里出现。

    她没有选择打字,而是发来了几条语音。

    虞冷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伸手点开。

    “大家别担心, 我现在没事,我还活着,我没事……”

    徐天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她极力压低着自己说话的音量, 声线颤个不停,还拖上些哭腔,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 我、我现在实在太害怕了, 我双腿发软, 手麻得根本打不了字,只能给你们发语音,就连现在摁着屏幕的手都是抖着的……”

    徐天娇了一下心情, 接着说:“因为昨天晚上,兆云姐在房间里找到了成绩单和证书,所以我也想再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线索。”

    “我决定先把床头柜移开,万一床头柜的底层或是后面也藏着什么东西呢?”

    “因为床头柜有些沉,实木的,分量很重,而我力气比较小,所以我背过身,全神贯注地努力把柜子推开,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什么变化……”

    徐天娇这时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似乎回忆起了极为恐怖的一幕。

    “然而就在我推开柜子,不经意回头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身后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开了,敞开了一道门缝。”

    “门缝有一拳那么大,外面漆黑一片,直通着走廊……”

    “于是我、我慢慢地朝着卧室门走过去。”

    “我心里有预感,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趁我刚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门打开了,或许那个东西仍然并没有离去,已经躲进了房间里,就藏在暗处悄悄盯着我,这些我都清楚。”

    “所以我一边缓慢地朝门靠近,心里恐惧又害怕,伸出手想把门关上,一边鬼使神差地朝门缝外看了一眼……”

    一个语音条最多只能录制六十秒,所以第一个语音条中断在这里。

    虞冷心脏悬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伸手点开下一条。

    瞬间,徐天娇激动恐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音调陡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我!我看到了一双恐怖的眼睛!!”

    “很恐怖,真的很恐怖啊。”

    徐天娇咽了咽口水,声音哆嗦得愈发厉害,仿佛那只眼睛再度重现在她眼前,令她难以镇定。

    “那不像是一个人类的眼睛,但又很像是属于人类的眼睛,至少不太像某种动物。它的眼睛上基本全都是眼白,黑色的瞳仁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点……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当时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而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就透过门缝在黑暗中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它已经偷偷盯着我看了多久,我一想到自己刚才背对着那扇门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还浑然不觉,有一双恐怖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仍然没有发现,我……我现在有些语无伦次,我受不了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相比于前几天做好心准备之后,看见的那具十分凄惨血腥的尸体,这种毫无心防备的恐怖窥视显然更让人毛骨悚然。

    光是隔着手机屏幕听徐天娇的描述,虞冷都已经设身处地的感受到后背腾起阵阵凉意,就仿佛此时此刻,同样有人在身后窥视着她一样。

    回想起第一天晚上的种种画面,虞冷觉得自己可能见过那双眼睛。

    在一觉醒来,发现门却是开着的时候,那双恐怖的眼睛也曾在门缝里一闪而过。

    徐天娇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当时尖叫着,浑身发麻,双腿发软,一时间忘记了做出反应,甚至连关门和逃跑都忘记,就那么隔着一扇门和那双眼睛对视了数十秒。”

    “我感觉那双眼睛好像忽然对我笑了一下,笑得很可怕,然后就在黑夜里消失了。”

    “我现在已经在床上缓了好半天,可我的手还是在不停地抖,抖得很厉害,我总感觉那双眼睛最后笑的那一下十分不怀好意,就仿佛它还会再来找我,我现在很害怕……”

    虞冷犹豫了一下,点进和徐天娇的私信,建议道:【如果特别害怕,可以先把别驰放出来陪陪你。】

    徐天娇此时手机不离手,收到消息后就立马回复:【谢谢关心!刚才把他放出来了几秒,揉了揉狗头就又把他塞回去了,我担心那双眼睛如果一会再次出现,我着急逃命,可能会顾不上他。】

    这样也好,虞冷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晚上注定要不太宁静,虞冷心事重重,放下手机又拿起,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第一晚看见那只眼睛的那一幕。

    没有人会不害怕。

    虞冷心神不宁,忽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没有看《鬼哭》的剧情更新。

    她长按屏幕,将不起眼的小说软件移到最显眼的主屏幕上,和短信浏览器一类的应用平齐,以至于一眼就能看见。

    果不其然,刚翻到下一页,细细密密如蚂蚁般t?的红色小字立马跃然纸上,显然已经等候她多时。

    虞冷调整好心情,往下读。

    【第四个夜晚到来了,所有人都希望今晚会是一个平安夜,可女同伴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虞冷十分惊慌。】

    【因为就在刚才,她的同伴在漆黑的门缝里发现了一双偷偷窥视着她的眼睛。】

    【这一刻,虞冷回想起自己也曾见过同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来自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它一直藏在这栋房子里么?虞冷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很担心自己会再次遇见那双恐怖的眼睛。】

    【可是虞冷不知道的是,很快,她就要见到那双眼睛了。】

    【她会和那双眼睛长久对视,眼睛的主人朝她笑着,而她却无法逃脱……】

    红字到此结束。

    此时此刻,虞冷心底瞬间响起了密集鼓点,拿着手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

    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和它长久对视,却又无法逃脱?

    虞冷眼前阵阵发黑,轻轻闭了闭眼,试图缓和自己剧烈起伏的心情。

    没关系,只要尽可能避免看到那双眼睛就可以,虞冷安慰着自己。

    她飞快地起身下床,蹲靠在卧室门上,用身体牢牢将门抵住,确保这扇门不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

    只要看不到那双眼睛,后面的剧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群聊里的消息还在继续,虞冷分神看了一眼内容,瞬间拧起眉。

    王兆云:【天娇说的这件事,让我也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但我不太确定。】

    胡频:【什么?】

    王兆云:【这栋房子里不是有一个规律吗,如果我们睡着,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一定是关着的,所以我这几天每次睡醒看见房间里关着灯都没有第一天的时候那么害怕了。】

    王兆云:【可是昨天在我睡醒之后,我下床开灯,忽然发现我的卧室门开着。那条缝隙并不大,也就两三厘米宽,我没敢往外看,赶紧伸手把门关上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那双眼睛是不是也藏在我的门外,只不过没被我看见。】

    胡频:【你昨天怎么没说这个事?】

    王兆云:【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没往门外看,房间里也没有进东西,所以我就没多想。况且我房间的门把手有点不太好使,没有卡住的地方,都不用旋转门把手,只要轻轻一推或者一拉,门就可以自由开关,所以我当时还以为门是被风吹开的。】

    王兆云:【我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的不对劲,这栋房子四周密闭,不可能有风……】

    也就是说,那双眼睛当时很可能就藏在狭窄的门缝里窥视着王兆云,但因为王兆云随手把门关上,没有特意往外看,所以没有发现端倪。

    也算误打误撞逃过一劫。

    虞冷忍不住沉思,这双眼睛在第一晚的时候窥视她,第三晚的时候很可能窥视了王兆云,而今晚选择了徐天娇。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共同点,那么这些目标有一个地方值得注意,她们三个都是女人。

    难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其实是个藏在房子里的变态,专门窥视女人?

    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没准第二晚它窥视的人是张铁牛,而眼下张铁牛已经死了,七个人中剩下四女两男,女性被随机选中的概率本身就不低。

    虞冷又忍不住回想起小说里的预告,她想搞清楚这双眼睛选择目标的规律,这样接下来才好应对。

    如果它每天晚上只选择一个目标,而且目标不会重合,那么在第一晚已经窥视过她之后,今晚就不应该再选择她。

    如果这双眼睛只能依靠门缝一个途径来窥视,那么虞冷现在用身体将门缝抵住之后,这双眼睛应该就没有办法再出现。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到目前为止,小说里出现过的情节全都已经在现实中一模一样地发生了。

    这些危险的预告,真的能依靠如此简单的方法逆转?

    无端的,虞冷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胸膛而出。

    她挺直脊背,抵着门的动作更加用力一些,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一串没有规律的脚步声。

    啪嗒。

    啪嗒。

    虞冷身体一僵。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如同邀请她走进无边地狱的哀乐。

    它的声音在虞冷身后戛然而止。

    虞冷紧张地抿了下唇,似有所感,目光缓缓下移。

    一张红色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门缝里塞进来,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虞冷深吸口气,将信封拆开。

    上面的红字写道:【我的朋友,我现在诚挚地邀请你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

    第59章 七日鬼哭(二十一) 红盆洗头。(10……

    请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

    在看见这句话的一瞬间, 虞冷心里蔓延出无边的凉意。

    她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她可以死死把门抵住,而那双眼睛也的确因此进不来。

    它进不来,却能够强制性地让她出去。

    卫生间……

    虞冷视线扫过那三个字, 心情隐隐有些复杂。

    假如她刚才没有把门抵住,给它从门缝里窥视的空间, 会不会就没有这个强制任务了。

    如果非要选上一个,明亮卧室的门缝可比漆黑恐怖的卫生间好上太多。

    可惜没有如果, 眼下前往卫生间做任务是她唯一的出路。

    虞冷将信封折叠好,随手放进裤子左边的口袋里,现在这个口袋中已经有两张信封。

    她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径直走向床头, 然后微微俯下身,将那块已经有些干皱的纹身人皮取出来。

    估计是时间有些久了,原本鲜红柔软的人皮已经有些缩水,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臭。

    房间里温度不低,最起码有二十多度, 如果再不吃进肚子里,估计就要腐坏。

    虞冷不知道卫生间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如果能有一把砍骨刀在身边,最起码它的锋利程度比钢尺高上不少, 攻击性更强,光是拿在手里也能增加几分安全感。

    况且,假如那双眼睛的主人真的只是普通人类, 血肉之躯, 而她即将面临无路可退的处境, 那她就大不了拼上一把,鱼死网破。

    想到这,虞冷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人皮。

    她不再犹豫, 直接一口将人皮塞进嘴里,人皮一瞬间鼓鼓囊囊地将她的口腔填满,脸颊也撑了起来。

    肉皮的纹口感碰撞着虞冷的牙齿,她尝试着不去咀嚼,想一口气直接把它咽进肚子里。

    可是她失败了,大块皮肉卡在喉咙顶端,差点将她噎住,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虞冷脸上的表情此时已经有些狰狞。不得已,她只能用牙齿咀嚼几下嘴里的皮,将整块皮肉嚼碎,以此缩小它的体积。

    极其难闻古怪的肉感逐渐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伴随着一股很浓重的血腥铁锈味,这种恶心的味道在味蕾的刺激下无限放大。

    虞冷胃里瞬间一阵翻腾,微微伏下身,下意识想干呕,又在反应过来后赶紧伸手捂住嘴,阻止它流出来。

    一大团皮肉堵在喉咙里进退两难,虞冷憋红眼眶,生性的眼泪挂在眼尾,险些溢出。

    她没有停下动作,甚至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直到将嘴里那块皮肉彻底咬碎。

    一口,一口,又一口……

    虞冷从开始的艰难,到后来咀嚼得有些麻木。

    即使要生吞一大块生猪肉生牛肉生鸡肉,正常人都会难以下咽。

    更何况她嘴里的是一块人皮。

    一块由她亲手从死去的幸存者尸体上剥离下来的人皮。

    终于,最后一口皮肉顺着喉咙滑下去的那一瞬间,虞冷重重咳嗽了几下,撑着床边剧烈喘息,如获新生。

    哪怕她刚进入安全区的时候已经亲眼目睹过其他幸存者生吞人皮,哪怕吃掉有纹身的人皮是一个极为有效的保命手段,在换到她自己身上的这一刻,她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做好心准备。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够快速接受自己需要生吞人皮的事实。

    即使接受了,整块人皮从入嘴,到被嚼碎,最后咽进肚子里的过程也是十分煎熬,吞咽者会经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如同经历一遭极其残忍的酷刑。

    虞冷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抹去嘴角的肉沫。

    没办法,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可以约束幸存者行为的法律,秩序已经乱作一团,那她就需要尽快“入乡随俗”,适应这里的规则,努力活下去。

    凡事都有第一次,现在第一次剥离人皮和第一次t?吃掉人皮她都已经做到,下一次完成只会更加顺手。

    她希望自己下一次吃掉的人皮上能画着把电锯,枪械也行,菜刀也可以,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冰箱彩电总得有一个吧,这样她和陈明艳在小屋里也不会太无聊。

    虞冷敛下发散的思绪,发觉胸口的某处皮肤似乎有些发烫。

    她扯下衣领一看,胸前果然已经长出砍骨刀形状的纹身,黑色的图案和自己吃下去的那块人皮上长着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有些区别的是,这块新长出来的纹身颜色似乎比锁骨处那块纹身略淡一些。

    虞冷伸手轻抚,试图将砍骨刀从中取出。

    然而,无事发生。

    虞冷眉头一蹙,直觉有些不妙,又用平时取出钢尺的方法尝试抚摸这块新纹身好几次,可砍骨刀还是没有出现。

    什么情况?失灵了?

    虞冷心下一沉,手指抚过锁骨,一把银色的钢尺立马出现在她的掌心。

    钢尺可以正常从纹身中取用,砍骨刀却不行?

    是纹身有问题?

    虞冷深感困惑,但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她细想。

    她只好先把钢尺放进外套口袋里,便于一会随时方便取用,然后推门而出。

    门缝灯光的映照之下,虞冷低眸扫了一眼,还能依稀看见地上残留的干涸血迹,此刻在模糊中显得颜色更加暗红。

    她没有过多停留,加快脚步穿过漆黑幽暗的走廊,来到卫生间门前。

    门虚掩着,留出了一道拳头大的门缝。

    看见这道漆黑的门缝,虞冷一瞬间就联想到那只频频出现在门缝中偷窥她们的眼睛。

    虞冷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推开眼前这扇门。

    沉重的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虞冷走进去,警觉地用手电筒照到每一个角落,确定地面上并没有什么四肢爬行的人类存在。

    光线上移,虞冷目光一沉。

    原本掀起来的马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合上,一个装满水的红盆,此刻正静静地立在上面。

    洗头。

    虞冷想起自己的任务。

    她没有马上开始进行任务,而是放慢脚步,缓缓走向马桶后面那个被严丝合缝挡起来的红帘。

    他们每天早上八点以后都会到卫生间把这个帘子卷起来,防止遮挡视线。

    可现在帘子又被放下来了。

    它的后面……挡住了什么?

    会是那双恐怖眼睛的主人么?

    此时此刻,它会不会就安静地躲在红帘子后,等待虞冷放松戒备开始洗头的时候,忽然现身。

    手指即将触碰到帘子的一刹那,虞冷动作停住,又把手收回来。

    信封里的任务是让她独自前往卫生间洗头,只要她动作快一点,草率地完成洗头,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

    不管那东西现在是不是真的藏在帘子后,她都不能去管。

    如果帘子后面没有东西,自然最好。

    如果它真的就藏在帘子后,那么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很可能会将它激怒,到时候自己还没等完成任务就直接一命归西,太不划算。

    或者双方如果纠缠太久,自己迟迟未能洗上头,最终被判定任务失败,那她仍然要迎接和张铁牛一样的下场,死路一条。

    这个帘子不能掀,她赌不起。

    虞冷深深吐了口气,又走回红盆前。

    这是一个很深的盆,目测水距,估计能浸没她的整个后脑勺,所以也会没过她的眼睛。

    之前有一个帖子被顶上过热门:人在什么情况下最脆弱?

    洗头这个答案仅次于上厕所,位居第二。

    因为洗头的时候,人们往往无法睁眼,也就无法观察附近的情况。

    虞冷之前看过一本悬疑小说,那个女生在洗头的时候不小心将泡沫弄进了眼睛里。当她冲洗完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那扇布满水蒸气的玻璃门上竟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人脸印子,五官分明。

    有人藏进了她的家,并且刚才在她洗头的时候,悄悄将脸趴在了玻璃门上看她。

    虞冷不知道洗头成功是如何判定的。

    但她肯定不能刚把头发浸到水里就立马拿出来,最起码需要停留个三五分钟,时间太快也可能会被判定成任务失败。

    偷奸耍滑在这个时候不起作用,没有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虞冷转身看了一眼,为了防止空间密闭,不利于自己逃跑,她刚才进门的时候特意将厕所门开到了最大。

    透过大敞着的门,她能直接看到对面的走廊,甚至还能依稀看见王兆云卧室透出光的房门一角。

    待会遇见什么情况拔腿就跑就行了。

    虞冷扭回脑袋,把打着手电筒的手机放到盆旁边,手电筒朝上,便于为她照亮。

    她伸手摘下发圈,高马尾瞬间披散而下。

    虞冷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将乌黑的长发浸到眼前的红盆里。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刺激头皮,寒凉的酥麻感传过全身。

    虞冷闭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敢停歇,像模像样地将头发全部摁进水里,然后细细揉搓。

    一秒,两秒。

    虞冷看不见手机,也没人给她计时,只能在心里默念着数字,估测着洗头的时间。

    大约数了两百多个数字后,虞冷被水冻得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再加上水盆的位置和她的膝盖差不多高,长时间的弯腰动作让她的后腰十分酸痛难忍。

    虞冷一手拎起长发,从水盆中抽离,盆里的水因为她的动作在盆中左右摇晃,有些飞溅。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身体忽然僵住。

    透过倒立的视角,虞冷看见身后那扇原本大敞着的门,不知何时只剩下一道拳头大小的缝。

    而黑漆漆的门缝中,有一只恐怖的眼睛,正在背后死死地盯着她看。

    第60章 七日鬼哭(二十二) 终止啼哭。……

    虞冷身体僵硬了几秒, 没有迅速做出反应,努力将呼吸调整到极为平静的状态,以至于看起来安然无事, 似乎并没有发现那只眼睛的存在。

    她将单手攥着头发的动作变为两手,同时不断收紧手中的力度。水流顺着她的发尾淌下来, 滴滴嗒嗒流到地上。

    身后那道毛骨悚然的注视令虞冷有些芒刺在背,她的指尖在轻微发抖。

    在基本把发尾拧干之后, 虞冷直起身,干脆利落地用发圈将披散的头发挽起,防止湿漉漉的头发垂下影响视线。

    洗头的水实在太冷, 此刻虞冷的头皮上还有些阵阵发麻的后劲儿。发尾冰冷的水珠每隔几秒滴进她的后脖颈, 让她忍不住颤栗。

    虞冷背对着那只眼睛,没有转身。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握紧口袋里那把钢尺,她唯一的武器。

    冷汗逐渐一点点从额头沁出。

    虞冷轻轻吐出口气,做好直面恐惧的准备, 缓慢扭过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仍是虚掩着的。

    可诡异的是,黑洞洞的门缝中,那双恐怖的眼睛不复存在。

    它不见了。

    虞冷心中倏地腾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想拿起放在红盆旁边的手机。

    就在她刚把头扭回的一瞬间,她的眼前猛地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此时此刻,眼睛的主人就站在她面前。

    它的位置几乎已经和虞冷脸贴脸, 丑陋的面部在她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 它往外渗血的嘴唇中发出两声极为突兀的嘿嘿笑声。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虞冷瞬间肢体发僵,血液逆流。

    求生本能在这一刻控制了虞冷的身体,她下意识挥舞起手中的钢尺, 想都没想便朝着面前这颗恐怖的头颅狠狠刺下!

    噗嗤一声,钢尺没入了它的脑袋。

    同时,它瘦削扭曲的躯体猛地颤抖一瞬,扑通一声重重地倒了下去。

    虞冷低眸观察它,不确定这东西是否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

    光.裸的头顶没有头发,猩红的皮肤表面满是伤疤,一双恐怖惊悚的眼睛如同破旧灯泡般挂在它的面部往上,而它的整张脸皮已经被活生生剥下。血肉组织模糊地粘连在一起,泛着干涸的黑色,还伴随着浓重的腐坏味,它本应该死了很久。

    它虽然了无生气,却如同一具起死回生的木偶,移动得十分机械,身体关节不时传出清脆的咔哒声,如同生锈齿轮转动发出的脆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虞冷把钢尺插.进它脑袋里的缘故,这具丑陋的身体摇摇晃晃摔下去后,并不是直挺挺一条,而是呈大字型趴倒在地。

    它的四肢舒展得极开,表面干涸缺水的肌肤紧绷得快要撕裂。

    虞冷一阵头皮发麻,打算迅速将钢尺从它头中抽出,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危机远远没有解除。

    在虞冷伸出手时,眼前t?这东西忽然原地抽搐了几下,然后猛地抬起脑袋,伸出干瘦枯瘪的手指,一把抓住了虞冷的脚腕!

    它还在抽搐着,整张扭曲的脸如同掉帧一般剧烈抽动,布满眼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虞冷方向,漆黑狭小的圆形瞳仁随着目标的移动缓缓平移。

    它的嘴唇开合,忽然一卡一卡的,发出三个雌雄莫辨的音节:“wo,ai,ni。”

    虞冷身体僵硬,一头雾水。

    它又缓慢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瞬间,它仿佛变成了一个复读永动机,口中不停地重复着“我爱你”三个字,反复抽动的身体如同被它消耗的燃料,场面十分诡异。

    它的身体表面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瘦弱得就像一个纸糊人,风轻轻一吹就会散。

    可它的手劲竟然十分有力,牢牢地将虞冷的脚踝攥在手里,无论虞冷怎么使劲都没有挣脱开,反而被它越攥越紧,骨头胀疼。

    要不是虞冷此刻扶着墙极力控制平衡,她十有八九会被它拽倒。一旦倒下,被它控制住,到时候就真的无力抵抗了。

    一下不行,那就再剁几次。

    虞冷眉头越皱越深。

    如果放任它继续把自己攥紧,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到时候没准整条腿都要废掉。

    思及此,虞冷咬紧牙关,猛地抬起手中的钢尺,狠狠朝它刺下!

    噗嗤噗嗤噗嗤。

    她一刻不停,像是在拿着菜刀剁馅,手中的钢尺起起落落,每一下都是用了死劲,在可以够得着的部位将它从头到尾插了个遍。

    它很固执,手还是没有松,嘴里执着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逐渐,虞冷有些体力不支。

    她转移目标,将钢尺插入这只正死死抓着她脚的手。

    一下,一下,又一下。

    随着次数变多,那只手逐渐被她的钢尺剁得稀烂,变成一堆碎肉。

    虞冷拔出脚,终于脱离了它的控制。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想尽快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虞冷身后的东西仍然不停抽搐着,嘴里发出凄厉尖锐的哀鸣:“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忽然更换了说辞,机械地将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是否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你的伴侣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在你们的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它自问自答。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它开始求婚。

    空气骤静,它张大嘴巴,狠狠地抽了口气。

    下一秒,清楚的两个字从它口中脱出。

    “虞——!冷——!”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令人头皮发麻的爬动声自身后响起,虞冷心底一阵恶寒,猛地夺门而出!

    她大脑空白,目标却极为明确,一口气跑回卧室,就像有人在身后索命。

    到达相对温暖安全的房间,虞冷身子软下来,将身体贴靠在门上,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目光下移,她看见自己的脚踝上还有一个五指分明的红手印,是刚才那东西攥她脚腕时留下的。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仅知道她的名字,竟然还会说结婚誓词,和她求婚?!

    虽然已经从卫生间的区域离开,但虞冷如同被施了诡异魔咒,那道雌雄莫辨的恐怖声音在她的耳边经久不散。

    半晌,虞冷终于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儿。

    她抬手解下发圈,将湿漉漉的长发放下来。

    头发还湿着,房间里温度高,披着头发或许能干得快一些。

    虞冷低眸,没忘记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编辑成简短的内容分享进群聊。

    她忍不住陷入沉思。

    如果他们在这七天里遭遇的一切都和翁红梅的个人经历有关,那么这双恐怖的眼睛是不是说明,翁红梅生前也曾无数次遭遇过窥视?

    再结合那东西口中念叨的结婚誓词,它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就是翁红梅的丈夫?

    难道偷窥翁红梅的人……是她丈夫?!

    想到这点,虞冷心里一惊,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战栗。

    她意识到,故事的谜底可能远没有自己原先想的那么简单,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细节藏在暗处,等待他们一层一层地亲手剥开。

    在接下来的平静夜晚中,安全时间终于到来,所有人按照惯例到沙发上集合。

    王兆云和王永春夫妻坐得很远,气氛有些僵硬,看样子还在因为昨天的争吵冷战。

    虞冷没想其他,随意坐在徐天娇旁边。

    徐天娇安抚性地拍了拍虞冷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你昨晚经历的那些事儿,光是文字描述就已经把我吓死了,你昨天肯定吓坏了吧?”

    虞冷含蓄点头:“有点。”

    徐天娇又想起那双恐怖的眼睛,下意识顺了顺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反正很害怕,昨天晚上时常想起它在门缝里偷窥我的场景,把我吓得心神不宁,觉都不敢睡。”

    虞冷不善安慰,更何况她的情况其实没比对方好哪去,只好学着徐天娇刚才拍拍她的动作拍了回去。

    “对了。”徐天娇倏地想起什么,“你昨晚在卫生间完成那个红盆洗头的任务后,还发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之后的事儿你没提,你是怎么从它手里逃出来的?”

    虞冷思忖两秒,随口胡诌道:“它说完那些结婚誓词后,忽然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所以我很顺利地就出来了。”

    她自然不会提及自己有钢尺的事情,将复杂的过程三言两语带过,徐天娇也没再追问。

    目前获得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

    所有人讨论过一圈,最后归类还原出一个目前最有可能的真相。

    翁红梅的丈夫不仅有强烈暴力倾向将她囚禁,而且很可能有一些扭曲变态的特殊癖好,经常透过卧室的门缝偷窥被囚禁的翁红梅,这可能是翁红梅罹患心疾病的最主要原因。

    没有一个女人在被丈夫囚禁以后,多次发现丈夫透过黑洞洞的门缝偷窥自己,还能保持正常状态下的智。

    遇到这种情况,疯掉是大多数。

    再结合翁红梅学生时期优秀的成绩考虑,翁红梅很有可能平日里是一个听话乖巧的人,反抗意识相对较低,面对痛苦的囚禁虐待无能为力,默默忍受。

    翁红梅在录像中提到过无人相信自己,很可能是她最为依赖的家人无法给她提供帮助,甚至因为某些原因不相信丈夫虐待她的事实,从而导致加重她的病情。

    推到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罹患重大心疾病的患者在很多时候言行举止可能没有逻辑,甚至会出现幻觉,某些无法解释的情况或许是翁红梅因为极度痛苦臆想出来的。

    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平静走完剩下的几天,将之后得知的信息一点一点来贴合推论,从而确定推论是否正确。

    聚众讨论结束,所有人返回房间。

    虞冷往卧室走的时候,徐天娇忍不住贴过来说:“虞冷,如果你晚上害怕的话,可以来找我聊天。”

    虽然她的胆子其实比虞冷小很多。

    虞冷没拆穿,点点头说:“行,谢谢你。”

    “对了,有个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徐天娇忽然压低声音,语气十分神秘:“你最近先别和王永春起冲突了。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块很黑的印记,因为一晃而过,我没怎么看清,但那种图案和纹身很像。”

    虞冷心下了然:“我尽量避着他点。”

    仔细一想,这两天王永春好像确实比刚进来那会安静不少。

    按照王永春那个性子,如果他真的有武器在身,估计一早就会亮出来,但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幸存者,如果没人教他规则,他应该不懂如何把工具藏进纹身。

    所以,如果他脖子上的印记真的是纹身。

    要么是他身上带进来的东西太渺小,不足为惧,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觉得能派上用场。

    要么,是已经有人给他灌输了某些规则-

    第五天夜晚悄然来临。

    因为今天晚上可能会出现婴儿啼哭,声音或许会有些吓人,所以他们互相提醒,提前做好了心准备。

    十二点五十分,尖锐刺耳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骤然寂静的黑夜,从客厅传来。

    听见声音的一瞬间,所有人身体紧绷,立马在群里汇报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啼哭声穿透力极强,穿过空旷的走廊后似乎变得更加响亮,震耳欲聋。t?

    房间里的王兆云听得头皮发麻,心慌不已,尝试着用手捂住耳朵,以减少噪声。

    可没有效果。

    啼哭声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楚地传入她耳中,存在感难以忽视。

    没人发现,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混杂在响亮的啼哭声里,正逐渐朝她逼近。

    察觉到什么,王兆云颤抖着垂下眼,目光缓缓下移。

    门缝下安静地躺着一张红色信封。

    【我的朋友,现在请独自前往客厅,我不想听见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