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见缝插针
万宁第二天起得特别早,化了妆,又精挑细选了一套漂亮而不失利落的衣服——方便揍人。
自从被垃圾男骚扰以后,她课余时间找了跆拳道的私教想要学些防身技。结果越练越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和万里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黑带选手,从小就学过各种武术。
万宁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想要挥拳相向的对象居然是男朋友。
哦,现在是前男友了。
陈宥安看她气势汹汹地要出门,有些担忧地想跟着她:“你这是要去哪里?”
万宁话里带冷气:“去学校。”
听起来像是要去炸学校。
万宁不让他跟着,烦躁地看着客厅的垃圾桶,踢了一脚:“看你才来了一天,就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沙发收拾干净,垃圾倒了,地板拖了再出门!”
被骂的陈宥安和被踹的垃圾桶看起来都有些委屈。
万宁走了,的确是去学校,不过不是为了上课。
她知晓陆清的作息,也知道他今天没课没班,所以她直奔图书馆,老位置。
果然,他在复习。
真行,他还能淡然复习?!
因为是在公共场合,万宁不想打搅别人的看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气焰,放轻脚步走到陆清面前。
然后屈起手指在木桌子上敲了敲。
陆清原本戴着耳机,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直到看到她的手。
他抬起头,摘掉耳机。
万宁用食指对他勾了勾,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说。
她示意完了,自己先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回头,看陆清居然还坐在位子上,皱着眉,似乎不想跟她走。
万宁瞪他。
陆清终于缓慢起身,跟过来了。
万宁太气了,气得都等不及走出图书馆,就近走到安全通道的走廊,拉开门,在室外的连廊上就问陆清:“跟我道歉。”
“对不起。”他认错倒爽快,可是丝毫不见悔意。
万宁更气了,她发现自己之前打的腹稿都不翼而飞,居然傻愣愣地问了句:“为什么分手?”
陆清:“你说的。”
那意思还成了她的错呗?
万宁攥紧拳头:“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跆拳道黑带。”
陆清笑了。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陆清扭头看了眼连廊外面,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冷。
他说:“去年冬天,有学生从这里跳下去了,所以现在围栏都封到了顶,是不是很丑,而且,也没封好。你看那边,还是有个露台能爬过去的。真想跳的话,总有办法。”
万宁握着的拳头松开,皱眉看他:“你想表达什么?”
陆清扭回头来,“没什么,只是看到了,想起来,别担心,我不至于跳楼。”
万宁:“是啊,说分就分,我看你一点没有舍不得,当然不至于为了我跳楼了。”
陆清的笑容居然有几分痞意,她第一次看他这样的表情,说的话也欠揍:“听起来像是后悔了,不想和我分手?”
万宁忍不住了,握着的拳头一拳打出去,奔着陆清的肚子去的。
陆清伸手阻拦了,可还是挨到了打,闷哼了一声。
他拦她的那只手,改成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搂住。
万宁挣扎,正想给他个过肩摔。
他开口:“一会儿再打我,让我跟你说几句话。”
“说话就说话,别动……”万宁还要推他。
他却抱得更紧了,“就这么说吧,我怕看着你就说不出口了。”
万宁停下动作,好,她倒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陆清停顿了几秒:“我骗你的,没什么话,就是想抱抱你。”
万宁的腿要抬起来,给他的小脑袋见识一下黑带的力量了。
还没动作,陆清又说:“分手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了我好。”
这一句,又给万宁说得偃旗息鼓,她觉得他很有去说书的天赋,知道怎么勾着人听下去。
陆清:“你知道吧,我喜欢你。”
万宁:“别说没用的,说重点。”
陆清笑着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说的就是重点了。
他似乎是想了一晚上,如何来解释这突然的分手。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解释,他只是说:“万宁,我们不合适,方方面面的,你就当我是软弱吧,能不能维护一下我脆弱的自尊心,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只是想想要解释这件事就已经让我打退堂鼓了。”
万宁居然还像个知心大姐似的引导他:“如果你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给你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想好再说。”
陆清沉默了。
沉默得越久,万宁的心越沉。
终于,那下坠到谷底的心得了一个答案,他说“对不起”,然后松开她。
万宁早上出门时的怒气像被抽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吗?连恨他都不想恨了,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图书馆的,只是才出门,就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了坐着的陈宥安。
他看到她,先是扫视一圈确认她没受伤,然后在她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垃圾倒了,沙发收拾了,地也拖了。”
万宁觉得他胡扯,如果真得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追着她到图书馆。他如果不是一出门就跟着她,不会知道她在哪里。
果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都跟王妈说了,她会做好的。”
万宁“噗嗤”一声,“担心我?我真要是跟人起冲突,你坐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吧。”
她以为他没试过进去吗?
陈宥安叹气:“保安不让进。”
“哦,原来殿下也有被阻拦的时候。”万宁想到他吃瘪的样子,很好笑。
陈宥安摆手,都什么世道了,还说殿下不殿下的,他来到这里以后受挫不是一两次了。
万宁自己不痛快,就偏要戳人痛处,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叫得陈宥安有点毛了:“万宁,你可真行,在别的男人那里受了气,来我这撒邪火是吧?”
万宁也被戳到痛处了,横眉冷目,“知道我有男朋友,还往我身边贴,殿下的品行又高尚到哪里去了?”
两个人互相伤害,互相都气得够呛。
最后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万宁打到车,上车要走。
陈宥安在她关门前按住车门,睁眼说瞎话:“我没钱打车了。”
万宁:“没钱就走回去。”
陈宥安拉开门,硬往里坐:“反正顺路。”
“不顺!我要去商场。”万宁一直没派上用场的黑带右脚终于踹出去,虽然他身手敏捷及时躲闪了,但因为他的避让,万宁趁势把门关上,落了锁,吩咐司机快开车。
陈宥安被留在原地,拍了拍裤子上蹭上的脚印,咬牙骂了句:“没良心的。”
万宁说要去商场,却不是去逛街。
她去买鱼粮了,一大袋子。
然后提着鱼粮去了家附近的一个公园,找了个树荫,坐在湖边喂鱼。
起初是一把一把往湖里扔,后来觉得太晒了,不耐烦地直接拎着袋子想都倒完了就回家。
“这些鱼是做了什么得罪施主了吗?”身后有道声音传来。
万宁回头看,居然是两个和尚,正在看她。
另一个师父指着湖面跟万宁说:“你看那鱼,都被撑得翻肚皮了。”
万宁对出家人还是有敬畏心的,为她从前抄过的经书,也为她这不可说的身世命运。尽管这两个年轻的师父看起来很和善,万宁还是感觉心有些慌。
她跟鱼道了声歉,把剩下的鱼食扔进垃圾桶就跑了。
一直跑回家,才松了一口气。
陈宥安已经在家里等她了,看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脱口而出地居然是:“有人追杀?”
万宁对他翻了个白眼。
陈宥安习惯并宽恕了她的无理。
他又贴了过去,万宁走哪儿他跟哪儿,她洗手他就站后面给她递毛巾。
万宁阴阳怪气地问他:“殿下这么闲吗?”
王妈还在家里,但是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万宁这么叫陈宥安了,似乎不觉得奇怪,只当那是他们亲昵的一个称呼。
陈宥安承认:“高考完是有点闲。”
不用看书做题,也没兴趣玩手机,好像忙碌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空虚了。
万宁:“这么闲,还不快想办法回去,不然家产都被你的好弟弟抢走了。”
她这么说,陈宥安也没生气,还想着哄慰她,“你有没有想去做的事,我现在闲着,可以陪你。”
“多谢,不劳费心。”万宁把他推出门去,陈宥安还想靠过来说话,万宁瞥他一眼,“我上厕所,殿下也要帮忙吗?”
陈宥安被呛,咳了一声,退出去了。
静下来,万宁给何策打电话,交代了陆清的个人信息,让何策帮她查一查这个人。
她可以接受分手,但不接受这么不清不楚的分开。
挂了电话,重又洗了手。
她再开门,发现陈宥安居然还在门外等着。
他问她:“去看电影吗?”
万宁狐疑地看他:“你干嘛?”
陈宥安:“嗯?想让你开心点。”
万宁听他这么说,心里就像刚才忽然遇见大和尚一样,慌乱了几秒。
她掩饰自己的不安,把手上的水故意往他脸上甩了两下:“殿下,你这样很OOC哎!”
陈宥安没听懂她说的话,但并不妨碍他再次发出邀约:“去吗?”
第42章 心知肚明
万宁一点面子都没给陈宥安,说了句“不去”就回屋睡大觉去了。
虽然上午好像也没干什么事,但就是莫名觉得好累,大概是心累吧。
陈宥安被拒绝,有些焦躁。他一会儿走到万宁卧室门口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一会儿走到阳台上看看万宁有没有在飘窗上晒太阳。
这一切都被打扫卫生的王妈收入眼底。
但是职业的阿姨是不会随便插手主家的事情的,更不会瞎出主意撮合或是离间两个人。王妈只是默默干着活,最后提着一大袋子厨余垃圾问陈宥安:“你要去倒垃圾吗?”
不知何时起,倒垃圾成了陈宥安的专属任务了。
陈宥安“嗯”了一声,反正在家也是闲着,他出去走走。
拎着垃圾袋在门口换鞋的时候,王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哦,给小姐气成这样子。”
不管说者是不是无心,听到的人反正有主意了。
陈宥安觉得这话有道理,谁给万宁气成这样,他就去找谁呗。
于是他一路又杀回了万宁学校,杀到图书馆,杀到门禁的时候被保安拦下来了——他没卡。
陈宥安这次没去外面石阶上坐着等,大太阳晒得狠,他现在又不需要在万宁面前装可怜,当然选择在图书馆门口的椅子上坐下,还能吹吹漏出来的空调。
万宁在卧室里刷着电视剧,还真得刷睡着了,一觉醒来午餐已经摆好了。
她喊王妈一起吃饭,王妈没推辞,拿了个盘子用公筷每样菜夹一些,坐在旁边陪着万宁。
万宁问:“陈宥安呢?”
王妈答:“倒垃圾去了。”
万宁没等他回来先自己吃起来了,多亏没等他开席,因为直到吃完饭,阿姨去洗盘子了,陈宥安还没回来。
万宁心想:这家伙不会倒个垃圾也能倒迷路吧?
她好像总是对太子殿下的方向感瞎操心。
但她没像上次那样着急忙慌地去寻人了,毕竟陈宥安只是她的前夫,又不是前儿子,他连飞机都能自己坐了,倒个垃圾顺便出去转转也很合理。
万宁的心在逐渐释然的过程中,又悲戚地想起来公共课上看过的电影台词:“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陆清是这样的,陈宥安早晚也是这样的。
或者说陈宥安本来应该更早地陪她走完那段路,只是因缘巧合地,下一路程他们也搭伴了。
刚刚失恋的女人成了哲学家,吃饱喝足又躺上床,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的意义。
如果老天爷给她一次重开的机会,是希望她过怎样的人生呢?
在她沉浸于思考的时候,陈宥安正在和保安大眼瞪小眼对峙。
保安大哥早就觉得陈宥安看着不像好人了,尤其是临近午饭时间,好多学生从馆里出来的时候,陈宥安像只老鹰一样盯着每个方向走出来的人,转着脑袋扫描要寻找的对象。
结果一波又一波的人离开了,陈宥安的目标还没出现。
保安大哥怕发生什么事故,提前打探情况:“小伙子,等女朋友?吵架了,联系不上人?”
陈宥安沉默,没理他。
大哥感觉他像默认,试图开导:“谈恋爱啊,你要学会哄人,知道吧,吵架什么的先认错,先低头不丢人,动手才丢人呢。”
陈宥安本来还不确定大哥是在跟自己说话,后来看大哥要伸手拍他肩膀了,才敏锐地后退一步躲开,然后疑惑地看着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大哥,躲在角落里的绿色盆栽后面,不想说话。
保安大哥还要追过去再盘问一下他究竟找谁的时候,陆清终于从电梯上走下来了。
陈宥安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过去。
陆清走路目不斜视,没看见陈宥安,不然他可能会选择原路回去,而不是出了闸口被陈宥安一把抓住胳膊。
保安大哥的表情紧张严肃起来,看来他猜错了,不是等情人,是等情敌啊,那更容易发生武斗了。
陆清甩开陈宥安的手。
陈宥安干脆抬起胳膊按在陆清肩上,这次他使了手劲儿,陆清甩不开,只觉得右肩发麻,抬都抬不起来,好像被他按到什么麻筋了似的。
陈宥安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他:“谈谈。”
陆清:“放开我。”
陈宥安:“那你别跑。”
陆清:“好。”
陈宥安松手。
陆清拔腿就跑。
陈宥安抬脚追上去。
这俩大小伙子转瞬就消失在图书馆了,保安大哥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看起来也不像是情敌的气氛啊,还勾肩搭背、你追我赶的。
怪怪的。
他松开握着电棍的手,好吧,不打架闹事就行。
图书馆楼后面的无人停车场里,陈宥安一拳把陆清放倒了,“你跑什么?”
陆清侧翻在地,摸着肿热的嘴角,心想这人在说什么屁话:“我不跑等着挨打吗?”
陈宥安跑得也有些急,深呼吸两下平复气息:“万宁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懦夫,连打一架的勇气都没有。”
提到万宁的名字,陆清沉默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冷眼看着陈宥安:“你凭什么要替万宁打我呢?你是什么身份?”
“呵。”陈宥安气急反笑,从来没有谁敢这么问他是什么身份,他可是……他噎住了。
陆清理解不了陈宥安的表情变化,他只当陈宥安心虚了,“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玩爱情游戏,我玩不起,躲着还不行吗?分手了不正好给你们让路?”
陈宥安虽然自己心思不清白,但他可不容着陆清给万宁泼脏水:“说什么呢?万宁不喜欢我,她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跟你吵架了还会哭,别污蔑她。”
陈宥安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巴掌,他才是,在说什么呢。
陆清也觉得有些诡异,这个人追着自己要揍人,就是为了撮合他和万宁和好吗?
陆清忍不住问:“是万宁让你来的?”
“不是!”陈宥安已经不知道来这干嘛的了,或者说他知道了,不管什么原因,万宁跟陆清分手了,所以她不高兴不只是简单的吵架,是分手了啊。
真好,这里的人“和离”手续这么简单的。
陈宥安不想再跟陆清说什么了,他现在忽然看这臭小子有些顺眼了。
在陆清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陈宥安又揍了陆清一拳,这次下手的力气收敛了些,但是揍在陆清的颧骨上。
陈宥安是个君子,君子讲究面子为重。
就他刚才那一拳,包留青的。
在外面逗留时间有些久,陈宥安回家的时候正碰上王妈下电梯。
王妈跟他打了个招呼,说万宁不想吃晚饭了,想自己待着,让她先下班。
陈宥安想了想,转身又去楼下的蛋糕店买了两块蛋糕。
一块抹茶的,一块栗子的。
到家的时候屋里通明,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连最近不怎么使用的书桌上的小台灯也开到最亮一档。
万宁坐在沙发上,抱着个靠枕,在看电视。
但应该也没看电视,只是放个背景音。因为电视里正在放国外的新闻,不是她感兴趣的内容。
越是屋室明亮,越显得万宁伶仃孤单。
陈宥安坐到她身旁,没说话,把她怀里的抱枕抽走,然后伸手揽住了她,给了她一个拥抱。
万宁感受到一些安慰,一些温暖。
还想要更多的温暖。
所以她回抱住他,还把脑袋垫在了他胸口的位置,就像野外的两只小动物互相取暖。
陈宥安问她:“饿不饿?我买了蛋糕。”
万宁摇头,又点头。
她没松开陈宥安,他就主动伺候她:“抹茶和栗子的,你吃哪个?”
万宁:“只能选一个吗?”
陈宥安:“都是你的。”
万宁:“那我要吃一口抹茶的,吃一口栗子的,再吃一口抹茶的,再吃一口栗子的……”
她只是这么说,并没有在吃,因为说完感觉自己挺好笑的,不想吃了。
陈宥安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好。”
他松开她,拆开包装,拿小勺挖着喂她,两个小勺换着挖换着喂,交替着口味,“娘娘还满意吗?”
万宁听到这个称呼笑出声,有时候这些前尘往事好像已经成了玩笑。
她没搭理他,他继续喂,喂到一半她说不吃了,他就抽湿纸巾给她擦嘴,服务十分贴心。
手指隔着湿巾擦过她嘴角的时候,万宁感觉有些异样的难言悸动。
曾经在这个沙发上,也发生过一次荒唐的亲近,让她内心愧疚万分的那次。
她把他的手推开,又拉回来,“你还在想办法回去是吗?”
陈宥安不知如何回答,他最近其实没空去找办法,但他确实也没放弃过这个念头。
万宁读懂了他的不语,好像头脑里有了一丝清明,却又燃烧着更加疯狂的一些念头。
万宁想,她应该是快到生理期了,受激素的影响情绪才会这么飘忽不定,这边的保健医生好像是这么解释的。所以,她才会对陈宥安萌发出这样渴望贴近的感觉。
她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若有似无地蹭了蹭:“不是想去看电影吗,走啊。”
第43章 随心所欲
陈宥安邀她看电影,她不答应就可以扭头走人。
换成万宁作为发起人,不管陈宥安答不答应,她都自顾自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陈宥安感觉她好像有些改变,但是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有些怪。
不过她现在还在失恋状态中,就算有些古怪也很正常,陈宥安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陪她治愈心情。
他们出门的时候走位还是前后脚错开半米远,走到电影厅的时候已经变成肩并肩了,像是其他普通的小情侣一样。
晚间场的热门电影座无虚席,万宁问陈宥安想看哪部电影,陈宥安虽然没想法,但还是选了部爱情片。
这种才子佳人的戏码,自古以来都是受姑娘喜欢的。
万宁看了介绍的小字,感觉是个尴尬的喜剧,虽然她好像是需要笑一笑的,但是又怕自己现在装不出尬笑来,心情变更差。
她又看了一圈其他的影片宣传,最后跟陈宥安说:“我们换个电影院吧。”
陈宥安点头。
这次万宁搜了一个附近的私人影院,都是vip观影场,每个放映厅不超过十二张沙发椅,看起来很舒适。
放的片子有新片也有经典老片,万宁说想看《泰坦尼克号》,陈宥安依旧点头。
只是坐进放映厅,关了照明灯,陈宥安才觉得有些不适。
他想起自己以前查过的关于发生在电影院内的种种不堪,身临其境了才发现确实是个很适合搞风月的场所。
这么大的屏幕他也是第一次看。
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比起电视和手机里的视频,这些需要他仰着头观看的人物就像站在他身边一样真实。
而周围的黑暗又隐没了现实的烦扰,让人只能沉浸在剧情中。
陈宥安看得很认真,他发现看电影是很有趣的事情。
肩膀忽然一沉。
是万宁的脑袋靠了过来。
这让他不得不分心去看她,小声问:“你困了?”
万宁“嗯”了一声,但是声调上扬,好像是否认,又或者是疑问。
依偎着看了一会儿,银幕上的男女主在各种心动暧昧中彼此越来越贴近。
陈宥安的胳膊忽然被抱住了。
他这次没有看万宁,只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看到她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腕,柔软又用力。
他心里一跳,更不敢看她的脸了。
因为好像明白了她的暗示。
也不能怪她,陈宥安想,是前排那一对毫不避讳外人就亲嘴的情侣做了不好的示范,惹得万宁芳心大乱,青年男女在一处是容易失了分寸的。
他没把她推开,怕折了她的颜面。
当然,主要也因为他不想推开。
这部电影三个多小时,陈宥安并不觉得冗长,看得投入,甚至因为万宁时不时的亲近举止,他也跟着剧中人物一起脸红心跳。
当女主脱光衣服给男主当模特作画时,陈宥安秉着“非礼勿视”的观念立马把脸转过去一边。
不看屏幕,就只能看万宁。
万宁自己看视频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么一起看电影,她也有点尴尬。
两个人变成了对视。
黑暗中的声音太过清晰,前面后面好像都有人在亲嘴,吧唧吧唧的。
陈宥安先脸红了,不过天黑,没人看得见。
万宁仰头,凑到他耳边,和他说悄悄话,“你想哄我开心吗?”
陈宥安觉得这话太不怀好意了,他都不用问“怎么哄”,就知道她肯定要说些出格的话。
果然,万宁说:“这里没人认识我们,反正谁都看不清,你要不要给我亲一下?”
陈宥安以前有个姑姑是长公主,据说年轻时和驸马恩爱无比,那时候太子年幼没印象,等他有印象了,就总看到弹劾长公主荒淫无度的奏折。
因为驸马病逝后,长公主开始养面首,每个都不超过半年,旧人无趣便换新颜。
陈宥安曾听到姑姑跟太后抱怨:“陛下责备我,他哪里懂我的苦处,我又不是那些个男人,左拥右抱、寻欢作乐,我是爱着每个人的,就是因为如此,分开了心里难受像有个窟窿,要再找个填补的人才能好好生活。”
陈宥安对这番话印象深刻,虽然他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要再找个新人把旧人的窟窿填上这个理论他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现在,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来姑姑那番话,好像自己也要被万宁拿来填窟窿了。
万宁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陈宥安都不回答,她觉得挺没意思的,想他是不是这么道貌岸然啊,这时候倒君子起来了?
她自讨无趣,松开他的胳膊,挺胸抬头地看电影。
陈宥安也看电影,丝毫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看剧情,又想起一桩旧事来,低头附在万宁耳边跟她说闲话,说的是王相的儿媳妇跟张将军的副手有些不正当关系,一桩一件地竟也似这电影里的人。
万宁诧异地瞪圆眼睛:“不会吧?你躲人家床底下听见的啊?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陈宥安笑笑:“京城里哪有秘密,我那些探子又不是白养的。你就没听过一点风声?”
万宁摇头:“没人跟我说这些,你又不会告诉我。”
原本前面还是在聊别人家的八卦,最后一句听着倒像抱怨了。
陈宥安听得有点内疚,反正闲来无事,他夸下海口,“这两天我给你编写一本合辑,把宫中秘事还有谁家大娘子小姑子的绯闻都写给你看。”
虽然这事听起来非常无聊,非君子所为,但不出所料,万宁很感兴趣,眼睛都冒光了。
他们其实也没说几句话,因为是在电影院里,怕影响到别人,都是贴着耳边小声、慢慢说的。
谈吐间的气息扑在耳朵上,痒痒的。
尤其是笑起来时,唇瓣有时不经意就会擦过耳垂。
万宁感觉自己不只是耳朵痒,心里也痒,不咬住点什么的话……
她含住了陈宥安的耳垂。
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因为她不确定陈宥安是什么心思。
如果他识相的话,那她主动一些;他要还是给脸不要脸的话,那她就不奉陪了。
陈宥安一动不动,心里天人交际。
想要和万宁发展出些什么,可又顾忌着未来的选择,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现在是什么好时机,他明知她心里还有别人,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万宁放过他的耳朵,“威胁”他:“最后一次机会哈。”
陈宥安被说动了,就像触礁的巨轮,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到,与其考虑根本没有影子的未来选择,不如先顺从眼下的感受。
替身就替身吧,填窟窿就填窟窿吧。
他想亲她。
这是太子规规矩矩活了这么多年来最放肆的一次,他居然在公共场合跟人亲作一团,尽管对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也够离经叛道了。
陈宥安握着万宁的腰,咬着她的下唇,拉扯,弄疼了她。
万宁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拍在脸上。
不疼,不响,但是挺冒犯的。
陈宥安眯着眼看她。
她瞪回去。
他敛了气焰,又低头吻她,这次轻轻柔柔的,一边亲她一边抚她的背,像顺猫毛似的,全是哄慰。
这是一部很漫长的电影,也是陈宥安喜欢的一部电影。
但是后半程演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
电影播完,开始放片尾曲,万宁推开陈宥安,往旁边坐了几分。
灯光也亮起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万宁从容地从包里掏出来一面小镜子和口红,对着镜子补口红。
补完了,还抽了张纸巾,给陈宥安:“自己擦擦。”
她漫不经心的姿态,让陈宥安又气,又心痒。
想扣着她再亲一顿。
可是灯亮了,那些暗处的小心思好像就藏匿起来。
虽然陈宥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明明他们是有名分的——曾经有的。
他拿纸巾在嘴上胡乱蹭了两下,红色的口脂还带着馥郁,是他刚才吃到嘴里的味道。
走出电影院,万宁又跟他拉开距离了。
不仅如此,她说出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无情。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我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刚分手就无缝衔接下一段。”
她又说:“因为我可以没有负罪感地和你胡来,反正,我们曾经是夫妻,就算有什么,也可以当成是以前发生的事。”
她还说:“你是我的过去,不是我的未来。”
陈宥安沉默着听她说完,最后问:“所以,你是想让我也不要想未来的事?”
万宁:“那是你的事,你怎么想我不管,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
陈宥安明明感觉她在故意说这种话气他,却还是被结结实实气了个够呛。
他说:“懂了,不会赖上你的,放心吧。”
万宁满意地点点头。
陈宥安看她那样子,心里憋闷,义正言辞地说:“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口是心非的样子挺可爱的。”万宁对他笑,她非常确定,下次她勾勾手,他还会凑过来。
陈宥安“呵”冷笑一声,似乎感觉自己尊严被践踏了,还要反驳点什么。
万宁手机震动,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对陈宥安用手指比划“嘘”了下,接了起来。
电话是何策打来的,他效率极高,告诉万宁:“小姐,你要查的陆清的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第44章 各有所得
陈宥安没听见电话那边说的是什么,但他看到万宁的表情从嬉笑瞬间变成了严肃。
他猜跟陆清有关系,表情不自觉也跟着严肃起来。
陈宥安现在觉得这个人名很扫兴,不想听到。
万宁都没等到回家,跟陈宥安说了句让他打车,自己站在路边就开始查看手机邮箱。
何策给她发了个PPT……
身世背景、学习成绩、人际关系标得清清楚楚。
万宁看前面的时候还锁紧眉头,看到后面有些释然的样子,等坐上了出租车,已经收敛了满身杀气,平静了很多。
甚至看到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的时候还笑起来。
陈宥安一直很沉得住气不去打扰她,直到此时才有些好奇地瞄了她一眼。
车里黑,屏幕亮,那行字像是跳进他的眼帘:“女朋友:万宁?”
陈宥安嗤笑一声:“你这探子情报不准啊。”
万宁疑惑看他,没说是策哥。
陈宥安又说:“前,少了个字。”
前·女朋友。
万宁没理会他的酸话,又划回去看前面的人物关系。
虽然资料里并没有放照片,但她已经能猜到那天看到的那位女士位于哪个箭头指向了。
陈宥安听到万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必了。”万宁果断拒绝,这是她自己的私事,也是陆清的私事,她不想宣扬出去。
可陈宥安却觉得她是把自己当外人。
“不然呢,咱俩很熟吗?”万宁仿佛会读心术,戳破他沉默的不满。
陈宥安看着她的嘴唇,“不熟。”
不熟你刚才在电影院和我亲得那么起劲,好冷漠的女人。
两人各怀心思,安静地坐车到了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梳洗睡觉。
只是都没睡着。
万宁在床上想陆清的事,今天的心情太过大起大伏,她没有足够的善良立马原谅同情陆清,想的依旧是他对自己无情分手的那些话,郁闷又憋屈。
陈宥安也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想他跟万宁的事,也想着莽朝如今不知是何光景。
透过卧室的门缝,看到里面的灯光暗了,万宁应该休息了。
陈宥安还是睡不着,坐起来,只觉得今夜格外燥热,空调都不起作用。
“吱呀”一声,卧室门开了。
陈宥安立马用脚踩亮沙发边上的落地灯,给她照明:“我也没睡,愿闻其详。”
万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跑去厕所收拾一通。
她生理期了。
收拾好回卧室,路过看到陈宥安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他好像很期待和自己聊聊的样子,给他找了点事做:“我肚子不舒服,给我倒杯温水喝吧。”
“好。”陈宥安动作麻利地倒来了热水,以为这是个开场白。
没想到万宁真的只是喝了两口水,就把杯子还给陈宥安:“好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陈宥安站在空地上,看着她背对自己的身影。
等了几秒,万宁转过头来看他,有些不耐烦似的,“把灯关了,把门关了,谢谢!”
好吧,陈宥安只能听命。
第二天万宁又是一大早就出门了,陈宥安无事可做,去郊外爬山了。
他方向感不错,这次没有看手机导航,跟着记忆里的路线走,都没绕什么弯子就走到了废观那儿。
找到那个猫踩王八的石灯,驻足观看。
看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晃而过的时间,他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重新再来一次吗?”
“你不是这里的人。”
陈宥安一惊,转过身,一只手背在身后飞快摸出来裤兜里的瑞士军刀。
是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
陈宥安手里握着武器,谨慎地看着这人,问:“你是谁?什么意思?”
年轻道士嘿嘿一笑:“你肯定不是这儿人,我土生土长本地人,你口音一听就不是,咋的,来旅游啊?特色木雕要不要来两个,带回去送亲友。”
他一边说一边把深蓝色的道袍拉开给陈宥安展示,衣服里面居然挂了一排木雕。
陈宥安:……
陈宥安把军刀放回兜里,依旧带着警戒心,但也有些好奇地和这人交谈起来。
听这小道侃了半天大山,最后又绕回主题上:“买个木雕吧,手工雕刻,童叟无欺!”
陈宥安扫了一眼那些粗制滥造的小动物木雕,且不说有没有艺术价值了,关键那也不是手工雕的啊,他之前在商场里见过,都是机器批量产的。
小道士看陈宥安着实不为所动,不死心地又撩开另一边袍子,“看来小哥不爱这些个,我这还有家传的江湖秘史,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口述,我爷爷的爷爷笔录下来的,一本只要十九块九,纸张油墨钱都得搭上,小哥来一本啊?”
陈宥安心性坚定,从不被别人花言巧语说动,可他余光扫过挂在小道士松垮腰带上的葫芦时动摇了。
那葫芦上刻了石灯壁上的猫龟图。
他装作无意地询问:“这葫芦倒挺可爱的,多少钱,买个玩玩。”
小道士捂住自己的葫芦:“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家传家宝,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不卖哈!”
陈宥安:“哦,那算了。”
小道士看陈宥安真要走了,又追过去:“哎哎哎,你如果诚心要的话,卖你也行,我们家家训就是成人之美,你看上它,说明你们有缘,这样吧,八千块钱你拿走。”
陈宥安:“太贵。”
小道士:“你还个价嘛,买卖就得有来有往才好定价啊。”
陈宥安:“八十。”
小道士:“成交!”
陈宥安:……叫高了。
但他没再纠缠,直接付了钱——当小道士从袖子里掏出来二维码的时候,他已经对这件内有乾坤的道袍不再惊奇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道士良心未泯觉得坑他太多钱,临别之际还是送了他那本家传秘史,然后系好腰带,一甩拂尘小跑着离开了。
可能怕陈宥安回过神来退货退钱吧。
太阳升高了,陈宥安觉得有些晒,寻了处阴凉地遮挡。
他盘腿席地而坐,就坐在废弃墙壁后面,无聊地打开了那本仿古装帧的《夜话江湖》,看老道士回忆这一生奇事轶闻:“我还年轻的时候,遇着一个奇人,不,应该说是两个人,瞧着一模一样,却只是壳子一样,内里早就换了魂……”
这处遮阳效果也太好,陈宥安坐着只觉得寒气顺着尾椎骨向上涌,他没怎么看过灵异志怪的本子,这开篇就给他唬住了,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出神,总觉得那故事好像就是他的故事,只是书里的人名地名还有时代背景都用了化名,让他无从求证。
陈宥安着急地起身,循着刚才小道士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边,万宁在学校图书馆里刷题准备期末考试。
她今天没见到陆清,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了别的学生。
其实万宁也没想好要跟陆清说什么,分手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即使她了解了内情,也很难挽回什么——在她昨天跟陈宥安亲热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她好像也没那么爱陆清。
上一世,她拥有荣华富贵,却没有得到过爱情。
她以为重来一世,是为了弥补亏欠的那份甜蜜,却在大学的快餐式恋爱中体会到爱情不过如此。
她好像并不是很需要这个东西。
这一世所求到底是什么,她还没想好,但眼下总要给她无疾而终的恋爱收个尾,她做事最烦潦草收场,凡事要个圆满体面,大概是当太子妃的时候留下的习性。
在图书馆刷完历年考试真题以后,万宁觉得区区期末考不足挂齿,环顾四周没见到陆清的人影,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
却在坐电梯下楼时遇见了他。
陆清的颧骨肿了,肿得高高的。
他在见到万宁的瞬间就把脸扭向一旁,不想被她看见这糟糕的形象。
万宁却不识趣地偏去盯着人家伤处,还问了句:“你这是,走路撞墙上了?”
陆清沉默。
万宁趁他不备,抬手戳了他颧骨一下,看他疼得呲牙,自己也跟着呲牙。
呲牙笑。
陆清不满地嘀咕:“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分手一年了。”
明明才分手一天,怎么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
他们一起下了电梯,又一起朝着食堂走去,看起来依旧是一对恩爱小情侣。
可只有他们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变了,感觉也变了。
陆清问她:“一起吃饭?”
万宁不觉得抵触,点头说好,如从前一样占了位子等他托着两份餐盘回来。
他们沉默着吃着饭,陆清喝了口矿泉水,开口问:“你知道了多少?”
万宁知道陆清是个很聪明也很敏感的人,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聊。
陆清又说:“昨天还对我要打要杀的,今天就一幅生死看淡的样子了。万宁,我宁愿你记恨我,不想要你可怜我。”
万宁回他:“你也别太自作多情,我没可怜你,还烦着你呢。”
他们这对刚分手的情侣看着实在奇怪,遇到认识的同学跟他们打招呼,也都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可是陆清说:“我一直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会分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万宁心里冒起酸水来:“你现在好像在演什么苦情戏。”
陆清笑了笑,食堂里人来人往太过吵闹,他从对面坐到了她身边,更近的距离,低头跟她细语:“好吧,那我要确保我的观众是不是看懂了剧情。”
万宁原本还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身世又不是自己能选的,从前多少庶出的男儿也能建功立业,她一个商人之女还能当上太子妃呢。何必为了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就遮遮掩掩,甚至搞到分手都不愿意说一个字。
可现在看着他的眼睛,清澈的倔强的眼神,万宁又好像懂了。
懂他说的,给他留一点尊严的请求。
何策给的资料曲折离奇得像是话本,说有一户富家小姐上大学的时候不小心搞出个孩子,孩子的生父逃出国去不愿负责,小姐的家人也不接受这个未婚先孕的私生子影响名声,生下来没多久就把孩子送给了山里一户没孩子的老夫妇。
那个孩子就是陆清。
老夫妇都是聋哑人,对陆清很好,但是贫寒的家境和无声的环境都给陆清的人生带来不少压力。即便如此,这样的生活起码是充满了爱意的,陆清也很争气地以县城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变故发生在上大学那年,老父生病需要大笔医药费,就在陆清疲于打工的时候,他的生母出现了,想要认回儿子。
说是生母后来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富商,可一直没有再怀孩子,她心虚以为自己身子不好不敢去查,最后发现是富商风流搞坏了身体生不出来,夫妻俩反目成仇各玩各的。生母子宫肌瘤做了手术再难怀孕,想起来当初被家里人送走的孩子,多方打听来寻人了。
陆清并没有惊喜交加地认回生母,相反,他把人轰走了,虽然他早就听养父母讲过自己是被抱养来的,可他习惯了现在的家庭,从来没想着要寻亲。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陆清的怨恨有了具象的目标。
可是这个目标能给他一大笔钱,能救养父的命。
更多的细节万宁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陆清收了生母的钱给养父治病,后来养父无力回天,养母也郁郁寡欢去世了。至于陆清和生母现在是什么关系什么态度,万宁猜应该不会很友好。
他连跟她承认那是他妈都难以启齿。
未经他人苦,万宁没法劝他人想开些。
“万宁,暑假想不想跟我一起回我的家乡看看,那里山清水秀,很适合旅游。”
陆清忽然问她。
他不愿意聊自己糟糕的身世,却又想邀请她去看看他成长的地方。
大概是因为此刻在他心里,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正视的事实,他和万宁不是一路人,迟早会分手,但又舍不得。
万宁读懂了他的期待。
就像曾经的自己也希冀过太子殿下会不会发现她的内在美好,爱上一个商人之女,一样的天真。
或许是还残存一丝情意,她答应了,“好啊,正好放假不知道去哪里玩。”
第45章 妒火中烧
晚饭餐桌上,陈宥安听到万宁要跟陆清一起回老家的时候,表情震惊又不解:“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万宁咬着筷子,明明只是想找地方旅游,偏偏要戏弄他:“哦,你没听过那首歌嘛,情人总分分合合~”
陈宥安没听过,他有些恼怒:“所以你们又和好了?”
万宁玩文字游戏,含糊不清地答:“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好像很见不得我们好似的?”
“你们什么时候婚了!我们才……”陈宥安的话戛然而止,看了眼在旁边收拾卫生的王妈,幽怨地嘀咕了句,“我看你是昏了,昏了头了。”
不仅陈宥安不愿意万宁跟陆清一起出游,连万里都来掺和一脚。
已经放暑假的弟弟在视频里哀嚎:“我都多久没出场了!咱俩多久没同框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英姿勃发、魅力超群的好弟弟了!”
万宁只觉得他聒噪。
她跟陈宥安商量:“你先回我家去吧,陪万里玩。”
陈宥安拒绝:“你出去潇洒,让我回家看孩子?我不。”
万里也拒绝:“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我也要跟你去旅游!”
最后莫名其妙的,两人游变成了四人行。
万宁跟陆清说让他先走,她要接一下弟弟,可能中途还要转个机。
陆清听说陈宥安也要跟着的时候就有些嫌弃了,再听说还有个弟弟要跟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弟弟好多啊。”
万宁想起之前“万安”的谎话,不自然了一下:“这个是亲弟弟,一个爸妈生的。”
不管怎样,诡异的四人旅游搭子组合成立了。
万宁和陈宥安坐飞机去的,这也是万宁让陆清先行的原因之一,她知道陆清都是从学校订火车的学生票,如果她请他坐飞机,怕伤他自尊。可如果让她陪他坐那么久的火车她也真不想委屈自己。
陈宥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所以嫁娶讲究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
万宁冷漠戳破他的心思:“对啊,所以你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也是不可能入我爸眼的。”
陈宥安:“暴露了吧,果然考虑过嫁给我。”
万宁:“没错啊,是考虑过,结论是没戏。”
陈宥安:……
他俩在候机室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直到飞机起飞了,万宁戴上眼罩准备睡一觉,陈宥安忽然附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再考虑考虑?”
万宁把眼罩掀开一半,疑惑地看他。
陈宥安脸上好像飞快闪过一丝害羞的神情,“我。”
他这半截子话,也就她能联系上下文做明白阅读理解。
是说让她再考虑考虑嫁给他的事。
这男的,并没适应这里恋爱自由的风气,含蓄地表达感情也只会用“成亲”这种说辞。
但是万宁没感动,也没搭腔,放下眼罩继续睡觉,当成在做梦。
陈宥安已经料到了她的不回应,他们之间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确实都有些复杂,很难一两句话定终身。
而且……
陈宥安想到书包里那本从小道士手里得来的秘史,虽然很不靠谱,但他总觉得隐约有什么可以希冀的机会。
他看着躺靠在一旁的万宁,情绪有些不舍,还好她现在戴着眼罩看不见,不然她可能要骂他……
“你少在那里装深情。”万宁忽然开口。
“哦。”陈宥安坐正身子,也躺靠在椅背上,头依旧歪着看她。
万宁这觉是睡不安稳了,她干脆和他说说心里话:“你如果觉得你对我有情意,那也是因为现在你没事干闲得无聊,又只认识我一人。你我都清楚你是什么性子的人,若是还在过去,你根本无暇多看我一眼。”
陈宥安有很多话反驳,但他不想给自己争辩什么,只想看着她听她说。
万宁依旧戴着眼罩,像在说梦话似的,但其实出口的都是心底藏着的真实想法,甚至还有自己没察觉到的委屈:“若是从前那个我,可能会感激涕零承蒙厚爱,可是现在我不稀罕了,迟来的深情比纸薄,爱不爱的也就那么回事,我不想成为你无聊的消遣。反正,我们是没可能的。你真那么闲,不如研究研究怎么回去继承你的大统吧,再不然,就看看在这里怎么出人头地,你有雄心壮志,现在也为时不晚。”
她说了那么多,他都没句回应。
万宁有些纳闷,把眼罩摘了,发现他居然在一旁睡着了。
可恶,她说话很无聊吗,这都能睡着?
万宁重重哼了一声,这次不说话了,在航行的白噪音里昏昏入睡。
陈宥安等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他看向窗外的白云,犹如儿时听过的神仙腾云驾雾的故事。
真真假假,现在他已经分不清了。
经历了太多的不可能,他的世界观早就崩塌又艰难地重建。那么多超乎想象的事情都发生了,她怎么就知道,他们没可能了呢?
万里的航班比他们要早到十几分钟。
在机场汇合后,三人计划先在当地呆一天,逛逛夜市吃吃特产,明天等陆清来接他们一起去他所在的城市。
万里还不清楚万宁已经分手的事情,天真地问:“姐,你这么快就要去见家长了吗?”
陈宥安替她回答:“不是,她只是来旅游,他们分开了。”
万里瞧不明白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啊,旅游干嘛非要去他家啊,那咱们就在这玩儿不一样吗?”
陈宥安:“好主意,有道理。”
万宁:“行啊,那你们俩就在这儿玩呗,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寨子和古镇。”
陈宥安:“万里在这玩吧,我想看寨子和古镇。”
万里:“……大哥你是墙头草吗?”
万宁丢下这俩男的,先走一步去看路边摊位上的手工小饰品。
身后的俩人还在互相斗嘴。
陈宥安:“不要叫大哥,你以前不是叫我姐夫吗?”
万里:“你有妄想症吧?谁叫你姐夫了,我叫的是前夫哥!”
陈宥安:“一样。”
万里:“哪里一样啊?字数都不一样!”
陈宥安:“内含一样。”
万里对着他翻白眼。
陈宥安无视他,追到万宁身边给她提包。
本来约好明天上午来接人的陆清,居然提早在晚上就到了。
万宁让陆清找个地道小馆吃夜宵。
可惜陆清对这里也不怎么熟悉,四个人依旧以游客的身份在夜市上踩坑挨宰,最后万里说肚子疼想窜稀,他们才回到酒店。
陈宥安睡前给万宁发消息:“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干净,你看万里都吃坏肚子了,要不别在这里玩了。”
万宁:“万里娇贵,你送他回家吧,省得他再水土不服生病。”
陈宥安听到赶他走,立马变了说辞:“我和他也没那么熟……而且说起来,咱们俩才是不干净的东西,算了,继续走吧。”
万宁:“谁是不干净的东西,你骂自己就骂自己,捎带我干嘛?”
在城里还有酒店能分开睡,可是坐上了去镇里的小公共车,来到陆清家里了,才发现他们四个人只有两间房可以睡。
陆清已经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原本他的那间房也铺了新的粉色床品,打算给万宁睡。
另一间更宽敞的主卧是计划他自己睡的,因为是过世老人的房间。
现在多了一个陈宥安,多了一个万里,怎么分房成了问题。
万里:“这边没有酒店,还没民宿么?”
陆清:“镇里有个民宿,但是暑假旺季都订满了,我问过了,要三天后有空房。”
万里抢先占领了那个香喷喷的粉色大床:“我睡这个,我易过敏体质,睡那个黑咕隆咚的床我怕我生病。”
陆清看看万宁和陈宥安,想办法:“邻居家阿妈和我家关系不错,要不万宁去那边借住?”
万宁:“不麻烦人家了吧,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陆清看陈宥安。
陈宥安:“看我干嘛,我也不想过去,又不认识。谁认识谁去呗。”
那意思,是让陆清过去借住,把自己家让给万宁和陈宥安住?
绝不可能!
万宁看了看主卧的雕花木床,很大,大到三个人都能睡得开。
她直接做出安排:“我睡那屋,你们仨睡这个。”
“姐!”万里还想抗议。
万宁打断他:“睡不惯你就回家去。”
万里闭嘴了。
都已经跟到这里了,他不想自己孤孤单单回去。
坐了半天小公共车,一路土路颠簸,几个人都有些困乏,趁着炎炎夏日的午后睡了个大觉。
万宁睡着睡着,感觉身边的床褥塌陷下去,睁开眼发现是陈宥安。
他走路没声音的,她真是一点都没听到。
陈宥安抬手盖在她嘴上,不让她大声说话,“你怎么不反锁?给谁留门呢?”
万宁皱眉,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她张嘴咬了他手掌一口。
他不以为忤,还笑嘻嘻地贴着她耳边问:“分了就分了,干嘛还拖泥带水呢?”
这两天旁观万宁和陆清的相处,陈宥安确认他们是已经分手了,可又好像还藕断丝连带点暧昧,看得他有些不舒坦。
他知道他没立场,但他就是不舒坦。
所以在听着那两人的气息都沉稳后,他潜进这间房来,想跟万宁单独说说话。
也不是要个什么答案,就是想和她说说话。
起码上这床之前是这么想的。
可是靠近了她,看她发懵的表情,被她咬了一口问了句“你来干嘛啊”。
他的心突然被击中了。
陈宥安移开手,手心上的湿濡被蹭在他衣服上。取代手去堵她声音的,是他的嘴。
“阿宁。”他轻轻碰触她,在她巴掌没甩过来之前先放低了姿态,“我可以只当你的过去,我们现在做的,也是过去。”
万宁愣的,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他再度亲吻过来时便不留空隙。
第46章 似曾相识
情欲是最本能的感觉,即便万宁现在对陈宥安的态度复杂且摇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不讨厌他,甚至对他还有些道不明的情愫,尤其是有过几次亲密的行为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种肌肤之亲的不可说的快感一触即燃。
在这样一个炽热的夏日午后,窗外的蝉鸣透过玻璃窗闷声传进屋里,空调的冷气吹在皮肤上带起战栗的汗毛,而他们背着人偷偷在接吻。
也没有更多更进一步的行为,单只是在床上这样一个暧昧到极致的地点,就已经让人自动联想出无数遐思。
适可而止。
万宁提醒自己。
可没想到抓着对方的胳膊不放的人反倒是她。
陈宥安咬了她嘴唇一口,“嘘,陆清起了。”
即便这种沉沦的时刻,他的耳朵也保持着警觉,注意风吹草动。
万宁没问他为什么是陆清,她倒是信他的判断,并且翻脸不认人,推他一把让他快走。
陈宥安没纠缠,跳下床脚步轻快地走了,还把房门给她带好。
这间房和主卧的门是正对着的,中间隔了一个小客厅。
陈宥安出门就看到陆清在主卧的门口站着,脸色阴沉地盯着他看。
这根本无从遮掩,何况陈宥安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因为万家姐弟都在房间休息,陆清对陈宥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说。
会客厅的门直通院子,他俩一前一后走出去,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那里有屋檐遮蔽的阴凉,又明亮清晰地能看到对方的表情。
陆清坐着,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安静许久才问了句:“你们在一起了吗?”
陈宥安并不屑于撒谎,他说:“没有。”
但他又说:“你没戏,别想了。”
陆清知道。
他一早就知道,从帮万宁搬家到公寓的时候就知道,穷小子和富家女的爱情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现实中他这样的叫凤凰男。
如果只是家贫,也不至于志短。
可他的家一团乱遭,他连自己的身世都难以启口,如果他有女儿,是不会同意和这样的人家结亲的。
别说是婚姻那一步,那是他想都没敢想的,就说是恋爱,他也纠结了很久,可感情的事,心动难以自控,他放任了自己的喜欢,又小心地把那些阴暗面藏起来,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这段爱情。
果然,当那个“母亲”出现的时候,闹剧总在上演,万宁也离开了他。
或许万宁不是因为他的身世离开的,可这些扯不清的事情还会时不时来骚扰他们,陆清还没有能力去坦然面对,心绪失控的时候只想让万宁也躲开他。
他时而只想当这个世界上唯一孤独的人,时而又觉得太孤独了想要万宁陪陪他。
陈宥安看着陆清在出神,他从前跟着刑事主簿审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犯人,学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虽然他未知全貌,但也把陆清和万宁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在他看来,那纯粹是小儿女的春花秋月,是些无谓的无病呻吟。
当年他身边的那些人,且不说将领大臣,便是谋士探子,哪个不是身世忐忑,哪个不是经历了千难万苦才爬上去的。就是他自己,从小到大也经历了无数的暗杀和阴谋,如履薄冰地活到成人。
这里的人吃穿不愁、有书读有学上,不知道有什么可悲苦的,谈个恋爱还要没事找事。
但他也不会劝解陆清,因为是陆清的退让才让后知后觉的他有了进攻的可能。
许久,陆清叹了口气,再看向陈宥安的时候,居然带着几分宽和:“你还小,不懂。”
陈宥安:???
陆清拍拍陈宥安的肩:“也挺好的,就是纯粹的喜欢一个人,想向她表达爱意,无所畏惧不计后果,这对被喜欢的人来说也挺幸福的。”
陈宥安讽刺他:“你倒是挺大度。”
陆清不生气,诚恳地表示:“我没戏,你也未必有戏。高考成绩是不是快出来了?填志愿的时候可以找我帮忙参考一下,我做家教的时候对这方面有研究。”
陈宥安谢绝,他怕陆清给他参考到天涯海角的学校去。
再说了,这是重点吗?他穿越重生了一回,是为了来考大学的吗!
陆清看陈宥安有些生气的样子,还安慰他:“没考好?没关系,复读也可以的。”
陈宥安保持风度没翻白眼,一脚踢飞地上的小石子,说了句“不睡了,出去转转”,拉开大门的门闩就走了。
这村落说大不大,一眼就能从东头望到西头,可说小也不小,曲折小巷蜿蜒蛇行,陈宥安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闲逛,这里的建筑还是延续着百年前的风格,虽然陈宥安从未来过此处,可莫名觉得这里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转到一个巷子口汇聚的小广场时,空荡荡的石子铺设的场地,让他仿佛故地重游。
他不禁回忆,莫非是前世出游时行经于此?
又或许,只是因为老旧的房子给他一些古时的错觉。
陈宥安站在广场上,周遭一种莫名的悲伤袭来,他闭着眼睛,头脑放空。
一声“汪——”的犬吠唤醒他。
这个广场有些像回音谷,场地空旷,四周是高墙,声音在这里面经过回返变得格外悠长,犹如天神发声。
现在陈宥安睁眼,就看见了刚才叫唤的“天狗”——是一只狼狗,眼神凶猛地瞪着他,呲着牙像是随时会挣脱缰绳扑过来。
狗主人是个一把胡子的精瘦老人,嘴里说着些当地的方言,陈宥安虽然听不懂,但是从他的肢体动作和语气神态猜出来,老人让他不要在这里停留,快走开。
狼狗也跟着同仇敌忾,又吠了几声。
陈宥安有些许狼狈地被狗赶走了,他从另一个路口离开才看到那边有个告示牌,写着这是家族内部广场,游客止步。
陈宥安觉得抱歉,闯入什么宗族领域是很冒昧的。
他一直转到临近晚饭时间才回到陆清家,村子里很多人家的房顶都已经冒起炊烟,陆清家里也是。
是万宁正在指挥陆清和万里烧灶台。
万里听到推门声,抱怨陈宥安自己跑哪儿玩去了。
再看到陈宥安两只手都满满当当地提着些吃食,立马变了态度:“还是前夫哥有远见哈,等我姐下厨,天黑了也喝不着一口热粥。”
他口无遮拦惯了,但是“前夫哥”这称呼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叫,在场的人听见他这么叫都各有所思,只是一瞬又都遮挡了过去。
陈宥安把买来的食物摆盘放到餐桌上,四个人分别坐在方桌的四边,很像是要开什么四方会谈或是麻将局。
万宁本来是看见陆家的大铁锅觉得有意思想要下个厨,现在有了现成的,她也玩够了,就放弃了煮粥计划。陆清跟在后面做收尾工作,顺便往已经煮热的水里加了把小米,完成了万宁的这锅粥。
等到他们饭都吃完了,陆清才把粥盛出来,因为名义上是万宁煮的粥,大家都很给面子一人喝了一小碗。
陆清看着万宁小口喝着粥,有些唏嘘地想着,之前他们恋爱的时候,虽然万宁偶尔也会表现出娇气,但其实大多时候是以他为主导的,好像从来也不会麻烦他做什么事。分手了,即使才几天,她就已经划清了身份界限,也不再迁就着他,我行我素的。可他跟在她屁股后面善后的时候却又觉得心甘情愿地喜欢。
果然要确定爱不爱一个人,先要看自己是不是在犯贱。
饭后,睡觉睡得元气满满的他们,终于出门闲逛。
夏天的夜来得晚,天光还是昏黄,街上不乏游客在游览,不过比起大城市夜晚的喧嚣繁华,这里依旧算得上僻静了。
连万里这么聒噪的人也能静下心来走走看看。
只是一开口依旧有些二缺:“那边是广场吗?怎么都没人跳舞啊?你们这边老太太不爱跳……”
陈宥安打断他:“那是他们宗族的议事场,你不懂别胡说。”
陆清有些诧异地看着陈宥安,又跟万里解释了一下那个小广场逢年过节会有祭拜仪式,平时是封着的。
陈宥安发现下午他过去广场的那个路口方向已经放上了木头栅栏,有种专门防着他的感觉,真是给人添麻烦了。
虽然这个村子里的人放着陈宥安,可有人不拿他当外人。
当他们逛到各家小店都已经收摊,逛无可逛的于是回家的时候,陈宥安收到了万宁发的消息:“好无聊啊。”
明明两个人就离了不到一米,陈宥安不懂她为什么要发消息。
万宁又给他发:“晚上你来我房间吧。”
陈宥安:“?”
万宁:“等他们睡着以后:)”
陈宥安抬头看万宁,万宁露出个跟短信最后一样的微笑来。
第47章 夜阑人静
万宁的这条信息撩得人心痒痒的,陈宥安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反正肯定不是好心。
但是清高的太子殿下丝毫不觉得这有失体统,看似面无波澜,心里恨不得把那两个碍眼的东西一人一个手刀打晕。
偏偏万里不识趣,说是下午睡太足了,晚上睡不着打游戏,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叽里咕噜说些陈宥安听不懂的脏话。
这成什么样子?!
陈宥安要替万家教育小公子,但是他以理服人,没上手刀,而是摘下万里一只耳机,一本正经地低声问万里:“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窗外过去个人啊?”
万里扭头看窗外,再看他:“咋的,没长脚还是没脑袋?”
陈宥安:……胆子这么大吗?
万里把耳机重新戴回去:“没事哈,你要是害怕就看会儿鬼故事,看一看就觉得这屋里好像挺热闹了,什么床脚啊,天花板啊,仔细瞅瞅,说不定都有你不认识的人呢。”
陈宥安想斥他荒谬,却被他讲得心里毛毛的。想要吓唬人的人反而被吓到,陈宥安拉紧被子到脖子,脚趾抠抠被子边,死死压住不留缝,却还是感觉有风能透进去似的,又冷又……闷得慌。
“你不热啊?”陆清洗漱完躺坐在床上,看陈宥安那个包裹法很纳闷,“山里虽然晚上凉,但也不至于盖这么多。”
陈宥安:“哦,我体寒。”
陆清嗤笑一声,觉得少爷矜贵,转过身背对着他,倒是第一个先睡着的。
万里又激战了两把,但是山里信号不咋好,网速比他平时用得差太远,被队友指着鼻子骂得他上火了,手机一摔退出游戏,想刷会儿游戏视频,视频也一卡一卡老缓冲,最后只好带着火气闭眼睡觉。
等他俩都睡熟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两点了。
陈宥安不确定万宁是不是也睡着了,他没给她发消息问,怕她真睡着了不回他,那他就没有正当理由去找她了。
虽然说现在这黑灯瞎火地去找她也算不得多正当吧。
陈宥安潜入万宁房间,她依旧是没锁门,也没睡觉,黑暗中小小的手机屏幕光打在她脸上,依稀能看见轮廓。
陈宥安怕她被自己吓到,先小声唤她名字。
万宁听到他的声音,把床头一盏小台灯拧亮了,屋里霎时有了光。
陈宥安不客气地翻身上了她的床,躺在她身边,抢了她的被子把自己盖起来,“干什么呢?”
万宁先看了眼大哥身上的被子,抢回来一半:“看电视剧呢。你这是干嘛?”
陈宥安老老实实回答:“万里给我讲鬼故事,我害怕。”
万宁嫌弃地皱起鼻子,他是怎么如此坦然说出来“我害怕”仨字的?
万宁不给面子地吐槽他:“好像对他们来说,咱俩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吧?”
陈宥安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墙那边:“你好可怕,你是鬼,离我远点。”
他的害怕不像装的,万宁觉得好玩,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扑到他身上吓唬他:“你这小书生,既然进了我们这妖怪洞,还巴望着安生离开呢?”
他俩都顾忌着对面房间有人,说话压低了音量,可越是这么压着说话,笑意越憋不住,憋笑憋得胸腔肩膀颤抖。
陈宥安本来缠着被子就觉得热,被她这么闹更觉得身上着火似的,把人连同被子一起推开,舒缓喘了口气。
万宁第二次被推到墙边,有些不满:“干嘛呀,不想来别来,来了又装贞烈?”
她这用词,直白又暧昧,陈宥安道貌岸然地问:“找我来做什么?”
万宁:“给我捏脚。”
陈宥安:“什么?”
万宁拿脚尖踢踢他:“走了一天路,脚好酸啊。”
陈宥安的大腿上像被鼓槌轻敲,有些酥痒。
他倒是不端着,坐起来,膝行到她脚边。
万宁没穿袜子,脚丫比起她身上的温度来要有些热。陈宥安抬起她一只脚,没动手,举到面前闻了闻:“是有些酸,你要不要泡泡?”
万宁的脸轰地红了,尴尬气恼!
他有毛病吧?!
万宁:“放你的屁!我洗澡都拿沐浴露擦脚,干干净净香喷喷!”
陈宥安:“香喷喷是一种饮品的名字吧?”
万宁:“那是香飘飘!不是,谁跟你讨论那个了,你跟我的脚道歉!”
陈宥安憋着笑,“失礼了。”
万宁:“非常失礼!”
陈宥安:“嗯,我道歉。”
万宁:“道歉也没用!你滚吧,本宫不想你伺候了!”
“别呀娘娘,再给微臣个机会吧。”陈宥安笑着去按她的脚,从脚掌前面的太白穴开始按起。
万宁只觉得脚底一阵酸爽,好像疲累疼痛真得被缓解了。
两人不再说话,一个认真按捏,一个静心享受。
昏黄的灯光拉长身影,万宁看着灯影里的陈宥安,错觉他们还是莽朝的那一对小夫妻,不是怨偶是良缘,恩爱和谐。
“睡着了?”陈宥安一直没听到她声音,问了句。
万宁闭上眼,“嗯”了一声。
陈宥安又捏了一会儿,凑过去,看万宁真得睡着了,捏了一把她的脸:“真睡了啊?”
万宁“嘶”了一声,睁开眼:“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脸。”
陈宥安不听,换边又捏一把脸:“你的脚干干净净香喷喷,哪里脏?”
以为万宁要骂他,结果万宁抬手搂着他脖子,翻了个身压着他:“殿下,你听没听过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咱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像偷情啊?”
陈宥安想起来她之前还有番言论,也是不想对他负责的。他有些纳闷,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给了万宁太多冲击让她“思想解放”这么彻底,还是说从前的那个她其实也是这般满脑子惊世骇俗的想法?
陈宥安的手放在她腰背上,小幅度地上下勾摸:“嗯,你想怎么偷?”
万宁把脸贴在他肩头,闭着眼任他抚慰,咬着嘴唇从鼻子里发出小声闷哼。
好像也没多久,但是看一眼时间,三点多钟了。
万宁让这旖旎戛然而止,也不管陈宥安是不是憋得难受,推推他叫他回那间房去。
陈宥安没打算纠缠,但玩笑着问了句:“用完就丢?娘娘好无情哇。”
万宁身上舒服,心情就还不错:“哪里是无情,殿下不知道那话还有后半句,‘偷,不如偷不着。’”
她全是歪理邪说,陈宥安把她睡衣拢了拢,没说什么,如来时那般又潜走了。
隔日一大早,陆清就起床扫洒院子,准备一行人的早饭。
陈宥安醒得也很早,但他选择趴在床上,看屋外的陆清忙活,顺便侧耳听着万宁那屋的动静。
万里懒觉睡习惯了,大亮的天光也唤不醒他,呼吸沉重地睡大觉。只是村里的鸡啊鸟啊的太勤快,清早扯着嗓子叫,叫得万里迷糊着按了好几次手机,以为是闹钟响,怎么都按不掉,烦躁地给了枕头一拳。
怒气冲冲睁开眼,前夫哥“含情脉脉”盯着他。
好诡异,这种时间场景,他俩同床共枕的……
万里:“你看我干嘛?”
陈宥安:“你跟你姐长得挺像的。”
比莽朝那个万家的小舅子更像万宁。
万里本来脑子就不清醒,听他这么说,紧张地护住胸口:“啥意思啊,我姐拒绝你,你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陈宥安:……
“你们好吵啊。”万宁的声音从厅里传过来,没一会儿她人也出现在房间,“醒了也不知道去帮忙搭把手,让陆清一个人忙呢?”
万里:“我们不是来旅游的吗?难道这是什么《变形记》,还有隐藏摄像机?”
万宁:“就你话多,去,烧火去。”
万里:“我不去!”
万宁:“你闲着你不去?”
万里:“我闲着就是喜欢闲着啊,我不能闲着嘛?”
“我去吧。”陈宥安打断两人没意义的对话。
他把被子掀开抬脚下床,万宁立马举手捂住双眼,感觉到他从身边走过去了,才岔开指缝瞄了眼,嗐,他T恤短裤都穿得整齐呢。
“哟哟哟~”万里起了声哄,又挥手让她别看,“别把手拿下来哈,我没穿衣服!”
万宁:“啧,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尿布呢。”
虽然事情并没发生过,不过没关系,反正万里也记不得。
她正说着,门外陈宥安伸进来一只手,拉着她胳膊把她拽走了,“来帮忙。”
客厅没人,万宁才迈脚出去,在卧室视角看不见的角落,陈宥安一边把她衣领提了提遮住锁骨上的印子,一边提醒她:“万里也是个大男人,保持点距离吧。”
万宁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又瞥一眼陈宥安,“你也是个大男人,跟我保持点距离。”
陈宥安拱拱手离开:“遵命。”
万宁看着他推开院子的门,去帮陆清搬柴烧火,心里面有些说不清的情愫。果然肌肤之亲比言语之情更容易让人变亲近。
想到陈宥安的孟浪行径,万宁决定回屋去换一件有领子的衣服遮掩下。
窗外,陆清的影子透过窗帘依稀可见。
他问她今天的行程:“要不要去后山爬山?”
万宁:“好啊。”
第48章 无妄之灾
听说要爬山,万里是拒绝的。
大热天的,不吹空调吹热浪,这不是闲的吗?
陆清说得再好听,什么山上有树荫遮阳光,什么空气清新溪水潺潺,万里也不心动。
万宁:“那你回家吧。”
万里:“你少拿这话激我,我不回。”
他当面没说开,背后跟万宁嘀咕:“再怎么说,你一个妙龄少女跟这么俩大男人待在一起……不安全。”
万宁没想到万里一定要跟着她旅游的理由居然是这个,讲真的,还有点感动。
万里怕她恋爱脑识人不清,又提醒她:“再说了,你就算对自己的姿色没有信心,也得想想咱家财力啊,万一他们谋财害命绑架你,怎么办?”
万宁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这个弟弟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或许是在提醒万宁的过程中,万里自己也回顾了一下自己来这的初衷,于是再不情愿,也还是跟着上了山。
看到山脚下的入口处修得挺像样,万里还不死心地问了句:“或许,这上面有缆车吗?”
万宁:“有,还有电梯。”
万里:“真得啊?”
万宁:“骗傻子的。”
万里撅嘴,心想等他接管万家集团, 第一件事就是来给这座山修电梯!
陈宥安走在万宁身边,俯身侧耳跟她说悄悄话:“万里肯定在想着怎么败家呢。”
万宁眼刀一飞,反过来维护弟弟:“再怎么败也是我们万家的事,跟你好像没关系吧?”
陈宥安摸摸下巴,不和她斗嘴,有什么话等到夜里去床上聊呗。
他虽然没说话,可万宁却好像从他眼睛里读出来了他的潜台词。两个在宫斗里活了挺多集的人精,用眼神无声对话。
万宁:臭不要脸。
陈宥安:包你满意。
万宁:滚。
陈宥安:遵命。
万里和陆清就这么看着他俩眉目传情,感觉好像完全当他俩是空气似的。
万里“啧”了一声,揪了段树枝子无聊地抽打着空气先行一步。
陆清心里有些难言的苦楚,又有习惯性的自我释然。他都觉得自己应该去当个和尚,悟性和心性都挺异于常人的。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陆清也快走了几步,追赶上万里,跟他讲前面平台上有个小卖店,那里有用溪水镇着的西瓜,清甜凉爽。
万里已经走出了一脑门的汗,现在听他这么说,居然无比想吃一口。他给陆清瞎出主意:“我觉得你挺适合当主播啊,长得不错,口才也可以,你看你要是那个卖瓜的贩子,现在已经赚到一份佣金了。”
陆清推了推眼镜,挺羡慕万里这无忧无虑的单纯心思的,好像什么事在他眼里只有“想做”和“不想做”的选项,而没有“做不成”这种困扰。
他俩越走越快,走到山腰的小卖部时已经跟后面俩人拉开好大一段距离,都看不见人了。
万里先从溪水里挑了个最标致的瓜,让老板称了以后切开蹲在岸边吃。
陆清也渴了,在一旁站着吃,时不时眺望山下来路,看万宁来了没。
万里:“那俩说不定找个没人的地方谈恋爱去了。”
陆清没说话。
万里吃着嘴里的瓜,问着心里的瓜:“其实我不太懂啊,你喊我姐来这旅游,我还以为你是想跟她和好什么的,怎么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倒是那个骚包一直跟在我姐身边。”
陆清依旧没说话。
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这种心态,想让万宁来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想告诉她,自己纠结矛盾且后悔,尽管这很自私,但是他还有没有再被偏爱一次的机会呢?
只是当陈宥安和万里这俩不速之客也加入旅行的队伍,他已经预感到那希望已经微弱。
看到陈宥安从万宁的房间走出来时,陆清的心就死了。说来奇怪,陆清跟万宁恋爱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总隔着一层什么似的,或许是因为两人各怀心事吧,即使他不知道万宁的心事是什么,但这也说明他们其实并未对彼此敞开心扉。
倒是陈宥安,似乎很了解万宁的样子。
无论关系如何,现在万宁来他家玩,陆清便只希望她能玩得开心顺意,让他尽好地主之谊。
自从养父母都离世以后,这里对陆清而言已经成了一个过去的符号。或许万宁也将成为过去,那么希望他的过去能多一些更好的记忆吧。
万里吃好了瓜,纳闷万宁他们也磨蹭太久了,有些担心地问陆清:“别是崴了脚、踩了坑什么的吧?”
按理来说他们刚才走过来的这条路挺平坦的,没什么险路啊。
陆清也是担心,剩下的半个瓜他要了个袋子提着,跟万里沿原路往回走,走了不到两分钟,迎面遇见了拉着手跑得脸都红了的万宁和陈宥安。
万里往他们身后看:“你们这是遇见什么野兽了?跑这么急。”
万宁也回头看,确定没有追他们的了,才抚着胸口平复呼吸。
陈宥安替她回答:“刚才遇到只野猴讨要吃的,阿宁就把包里的饼干给它了,结果没想到窜出来一群猴子,上手就抢。”
万里还是疑惑:“啊,那你们快跑几步应该早就来了啊。”
陈宥安:“慌不择路,被猴群围攻着跑错了路口,兜了一大圈。”
“好了,别在这磨蹭了,咱们快走吧,一会儿猴子又追过来了。”万宁打断弟弟的问题,要了陆清袋子里的西瓜解渴,声情并茂地说着那些猴子有多没礼貌。
陆清点头应着,只是偶尔看向陈宥安的时候,怀疑了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们走来的这条路是很难遇到猴群的,倒是另一条山上的路有片林子确实有猴子。
陈宥安的确说了谎,猴子遇到了,路也走岔了,但顺序是反的。
刚才他见万里和陆清越走越远,想着换条路不和他们一起走,万宁没注意,跟着他走上了岔路。
本以为只是多绕几步,殊途同归,谁知道路过那片林子的时候居然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陈宥安耳力好,听见得更早也更清楚,拉着万宁就要快跑几步,结果等万宁听到女人的声音时却犹豫了。
万宁不确定地问:“会不会是有人被欺负了啊?”
陈宥安看她。
她蹙眉:“要不去看看?”
陈宥安内心摇摆几秒,低声答应:“看看吧。”
看了才知道想多了,就是一对搭帐篷露营的野鸳鸯,那如泣如诉的声音伴随着“老公”的低喘,听得万宁臊得慌。
两人无语地离开,万宁几次偷瞄陈宥安,瞄到他嘴角的笑,终于骂出口:“狗男人!”
陈宥安虽然觉得被骂得很冤,但也没顶嘴,由着她骂。
万宁的思维也是跳跃,她想起来从前听说过的一则轶闻,问陈宥安知不知道长公主曾在围猎的时候,和个侍卫在林子里调。情,把人都支走了老远,结果最后有猴子钻进他们的马车,还偷走了两人的衣服。
陈宥安不欲说长辈的私生活,拉起万宁的手快走两步,留给人家小情侣私密空间。
万宁又问:“你说那种事是不是很有意思啊?不然长公主怎么会冒天下大不韪还一个一个地换着……”
陈宥安打断她:“不知道,没了解,不想聊。”
万宁白了他一眼,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他倒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万宁:“那你说,如果别人知道太子成亲三年还没圆房,会不会觉得殿下不行啊?”
陈宥安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太子妃说这样的话,是暗示也想跟我天地为席,在这树林里野合吗?”
万宁:“呸。”
陈宥安:“躲。”
万宁:“你好幼稚。”
陈宥安:“配合夫人罢了。”
万宁听到“夫人”两个字居然没觉得别扭,又对他“呸呸”,结果就引来了猴子……
这回可真是无妄之灾,那群猴子简直比强盗战斗力还强,陈宥安为了护着万宁,手臂都被抓破了。
这山游了一半就此中断,陆清要带陈宥安去村里的医院上药,还要看看是不是得打狂犬疫苗。
万宁听说这么复杂,对陈宥安产生一丝愧疚之情,好像是她给他挠出来的那伤口似的。
陈宥安最善于借势提要求,无人的时候沉声问:“今天脚酸吗?”
万宁噗嗤笑出来,不给他捏脚的机会:“你还是好好养着吧!”
她感觉,他们的关系更近了,或许从古镇回去,他们会有什么转变?
陈宥安捏了捏她的脸:“别那么看我,忍不了。”
万宁明知故问:“忍不了什么?”
陈宥安的回答很合她心意:“意乱神迷。”
万宁得意地挑起眉毛,“还学会说甜言蜜语了。”
陈宥安:“我也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如果是照这样下去,假夫妻应该要变真情侣了。
可老天似乎就爱拿人开玩笑。
在陈宥安都暂时搁浅了“回去”的计划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就在古镇的议事广场,陈宥安又见到了猫踏乌龟的标志,还有小道士卖他的书里描述过的独特火盆。
第49章 自证清白
最先发现“猫踏乌龟”的是万宁,他们陪着陈宥安打完疫苗往家走的时候,路过了议事广场,那里刚刚举行完一场祭祀活动,结束后才把遮挡游客观看的铁皮围栏都拉开,将器具搬离广场。
有辆三轮摩托上放着几个陶罐大缸,就停在路口,司机去上厕所了。
于是万宁从旁边路过时刚好拍了张漂亮的蓝天白云街景,也拍到了这一摞缸。
她学设计的,对这些图样都有比较敏锐的观察力,放大手机看清楚那奇特的“图腾”后觉得有趣,回家便在纸上临摹下这图案,问陆清这是不是他们村镇的标志:“有没有做成文创啊?感觉很可爱的样子,我都想做个耳坠了。”
陆清闻言,凑过来仔细看,想着如果有的话去找人问问给她买点纪念品。
但他没参加过祭祀,虽是陆家宗祠的活动,但一直只有宗主那一支的子孙能入场,他也只是偶尔听小伙伴说起过祭拜的场景,“不过我见过几次祭器,好像都挺……古朴的?这个图案怎么有点搞怪啊,是不是新买的花盆水盆什么的?”
万宁点点头,也有可能,她之前在文化市场采风的时候就见过,明明应该是老物件,做旧做得很逼真,偏偏该刻鹿的地方刻了只小猪佩奇,挺逗的。
他俩“头抵着头”坐在沙发上嘀咕了半天,陈宥安来回经过厨房倒了两次水了,看向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万氏这女人,是真的一点不把“妇道”俩字放心上啊。
陈宥安感觉,靠万宁自己意识到不能离陆清这么近的目标是达不成了,所以他主动出击,做出一幅好奇的样子硬是挤到他俩中间坐,“看看!看看!我也看看!”
万宁嫌弃地往旁边挪了点距离,“那儿那么大的空呢,你挤我干嘛啊?”
陈宥安也不解释,把自己受伤的右边胳膊一抬,像个老母鸡支棱起翅膀似的,战斗力不强,主打一个威慑。陆清识相地退开,去准备午饭了。
陈宥安感觉好多了,他拿起万宁画的草稿纸:“怎么不来问问见多识广的……”
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倒勾起万宁的好奇来:“见多识广的这位朋友,你认识啊?”
“你在哪里看到的?”陈宥安没有风度地不经同意直接拿过她的手机,看她拍的那张照片。
万宁没和他计较,只是看着他明显严肃甚至有些紧张的脸色,自己也跟着不安起来,“怎么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陈宥安一把拉住了万宁的手腕,他没什么话要交代,就是想握住她,让自己不要慌,也让她先别问,他还没想清楚。
这个图案他之前查过,没有出现在任何博物馆,也不是什么流传千古的“名家之作”,就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小道士信手涂鸦,而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甚至如今无可考证!
所以他总觉得他跟这图案是有些缘法的,北城那个废观里再见到这图案已经无法解释了,如今千里之外,他竟然又在一个罐子上见到了!
罐子……
陈宥安盯着照片上的陶土盆口,看到了黑色炭灰,这应该是火盆。
电光一闪,陈宥安想起来了小道士给他的那本江湖秘史,里面描述过这样一个大肚火盆,别的火盆多是放煤油火把,偏这个盆要倒扣在台面上,又要在几个机巧位置钻孔进气,做成个会往外喷火的杂技火盆。
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个火盆,重要的猫龟图的出现,让陈宥安对那本秘史的可信度更有信心了,他想到里面提过的飞升的法子……庞杂的信息在他脑子里交织。
万宁只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她的不安褪去,取而代之的,她有些难过。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突然难过,只是感觉此刻的陈宥安有些像她过去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不属于她。
陈宥安松开万宁,跑回房间去抓起那本秘史就来找万宁,一脸郑重地跟她说:“这事有些复杂,但我感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万宁的预感好像得到了验证一样,她的心急速下沉,和他相反,她一点都不想回去,一点都不。
他们还站在客厅,陈宥安推了推万宁的肩膀,不想被人发现什么秘密,“我们进屋说。”
万宁有些木然地被推进卧室,门在身后被关上,窗帘也被陈宥安拉上。
万宁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终于心一横,打开了那本蓝色封皮古法装订的书籍,油墨字迹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这,这,这什么玩意?
万宁打眼一扫,看到了奇奇怪怪的词语,什么“双修”什么“闺房秘事”……
她快速翻看,有的页上还带着图,更加不堪入目!
万宁气笑了:“这就是你找的好法子?”
陈宥安严肃点头:“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万宁把书狠狠砸向陈宥安胸口:“试你个头!”
她扔完了就往外跑,不然大白天的呆在他关门堵窗营造的环境里也那个了!
陈宥安不明所以,捡起来她扔的书,打开看了两眼,黑着脸又合上了。
万里这臭小子!买的什么小黄书啊!
都怪书皮太相似,陈宥安想跟万宁解释,却百口莫辩,主要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一开口,她就捂着耳朵跑开,骂他“脏东西”。
“飞升”的事搁一搁,他得先自证清白!
陈宥安拉过万里来,拿胳膊勒着他脖子,把黄书往他胸口一拍,让他跟他姐作证:“这是不是你今上午在那个书报摊买的?”
万里瞅着他姐怒气冲冲的脸,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呢!人家未成年呢!我这么纯洁的孩子怎么会看那种书呀!”
陈宥安:“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是那种书?哪种书你倒是说说看!”
万里:“哎呀,就看这掩耳盗铃的书皮样式,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书,我才不想知道呢!姐你管管他啊,他勒疼我了!啊啊我呼吸不了了,救命啊!”
万宁拉扯弟弟一把,对陈宥安喊:“你放开他!”
陈宥安控制着力道呢,哪里会真得伤害到万里,他一松手,万里就狂奔离开,屋里就剩他俩了。
陈宥安把正经的秘史拿出来,这次他看内容了,确认是要拿给万宁看的那本。
万宁不接。
陈宥安叹了口气:“别闹了,先看看,其他的事以后再定。”
万宁确实是在闹,好像这样吵闹的氛围能让她暂时逃避要面对的那个问题。
她不情不愿地拿了书,过了不久就把书还给陈宥安。
陈宥安诧异:“这么快就看完了?”
万宁摇头:“你留着吧,万一有用,我拍下来了。”
陈宥安:“看照片太费劲了,还伤眼睛,现在我不用,你拿着书看吧。”
万宁拿出手机给他看:“不费劲啊,翻书才麻烦呢,我想晚上睡觉看。你看,用这个全能扫描王拍照一键清晰,存成一本pdf,阅读还能调字号大小,很方便。”
陈宥安:“哦……你刚才是不是突然植入了个广告的样子?”
万宁:“啧,要不我是首富之女呢,就这经商头脑。”
他俩插科打诨,但该要正视的那个问题已经逃无可逃了。
万宁没等陈宥安再问她,提前给出了答案:“书我会看的,但是……我不会回去的。”
陈宥安盯着她看了许久,是他知道的答案,心里却还是有些难受。他沉默后点头:“知道了。”
有一瞬间,万宁想要脱口而出“你也别回了”,但她忍下去了。
就算他现在似乎对她有些情意,可她不敢保证时间久了情意淡了,那时他会不会后悔曾经为了她放弃了皇位,哪怕只是登上皇位的机会。
饭做好了,两个人中止了这沉重的对话。
天太热,午休时间格外悠长,万宁翻看着那像是话本小说一样的“秘史”,而男人们的房间里,陈宥安还在“严刑逼问”万里是不是买了小黄书又赖账。
万里一脸冤枉:“哥,真不是我买的!我要看那玩意我网站上找片还不行吗,买这个干嘛啊?我上午买的是漫画啊哥!”
陈宥安:“不是我买的,不是你买的,那还能是谁买的!”
万里呜呜哇哇,忽然想到什么。
陈宥安也想到了。
他俩一起扭头看向陆清。
陆清刚把眼镜摘了打算睡觉,听他们说了半天,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啊,那本蓝皮书吗?我买的……”
“咚”的一脚,陈宥安把陆清踹到床下,“脏东西!”
他急着要个清白,踹完陆清就跑去万宁那里告状,揭发罪魁祸首。
万宁觉得好笑,看门都没关,小声和他说话:“这重要吗?”
陈宥安:“当然重要。就算……就算我回去了,你也别跟那个臭小子在一起!”
这话说完,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万宁噗嗤一声笑,有些遗憾地说:“如果成功了,以后我们大概真是死生不复相见了吧?太可惜了,我嫁了那么久,还没睡到过殿下呢。”
第50章 急转直下
陈宥安听到万宁说的这话,并不觉得是撩拨。
她已经躺进了被窝里,背靠在床头上坐着。
陈宥安伸出一根食指,戳在万宁的脑门上,没用多大力气,可那样一个角度竟然让万宁觉得自己的头完全被辖制住了,一动也动不了。
万宁:“放开我。”
陈宥安没说话,也没动。
万宁服软:“我开玩笑的啦,殿下不要生气。”
陈宥安松开了手,她皮肤白,按那一会儿就有个红印子,像在额头点了朱。
万宁一舒坦了,又开始找事:“你不好奇吗?那回事……你都不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陈宥安的脸色黑黑的。
万宁还在一脸憧憬的样子:“你说今天咱们看见的那俩人,一时半刻都忍不住,在林子里就乱来了,可见那回事应该很有魔力。”
陈宥安想起来昨夜给她捏脚的后续情节了,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挺出格的。人在受欲望支配的时候,确实和着了魔没区别。
陈宥安不听万宁“妖言惑众”,主要是他怕再听下去真得被“惑到”。他不对她的疑问做出回应,转身离开。
门依旧大敞开,本来是为了避嫌特意没关的,现在陈宥安又有些担心对面房间的那两个男人会不会听见他们的对话。
走到客厅,陈宥安手机震,万宁发消息问他:“今晚来吗?”
陈宥安捏着手机,短短一瞬脑子里过了几十种可能性,最后决定:“不去。”
作为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陈宥安夜里真得没去。
尽管他几乎彻夜未眠,听着身边两人的鼾声睁眼到天亮。
次日,他起得比打鸣鸡还早,轻手轻脚地去了院子里打水洗脸,遇到了那只打算飞上屋顶喔喔啼的大公鸡。
大公鸡似乎没想到这个点能见到人,疑惑地歪着头看他。
陈宥安心情不错,跟它开玩笑:“看什么?再看就把你炖了。”
大公鸡听不懂人话,但它怀疑这个人说的可能不是人话,扑棱着翅膀逃走了。
陈宥安把衣服扎进裤子里,戴了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看着像是要出任务的锦衣卫。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走之前他去万宁房间看了一眼,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丈夫要出门了,想要先跟妻子报备一声。
这么早,万宁根本没起,睡得又沉又香,也没感觉到有人过来。
陈宥安看着她一条胳膊露在外面,抬掌轻触,凉凉的,于是便拉起被子边缘把她胳膊放进去盖好,然后才离开陆清家。
陈宥安做这一切都是运着气动作的,除了那只大公鸡,无人知晓他一早跑去存放祭器的仓库“探秘”,甚至他转了一圈买了四口人的早餐回来的时候,万里都还没起床。
陆清和万宁坐在灶台边,倒不是做饭,是陆清在给万宁烧热水洗脸,万宁一边梳着长发,一边听陆清讲村里的趣事,笑意盈盈的。
陈宥安本能地厌烦这个场景。
他知道他不应该,没资格,但就是讨厌。
在进门之前,陈宥安还因为查到一些线索而振奋,可是看见万宁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他又想起来了难受。万宁说不想走,万宁说他们可能死生不复相见了,万宁迟早会嫁给别人,对着别人笑。
他把带回来的早餐放到餐桌上,没留神,豆浆的袋子钩破个洞,洒了半桌子汤汤水水。
陆清好像才看到这么大个活人似的,拿着抹布过来擦桌子,问陈宥安有没有事。
陈宥安呛了一声:“有事。”
说罢扭头回房间去,要睡回笼觉的样子。
陆清疑惑地看万宁,万宁心里也有点堵堵的,她对陆清笑笑:“别管他。可能要出分了心情紧张吧。”
陆清接受了这个理由,确实,今天高考就出分了。他看了眼时间,“考试院的网站估计容易崩,不蹲点刷新的话,就等短信也行。”
万宁哪里知道那些,敷衍着点点头就揭过去这话题了,眼睛盯着陈宥安进的那个房间,心想他还真能睡得着。
正想着,陈宥安出来了,换了身衣服,和她打了个照面,也没言语,就坐下自己吃早餐。
万宁留出来万里的那份饭,三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各吃各的,等到万里起床时,何策正好打来了电话,说是给陈宥安报喜,他的成绩达到重本线了,有几个北城的大学都挺稳的。
陆清还真做过研究,友善地建议陈宥安:“你可以填我们学校,或者隔壁的理工也行。”
他们似乎都默认陈宥安会读一个离万宁近一些的学校,但讽刺的是,没人知道陈宥安正要选一条远离万宁的路,永远的远离。
万宁想到这里,莫名笑了。
笑得陈宥安心酸。
剩下的时间,万里询问之后的行程,陆清和万宁已经商量好了,要坐三小时大巴去另一个山水景色很美的小镇,还能滑草吃烤肉。
万里本就是来蹭“旅行团”的,没什么发言权,尤其是刚才何策打电话时还告知了他回去就要参加学校的补课,他更不可能轻易掉队了。
一直表现得很沉默的陈宥安开口了:“你们去玩吧,我觉得不太舒服,可能环境还没适应,就在此地待几天,等你们回来。”
“啊?哪里不舒服?你不会真得狂犬病了吧?”万里口无遮拦地问,先想到的是那些疯猴子有毒。
陆清倒是以为他想留在这里研究志愿填报的事,给了他家里的钥匙让他安心住,还告诉他村口的网吧在哪里。
只有万宁知道他留下来的真实目的,但她没什么好说的,吃完饭就去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万里是个人精,走之前拍着陈宥安的肩膀问:“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你糊涂啊,这时候退出,不是给陆清乘虚而入的机会吗?”
陈宥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又觉得是自己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觉得万里那个家伙能说出有道理的话呢?!
总之,万宁和陈宥安就这么在感情升温的档口极速冷冻了。
万宁游山玩水拍美照,陈宥安昼伏夜出找线索,好像各得其所,可空下来的时候又都有些不自在。
万宁他们往陆清家回来的路上,才收到几天来陈宥安发给她的第一条消息。
他给她拍了张电脑屏幕,是卡着最后提交时间的志愿填报界面,他只填了一个志愿,就是她学校。
但是这似乎没什么意义,如果他要走了,被哪个学校录取都没用。
万宁倒是更关心照片右下角露出来的泡面一角。她大为震撼:“你居然吃泡面?”
陈宥安:“……方便。”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幻灭感。
陈宥安不止吃泡面,他还研究了泡面,想着如果回去了,是不是可以让人研制一下这便携的面饼和调料包,轻车简从行路时带着。
几天未见,重逢又是一场离别。
万里因为翘了学校安排的集训课被万江一通电话大骂着提早赶去机场了,万宁则跟随陆清回家来拿剩下的行李。
她问陈宥安:“你走不走?”
陈宥安点头:“走。”
万宁没细问他的打算,猜着他是要过阵子再过来——等他真正要“走”的那天。
她有意地回避了这个话题,那本秘史也看不下去,只知道好像是要在中元节那天等个什么星象摆个什么阵,至于能不能穿回去,也要看缘法。
他们跟陆清告别,坐着镇上约的车直接去机场,赶一天只有一班的飞机。
天气说变就变,出发时还是艳阳天,进了候机厅突然就下起大雨来,广播一再通知航班延期,两个人闲坐无聊,万宁拿出平板电脑,问陈宥安:“手谈一局?”
他们就这样下起围棋来。
下了多久不知道,从天亮到天黑,反正飞机一直飞不了,工作人员很抱歉地来通知他们,要不要改成明天的班次。
反正也不赶急差,万宁这几日没休息好,不想坐这里干等了,索性改签了航班,跟陈宥安先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息一晚。
陈宥安推着万宁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她到房门口。
万宁刷卡开门,接过行李时问了句:“刚才那盘,还没下完,接着下吗?”
陈宥安没回答,但是跟着进了门。
门一关,两人在门口对视了一眼,明明是冷淡了几天快要变成陌生人的气氛,却在沉默中交换了眼神。
陈宥安上前一步,把万宁的腰扣住,低头吻她。
万宁和他亲了几下,推开他:“不是下棋吗?”
陈宥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
万宁轻声笑:“我嫁人前,特意跟了个很厉害的师傅学的,想着哪天殿下来我这边,总要有点事干。”
陈宥安现在听不得这种话题,一说就烦闷,还有些酸涩。
他难得放纵,夜色里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跪在她腰边,“若我去找你,多半不为下棋。”
万宁又明知故问了:“那为了什么?”
陈宥安抓着她一只脚踝屈起来在胯边,“可能是给你捏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