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迦南苏醒
【美神的水镜】中, 微风吹动墨绿色的树叶，郁郁葱葱的树海起伏。
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花香，受伤的人包扎好了伤口。清澈的水流洗净了人们身上的疲惫, 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已然沉醉在美梦之中。
长生种们谈论着古老的诗歌和故事, 对黑雾前时代与神眷时代的事情如数家珍。背生双翼的羽族信手勾动七弦琴的琴弦, 歌声婉转如流水潺潺。
妖精们讲起植物们的过往，听得医疗血脉者两眼发亮。草药的功效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被医生们重视。又有半人半兽的异种捧出美味的果子, 盛情邀请人们品尝。每一颗都是极致的美味。
对于虫之城受苦的人们来说，这简直是天堂般的景象。而作为黑雾探险小队的成员, 丹等人在森林里仔细地转了转。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尽可能地探索这座森林。眼前的景象宛如从画作中走出的一样, 美丽到令人难以置信。越想去往森林的尽头, 便距离那座辉煌的圆环型建筑越远。
不知不觉间, 金发贵族和其他人失散了。丹不怎么畏惧。他实力强大, 这里的生物又都非常友好，大不了找个东西问路就是了。不知不觉间，他越走越深。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欢迎你，外来者。”
顺着树木向前走, 能够看到一棵巨大的金枝树。
树下坐着一位背生三对洁白羽翼的天使，容颜精美绝伦。修长的羽翼落到地面上。他独自坐在树下斟酒。黄金的酒壶盛满葡萄美酒, 汩汩盛满金质酒杯。
与翼族不同。
唯有追随神明, 由其亲手制造的种族才能被称为天使。丹肃然起敬, 对其行了一礼，恭敬地询问名讳。
“不必拘谨, 我很久没有看到过外人了。”
天使笑道：“我曾替美神传递祂的旨意。教会的人尊称我为神使，吾主赐予我名字。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瑞拉, 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金发贵族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他手中的酒杯，喉咙一时有些发干：“……美神的首席天使长瑞拉。据说祂手持黄金酒杯，杯中美酒永不枯竭，所有饮下美酒的人都会得到美神的眷顾。我以为那是一个传说。”
“我的名字不值一提，这里尽是些过去的有名传说。即便是在外面陪你们寻欢作乐的那些人，在过去的时代也是赫赫有名的人。”
天使长轻笑着摇晃酒杯，从中飘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清香。
“让我猜猜你的来意，你想去女神冕下的神国？那可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没有眷者的带领，生者不可跨越这里。”
听到他这么说，丹死了越过森林的心，索性盘膝坐在了对面。
“好不容易遇到，你能给我讲讲这里的事情吗？”
“那可是一段很长的故事，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呢。”
天使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将往事娓娓道来。
“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了。我们奉命看守这片森林，更强大的英雄则能够居住在世界树下。我想你已经见到了其中一些人。无论他们是好是坏，都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随着天使的描述，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眷者又是什么？”
“那是灵魂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第一个人类召唤了世界树的守护灵魂，后者召唤出了第二个、第三个守护者，沉眠于群星之地的灵魂借此来到这片土地上。这个世界将会面临巨大的危机。”
“按你说的话，他们岂不是都是英雄了？”
“英雄？”
天使长意味不明地一笑：“所谓英雄只是凡人给予的称呼。当他们站在大多数人这边时便是英雄，倘若他们站在不被理解的那一边，便是人们唾弃的对象。要是让那些人自己选择，他们大概是在坚持自己的理想的人吧。”
丹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闪了过去，他没来得及抓住。
虚空中传出一丝波动，所有外来者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他们惊讶地看着彼此，金发贵族也不例外。
他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仍在斟酒的天使望着丹，微微笑道：“别担心，这是你们要回去了。”
虚幻的水波闪烁，人们的身影就像是从镜面中折射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了广场上。
满是战争气息的城市、城墙上巡逻的士兵、雾气后隐约可见的天空……
人们震惊地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让不少人热泪盈眶，那是他们早以为不会再见的故乡。
“神啊，我们居然真的会回来了”
不少年长的老人跪倒在地上，热泪盈眶地亲吻着地面。
虫之城的大部分俘虏都来自西部。自从被抓走后，他们在虫之城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只能在梦里回忆起家乡的模样。
朝不保夕，苟延残喘，在虫民手中苟且偷生。在最美好的梦境里都没人敢奢求回到故乡，仅仅期盼着有一天能够魂归故里。
而今天，他们居然真的踩在了西部的土地上。
少年站在最前方，温和地注视着他们。他的眼中闪耀着光，黑压压的人群跪倒一地，撕心裂肺地哭泣着。
这是喜极而泣的宣泄，是受尽苦楚的痛苦，是为了那些没能来到这里的亲人，也是为了自己悲惨的过去。
哽咽哭声汇聚在一起，冲刷着所有人的耳膜。亚麻发色的少年垂下眼，温声道。
“各位，欢迎回家。”
于是在他的声音中，更多的人潸然泪下。
他们终于回家了。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广场上，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他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虫化痕迹，污染程度十分严重。
血脉者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怎么回事？”
梅森摊了摊手，表情无辜：“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们救了一些人回来好吧，或许不止一些。我们去见指挥官，能麻烦你暂时照顾他们吗？”
你的确是说过，可是你没告诉我有这么多人啊！
年轻的血脉者内心忍不住尖叫，看着面前三人正常的表情，险些以为这些人中最有问题的是自己。
好吧，从这些人是和奥雷乌斯一起回来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能和这家伙搞在一起的人也都不会是普通人。
“我没有这个好吧，我去叫人。不要让这些人乱跑。”
柏莱特姆家族的血脉者匆匆往回跑，不长时间就带回了一整队士兵。后者显然已经了解了情况，有条不紊地疏散着人群。
梅森留下机械师帮忙，跟着年轻人往子爵府走，询问起现在负责人的情况。
年轻人如实回答：“目前的负责人是克罗斯子爵。”
“克罗斯子爵？”
听到熟悉的姓氏，梅森愣了愣。当他踏入子爵府的办公室，少年第一次有了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一声惊呼，梅森陷入了柔软的怀抱里。法伊蕾尔满面担忧地搂着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
完蛋，在这里的果然是法伊蕾尔他们两个了！
梅森瞳孔地震，大脑迅速转动，企图先出手为敬。
“妈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担任指挥官？”
“别小看妈妈呀。我和你父亲当年可是跟随伯爵大人杀遍战场的人，若不是有了你，我们估计现在还在黑雾边境的军队里呢。实力强悍，对黑雾边境熟悉，做个指挥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吗。”
法伊蕾尔看穿了对方的心虚，没好气地弹了下少年的额头。
“别转移话题，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梅森含含糊糊：“我担心你们，就拜托奥雷乌斯先生带我来找你们了。”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傻子？”
“哈哈哈”
少年干笑。仿佛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法伊蕾尔大人，怪物们又一次发起进攻，城外的黑雾也变得更加浓重了！”
梅森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么长的时间，怪物之主确实应该反应过来了。
“我知道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法伊蕾尔叹了口气，转身向奥雷乌斯行了一礼：“辛苦您照顾梅森了。奥雷乌斯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和丈夫接下来需要指挥整座城市的战斗，能请您保护梅森吗？”
红发青年爽快地答应下来。柏莱特姆血脉者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
“还有一件事，奥雷乌斯先生他们带回了很多人。我们该怎么处理他们？”
“那是被【虫之女王】先前抓走的人类，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回去。”
奥雷乌斯补充，他说得轻描淡写，赢得了年轻人肃然起敬的眼神。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这究竟有多么困难，绝对会得到协会的褒奖。
“先把那些人送去安置，让医疗部准备好药剂和绷带。再分出一队士兵，负责维持秩序。之后我会亲自处理他们的事情。”
法伊蕾尔拢了拢长发，表情凛然。
“现在要紧的是对抗黑雾，通知所有人，准备防御战！”
即便站在子爵府，仍能看到黑雾正在靠近城市。柏莱特姆血脉者苦笑：“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怪物，而是黑雾带来的污染。死在怪物手下算是牺牲，如果因为变异导致队友的死亡，那可是死都不能安息。”
人类面对黑雾总处于弱势。毁灭永远比创造更轻松。
少年凝视着靠近的黑雾。这一刻，他的侧脸显得异常成熟。
“不要紧，我们还有可靠的后援。”
……
北部，圣殿。
忠诚的圣职者日夜守护在圣殿门口，杜绝任何事情对晋升的干扰。寂静的大殿中央安置着一枚巨大的金色丝茧，表面已变成了半透明的色泽。茧内生物汲取了大量能量，隐约可以望见劲瘦修长的身影和随着水波摇曳的银色长发。
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露出异色的剔透瞳孔。仿佛将黑夜与海洋同时装入眼眶中，充满令人目眩神迷的神圣之美。
立于圣堂之上的无面神像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飘渺的光晕直接融入了迦南的身体里，强烈的神性流溢而出，组成了无数闪过面前的场景。
帕庭顿的异变、脑虫家主的死亡以及其家族的混乱、四处作恶的怪物、边境面临的危机
思想的触须与神像的光辉融为一体，在这个瞬间，青年【望见】了只有神明才能看到的东西。
那是笼罩着整个人类疆域的金色丝线，形成了一层隔绝黑雾的巨大屏障。而在屏障外，犹如实质的黑雾不断冲击着金色丝线，企图将其撕扯成碎片。
一股巨大的恶意潜伏在黑雾里，在与青年【对视】的瞬间爆发出来，撕碎了金色丝线的窥视。
银发青年睁开眼睛，试着踏出金茧。整座大殿随着挣脱微微颤抖，坚固无比的丝茧从内部裂开，惊动了守候在门外的圣职者。
后者惊疑不定地望向紧闭的殿门，直至再次感知到殿内传来的沉重声响，这才惊喜地通知高层。
教皇匆匆赶来。晶莹的花枝从门缝中探出，透明的蝴蝶在枝头翩然起舞。细碎的光粉簌簌洒落，营造出恍若超脱世俗的美景。
大祭司以下的圣职者们齐齐低头，向圣子投以崇高的敬意。银发青年踏出大门，教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真心实意地祝贺道：“恭喜你，孩子。你成功地迈出了那一步。”
银发青年垂下眼，教皇在他的面前低头。从其迈出丝茧起，他就是未来的神祇，教会的希望。
“我需要去一趟黑雾边境。”
第252章 乱战
教皇对迦南的话毫无异议：“我去安排传送阵。”
后者摇了摇头：“我用其他方法去, 黑雾边境情况危险，你们之后再赶过来。”
如果用通俗的方法，迦南抵达南部需要好几天时间, 无法应对黑雾紧随其后的攻势。
有什么办法能够直通黑雾边境？
在奸商牺牲后，梅森目前掌握的只有一个办法。
将时间拉回帕廷顿遭受黑雾袭击的时候。
受到污染的传送门已经变成了散发出庞大污染的异物。奸商将其封印后进行了传送, 防止它继续影响帕廷顿。
有什么地方能够安置它？抛去那些黑雾污染的地方, 当然只有世界上最圣洁的地方能够净化传送门的污染。
加上奸商刚好有精准的定位，所以梅森当机立断, 用奸商将传送门传到了迦南身边。在【万事万能之主】和迦南的天国双重净化下，传送门直接被镇压。
迦南转身将手按在门上, 掌心中的方块融入华贵的黄金大门中。随着黑色纹路蔓延，门身上传来神秘亵渎的气息。
“是谁召唤了我, 我——”
教皇意味深长道：“这不是【传送门】吗。”
嚣张的声音戛然而止, 刚刚苏醒的传送门与人群大眼瞪小眼, 这个瞬间心头闪过了无数阴谋论。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把它搞到这里来？【失控】污染物本来就是血脉者的眼中钉肉中刺。教会和贵族协会不止一次展开过追捕活动。它跑过不知道多少次, 今天还是进了敌人的大本营。
它怒气冲冲地看向那个不长眼的召唤者，感受到对方身上澎湃的力量后顿时蔫了。十分识趣地改口：“伟大的大人，您想要去哪里？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污染物身上的红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到了，它的气息和先前被【神圣武装】强化后差不了多少。饶是如此, 传送门仍保留着自己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天赋，生怕对方将自己丢给这些教会疯子。
是啊是啊, 它的确变强了。可变强了又不代表什么都可以做！它傻了才会在圣城里挑衅教皇！
传送门不敢出声, 只能在心里痛骂。它不敢直接骂怪物之主, 怕对方有所感知，只得骂天骂地骂自己, 对着空气无声哀怨。
“传送去奥雷乌斯那边。”
传送门一声不敢吭，老实如狗。紧闭的门扉咔嚓一声打开, 从中溢出丝丝缕缕的黑雾。
污染的气息蔓延，所有圣职者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传送门身上。
别看我呀，我也是按照命令做的！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传送门瑟瑟发抖，坚强地维持着传输。直到迦南穿过门，它忙不迭消失在原地。祭司们向教皇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
“既然是圣子的要求，我们自然要完成。这是吾主的指引。”
教皇收回目光。另一位祭司紧随其后，闻声忧心忡忡。
“冕下，我们现在能够派出的人没多少了。除了守护圣地、不能外派的血脉者外，我们又将三分之一的人手派去了帕廷顿，协助维持秩序，手上能用的人极其有限。”
作为人类最重要的城市，教会在帕廷顿也有驻地。经过那场变故，驻扎在帕廷顿的教会人员死伤惨重，教会收到资料时为时已晚，帕庭顿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
贵族协会惧怕教会夺权，因此一直没有允许他们建立直通帕庭顿的传送阵。
“我们必须出手。”
教皇的语气不容置疑。
“贵族协会一直将帕廷顿打造得犹如铁桶般，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插手。无论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在帕廷顿中插入属于我们的钉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在帕廷顿人心中建立起教廷的信任，贵族协会再想将我们踢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想听借口，只想听到成功的消息。”
“桑托，支援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桑托的位置比之前靠前了一些，身上的衣袍也更加华贵。他恭敬垂首：“我必不辜负您的期望。”
“艾登，你去一趟帕廷顿，我会让那里的人接应你，务必要维持好帕廷顿的秩序。”
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圣职者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遵命。”
“对卡宾的搜索工作怎么样了？”
又一位老祭司惭愧地低下了头：“还在搜索，卡宾祭司的行踪消失在了南部，那里素来不喜欢我们接近”
“我不希望听到借口，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卡宾出现在我的面前。哪怕是一具尸体。”
“我必将竭尽全力。”
教皇有条不紊地布置好工作，领到任务的圣职者一一应下。最后，教皇环视四周，孩童般的身躯中散发出强大的威慑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圣子既已醒来，我们无需再做隐忍。贵族协会的影响力空前降低，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威严的目光象征着神祇的意念，只要是教皇的命令，就是教会前进的方向。圣职者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道：“一切都会按照您的旨意进行。”
传送门的另一端。
一走出门，迦南立刻嗅到了熟悉的污染气息。
传送门亦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无数怪物奔跑在荒原上，与深陷其中的人类相互厮杀。浓稠的雾气黑如墨汁，侵占着每一寸空间。远远可以望见耸立的城墙，更多的怪物向那边爬去，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状。
见银发青年望向自己，传送门慌了：“我不知道啊，根据感应，奥雷乌斯的位置就在这里。”
它的感应的确没错。
怪物中炸起一声狂怒的吼声，警示着同伴们危险的到来。浴满鲜红的身影从中闯了出来，随手砍掉了距离最近的怪物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发青年发出扭曲的狂笑，暗金色的眼眸染上血光，肆无忌惮地杀戮着所有活物。杀气通常用来形容无形之物，但在奥雷乌斯身上，杀意真正化为了实质。
他身边隐隐浮现出猩红幻影，无数哀嚎的冤魂啃食着敌人的身躯，发泄着自己生前遭受的痛苦。任何胆敢靠近的怪物都被撕成了碎片，周围的战士们忙不迭远离了红发青年，脸上满是惊恐和畏惧。
这样的杀神对于敌人是噩梦，对同伴也是。传送门忙不迭后退了些。摆脱【神圣武装】的控制后，它的脑袋明显好用多了。
“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要不然咱们先走吧？”
被询问者没有回答它的话，这让传送门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狂乱的风猎猎撕扯着银白色长发。【天国】向四面八方扩散，宛如新一轮升起的太阳。
传送门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剔透光芒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下一秒，数不尽数的黑影直直撞入领域范围。吱吱乱叫着烧成了黑烟。
那是一群群长着蝙蝠身体与人类脑袋的怪物，满是贪婪疯狂的视线凝聚在银发青年身上，浑然不惧自己将会化为灰烬。
疯了疯了疯了这些家伙都疯了！
纯粹的净化力量出现在黑雾里，就像是往油锅里放了一滴水，燃光了所有怪物的理智。所有能够飞起来的怪物争先恐后地冲进【天国】中，光藤疯狂生长，将天空和地面照得透亮。从中又飞出了翩跹的光蝶，循着人类的气息飞向四面八方。
几个精疲力尽的血脉者靠在一起，艰难对抗着源源不绝的敌人，颤抖的双手几乎握不住武器。就在他们将被兽潮淹没时，柔和的光芒降临在人类身上，治愈了他们的伤口。
【天国】的祝福驱散了恐惧和不安，几人下意识抬头，半透明蝴蝶盘旋在他们身边，赋予了新生的勇气。
无论是倒地不起的重伤者，还是浴血奋战的人，一视同仁地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下。
望着远处的滚滚硝烟，站在城墙上的女人吐出一口烟圈。身旁的人满头是汗，来来去去地搬运着东西，愈发衬得她神情淡漠。
少顷，守卫队队长小跑过来询问：“机械师小姐，能够运来的机械全都在这里了，您还有什么命令吗？”
“不用叫我小姐算了，有他们俩在，数量少一点应该也没问题……”
喃喃自语飘散在风里。机械师打了个响指，机械怀表自动打开，指针飞快转动。
她周围的所有机械产物不断嗡鸣，原地飞起分解成不同的零件。各式零件组合成全新的形态。黑黝黝的炮口指向远处，机械师问：“下面没有我们的人了吧？”
守卫队队长吞了口口水：“没有了，派出的人已经跟着奥雷乌斯先生冲进去了。”
“这就没问题了。全体瞄准——发射！”
“轰轰轰轰轰！！”
耀眼的火舌整齐喷吐，在怪物中爆开一团团火光。远处天空辉映似的亮起光芒，能量所化的箭矢飞射而下，配合火炮一前一后大规模清理着怪物群。其中实力强悍的个体则被奥雷乌斯找上，杀红了眼的青年来者不拒，脚下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三者互相联合，搭配血脉者军团的查缺补漏，打造出独一无二的顶级防护。
这还不是结束。梅森默默催动世界树，恢弘的树影笼罩了整座城市，根须插入地底沐浴在树下的人类不由自主热泪盈眶，犹如回到母亲的怀抱般，不约而同知道了这是什么。
“世界树”
在他们脑海中冒出这个名字后，世界树的幻影又有了新的变化。祂与三人直接相连，随风传来沙沙的叶声。
叶声所至，所有人心头平和清净，再不受一丝污染影响。
这种盛景不仅吸引了人类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黑雾中的存在。
姗姗来迟的人影停了下来，祂目光落在银发青年脸上。
半晌，怪物之主开口，声音低沉地传入对方耳中：“你比我想得更会逃跑，梅森。”
第253章 战地医院
“这要多亏你的【帮助】。”
青年启唇, 梅森借助马甲的眼睛盯着怪物之主。
“如果不是你，我还真没办法这么快回来。”
这么说的确没错。
倘若不是怪物之主穷追不舍，他不会走投无路, 闯进【消失的国度】，拿到【美神的水镜】。
没有水镜, 他就没办法将整个虫之城的人带走。当怪物之主找到他的时候, 他很有可能还和这些人呆在荒原上，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死在怪物之主手里。
“哦？那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吗？”
听到怪物之主, 梅森气定神闲地反问：“那你怎么不动手？”
重力击穿了这具马甲的胸口，直接将其钉在了地上。轰的一声撞出了个巨大的深坑。周围的怪物疯狂地撕咬上来, 几乎填平了深坑。
这仅仅维持了几秒钟，坑内炸开耀眼的白光。天国力量直接净化掉了这些怪物,
银发青年在深坑内站了起来, 胸腹处开了巨大的空洞。新鲜血肉缓慢蠕动着愈合, 重新长出完整的皮肤。
用着迦南的马甲, 梅森是一点都不怂。奥雷乌斯早就把他的疼痛上限拔到了极高的阈值，只要有足够的污染，迦南就是不死之身。而怪物之主所到之处必然充满污染，单纯依靠物理伤害很难杀灭这具马甲。
所以他甚至还有心情嘲笑：“你这样就像是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子, 只能依靠这种方式发泄怒火。”
怪物之主抬手，所指之处以极快速度发生异变。
黑雾蔓延, 除了在天国庇护下幸免于难的人, 怪物们均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它们身形扭曲, 皮肤表面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芽。
极少部分怪物更是力量暴涨、疯狂攻击起身边的任何活物，彻底丧失了神智。
在那种力量冲到迦南身上的时候, 银发青年身上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金色丝线从空中涌出，笼罩在整片领域上空。
力量越往黑雾中越稀薄, 其他人对此熟视无睹，似乎看不到异常的变化。
怪物之主显得有些不悦：“你以为躲在【万事万能之主】的庇护下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逃得越久，你的结局就会越悲惨。”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梅森心中大定，【万事万能之主】果然不会放任怪物之主的入侵。特别是迦南经过了其力量的洗礼，双方隐隐形成了一种联系，【万事万能之主】绝不会看着怪物之主放肆。
他嘴上说得毫不留情。黑雾所化的刀刃瞬间将银发青年千刀万刮，转瞬又开始飞快恢复。
金色丝线对此反应犹为激烈，庞大的力量排斥起怪物之主，连带黑雾都淡薄了些。
后者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哪怕祂打破【万事万能之主】的阻碍，时间也足够梅森逃走。一旦进入人类疆域，有世界树的庇护，少年可以轻松隐藏在人群中。届时对方将会得到更多的时间发展，与祂的愿望大相径庭。
短暂的愤怒后，怪物之主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祂深深地看了青年一眼，消失在了黑雾深处。
梅森不得不佩服祂的这一点。神祇总会有傲慢的恶性，可怪物之主总能最快地冷静下来，从容不迫地布置第二个局。这让梅森心中对祂的警惕更提高了一层。
尽管主使者离开，荒原上的怪物的数量却越来越多。银发青年护住其他人且战且退，不忘将奥雷乌斯控制住。
随着天国力量的注入，红发青年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诅咒的副作用仍在，他低声嘶吼，让周围人不敢靠近。
银发青年出声道：“把他留在我这里吧。”
有人愿意帮忙，踌躇不前的血脉者们顿时松了口气，继续去营救其他同伴。
机械师则忙着配合城防军清理靠近的怪物群，普通人组成的巡逻队清理着城墙。医疗队早已做好了急救的准备，在外出的血脉者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
超乎他们的想象，回来的人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状态好得不得了。抛去沾满血迹的衣服不谈，说他们刚刚郊游回来都有人信。医疗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他们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不自觉惊叹：“万事万能之主啊，这可太神奇了！”
隐藏在幕后的少年十分自然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子爵府。街上的人热烈地讨论着这场战斗，说起那些不可思议的机械和远处的巨响，流露出惊叹和兴奋的神色。
没什么比一场大胜更能鼓舞士气的了。梅森低调地闪进门里，他刚刚踏入大厅，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跑到哪里去了？”
“谁——啊，父亲。”
少年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艾布纳看起来刚从外面回来，脸庞上留着未刮的胡子。他搭住少年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没事就好。”
梅森反过去抱了他一下：“您之前出去了？”
“是啊，法伊蕾尔比我更擅长处理内务，我就去附近看了看情况，顺便调查了下怪物的分布。”
艾布纳说得轻描淡写，但从他身上的血腥味能够猜出一路上的不易。附近的钉镇早已屠杀一空，怪物肆虐，仅靠他一个人一定经历了不少苦战。男人对此只字不提，转而笑道。
“对了，我还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人，他们说认识你。”
这么说着，他向门外摆了摆手，应声走进了几个人。
梅森定睛看去。清一色流浪者打扮，脸上涂着灰泥，赫然就是二号等人造人。
二号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们先前负责引开怪物的注意力，因为立刻回来容易被怪物袭击，人造人们索性等清剿完毕后才往这边赶。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艾布纳，便搭了他的顺风车。
人造人们身上沾了不少怪物血迹，看起来经历了一场恶战。坐在主位上的法伊蕾尔仔细打量着他们，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你们是怎么认识梅森的？”
二号按照之前定下的台词道：“我们是跟随梅森先生的流浪血脉者，作为护卫一起来了西部边境。因为怪物袭击而分散了。”
言罢，他面向梅森：“我们来时看到了很多怪物正在赶往这边，之后恐怕会有不少战斗。”
艾布纳哼笑一声：“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我们闹了这么大动静，怪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样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梅森身上，意味深长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带着人直接跑到西部边境来，真是长胆子了呐。”
“这不是担心您和妈妈嘛。”
后者讪讪一笑，这些话听听就好，非要当做说服的根据就有些牵强了。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无过于对父母撒谎，好在他有杀手锏。亚麻发色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拜托的手势，语气尽可能放得可怜。
“爸爸妈妈，这个非说不可吗？”
本来还想追问的法伊蕾尔：“”
搂着梅森的艾布纳：“”
虽然外表年轻，梅森内心也是老大不小的了。见两人沉默，他老脸一红，心道这不会没用吧，不是说老人（虽然艾布纳他们都不算老）都心软，那他泼出去的脸面岂不是白费了！
“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怎么还在和父母撒娇？我在你这个年龄都敢上战场和怪物战斗了。”
就在梅森忐忑不安的时候，艾布纳狠狠地揉了把儿子的脑袋，把柔软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他有心责备，却又狠不下心，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内心颇有些惆怅。不知不觉间，他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了陌生的样子，这让作为父亲的男人骄傲又感慨。
“仅此一次，不许有下次。”
法伊蕾尔板着脸补充：“不许弄伤了自己，听到了吗？如果你受伤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冒险游戏都必须结束。”
少年乖乖地被揉脑袋：“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知道就好，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谁让夫妇俩都是没原则的儿子奴呢，既然孩子不想说，他们俩都不想逼迫对方。只要不是背叛人类都不是大事。
法伊蕾尔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可以再做一下刚刚的动作吗，梅森？你之前从没向我们撒娇过呢。”
“”
梅森陷入了可疑的沉默，硬着头皮摆出刚刚的姿势，这才感觉到深深的窒息。
他上辈子经常看到有人发帖子，说小时候老妈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女生，长大后再看到那时候的照片感觉十分社死。这一刹那，在异世界的他与上辈子看到的贴主感同身受。
而法伊蕾尔的态度亦如出一辙。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留影装置，笑容满面地叮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让妈妈纪念一下哦。好——就是这样！”
梅森：“”
梅森：“！！！”
梅森：“这里怎么会有留影装置啊！？”
“之前用来记录情报的，比手写方便很多。”
陪法伊蕾尔闹了好一阵，梅森才趁着其他人来汇报情况时顺利脱身。二号等人在门口忠诚地等待着他，少年整理着头发，梳理起目前的情况。
奥雷乌斯的诅咒发作，全靠迦南的净化压制着，先不用在意。
机械师留在城墙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机械操控这一能力简直就是战场的大杀器，大大减少了士兵们的伤亡。
梅森也没闲着。他向夫妇俩要了一道许可，跑到了专门用于接收军队伤患的医院里。
这座医院距离城墙最近，门口有重兵把守。有几个普通民众忧心忡忡地徘徊在门口，时不时向门里张望，一看就是有亲人在里面。梅森越过他们向里走去，远远就听到哀嚎的声音。
“好痛、好痛我的手”
“我的腿啊啊啊！”
“求求你们杀了我，我真的好痛！”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受伤的士兵们躺在床上，医生步伐匆忙，不时能够听到急切的交流。
“绷带！”
“他流的血太多了，需要药剂！”
“补血药剂已经没了！”
“该死的，实在不行就只能截肢了。”
“”
梅森看到有人蒙着白布，由两个士兵从后门抬了出去。隐隐约约的哭声从门里窜了出来，听得人心里发堵。死亡和生命仅有一线之隔，战争带来的首先是牺牲，其次才生胜利。
门口端着热水的女人看到梅森，语气温和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奥拉！快点，热水呢！”
“我这就来！”
女人应了一声，急忙想要进门。她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住，女人不耐烦地转过头，警告道：“我真的很忙，没空陪你玩，快回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
亚麻发色的少年望着她，用一句话打断了女人的满腹牢骚：“我是药剂师。”
女人惊呆了。她怀疑地打量着面前人，怎么看对方都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孩子，我们很忙，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们呢。”
梅森叹了口气，拿出通行令问：“这样可以相信我了吗？”
青铜菱形令牌上刻着复杂的纹路，象征着贵族协会。只有最高指挥官才有资格下达这种等级的通行令，女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里面的人。”
第254章 去往西部
医院内部是典型的回字形结构, 共有三层，受伤的血脉者在三楼修养。
一登上台阶就能感知到走廊中弥漫的污染气息。负责照顾的人也变成了祭司和医疗血脉者。
看到两人，他们习惯性看向带路的女人：“这是新来的病患吗？”
“这是新来的药剂师, 他拿了最高等级的通行令。”
“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别开玩笑了。”为首的人挥了挥手。“叫他回去吧, 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那人皱眉：“你师从何处？在哪里学的药剂制作技术？有什么成就？研究过什么新药剂吗？”
梅森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师死了, 在一座小城里学的技术，没什么成就。”
他每说一句话, 对方的脸色就黑一层。说到最后，对方摆了摆手：“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我们刚好有一套药剂师的工具, 叫奥拉带你去吧, 之后就给你送草药。不过我们的草药不多了, 希望你能谅解。”
对于籍籍无名的人来说, 对方的回答已经很好了。梅森没有挑三拣四，道谢后跟着女人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旁边的医疗血脉者低声问：“我们真的要给他草药？就连我们自己都不够用了。”
那人不耐烦地说：“该死的贵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来蹭功劳的。随便给他拿点东西就算了。”
“别忘了你也是贵族，虽然你只是个男爵。”
“那就该死的贵族小子！都行动起来, 可别让这些家伙变异了。至于那个小子，随便拿点什么快不行的草药送过去就是了。”
女人领着梅森来到药剂间, 捂着鼻子推开了门。这间屋子不知道多久没人进来了, 门窗紧闭。若不谈桌上厚得能当毯子的灰尘, 摆放的工具算得上崭新。
“自从上个药剂师战死后，这里就没人来了。”女人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我现在没时间帮你。你能自己打扫一下吗？”
“好的，麻烦您了。”
她对这个乖巧的少年很有些好感, 送来草药后忍不住叮嘱：“隔壁是血脉者的病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快跑吧，千万别被他们牵连了。”
“谢谢您。”
梅森笑眯眯地把她送了出去，简单检查了下那些药草。蔫巴巴的污染植物距离彻底失去效果仅有分毫之差，不难看出医疗血脉者们的敷衍。
好吧，这也在意料之中。面对医疗血脉者们的质疑，梅森一笑了之，转身打开了窗户。
孢子形成半透明的防护面罩，隔开了四处飞扬的灰尘。梅森扬声道：“进来吧。”
几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梅森问：“你们会制作药剂吗？”
二号：“这很简单，只要将配方输入程序，我们就能制作出完美的药剂。”
“那就拜托你们了。”
在梅森的命令下，人造人们很快打扫好了房间。他们分工协作，流水线式处理草药、制作药剂。动作利落，节奏统一，完全可以称之为赏心悦目。
梅森不得不感慨一句科技进步就是生产力，只要输入药剂制作工序就能完美复刻，这不比什么药剂师都厉害。一瓶瓶药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装瓶。装够数量后就送去诊室。
医疗血脉者们怀疑地看着这些药剂，拧开瓶子嗅了嗅，以这批草药的品质来说，这些药剂的质量简直优秀到不可思议。
难道他背后的人这么下得了狠心，用药剂换走坏掉的草药？为了给后代增添功绩也太拼了吧？
他不信邪地又批了一批草药，不长时间，少年果然拿来了更好的药剂。
医疗血脉者看看药剂，再看看对方。看看药剂，再看看对方：“这是你做的？”
不等梅森回答，他猛地一拍大腿。无论这家伙会不会做药剂，从今天起他就是整座城最好的药剂师了！
“不用回答了！还有草药没？全都给他！你还会做什么药剂？麻痹药剂和再生药剂会不会做？”
这都是他学过的药剂。梅森点点头。那人立刻满脸兴奋地喊：“瑞克！把剩下的草药全拿过来！”
被叫过来的助手满脸迷茫：“这不是刚刚那小子吗，难道您要屈服于贵族的威压诶哟！”
“怎么说话呢，注意你的言行，这是我们的大药剂师！”医疗血脉者理直气壮，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快把所有的草药都拿给他，再把这些药剂分下去。”
梅森失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那些草药。他无意点出人造人们的特殊，【机械之灾】带来的影响太大，让人注意到他们反而不妙。在二号等人造人的帮助下，梅森很快交出了完美的答卷。
大量优秀的药剂拯救了病人们的生命。梅森抽空用迦南送来了一批能量蝴蝶，借助天国能量净化了血脉者身上的污染，并治愈了那些无法依靠药剂康复的人。
梅森在医院治疗伤者的同时，奥雷乌斯的副作用也缓了过来。恢复控制的奥雷乌斯送去协助机械师维护安全。迦南则承担起了最繁重的责任。
既要净化污染，又要肩负起治疗和清剿怪物的责任。得亏他不需要睡眠和进食，也不会感到疲惫，否则就算是马甲也得累趴下。
有马甲们和梅森的帮忙，城市应对怪物的能力大大提升。艾布纳当机立断，顺势向其他城市伸出援手，及时救出了许多被怪物围攻的突袭小队。紧接着顺藤摸瓜，救助了附近陷入危险的城市。
几天后，教廷的支援到位。桑托带着一批祭司赶了过来。他们的到来至关重要，将迦南从繁琐的净化工作中解脱出来，让其有精力支援其他地区。
天国与奥雷乌斯的攻势配合，两个马甲在怪物中来去自如，变成了一支救援的奇军，稳住了附近的局势。
梅森这段时间一直负责提供药剂，并在城市内发放粮食、安抚人心，还要兼职用血脉催生污染植物，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产自销。
确认了他的能耐后，医疗血脉者们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他。法伊蕾尔难得没对这件事有异议，还笑眯眯地让梅森多去帮忙。
黑雾探险小队的人治愈了伤势，迅速向上级进行了汇报。西部家族们收到报告后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命令这些黑雾小队人员以最快速度回去。
出乎梅森意料的是，其中居然也包括他。
“上面的人想要见你。”
法伊蕾尔说出这句话时神情满是担忧。她独自坐在漆面木椅上，连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都顾不上看，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爱的孩子。
上面人自然指的是贵族协会，马甲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梅森对找上自己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让自己和黑雾小队一起走。
“这不算是好事，好在也不是坏事。被协会盯上就要给他们卖命，不过你还是孩子，他们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马甲都是什么身份，又干了什么。梅森腹诽，乖乖地听着法伊蕾尔唠叨。
“我会拜托认识的人照顾你。答应妈妈，如果有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旦遇到危险，无论你在哪里，妈妈都会来找你的，好吗？”
少年点了点头。法伊蕾尔敛去眼底的担忧，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有些事情你一直不清楚，我没想到你现在就要去见那些老头子，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
法伊蕾尔的态度非常严肃。梅森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专注地聆听起对方的话。
“贵族协会以十二圆桌家族为尊，分为东、南、西、北和中部，我们南部贵族和西部贵族的关系一般，不过你也不用怕他们，毕竟我们是罗家族的势力。”
梅森点头：“好的嗯？我们属于罗家族？”
“这么震惊做什么，十二圆桌家族主要势力分布在各地。虽然本家都在中部的帕庭顿，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么一小片地方能够支撑起他们的生存吧？”
法伊蕾尔笑起来，好好地给儿子上了一通课。
“南部的两大家族是罗家族和加西亚家族，我们属于罗家族，加西亚家族前不久被驱逐出十二圆桌家族的行列，现在正在被各个家族瓜分。”
“等尘埃落定我再给你介绍南部的新成员们。雅安伯爵是一位老牌贵族，与罗家族关系密切，我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给你讲了这么多，只希望你记住面对那些人不用太退让，罗家族的实力比西部家族强，我们是有后台的人。”
梅森默默点头。别担心妈妈，你再晚说几个月，整个罗家族就要被我拿到手了。
法伊蕾尔浑然不知他的想法，仍在叮嘱：“这次去只有一个问题。他们找你一定是想从你身上扒出什么。你要小心海妖家族的人。她们居于西部海域，长相出众，善于迷惑人心。”
梅森无奈：“安心吧妈妈，我肯定不会被诱惑的。”
法伊蕾尔叹了口气：“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海妖家族从黑雾前时代就有与人类通婚的习惯。那时也被称为塞壬。”
“它们喜好食人，可以用声音控制人类。现在留下的异种也拥有差不多的能力。比起人类，她们的思想更偏向野兽。崇尚强权，厌恶礼节。”
她的孩子才从诅咒中苏醒不久，真的能够应对那些奸诈的海妖吗？法伊蕾尔忧心忡忡，可碍于职责所在，只得亲自将梅森送上去往西部家族的马车。
她千叮咛万嘱咐：“我的孩子，一切小心。”
梅森撩开马车的窗帘，左边坐着奥雷乌斯，右边坐着机械师，对面是强加进来的迦南。亚麻发色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笑容令人如浴春风。
“没问题，妈妈，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女人的神情温柔了些，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当然，我的孩子是最厉害的。”
哒哒哒。
伴随清脆的马蹄声，法伊蕾尔目送马车走远了。她收起方才柔情万种的模样，变得干练利落。
“拦住那群龙裔了吗？”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拦住了，罗家族也动用势力帮了我们。这些龙裔对奥雷乌斯意见极大，由于这次只有对方从黑雾中归来，并未看到幼龙。他们发起了强烈抗议。”
“呼……一群有血脉没脑子的家伙。罗家族那边怎么说？”
“他们声称询问了奥雷乌斯，那条龙还活着，只是仍在黑雾里。”
“这就够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群龙裔跑到我孩子面前。明白吗？”
“遵命。”
法伊蕾尔转过身，向着来处走去。在她身旁，传来声音的地方空无一人。
第255章 海妖家族
“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孩子。”
麦尔丹公爵放下手中的笔，这位老者写得一手优美花体字，十分赏心悦目。
书房装饰简约大方, 正如公爵的为人一般。他吹了吹墨水，声音沉稳。
“这次任务还顺利吗？”
“不怎么顺利, 传送阵出了问题, 机械城派来的全都是人造人好在我们遇到了外援，成功救出了虫之城的人”
瑞克斯单膝跪地, 随着回忆时而悲伤时而微笑：“当然，也有很多人因此牺牲。虫之女王带来的污染太严重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恢复正常。”
“机械城的事情不必担心。我们已对机械城提出了抗议。首席研究员表示之后会派人前来调查。至于虫之城的人也不必担心。协会会尽力帮助他们康复的，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那就太好了, 我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向您汇报。”
瑞克斯梳理思绪, 将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告知麦尔丹公爵。随着他的讲述, 后者的神情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等瑞克斯说完, 麦尔丹公爵长舒一口气：“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辛苦你，明天下午叫那个名为梅森的孩子来一趟会议室，我想会有不少人想见他。除此之外, 你需要再写一份关于【世界树】和【眷者】的记录，今晚交给我。”
瑞克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麦尔丹公爵停顿了一下, 又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血脉者抓了抓头发, 不自觉垂下眼来。胸腔中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 两种不同的频率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他隐约能够感知到另一种存在，潜伏在黑雾深处悄然窥伺。
那是虫之女王所在的位置, 祂想要夺回自己的心脏。随着和虫之心融合的加深，瑞克斯愈发清晰地认识到那是一个多么邪恶的灵魂。
“我的虫化很稳定, 请不用担心。一旦出现问题，我会立刻寻求帮助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麦尔丹公爵便不再挽留他，目送其离开了房间。
瑞克斯出了门，脸上的笑容消失。他快步走过长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男人背靠房门，挽起袖子。
属于人类的手臂上覆满细小的透明虫鳞，鳞片根部由血管连接在一起。无数血管汇聚在一起，由手臂延伸到心脏，与虫之心直接相连。
“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瑞克斯喃喃自语，苦笑着重新放下了袖子。他强打起精神，按照麦尔丹公爵的话转达邀请。
听到转述，梅森立刻明白了麦尔丹公爵的意思。他迅速回忆了一遍法伊蕾尔说的情报，确保明天的会见不会出错。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与西部三大家族见面，其中还有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海妖家族。
第二天，梅森独自前往会议室。
在路上，忽然有人拦住了他。面容英俊的侍者向他鞠了一躬，胸口佩戴着波浪形状的胸针。
“梅森少爷，请跟我来。有位大人想要见您。”
梅森扫了一眼胸针，颔首跟上了对方。侍者将他引到一个隐蔽的房间前，垂首请他独自入内。
梅森推开门，飘渺的薄纱从眼前垂落，将整个房间装点得如梦似幻。玛瑙、珊瑚和巨大的贝壳塑成了家具，房内的水汽湿度很高，一走进去就在皮肤上形成了薄薄的水珠。
“你好呀，梅森先生。”
动听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令人联想起吹过海岸的风。梅森抬头，那是一个漂亮到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的美人。她慵懒地靠在黑珊瑚沙发上，裙摆下隐约露出修长的尾。
细长手指间布有半透明的蹼，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蓝色束腰蛋糕裙外罩雪色纱质披肩，淡蓝色头发打着波浪大卷，扇形耳鳍微微晃动，充满独特的异族风情。
她的美太过具有震慑力。梅森不自觉屏住呼吸。少女见状轻轻地笑起来，蓝宝石般的双眸亮起，散发出摄人心魂的魅力。
在黑雾前时代，这些美丽的生灵被认为是某种危险的魔兽。当其坐在礁石上唱起歌来，船上的水手就会争先恐后地跳下海，主动成为饲养的饵食。
“可以将世界树的事情告诉我吗？”
甜如蜜糖的声音是毒药，少年痴迷地开口，魂不守舍地回答了她的所有问题。
——这本该是海妖想象中的场景。
可现实是在她靠近的瞬间，亚麻发色的少年嗖的一声跳了起来，和兔子似的贴在了墙壁上。警惕的目光不像是见了美人，反而像是见了天敌。
海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的美貌出了问题。她偷偷看了一眼水镜 ，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您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不过我认为我们交流不需要这种东西当筹码。”
海妖挑眉，语气有些危险：“难道我还不够有吸引力吗？”
“您的确很美丽，小姐。但合作的基础是利益，而不是性别。”
梅森认真地回答：“更重要的是我信奉一句话。当一个女人拿自己的外貌做引诱，被引诱的人应该感到羞耻。因为在这位女士眼里，他是只需要这种东西的人。”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
“感谢您的夸奖。”
少年谦虚地一笑，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房间。在其他人的眼中，房间里仅仅是一位漂亮的海妖。而在梅森眼里，房内还有许多虚幻的身影。
纱幔实质上是由水雾凝结的。一张张貌美的脸隐藏在水雾后，正好奇地打量着他，整个房间就像是一个盘丝洞。海妖们锋利的指甲闪着寒光，可以轻松刺穿海兽坚硬的鳞甲。
其中还有几个好奇地凑近少年，细长的舌尖嘶嘶吐出，想要去舔梅森的脸。这就是他刚刚突然闪现到墙边的理由。
少年深吸一口气，礼貌地问：“在此之前，您能让这几位小姐稍微离我远一点吗？。”
海妖浅笑嫣然：“没问题，你合格了。”
随着她的话，其他海妖依依不舍地拉开了距离。少□□雅地行了一礼，气质与刚才的刻意引诱大相径庭。
“请原谅我对您的冒犯。我们只是前来传达善意，你接下来面临着严峻的考验。我们可以帮助你，代价是你需要与我们结缔盟友。”
“为什么是我？”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咯咯地笑起来：“如果【世界树的眷者】都没资格，那我真是不知道谁有资格了。我知道你父母是隶属罗家族的贵族。不过我猜，你们不会拒绝同为十二圆桌家族的示好。”
正如梅森所料，这件事果然已经传开了。这是一个好机会，会为他吸引更多人的重视；另一方面，这也会带来许多麻烦，好在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假设群星之地真的存在，守护者中有没有海妖的先祖？”
“我不清楚，你该去问奥雷乌斯他们。”
梅森还真没打算制作这方面的马甲。一方面，黑雾时代的异种已经灭绝，想要出现需要合理的理由。另一方面，异种马甲的出现也不一定是好事。
“那还真是遗憾，我很想看看先祖的样子呢。”
海妖没有抓住这一点不放，转而道：“那就合作愉快？”
海妖家族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先祖复活吗？这可说不定。
像罗家族这样的家族终究是少数，对于大部分家族当权者来说，呆在画像上的祖先才是真正的好祖先。
不过和海妖家族联合没什么坏处。她们的实力再怎么说都比区区子爵势力强，又是西部的地头蛇，了解边境错综复杂的情况，是个不错的临时合作对象。
少年欣然回答：“合作愉快。”
得到满意的回答，少女的态度显然亲昵了不少：“时间有限，就先说说你最在意的事情吧。”
“西部一共有五个十二圆桌家族，数量最多，综合实力却是所有地区中最低的。残酷的生存环境，常年受到黑雾的侵扰，极高的污染死亡率和极低的人口增长。倘若不是因为西部是人类疆域最重要的防线，经常能够得到其他地区的支援，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梅森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实话实说。”
“哪怕我们不说，你之后也会从其他家族嘴里听说这些事。这次是由于你出现在西部才让我们得到机会，否则哪有我们的份。要是不好好利用起来，就连最愚笨的海鱼都会嘲笑错失良机。”
“原来你们这么看好我。”
“罗家族的新贵，教会的圣子，还有能够超常控制机械的神秘女机械师。根据汇报，你也有出色的药剂天赋与机械研究能力，并是目前为止唯一从黑雾诅咒中苏醒的人。不仅如此，你还是【世界树的眷者】，身边簇拥着许多神奇的存在。只要你不是一个蠢货，潜力便不可小觑。”
海妖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些辉煌的名号拿出任何一个都足够惊人。以至于被环绕的人类显得过分稚嫩。
“我们来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是替协会确认事情的真假，第二是派我们来试探你的虚实，第三点我猜你也想到了。”
梅森接口：“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吧。”
艾布纳夫妇俩是雅安的下属，后者又属于罗家族。海妖先前大胆的示好就是为了试探他是想与西部交好，还是做一个效忠罗家族的忠臣。
小孩子才做选择，梅森自然选择都要。罗家族那边有奥雷乌斯在，西部与黑雾接壤，之后肯定少不了接触。
见他上道，海妖乐得卖好。她们第一个接触梅森，除了天赋适合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确定对方的定位。
同盟，诱饵，走狗。不同的定位决定不同的待遇，目前看来她们的态度还是很尊重的。
“这和你刚刚说的麻烦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因为你的存在妨碍到一些人的利益了。禁忌NO.1，【被腐化的世界树】，又被称为黑雾的起源，众生灾祸的起始。你突然出现，又自称为【世界树的眷者】，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当靶子吗？”
海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要知道，从古至今有多少人在寻找黑雾的起源。如果杀了你能够终止黑雾，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有关你的人就会躺在坟墓里。人类被污染折磨了太久，剩下的人都发了疯。接下来的会议在某种程度上将会决定你的未来。”
“是杀死，保护，还是监管。全都取决于这次会议得出的结论。亲爱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成名的前提是活下来，为了得到协会的重视。你这是在走钢丝。”
第256章 传教
不得不说, 海妖的话有一定道理。倘若其他人在这里，说不定就信了。
这些话的前提是她说得对。
为什么议会长决定加西亚家族除名后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足够强大。没人会怀疑他能不能做到, 只要有实力，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倘若梅森在说谎, 或者他现在仍是初来乍到, 海妖的话的确值得参考。可相同的话在不同时候说出来的意义也不同，她之所以现在这么说只是为了提升她们家族在梅森心中的评价。
半真半假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每个家族能够活到现在，心机计谋都不容小觑。见梅森不上套, 海妖心里颇为惋惜，脸上仍是一副温柔模样。双方你来我往了一番, 她笑意盈盈
“细节等之后商议吧, 我先叫人带你去见那些老头子, 省得他们之后再说我吃独食。”
话音落下, 方才引领梅森的侍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逐客的意思很明显了。梅森寒暄两句，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后，海妖首领才收起脸上的表情转头问。
“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一个年轻的孩子，藏着许多秘密, 不过并不讨人厌烦。”
“我有点喜欢他了，真的不能让他当我的丈夫吗？”
“哦, 对不起, 亲爱的。我们现在是文明人, 不可以再看到喜欢的人就把他抢回巢穴里了。”
房间里的海妖们叽叽喳喳地回答，脸上满是跃跃欲试。
“我更喜欢那个银头发的, 他可真漂亮。”
“我喜欢那个红头发的。”
“我更喜欢那个金头发的，罗家族的丹对吧？他的样子真可爱。”
“你们的品味真让海妖难过, 最杰出的难道不是那位女士吗？”
“得了吧，女士可没办法和你生后代。”
“不生育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海妖们嬉笑了一阵，与梅森对话的海妖拍了拍手，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好了，我们去找下一个人吧。别让其他家族抢先下手。”
“是——”
海妖们异口同声回答。身影犹如虚幻的泡沫，纷纷消散在房间里。她们本就是为了结盟而来，只有足够的盟友才能支撑家族的生存，海妖尤其关注这一点。
无人注意到门口的孢子悄悄破碎，少年收回目光。侍者似有所觉：“有什么事情吗，梅森先生？”
“不，什么都没有。”
看来那群海妖的确没恶意，就先随她们去吧。多个盟友总是好的。
梅森跟随对方来到走廊尽头的大门前。宽厚门扉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坐满人的会议厅。
华丽的琉璃灯盏金碧辉煌，描绘着斑斓花纹的黑石圆桌肃穆大方。三位家主坐在上位，身旁坐着数位血脉者，每一个都是西部赫赫有名的人物。
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迎面投来，少年坦然接受着他们的审视。片刻，沙沙家主率先开口：“欢迎你的到来，梅森先生。请坐吧。”
“我的荣幸。”
少年坐在了唯一一张空位上，手边的茶杯冒出冉冉热气。柏莱特姆家主对他和蔼地笑了笑。
“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本人比我想象得更加年轻英俊。我一直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孙子。”
“不只是你想，在座谁不想呢？”
费迪南德家主也很随和，梅森腼腆而谦虚地一笑：“我很荣幸能聆听各位长辈的教导。”
柏莱特姆微微点头，他向来不喜欢繁复的礼节，直接单刀直入。
“芙莉娅应该把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们就长话短说吧。西部希望了解更多关于【群星之地】的事情，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提供你们想要的情报，进行信息交换。”
听到陌生的名字，梅森想了一下就反应过来那是海妖首领的名字。这些海妖着实轻率，连名字都没爆出来。
他沉吟了一下：“关于黑雾深处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这你就问对人了，麦尔丹公爵可以说是整个人类中了解黑雾深处的人。”
少年投去好奇的目光。麦尔丹公爵不紧不慢，很是谦虚地回答。
“我曾经是潜伏在黑雾信徒中的间谍。不得不说，他们对黑雾的了解远超我们。或许只有融入黑暗才能真正了解黑暗吧，也是在那之后，我开始致力于培训黑雾探险小队，情报对人类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是的，一明一暗的坏处就是这样，你做什么敌人一清二楚，反之却难以抵挡。
梅森心里赞同对方的话，更加专注地听起来。
“西部接壤的黑雾面积最为广泛，两处防线分为陆地与海洋。其中是由四位SSS级怪物统治，分别是【青岚之木】、【虫之女王】、【骸骨大君】、【云母】，海洋由SSS级怪物【深海之主】统治。”
“除去这几个地方外，黑雾深处还有广袤的地带，那里沉睡着无数上个世纪死去的种族，堪称坟墓。黑雾吞噬了它们曾经的故乡，也吞噬了它们的骸骨。”
“黑雾信徒一度认为，黑雾中怪物的多样性就是融合了这些种族的特性。从某种方面来说，现在的怪物正是异族的延续。人类一直处于弱势防守的位置上。”
“现在【青岚之木】已死，【虫之女王】半残，【云母】一直跟随在怪物之主身旁，【骸骨大君】和【深海之主】一直没有出现。按道理说，人类的未来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梅森静静听着，说到最后，麦尔丹公爵果然话锋一转。
“但这只是假象。”
“黑雾的浓度正在提升，人类能够存活的领域逐年缩小，再这样下去种族注定走向灭绝。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眼下的窘境。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标，付出任何代价都是有价值的。”
锐利的双眼直直望向面前的少年，麦尔丹公爵居然起身，向梅森重重行了一礼。
“世界树是诞生的起源，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只要你能够提供拯救人类的办法，我以麦尔丹公爵的名义，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柏莱特姆家族同意。”
“费迪南德家族同意。”
“沙沙家族同意。”
“”
所有人依次报出自己的家族名，目光直直望向面前的少年。眼中有渴望也有期盼，犹如万丈大山沉沉压下，梅森一时口舌发干。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此刻心底仍忍不住升起沉重感。
人类的境遇已经糟糕成了这样，居然还在不停地内斗。前有黑雾信徒投奔敌人，后有议会长的背叛。这些为了种族未来俯身的家主们恐怕还不知道帕庭顿的异变。不，倒不如说就连帕庭顿都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保护者抛弃了。
亚麻发色的少年垂下眼，声音低沉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想要解决黑雾，你们首先需要知道它的来历。”
麦尔丹公爵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这也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想不到对方真的有答案！
“黑雾来源于人之恶。它的蔓延一是因为怪物之主的力量提升，二是因为你们，因为生活在黑雾时代的每个人。”
少年的声音似祷言回响。所有人心头巨震，身上皮肉隐隐变形。这些东西不是谁都可以听的，梅森有世界树保护，他们却没有！
这样的异状反而让家主们狂喜不已，这才证明对方的回答是正确的！世界树和怪物之主都是禁忌，他们自然要为聆听禁忌付出代价。
血脉者们一边压制异变，一边竖起耳朵贪婪聆听。梅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说出整理好的信息。
“黑雾时代的到来改变的不仅仅是生存环境，更彻底改变了人类赖以为生的根基，那就是人心！”
“随着怪物的蔓延，人类慢慢接受了同类的死亡。面对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背叛、逃跑。与此同时，人心中的恶意泛滥，更进一步吞噬了善。”
让一个吃饱喝足的人为乞丐让出面包很容易，可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将面包让给另一个乞丐却很难。前者考验的是善心，后者考验的却是生死！
“居然是这样难道人类注定灭亡吗？”
众人面色灰白，对方说的若是实话，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扭转败势！谁能在这样的时代当个大善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保永远心存善意！
“还是有办法的。”
梅森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教会！”
“【万事万能之主】与教会圣子迦南具有净化污染的能力，因此被【怪物之主】提防。只要通过信仰来净化自己身上的污染就暂时不必担心。”
众人按照他的话展开想象，坐在下方的一人不自觉喃喃：“难道教会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教会和贵族协会一直坚持着两条不同的道路，千年来始终不肯向对方低头。如果教会才能救世，岂不是证明协会是错的？
“不。人类不能依靠神祇，只能依靠自己！”
少年的眼中仿佛有火在烧，任何看到这火焰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话。那是足以焚烧一切困难的信念，
“通过教会净化污染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是研发出用于净化污染的装置。”
“这谈何容易？黑雾时代开始就有无数人想要解决污染，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你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
柏莱特姆家主家主越说，眼睛越亮。他死死地盯着梅森，迫不及待地寻求答案。
“你找到办法了对不对？你研究出净化污染的装置了！”
第257章 又见塞维奇
这些人转脑子快得离谱, 梅森不得不甘拜下风。
“不是我研究出来，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方法，只是非常困难。”
“困难就困难, 有办法解决就好！”
家主们欣喜若狂，耳朵里只听得到前半句。
“梅森先生, 西部局势遭受袭击后状况极其糟糕, 正需要这样的装置。只要你提供，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
一位位威名赫赫的家主眼巴巴地看着少年, 就差对方点点头，直接全部原地打包带走。梅森无奈：“我手头的东西也不多, 只有六个。这样吧，价高者得, 西部家族可以优先购置。”
“应该的, 我先要一件, 出一千万劳比, 十个A级污染物。”
“就这点也敢拿出来？我出一千五百万劳比，十五个A级污染物！”
“都别和我挣了，我出两千万劳比，一件S级污染物, 十个A级污染物！”
几位家主对视一眼，空气中噼里啪啦地溅开了火花。
别说同盟了, 就算亲儿子来了都不好用。这样的好东西一定要收到自己家族里！
梅森张了张嘴, 看着一个个年龄是自己三倍以上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一时有些无奈。他转而看到麦尔丹公爵笑呵呵地坐在旁边，忍不住小声问：“公爵, 您不买吗？”
公爵不动如山，声音细小：“这种场合哪有我们说话的资格, 都是大人物的博弈。”
梅森瞟了眼，果然除了三位家主，剩下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稳稳当当。
这好像不怎么方便竞价啊。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家主们的交流。
“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呢。叫我们家族的人来，怎么不叫我一起？”
梅森听得耳熟，转头便看到了熟人。
沙肯大步从外走来，嘴角噙着微笑。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梅森身上。他亲热地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在西部家族眼里是赤·裸裸的挑衅。
正在竞价的人齐齐停了下来，直接调换矛头指向来人。沙肯面不改色，坦然自若。
“克罗斯子爵夫是罗家族的忠诚成员，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罗家族的盟友。各位家主大人，你们不邀请我，难道是有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事吗？”
紧要关头突然来了个抢食的怎么办？当然是先把他请出去！
柏莱特姆家主假笑道：“哪里哪里，我们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就算是罗家族也没资格控制下属的交往吧，还是说作为隶属罗家族的成员，就连和其他家族做生意都不行？”
沙肯暗骂这个老狐狸居然给自己上眼药，脸上阳光灿烂：“这是自然。我只是来帮梅森看看情况，我想各位也不会仗着自己十二圆桌家族的身份强取豪夺吧？”
奸诈！
阴险！
老狐狸/小狐狸！
双方不约而同地暗骂，表面和气融融，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吐一口唾沫都带着钉子。
沙肯不愧是天降神兵，以一敌多丝毫不畏。梅森给了沙肯一个加油的眼神，爽快地将这些事情抛给沙肯，自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沙肯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西部家族们更不可能告诉他真相了。万一对方掺和一脚，他们能拿到手的装置就更少了。当下一个个花样百出，语言含糊，就是不给对方一个确定的答案。
沙肯也不是吃素的。哪怕稀里糊涂地成为了谈判核心人物，看到对方竞价的样子就知道是好东西。
横竖是自己的下属，能让西部家族出血自然不用手下留情。
梅森隔着门都能感受到里面砰砰砰拍桌子的声音。没有他在，里面知根知底的贵族家族彻底不藏了。他听了一阵便摇了摇头，感慨着贵族们的战斗力真可怕，悠然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打开了。
金发贵族从里面走出来。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他恐怕已经被从后方投来的视线千刀万剐了。沙肯迅速离开了这里，沿途寻找着把自己抛下的少年，结果在哪都没找到。
沙肯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极了：“奇怪，我刚刚的出场难道不够亲切吗？他怎么没被我打动？”
“能被你打动的人才真叫人震撼。”
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孩子从拐弯处闪了出来，因为血脉副作用变回幼年的丹不屑地瞥了一眼沙肯。
“奥雷乌斯呢？”
“正被那群海妖缠着呢。”
“你怎么不去帮他？”
“用不着，那群海妖不会对我们家族的人下大力气。比起那个，【世界树的眷者】呢？”
“咳我这就去找他。”
沙肯咳嗽了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他是特意为了梅森来的，结果找到人却被甩在了原地，说出去不怎么好看。
丹看穿他的想法，哼笑一声：“弄丢了吧，怎么不拿出你在帕庭顿找那些贵族小姐跳舞的执着？”
“那都是她们先邀请我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丹终于说出了此行要传递的真正消息。
“家族传来消息，教会派人进入帕庭顿了。”
沙肯闻言神情一严：“家族里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损伤，教会不会轻易对家族下手，所以不用担心。只是据说大哥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父亲已经通过传送阵回去了。”
“”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他们三兄弟关系一直很好。母亲死后，父亲一直非常繁忙。作为兄长的阿诺德以一己之力承担起照顾弟弟们的职责，沙肯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丹拍了拍他的手背，眼底杀气满溢：“别担心。无论是谁做的都会付出代价，我们罗家族的人有仇必报。”
门外的安全装置闪着红光，忠诚地履行着守护职责。两人的声音顺着电路传递到建筑的另一头，被机械师轻松掌握。
一进入城市，机械师的祝福真正开始发挥作用。她以最快速度同化了城内的机械装置，将其转化成了自己的耳目。
只要有机械在的地方，梅森就可以偷听所有信息。不仅是丹和沙肯得到了消息，类似的消息也传入了其他家族耳中。教会的行动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圣子进入成神之路第二阶段，帕庭顿遭受了重大打击，现在正是他们翻身的最佳时机。
“教会与贵族协会的夺权已经开始了。看来该回帕庭顿看看了，不知道白和紫罗兰怎么样了。”
夺权一旦开始，对帕庭顿的血脉者来说定然是一场腥风血雨。教会想要立威，贵族协会想要重新掌控帕庭顿，奸商商会也想趁机占下一席之地。
梅森操控迦南使用了一次【答案之书】，询问尼德霍格的情况。回答是【于熔浆中沉睡。】
这是黑雾时代流行的一首小诗，全句为“幼年的我于熔浆中沉睡，醒来化为风暴的吐息。”意为经过痛苦的蜕变后登上苍穹，足以看出尼德霍格没事，甚至得到了一份机缘。
看到答案，少年终于放下心来，又叫来二号仔细叮嘱。
“我已经把黑雾净化装置的事情告诉西部贵族了，到时我会向他们介绍你们。你带五个人留下，假装成操纵装置的技师，看看能不能趁机收集一些制作水晶的材料。”
刻录水晶制作技术的盒子提前交给了机械师。它的原料是人的灵魂。黑雾列车带回来的人一旦试炼失败，就会分出一部分力量成为制作水晶的材料。现在没了黑雾列车，只能靠手动收集。黑雾边境战死的人类众多，更容易收集到灵魂力量。
二号利落地开始组织队伍。人造人们的行动力从不用怀疑，之后只要给他们准备好替换的水晶就可以了。
梅森心神一动，操纵马甲们展开行动。
银发青年抬起眼睛，飞在身边的金属装置发出高昂的声频，异常刺耳。
“听到声音了吗？”
“好像是在那边！”
巡逻的警卫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起武器向发声地靠近。翩飞的胡蝶掠过肩膀，不由自主地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这是什么？
温暖而圣洁，令人不由得回忆起故乡。守卫们呆立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站在廊前的青年。
银白色的长发晶莹剔透，西部凛冽的寒风在他面前变得柔和绵密。哪怕只有一个背影也足够令人信服，守卫们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叩拜的想法。脑海中茫然地浮现出一个称呼。
神明。
是的，这是神明。
我只是站在这里看风景而已，他们为什么停下来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迦南背对他们，天国的操控能力开到最大，恍若对他们的到来毫不知情。
潜伏在屋顶上红发青年趁机翻进窗户，猫着腰继续往前走。不长时间又遇到一队新的守卫。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巡逻轨迹，轻巧地闪进了对方的视线死角，宛如一只灵巧的猫。隐蔽处安置的安全装置滴滴运作，在录入他的身影后自动转头，对其存在视若无睹。
在三方协助下，红发青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层层封锁的囚室下了起码三层锁，门板厚得离谱。
他往房门上抹了血，活化门板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房间不大，装饰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书柜，书柜上放满了书，显然都被翻阅过了。
奥雷乌斯率先道：“好久不见。”
房间内的灰瞳血脉者抬起头来，瘦骨嶙峋。短短几天时间，他几乎已经认不出这位脑虫家族曾经的天才了。塞维奇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
“好久不见，奥雷乌斯。”
第258章 小心【命运】
“想不到再见是这种场面, 你这是被囚禁了吗。”
红发青年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对面，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塞维奇十分坦率：“被污染者肯定是要被关起来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像是有人把我的脑袋搅拌成番茄沙拉一样。如果你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咖啡，我会很感谢你的。”
灰瞳血脉者难得开了个玩笑, 奥雷乌斯耸了耸肩：“你看起来一切正常。”
“这只是表象。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你想知道我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灰瞳血脉者道，“世界是混乱无序的, 一切都被解析成信息, 时刻冲刷着我的意志。过去，现在和未来交错在一起。我就像是无所不知的神祇, 又像是一个知道太多东西，即将迷失的可怜虫。”
随着塞维奇的讲述, 红发青年眼中的景象一阵晃动。他恍惚看到面前塞维奇的头颅开裂，从中流出白色与红色的河流。
他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 所有感知与塞维奇融为了一体。他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大脑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眼睛, 一半凝视着头顶的虚空, 那里充满无穷无尽的知识；一半注视着面前的红发青年, 每一轮瞳孔均由细小的沙漏组成，散发出浓浓的邪异气息。
周围的一切扭曲变形，每当一种东西映入眼中，关于它的所有信息便全部出现在脑海里。让他情不自禁迷失其中。
而在这数不尽数、令人疯狂的浪潮中, 奥雷乌斯的存在宛如一轮滚烫的血日。畸形的树根贯穿了血日的中心，向上延伸出无边无际的可怖枝丫。尽头融化在畸形的天花板中, 令人难以辨认轮廓。
这景象一闪而过。塞维奇唇角溢出一点鲜血, 面色变得灰白下来。奥雷乌斯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刚刚强行展开了思维连接, 和他共享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那就是我现在眼中的世界，你还会觉得我正常吗？”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你还不够正常吗？”
“这是我这段时间里听到最令人高兴的话。谢谢, 奥雷乌斯，我能够相信你吗？”
“你觉得呢？”
“如果说我现在会相信谁, 那就只能是你了。”
尽管面前的人在此时的他眼中更像是恶魔，只要能够完成目标，塞维奇并不讨厌和恶魔做交易。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问道。
“奥雷乌斯，你觉得一个人怎样算活着？”
“记忆、身体、灵魂、思想，这些都可以算是活着的一部分。脑虫血脉可以将自己的记忆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脑海中。这在脑虫家族中也算是秘密。其实家主早就死去了。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更换身体，这就是副脑的来源。”
这是只有脑虫血脉者才能做到的秘术。如果一个人用另一个人的思想思考，知道另一个人的记忆，那么他究竟是自己，还是那个人？借助这种方式，从未有外人发现过初代脑虫家主已死的秘密。他在代代传承中永生。
“每个副脑都是家主大人使用过的新身躯。家主大人之所以出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我是他选定的下一个身躯。记忆传输是非常复杂的过程，需要屡次进行神经调配。我们都没有想到第一次调配就会产生异常，由于脑神经的直接相连，寄生在我大脑里的虫子爬到了主干里，引发了后续的混乱。”
“在帕廷顿沦陷之前，家主在最后关头更改了军队的决策权。我本来应该死了，但有赖于那一次调配，我在冲击中暂时活了下来，同时知道了帕廷顿发生的事情。”
议会长叛变，贵族协会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改变。在接收到这些信息时，塞维奇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家族的确有他不知道的后手。但那需要时间，即将迎来暴风雨的家族能否平安无事地撑过这段时间？艾博是否还会对其他人下手？
种种疑虑萦绕在血脉者心头，他不得不为家族早作打算。
“【群星之地】。”
塞维奇念出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脸上。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易，而是他代表脑虫家族与群星之地的交易。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两件事。第一，替我保护脑虫家族，为期两年。第二，协助新的家主继位，直到他能够承担起家族为止。”
奥雷乌斯半开玩笑道：“脑虫家族是排名第二的圆桌家族，家主去世虽会带来一定的打击，但还不到需要向我这样的外人求助的地步吧。”
“不妨先听听酬劳。这期间你可以任意调动脑虫家族的支援和血脉者，相信我，他们不会辜负你的信任。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去一趟脑虫家族的禁地，那是家主才能去的地方。假如得到祂的认可，你会知道超乎想象的东西。
这家伙就是在下套。
第一个是给了现实的好处，十二圆桌家族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
而为了防止将脑虫家族挥霍殆尽，塞维奇又给了第二个好处。想要进入禁地就必须扶持起一位脑虫家主，这些脑虫的脑子一个比一个好使，真把对方当做钱罐子用，到那时候就说不定是谁在套路谁了。
心思辗转不过片刻，红发青年挑起眉梢：“你能保证实现自己的承诺吗？被囚禁的血脉者的承诺可没什么效力。”
“当然，我很有信心——虽然我想这么说，但直接这样未免有些缺乏说服力了。你把这个带回脑虫家族，他们自然会理解你的来意。”
塞维奇抬起手，食指刺穿眼眶，硬生生从中挖出一块蠕动的大脑递给红发青年。
后者沉默了下才接过它，灰瞳血脉者笑道:“别露出这种表情，我知道这不太好受。另外再给你一个有用的消息吧。”
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猩红。塞维奇的声音好似从梦境中传来一样朦胧。
“正如你说的那样，世界上没有永远不会变异的血脉者。家主唯一的错误就是在黑雾反击战中死亡，以至于影响前线的战情。哪怕黑雾探险小队成功归来，也不能掩饰人类在这次战争中损耗了过量的人力物力。”
“贵族协会需要一个靶子，而脑虫家族肯定会成为这一次的牺牲品，就像是加西亚家族一样，这就是我请你们帮忙的理由。只有依靠你们创造出更多的价值，脑虫家族才能摆脱困境，找到出路。”
“提醒的话只有一次，你一定要记住。”
他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四个字。
小心【命运】。
“这足够我们达成交易了吗？”
简单的四个字刺入眼中，红发青年心头一紧：“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塞维奇似是而非地回答：“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你可以与之前行，但它不会永远是你的盟友。我不能说太多，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奥雷乌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十二圆桌家族？”
青年愣了一下，对方的话为他指明了一条从未想过的方向。塞维奇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意外得到了家主的部分记忆，他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血从脑虫血脉者口中流出，变成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是只有家主才能知道的信息，但没有家主会说出来。这是十二圆桌家族最深的秘密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世界上不存在巧合，你要知道咳咳咳奥雷乌斯，十二圆桌家族对应的是十二正神，只有被议会长认可的家族才是十二圆桌家族，不要让你的家族脱离其中。你一定要成为议会长只有这样才能”
灰瞳血脉者的皮肤开裂，像是一张张婴儿的小嘴。里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粉白蠕动的大脑。
外面隐约传来了人的声音，塞维奇不再说话，示意奥雷乌斯快点离开。
“和我一起出去吧。”
红发青年想要靠近，塞维奇却摇了摇头，仅用口型示意。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在他的强烈催促下，奥雷乌斯不得不先离开。临走前，他替对方引来了看守，好及时治疗血脉者。迦南与机械师也收工离开，三个马甲互相配合，完成了一场完美的入侵。
在他们离开后，一颗藏在角落里的眼睛主动闭上，化为黑雾消散。
守卫们谨慎地靠近囚室。听着门外靠近的声音，塞维奇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
他的嘴唇嗡动。身上所有裂口齐声吟唱，缥缈声音飘散在空气中，让门外人不由自主止步聆听。
他们面容呆滞，嘴唇一张一合，与门内的脑虫血脉者一同重复。
“一切终有尽时，祈愿不息，长路不通”
砰的一声。
塞维奇的身体炸裂开来，化为了满地血污。其中漂浮着新鲜的人类大脑，下方长出细密的触须，宛如活物般汲取着鲜血生存。
门外的守卫猛然回过神来，刚刚听到的东西瞬间从脑海中抹去。他们来不及困惑自己为什么呆愣在原地，第一时间冲入了屋子里，在看清情况的时候脸色变得煞白。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原本应该是人类的地方只剩下一具完整的白骨，其上爬满大大小小的粉白脑体。
密密麻麻的眼睛一半望着天花板，一半望向他们，诡秘的呢喃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命运终结于起始之时，万物归一”
第259章 真正的神国
训练有素的血脉者只呆滞了片刻, 随后迅速开始反击。片刻后，塞维奇的死讯传到了西部家族的耳中。三位家主齐齐皱眉，又展开了一次小型会议。
“塞维奇为什么会突然死亡？”
作为脑虫家族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塞维奇不止一次参加过西部指挥。三位家主对他算得上熟悉。
汇报者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根据医疗血脉者的判断，塞维奇大人的死因是污染。”
“其他家主现在在哪？”
“他们正在各地进行防御。”
此次从帕廷顿赶来的家主数量众多, 分布在整条西部防线上。作为本地人, 西部家族抢先得到了黑雾小队返回的消息，并由家主进行了接触, 使得其他家主不得不留守在自己负责的区域里。
沙沙家主想了想：“叫【眼睛】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蒙着眼睛的黑衣男人来到房间内, 向他们鞠了一躬。
“最后一个去见塞维奇的人是谁？”
“是奥雷乌斯，塞维奇的死应当和他没关系。他本来就处于疯狂的边缘。”
“只要不是人为原因就好, 吩咐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帕廷顿遭受袭击, 脑虫家主已死, 议会长失踪, 教会正在往帕庭顿和各地派遣祭司，倘若真的趁秩序混乱站稳脚跟，之后很有可能成为协会的威胁。”
“其他地区的事情不归我们管。监控教会的举动，不要让他们的手插进西部。”
沙沙家主略微沉吟了一下：“无论怎么样, 塞维奇都是先前饱受期待的脑虫血脉者。我们需要对他的死做个交代。这件事就交给麦尔丹公爵去做吧。”
费迪南德家主颔首：“我会转告他的。”
稍后，梅森又被传唤到了会客室里。
这次的气氛更加正式, 只有沙沙家主一人出席, 委婉地警告梅森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梅森在使用迦南时就做好了准备, 接谈中表现得天衣无缝。沙沙家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在这一系列事情全部结束后, 梅森也得到了塞维奇死亡的消息。
老实说，他与这位血脉者不熟, 甚至曾经是敌人。
但听到对方的死讯，梅森心里还是升起复杂的情感。
小心【命运】。
少年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抬头望向高处。
群星之地中，命运女神的心脏漂浮在广场中央，与环形建筑连接。残破的建筑在其滋养下隐隐泛起光泽，像是一只正在复苏的庞然大物。
一直以来，十二正神都以协助者的形象出现在梅森面前，因此他从未怀疑过命运女神的真实意图，可塞维奇却对他说小心【命运】。
他知道什么，十二位家主又知道什么，议会长到底象征什么？
十二、十二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猛然睁大了眼睛。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他恨不得现在就抓住家主们问个清楚，却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急切的心情。
世界树高耸入云，一半郁郁葱葱，一半血肉狰狞。扭曲的枝叶，不像植物反而像是被扒去皮肤的活物，隐约能够看到表皮下的血管跳动。
隐去另一半不看，血肉半树的模样与塞维奇眼中插入血日的根须完全一致。梅森看着看着，忽然品出几分异样。
世界树的两半原本是等比分的，宛如双胞胎般一致。如今血肉半树不知何时跨越了原有的边界，向另一边蔓延了大概半个巴掌的长度。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不明显，使得梅森如今才发现异常。
世界树是现实世界的缔造者，反映着现实世界的情况。梅森曾借助迦南见过一眼黑雾前时代的世界树，那时这棵巨树还是全部枝叶翠绿的模样。
“也就是说，血肉半身对应的是这个世界的污染？”
想起怪物之主之前的话，梅森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调动自己的精神力，企图将意识深入世界树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探索世界树的内部情况，或许是由于他是选中的原因，世界树温顺地包容了他的精神力。
眼前的一切被切割成线条，世界树中蕴含着一条色彩的洪流，象征着命运的轨迹。比起之前，象征奸商力量的道路已经变成了灰色，取而代之是出现了一条属于机械师的道路，其他道路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梅森扫了一眼便继续向目的地进发。他今天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而来的。浩大的命运之河冲刷着意识，欲要将其同化为一部分。
顺流而下，无数破碎光影在脚下闪动，倒映着过去与未来的碎片。
向下，向下，向下。
突破阻碍，一路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梅森的精神力即将枯竭的时候，他终于突破了一层薄薄的阻碍，眼前豁然开朗。
这处空间庞大无边，没有任何生物，只是一片纯粹的虚无。就像是有谁用勺子硬生生挖下来一块装走了一样，干净得匪夷所思。
梅森抬头。黑蒙蒙的苍穹上没有任何东西，唯有巨大的树根从高处洞穿了这片空间，深深扎入虚无之中。
他总觉得这里应该多点什么，比如十二个发光的球体，那是十二正神的神国倒影；再比如徘徊的诡异生物、空气中流动的雾气与令人不适的亵渎气息。是的，他曾经来过这里。
这是世界树的根部，曾经封印着恶意的世界反面。但也只是曾经。
怪物之主出逃之后一定是带走了这里的所有东西，使得世界树的树根下只剩下空洞。
梅森注意到，其中一半树根已经变成了跳动的血肉模样，长满心脏般的肉瘤。它们从虚空中汲取着丝丝缕缕的黑雾，用以投入轮回中。而另一半树根仍旧维持着正常的姿态，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某种角度来说，称呼其为【被污染的世界树】并没有错。怪物之主之所以能将梅森的灵魂塞进来，定是通过这种手段留下了暗门。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已经异变的树体。
倘若怪物之主得逞，世界树是否会完全转化为血肉姿态？那时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梅森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怪物又来了！”
“不用担心，血脉者大人已经来了！”
“让开位置，让防城炮上去！”
“……”
嘈杂的呼喊是黑雾边境习以为常的背景乐，死亡、杀戮与鲜血早已融入了每个人的生活。
伴随怪物的再次入侵，所有人开始新一轮战斗。多次战斗已让他们熟悉了战场，很何况比起之前，他们已有了强力的外援。
尊敬的目光投向立于战场中的人们。每个血脉者都能称得上以一敌十，可总有一些以绝对的存在感碾压全场，只要他们站上战场就是胜利的象征。
紫粉马尾的女人踩在城墙上，身边的机械自动瞄准怪物最密集的地方开炮。祭司穿行于战火之中，所到之处带来光明与治愈。
红发青年是最锋利的剑，轻松刺穿怪物的阵营。他们实力强大，悍不畏死，大大提升了边境血脉者的勇气，打退了怪物一次又一次攻势。
桑托趁机带着祭司在西部落脚，三大家族明里暗地进行着打击，这让教会的发展举步维艰。
好在迦南治疗了大批伤患，出色的战绩赢得了不少西部人的尊重，为教会留下了喘息的余地。经过一番拉扯，教会终在付出一定代价后站稳了脚跟。桑托那几天满是喜气洋洋，显然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大约半个月后，黑雾小队的调查结束，成员们得以回到自己的原队伍中。
梅森也带着马甲，跟着丹等人回到了罗家族负责支援的地带。
帕庭顿的异变迫使一些家主提前离开，其中就包括罗家族的家主罗恩。梅森本想用奥雷乌斯问一问他关于十二圆桌家族真相的事情，见状只得遗憾地选择放弃。
怪物之主这段时间倒是非常老实，没有趁机做什么手脚。
【万事万能之主】显然比【怪物之主】弱，但足够引起后者的忌惮。在后者没有十足把握前，呆在人类领域的他还是安全的。
换而言之，等【怪物之主】决定对人类发起进攻，便是他逃无可逃的时候。
梅森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在那之前积蓄充足的力量，对抗愈发强大的怪物之主。与【万事万能之主】走相同道路的迦南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那之前，他必须让迦南走完成神之路，登上神位。
成神的三个阶段。
第一，在人心中留下你的名，引发【天国】降临。
第二，在世界中留下你的痕，进行【无瑕加冕】。
第三，在命运中留下你自己，带着十二正神承认的印记，在世界树上留下名字，登上神位。
前两个步骤很好理解，第一是得到大量人类的认可，迦南的祝福直接自带。第二是得到足以震动世界的功绩，在猎杀了【青岚之木】这位旧时代异神后，迦南成功完成了【无瑕加冕】。
可第三阶段说的【在命运中留下你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梅森真想回去再见一次纳西尔，好好问问他到底该怎么做。可惜穿越回去的契机太不稳定，他只得自己苦思冥想。
“迦南身上现在有九位正神的神眷印记，还差自然女神、海神和医神的印记。按照先前的经历，肯定还有一次回到过去、集齐印记的机会。”
“说起来，好像还没试验过迦南完成【无瑕加冕】后的能力。”
说做就做。梅森心念一动，银发圣子来到城墙外。
这里也和其他城市一样，经过一个多月的厮杀，城外的土地早已被血浸成了黑褐色。不时可以看到怪物尚未处理的尸骨，其中夹杂着散落的破损兵器。
能量凝结的花藤在空中组成平台，恰好容纳青年下脚。他向外飞了一阵，找到了一处怪物栖息的领地。
被惊动的怪物们纷纷暴动，向入侵者咆哮起来。银发青年神情漠然，祷颂声回荡在广阔的荒原上，引起翻天覆地的异变。
“凡祂所至之处，尽为天国所在。流淌奶与蜜的长河，人人虔诚向善。”
净化之力向四面八方扩散，在空城中形成了第二轮耀眼的太阳。炽热光辉驱逐了黑雾，飞行怪物犹如靠近太阳的伊卡洛斯，在坠落中融化殆尽。
“有罪者，迷途者，绝望，不可追回者，无能为力者。”
“敬请聆听此预言。”
三十二重瓣的丰盈花朵绽开，传来甜蜜芬芳的香气。空中响起美妙的赞歌，洗涤着一切不净的灵魂。
“你们所踏之处，皆为天国所在。叩拜此地者，得以宁静与安息；追随此人者，皆可聆听福音。”
最后一句落下，以银发青年为中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呼啸清除了目光所及的全部怪物。这并不是结束，数秒之后，【天国】领域进一步扩散，覆盖了数百米内的每一寸土地。
光明璀璨，高洁无瑕。
踏入这片领域即可得到救赎，人人皆是他的信徒。越来越多的怪物被光辉吸引赶到这里，在碰触到领域后目光变得呆滞，争先恐后地向着中央的青年叩首，而后化为灰烬飞散。
银发圣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叩拜，行礼，死去。
吸收的怪物越多，领域范围最大，能力越强。
洁净能量化作一条潺潺河流贯穿领域，进而演化出让人心生向往的美丽圣地。蝴蝶翩飞，群花摇曳，沐浴在光中的人影不可直视，但凡亲吻其脚下地面的人皆可得到赐福。
何等辉煌，何等圣洁。
在经历过【无瑕加冕】后，【天国】成为了真正的【神国】。
第260章 议会长的过去（上）
晋升后的【天国】黑雾融尽的天空呈现出久违的蓝色, 连如肉块般堆积的厚重云层都显得令人亲切。地面被直接削去一层，露出坚硬的矿石层。消融的怪物残骸满地皆是，与绚烂的能量花海相交辉映, 营造出妖异而又圣洁的光景。
银发青年向着某处遥遥瞥去一眼，并不在意地转身离去。良久, 从他所看的地方走出一位黑衣少年, 目光忌惮地望向对方消失的方向。
梅森很快将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派迦南继续巡视边境, 自己则优哉游哉地走在城内的街道上。
尽管战争不休，城内仍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人类总能发挥出惊人的生命力。刻着商会图标的马车来来往往, 商人和居民们在路边摆着摊位，吆喝着售卖东西。闲逛中, 梅森忽然听到了伙计卖力的招呼。
“新店开业！新店开业！全场八折, 各位都来看看哟！”
这熟悉的台词太过亲切, 梅森看向这家店铺。门口挂着作为招牌的黑色木板, 上面画着一张白色面具，用红色颜料涂抹着孩童涂鸦的笑脸。
嗯？
梅森挑起眉梢。站在门口的伙计见状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先生，这是我们奸商商会第一天正式营业, 您要不要进来看看？”
好家伙。
白和紫罗兰都把商会发展到这里来了？
“行啊，那就介绍一下你们这里的商品吧。”
梅森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决定支持一下自家的商会。
商铺不大, 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全部人手只有店主带着两个伙计。胖乎乎的店主笑脸迎人, 很是和蔼可亲。
梅森看到他的脸时就乐了。
这家伙在黑区做了不少勾当，只是比其他人好些, 手上不沾多余人命。梅森用奸商进行清扫时念在这一点上没杀了他，只是逼迫对方用灵魂做出了交易。想不到发展得还不错, 现在都变成独当一面的小头目了。
货架上的商品大多是战斗和家常用品，嘴馋的孩子眼巴巴看着橱窗里的糖果，让父母们不得不停下脚步，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把他们从窗前拉开。
“您想买什么？我们家卖的都是来自帕庭顿是高档货。想要什么都应有尽有！”
“我想要定制的东西，要求只说一遍。”
老板眼神微微一闪，笑眯眯地问：“您想要什么东西？”
梅森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人人都懂的手势：“愿群星之地永远闪烁，唯有财富不朽。”
“原来是贵客，请跟我来。”
听到这句话，老板和一个伙计耳语几句，亲自带着梅森来到后面的房间。
房间内由栏杆分成两部分，看不清另一面的场景。梅森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另一面传来。
“你要买什么情报？”
回头要再定一个暗语，能直接不付钱购买情报的那种。嗯还要再做个令牌当防伪图标。
梅森在脑海里构思着未来，开始询问起帕庭顿的情报。
横竖是将钱从一个口袋放进另一个口袋，梅森也不心疼，大不了之后再去找白要点援助。
一番询问下来，梅森心里大致有了底。他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继续慢悠悠地在街头闲逛。教会的到来让梅森从后勤工作中解脱出来，免去坐班后，他有时间去做更多事情。
“西部的防卫战注定花费很长时间，可以先将机械师送回去。等到西部家族送来的资源到了，对新镇进行大规模的改造。”
梅森的心思落在机械师身上。只要有足够资源就能随心所欲制作出机械装置的能力配合不计成本的投入，会塑造出什么样的怪物？
就连他自己想到都忍不住心头火热。
“奥雷乌斯可以先留在边境，积累战功和声望。迦南需要带回帕廷顿，稳定双方的局势。”
而他自己可以先去帕庭顿布置好剩下的事情，安稳下来后再回新镇。
各种计划在脑海中飞速成型，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同盟的支持。梅森将思维转到奥雷乌斯身上。正在偷懒的红发青年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灵动的光。借助罗家族灵魂们的感知，他翻过高墙，轻松找到了目标。
忙得脚不沾地的沙肯停下脚步，站在走廊上抬头。
“来都来了，就不用特意躲了吧？”
“实力进步得很快嘛。”
清朗笑声从头顶传来，红发青年跳到他面前。沙肯习惯性打量一阵，嗅出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毕竟在战场上呆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学了点新东西。”
“是啊。”
红发青年熟络地勾住他的肩膀，神秘兮兮道：“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情报，保准真实。想知道的话只需要”
他向沙肯勾了勾手指，笑眯眯地比个数。
金发贵族嘴角抽搐：“你连我都不放过？”
奥雷乌斯满脸诚恳：“我是真的穷啊。”
沙肯：“”
他翻了个白眼：“去找家族的人取，就说是我让你拿的。”
“不愧是罗家族的少爷，就是大方！”
“你从哪里学来的地老鼠口吻？”
奥雷乌斯笑而不语。
地老鼠说的就是黑区人，就像是地下的老鼠一样不敢见人，因此被称为地老鼠。他凑过去和沙肯嘀嘀咕咕地耳语一阵，后者蹙起眉头，时而沉默时而深思。待红发青年讲完，沙肯慎重地问道：“消息属实吗？”
“当然。”
看着奥雷乌斯自信的表情，沙肯点了点头：“我去安排回去的队伍，如果有这类的消息都可以来告诉我，价格好说。”
“没问题！”
沙肯转头要走，又停下脚步特意叮嘱：“还有一件事，注意安全。”
红发青年愣了愣，勾起嘴角调笑：“安心吧，我可是很强的。”
金发贵族哼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别死在最前面。”
“是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想杀了我吗，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你关心我。”
“我警告你，先祖们的灵魂还在听着呢，别说这种话啊。”
“怎么，怕晚上被找麻烦吗？”
“你——呵，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再担心他我就是冤大头！
沙肯气冲冲地走了。红发青年在他背后笑了一阵，收起脸上的表情。
他这次说的情报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还帮沙肯免去了买情报的费用，可谓是相当实惠。谁让这也是他的家人呢。
等到了傍晚，在外逛了一天的梅森乖乖地回了家。
法伊蕾尔和艾布纳忙得脚不沾地。他们曾参加过上次黑雾反击战役，对西部情况较为了解。根据梅森的推测，如果不是当初忙于寻找解除黑雾诅咒的东西，他们两个人的爵位绝不至于子爵。梅森还没见过他们两个全力出手的模样，法伊蕾尔似乎也不太想让他参与其中。
但对于如今的梅森来说，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哪怕是在黑雾边境，法伊蕾尔仍旧保持着良好的习惯。只要能够自己做饭，她就绝不假以人手。同样，艾布纳也会尽可能在晚餐的时候回来，和家人们一起吃饭。
切了小块的熏肉煮汤，搭配西部边境特有的黑石面包。这种面包的外表酷似石头，实际上吃起来的口感也差不多，比一般的黑麦面包还要坚硬，必须切块后泡进热水里才能食用。
最多的还是洒满了香料的烤肉，切成分量十足的大块后用炭火烤，这种烤肉的原料取自无害化的怪物，只有血脉者能够食用。
这是独属于一家三口的安静时光。法伊蕾尔时常给其他两人夹菜，长发如瀑，温柔娴雅，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柔美。
梅森默默吃着她夹到碗里的烤肉，这段时间已经让他习惯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回到家里，和两人一起吃晚饭。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没办法在心里将法伊蕾尔作为母亲，但不得不承认，两人的举动早已慢慢渗透了他的心房，从原身的父母变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承认的亲人。
有时他也会想，如果法伊蕾尔和艾布纳知道了真相，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吗？
但这种事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可能将真相告诉两人，因此只能怀着一份愧疚扮演着孩子的身份，努力对他们更好一点。
艾布纳咽下口中的烤肉，抬头看向梅森：“我收到消息。罗家族近来会派一批队伍回去，梅森，我希望你能跟着他们回帕廷顿。伯爵和罗家族的关系很好，他们答应只要回到帕廷顿，就用传送阵送你回去。”
梅森下意识望向法伊蕾尔，后者神情平静，显然早就商量好了。
有句话说得好，父母永远是那个面对危险第一时间想送你去安全地带的人。
他在心里哑然失笑。自己还在想怎么说服两人，他们倒好，直接把自己打包送上车队了。
法伊蕾尔谆谆善诱：“作为下属的贵族，你可以依靠罗家族，不过别为他们卖命。他们只是雇佣了我们干活，用不着为了他们出生入死。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走就是了，现在的帕廷顿也不和平。”
好吧，看来大家都有各自的算盘。每个人心里都门清。
亚麻发色的少年乖乖应了下来。他拿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听法伊蕾尔发出一声叹息。
“据说帕廷顿被袭击后，议会长再次身负重伤。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如果他出事的话未来又要不太平了。”
看来帕廷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只是贵族协会隐瞒了议会长失踪的事情，没人知道背后主使就是议会长。
梅森扯了扯嘴角，试探着问：“妈妈，你觉得议会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吗”
法伊蕾尔沉思片刻，微笑着回答：“他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