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那赵长山吗？”两位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中，那位着蓝衫的略带惶恐地问道。
另一位绿衫公子缓缓放下扬起的手臂，显然刚才一千二百两的价格就是他出的。
他慢慢放松压紧的牙关，逞强说道：“怕什么怕，赵长山驻守边关，哪能这么轻易回来，这必定是个假货。”
说完，绿衫公子又不太自信地补充道：“况且，兵部尚书大人也是极明事理的，和我们在勾栏中争抢花魁，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搞不好还得处罚他，该怕的应该是他吧！”
有人开了头，现场沉寂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火热起来。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
“两千两！”
老鸨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两千两的高价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期望了。
“城南张家的张二公子出到了两千两！”老鸨通报姓名，她并没有贪得无厌，而是见好就收，开始为这张二公子说起了好话。
“张二公子风流倜傥，气宇轩昂，为搏美人一笑，挥金犹如粪土，这等豪情，若是老身年轻一二十岁，也会想要献身于公子呢！”
台下有人起哄：“老鸨你就算了吧，白给人家都不要！”
面对台下人的打趣，老鸨笑脸相对，说道：“没有人继续出价，那就请出我们今晚的主角——细云姑娘！”
“等下！”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将老鸨打断。
“我出五百一十两，再附赠诗词一首！”
李来福看去，说话之人是一名书生，看模样有些青涩，应该二十岁左右，衣着尚可，应该是个小富之家，不过那五百一十两应该就是他目前的全副身家了。
书生这种举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用诗词歌赋博伊人欢心，也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争花魁并不是价高者得，最终还要看花魁的喜好。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出了高价之后，老鸨都要为出价之人唱一次名，就是为了方便让花魁增加对出价之人的好感。
老鸨对书生的行为略微有些不满，一首优秀的诗词固然可以让花魁身价倍增，甚至倍倍增，但五百两相对于两千两来说，差的可不是一点点，她比较实际，还是更喜欢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
但她也没有阻拦，来者是客，不能坏了规矩，她陪笑说道：“有请吴公子！”
稍作酝酿之后，吴姓书生开始吟诵：
一饮琼浆百感生，遥望天仙锦屏隔。
八月倘若登乙榜，愿伐桂树居广寒。
一诗诵罢，台下寂静无声。
李来福猜测底下人应该和他差不多，不知道这诗是好是坏，但也都不愿意出声，以免暴露出自己学识的浅薄。
只不过他在窗边偷窥了这么久，这次终于看见屋内的佳人有些动静了。
她似乎感触颇深，莲步轻移，走到了房间内的书桌前。
螓首微抬，凝思片刻，随后挥笔写下数句：
何事求浆者，蓝桥叩晓关？
有心寻玉杵，端只在人间。
李来福肚子里有一点点墨水，但也只有一点点。
他看不懂这首诗的含义，但是仅从这细云姑娘的行为来判断，她对那吴姓书生应该是极为青睐的。
台下人摇头晃脑，假装欣赏着吴姓书生的佳作。
老鸨见场面陷入停滞，出声说道：“吴公子文采斐然，以老身拙见，足以抵得上白银千两。”
李来福心中琢磨，一千两加上五百两，是一千五百两，还是比两千两少啊。
这潜台词这是不是要让细云姑娘要选那张二公子呢？
“接下来，有请细云姑娘出场！”老鸨大声吆喝道。
细云披上面纱，盈盈走出房门，外面一阵欢呼雀跃。
在大家的期待中，细云说了一些场面话，但众人依然兴高采烈。
在老鸨的注视中，她扫视台下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吴姓书生身上。
“咳咳！”老鸨出声示意。
但细云好像没有听到，她酝酿片刻，朱唇轻启：“吴公子赠诗，细云不甚惶恐，细云也有陋作一首，还望吴公子上楼一阅，不吝点评。”
众人惊异万分，细云竟然选了这个酸腐书生？
大部分人只是来看个热闹的，不在乎细云姑娘今晚陪谁。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比不过那些富贵子弟，有好事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但今天却不一样了，那些贵哥儿们竟然也吃瘪了？于是现场众人疯狂起哄。
李来福也有些惊讶。
虽然吴姓书生家可能小有资产，但就从这次出价的数目可以看出，他和现场出价的一些贵公子相比，还是差距不小。
而且还有老鸨的明示暗示，这细云姑娘顶着压力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先不说明智不明智，但单论个性，倒确实有一些。
那吴姓书生听完细云姑娘的话语，顿时呆立原地，显然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上，旁边的人拍打他了几次，他才缓缓清醒，跌跌撞撞的跑上楼去。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李来福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他家少爷来时志气满满，但私房钱不够，远远比不过那些纨绔子弟，现在更是被一个书生比下去了，灰头土脸，已经有回家的想法了。
离开楚红馆的大门，李来福柔声问道：“少爷，您是隐藏身份了吗？我刚才好像听见老鸨叫的是大少爷的名字。”
长溪少爷嘿嘿一笑：“那当然不能抬出我的身份，要是被我爹知道了，那还得了？”
李来福遗憾地说道：“要是他们知道您是赵府的小公子，他们肯定就不敢跟您争了。要是细云姑娘知道了，肯定也就选您了。”
“这你就不懂了。”少爷精神一振，说教道：“男欢女爱之事，最重要的是情投意合、真心相待，要是以权势压人，那就没意思了。少爷我还会缺姑娘吗？”
“少爷说的是。”
……
第二天傍晚。
“来福来福！”长溪少爷又偷偷招呼来福，“过来！”
“少爷。”李来福上前，问道：“今晚还去？”
“去！”少爷振袖，“为什么不去？”
“我想明白了，家业有我大哥继承呢，今天我长溪少爷势必要博美人一笑！”
楚红馆二楼雅座。
长溪少爷拦着细云姑娘的贴身婢女小莲问道：“小莲，昨晚细云姑娘和那吴书生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