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融化掉的红烧肉酱汁将洁……
关月旖和陆瑶捧着饭盒去了食堂。
药科学院这一届的学生不多，即便到了饭点，食堂里的人也不多。
关月旖一走进食堂，就听到有人悉悉索索地说：
“她，就她！她就是关月旖，听说是我们这届录分最高的。”
“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一般这种学习好的都是书呆子，你还指望她长得漂不漂亮！她不出来吓人就好的了！”
“哼，我觉得她长得挺漂亮啊，又秀气，一看就知道她学习特好……倒是你们，长得丑成绩还不如人的，还有脸议论她？”
“我们就说说而已……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关月旖和你什么关系啊？”
关月旖扭头看了一眼。
替她说话的是个小个子男生，依稀有点眼熟，应该是和她一个班的。
男生傲然说道：“关月旖是我们这届录分最高的，我是第二高，只比关月旖低了三分……虽然她还不认识我，但高手总是惺惺相惜的！再说了，录分高也不代表什么。我张建新总有一天会在专业课里打败她！”
关月旖笑了笑，没吭声。
她只是觉得这个张建新好中二，好幼稚。
陆瑶拽了拽关月旖，“哎，她们在那儿！走我们快过去！”
关月旖一抬眼，果然看到程芳晴和王静正在不远处朝着她俩招手。
她跟着陆瑶过去了。
刚坐下，王静就盯着关月旖和陆瑶手里的饭盒，奇道：“你们……怎么……”
程芳晴接过了王静的话，“你们怎么是从外面回来的，手里就已经捧着饭盒了？”
陆瑶兴奋地说道：“我和关月旖去拿她妈妈送来的菜了！是红烧肉和五花肉炒梅干菜，可香可好吃了！”
关月旖也笑着说道：“今天我们全买白米饭吧！”
程芳晴直接点头，“好啊！”
王静犹豫片刻，也点了头。
就这样，四个女孩都只各买了半盒白米饭。
关月旖揭开两个饭盒盖子，将满满一盒红烧肉的一半儿，平均分给大家；
又将五花肉煽梅干菜各分给大家一点儿。
“这红烧肉咱们今晚还能吃一次，晚上一定要吃完，现在天气热，今天不吃完明天会坏……五花肉煽梅干菜能多放几天，咱们省着点吃，争取吃到星期三。”关月旖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家吃起了红烧肉配米饭。
红烧应该是用高压锅焖出来的，三层瘦肉、两层肥肉还带着皮的红烧肉，每一块都有沙糖桔大小，虽然瘦多肥少，但只要用筷子将红烧肉往米饭里轻轻一压，肥肉就融掉了一半儿。
咬在嘴里，瘦肉是软嫩多汁的，肥肉……自动化成了肥而不腻的肉汁，入口无渣，轻轻一抿就化掉了！
而融在米饭里的肥肉还带着浓郁的酱汁，将洁白的米饭也染得浓油酱赤。
光是吃这个沾染了酱汁的米饭，就好吃到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就更不用说，五花肉煽梅干菜有多好吃了。
五花肉被切成大片的正方型、但薄薄一片，先放进铁锅，把肥肉里的油脂煸出来，再回锅先用刚炸出来的猪油炒香梅干菜，再把被煽得干脆香酥的五花肉片放进去，加水调味焖煮而成。
这么一来，五花肉与梅干菜相互成就。
梅干菜吸足了猪肉的脂香味美，
被煸得极硬极脆的五花肉又被梅菜水给焖煮得外皮稍微、内里酥脆，兼之沾染上梅干菜的咸鲜，使肉失去了肥腻感，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
将美味的梅干菜拌一小撮在米饭里，再满满吃上一大口，甘润的米饭与梅干菜在唇齿间的每一次碰撞与完美融合，都会提升人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女孩子们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吃完以后才发现——
居然没有人舍得吃完红烧肉和梅干菜！
每人都剩了一丁点留在饭盒里，怎么也舍不得吃。
最终，程芳晴提议道：“不如我再去买二两米饭，我们四个人分？”
关月旖犹豫，“你们吃吧，我不想吃……吃多了会长胖，而且吃太饱了会头晕。”
陆瑶瞬间瞪大了眼睛，“凭什么我们吃你不吃！芳晴，你去买！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也一！起！长！胖！”
关月旖抿着嘴儿笑。
程芳晴扭头就去买饭了。
就这样，四个女孩子又各添了一点儿饭，才把饭盒里剩下的那一丁点儿菜给吃了。
人人都一脸享受。
这时，程芳晴期期艾艾地说道：“对了，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你们参加吗？”
关月旖点头，下意识问了一句，“当然参加了，你不参加啊？”她肯定要参加的，前世没有体验过的大学生活，她必须一个不落的全都好好体验一遍！
程芳晴说道：“我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陆瑶和王静也问道。
程芳晴眼神闪烁，“我、我身体不太舒服……”
大家赶紧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程芳晴又笑道：“没事啦，就是，就是那个……来亲戚了嘛！”
大家都是女孩嘛，一下子就明白了。
倒是关月旖，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来亲戚”其实就是来大姨妈了。
只是现在还是八零年代末，用“大姨妈”指代月经的说法还没达到全国统一。
王静很不理解，“来亲戚不能参加军训？”她来亲戚的时候下地插秧、上山砍柴，从来也没有避讳过，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女人来亲戚居然可以逃避军训。
陆瑶笑道：“哎呀我们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请假的理由肯定不能这么说啦！”
王静，“不，我的意思是……”
她斟酌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好。
陆瑶想了想，明白了，对王静说道：“不会吧，你连这个常识也不知道？来亲戚的时候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累的呀！而且还不能吃冰的也不能着凉……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
程芳晴点头，“而且不能洗头，夏天也必须要穿上长袖衣和长裤，如果肚子疼得厉害就喝点儿红糖水……”
王静陷入沉默。
她第一次听说，女人来月经的时候，居然可以被养得这么金贵。
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云泥之别。
于是王静求救似的看向了关月旖，“你们那儿也这样？”
关月旖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因为——
她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太好，发育也迟缓，一直到高二才来大姨妈，又因为初潮来得晚，一直不稳定，有时候三四个月来一次，有时一次来很久，
所以她体寒、个子矮小、瘦弱，面色常年泛青苍白。
这也是妈妈为啥决定在她高三下学期的时候，不出摊、要留在家里照顾她的最大原因。
不过，在妈妈大半年的精心护理下，现在的她，月经规律，人也长胖了点，夜里睡觉不再常常警醒……
但，妈妈确实会在她的经期里格外照顾她——不让她跑跳、不让她吃冰的、不让她着凉，给她吃红糖炖蛋或者甜酒煮蛋什么的。
此刻看着王静震惊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关月旖违心地说道：“好像是有这样的讲究，不过我一般都不管这些的。”
王静终于舒了口气，“对对对，我们那也是这样的，我、我也从来不管这些……”
陆瑶“哇”一声，看着关月旖和王静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你们的体质也太好了！真羡慕！”
程芳晴也羡慕的说道：“对，我跟你们也不一样，我每次来亲戚的时候，肚子就疼得像要死掉一样……对了，我有带红糖，要是你们来亲戚的时候也肚子疼，就来找我要红糖！”
出于客气，关月旖点点头，“好呀！”
王静：喝红糖水真的能治经期肚子疼？
关月旖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她正准备随便说点儿什么……
程芳晴已经开了口，“我妈和我哥也准备趁军训这几天，带我去派生所户籍科改名字。”
此言一出，大家齐齐愣住。
关月旖奇道：“啊？为什么要改名字啊？”
陆瑶脱口而出，“暑假那么长时间不改，怎么开学了还要请假去改啊？”
王静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改了名字，那你的高中母校还怎么挂你的大红横幅？”
程芳晴面带尴尬地说道：“我妈觉得我现在的名字不吉利……”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你的名字还不吉利？你考上本科了啊！”
陆瑶不敢置信地说道：“就是啊，全国二百多万高考生呢，本科率3%都不到！你这还叫运气不好？”
王静更疑惑了，“我还以为高考就是人生巅峰了呢……对了你昨晚不还说，你只想躺平，混完这四年博个包分配吗？难道你还想改个更吉利的名字，以后像关月旖一样，读完本科继续深造吗？”
程芳晴抿紧了嘴唇。
陆瑶又问，“那你准备改成什么名字啊？”
程芳晴小小声说道：“汪见雪。”
“你说什么？？？”关月旖失声惊呼。
程芳晴被吓住。
她愣愣地看着关月旖，不明白关月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关月旖的反应能不大吗？
因为，除去她认可这个学校之外，她也是为了汪见星而来！
现在她没找着汪见星，倒是……意外地见证室友即将改名成汪见雪？
这——
汪见雪和汪见星是什么关系？
如果没关系，为什么两个名字这么相似？
王静也觉得一头雾水，“芳晴，你改名就改名，怎么连姓都改了？”
程芳晴尬笑，“我、我要改成……和奶奶一个姓。”
陆瑶张大了嘴，奇道：“你奶奶姓汪？那你爸爸是姓程吗？”
“我、我妈姓程……”程芳晴期期艾艾地说道。
大家全都沉默了。
其实，昨天大家都见过程芳晴的妈妈和哥哥，看起来他们也挺宠爱程芳晴的，但为什么程芳晴先跟着妈妈姓，后跟着奶奶姓？为什么她不跟着爸爸姓呢？
程芳晴大约是太难堪了，便拉了关月旖出来当挡箭牌，“这也没什么吧？关月旖不就是跟着妈妈姓嘛！”
关月旖很诧异。
因为她跟妈妈姓的这件事儿，是昨天她妈妈和陆瑶妈妈聊天的时候说的。
关春玲倒是从不避讳谈及她的婚姻状况：
——是，我看起来很年轻，和女儿站一块儿像姐妹是吧，因为当年包办婚姻嘛，我十几岁就结了婚生下月月。对，我姓关，月月跟我姓，婆家人重男轻女，嫌我生的是女儿，不准她姓张，觉得女孩子不配当他们张家的后人！嗯，月月爸爸已经去世了，月月上高二那年走的。
但，昨天程芳晴和王静来到宿舍的时候，关月旖和妈妈出去了。
所以关月旖从母姓这件事儿，应该是陆瑶告诉程芳晴的。
关月旖看了陆瑶一眼。
陆瑶慌乱得不得了，面红红地垂下头，根本不敢和关月旖对视。
关月旖并不在意别人说她从母姓，
尽管她在思想保守的小镇长大，多少会有人用鄙夷嫌恶的眼神打量着没有父亲的她，前世或许她也曾期待过，想像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想得到父亲的保护与疼爱……
重生一世回来，她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她甚至更愿意跟着妈妈姓，至少关姓比张姓少见，也更衬她的名。
不过，关月旖问程芳晴，“那你家里……还有姓汪的其他兄弟姐吗？”
程芳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呢——
王静笑了，“关月旖！你是不是傻呀，昨天程芳晴她哥来了呀！”
关月旖立刻问道：“芳晴，你哥也姓汪？”
程芳晴点头。
这下子，关月旖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因为她昨天见过程芳晴她哥。
虽然当时还不知道他姓汪，
但现在想来，程芳晴她哥绝不是汪见星。
关月旖还是不死心，又厚着脸皮问：“那你哥叫什么名字？”
程芳晴睁大了眼睛，“我哥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关月旖愣了一下，双颊染红，“我、我就是问问而已，我、我的意思是你要把名字改成汪见雪，这名字很别致哈，那你哥是叫汪见风吗？风花雪月嘛哈哈哈哈哈……”
程芳晴这才露出了笑容，“是吧，我也觉得汪见雪这个名字很好听。”
“那你哥……真的叫汪见风？”关月旖追着问，心想可别真的叫汪见星啊！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程芳晴笑道：“我哥叫汪见曦，日字旁一个伏羲的羲。”
关月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心脏突然怦怦狂跳了起来，继续追问，“那，那你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或者堂兄弟……是不是也叫汪见风、汪见月之类的？”
程芳晴摇头，“堂兄弟倒是有，但只有我和我哥哥的名字里，第二个字是看见的见。”
陆瑶回不过神来。
她问程芳晴，“你哥也姓汪？那你和你哥都跟着你奶奶姓？那你爸……”
程芳晴：……
程芳晴似乎不愿再谈这件事了。
“啊，你们吃吧，我、我先回宿舍了，我、我肚子疼我回去上厕所。”说完，她匆匆走了。
剩下三个女孩儿面面相觑。
王静，“我怎么觉得她怪怪的。”
陆瑶，“是很怪啊！”
关月旖没吭声。
她想起了汪见星。
前世的她，为了供祁俊上学，一直在不停地打工。
但，她找的每一份工作，都会被许倩子搅黄。
前世她找到的最后一份工作，就是给一家研究机构当保洁员。
负责人就是汪见星。
汪见星是个英俊儒雅，沉默寡言的工作狂。
他吃住都在研究所里，一步也不愿离开。
关月旖一开始在研究所里当保洁员，后来慢慢成为他的保姆，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
但，听说有股东撤出了研究所，导致资金周转困难。
研究员们接二连三｜退出，最终只剩下汪见星一个人。
关月旖不愿意离开，因为研究所保安严密，许倩子甚至没办法靠近这里。
所以她留了下来。
汪见星给她涨了工资，让她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在负责实验室卫生之余，再帮着做点儿她力所能力的事。
比如说，资料分类、记录数据、观察实验等等。
这是前世的关月旖最喜欢的工作。
因为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去做一件事。
然后——
她的潜力，震惊了汪见星。
整个研究所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科班出身的研究员，和一个根本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她，
汪见星的言传身教，令关月旖像一块被浸在知识海洋的干海绵，开始了疯狂汲取。
两人竟然合作着攻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她的聪慧令汪见星十分诧异，
他扼腕叹息，“关月旖，你没上大学，没去学药科……这是我们国家药科界的损失。”
她的种种悲惨遭遇也令汪见星皱眉，
他说：“一块璞石想要褪去外表的石壳，让别人看见里头隐藏着的玉，就必须接受万般痛苦的磨炼。关月旖，那些不好的事情犹如裹在你身上的沉重枷锁，现在已经全都磨掉了。”
“现在我们的研究成功了，可你不是研究员，我甚至没办法在这项研究里加上你的名字。”
“关月旖，我真的觉得很可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资供你读书。别怕难为情，你去参加高考，考药科大学，或者考到我的母校逸仙大学的药科学院去，说不定将来我还会成为你的研究生导师。”
当然，他也当听说了她为爱奉献，养了竹马十四年，
汪见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关月旖，我劝你尽快和你男朋友分手，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会炒掉你的，你信不信？”
然后他也会放缓了声音说道：“关月旖，你要明白——想PUA你的人，会想方设法让你感到你亏欠了他。而真正爱你的人，他越爱你就会愧疚……”
“不要觉得十四年的沉没成本太高，及时止损，什么时候都不晚。哪怕你明天就会死去，但你在今天活成了你喜欢的样子，也不算枉来人间一回。”
对前世的关月旖而言，
——汪见星是她重拾未来的所有底气，
——妈妈是她挣扎着想要离开那个恶臭泥潭的核心动力，
她甚至已经计划好，哪怕她已经三十出头，哪怕妈妈已经恶疾缠身；
她依旧可以在报完仇以后带着妈妈离开那儿，开始全新的生活。
她会圆她的大学梦，会做她特别喜欢的制药研究，她会用汪见星研究成功的新型靶向药治好妈妈的恶疾，她和妈妈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大仇得报的她，居然和妈妈一起死在许倩子的终极舔狗手里！
不过——
幸好她又回来了。
身旁的室友突然戳了戳关月旖，“你想啥呢！怎么发了那么久的呆啊……走了走了，我们也回宿舍吧！”
关月旖回过神来。
她点点头，收拾好饭盒餐具，准备离开——
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几个男生正在打打闹闹。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之前别人编排她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丑书呆子时，替她奋力反驳的那个……张建新。
又黑又瘦又矮小的张建新，正背对着关月旖，冲着其他男生竖着食指，恶狠狠地说道：
“我张建新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期中考试……我！每一科的分数！都会超过关月旖！”
“至少每一科都会超出她三分以上！”
“要是我办到了，以后你们就别再叫我老二！”
“我是你们的活爹！”
关月旖：？？？
面对着关月旖的男生们见正主儿来了，哄笑着跑开。
而站在关月旖身边的陆瑶和王静则没能忍住，被中二又傻气的少年给逗笑，还笑出了声音。
张建新这才转过身，看到了……关月旖。
在这一瞬间，他面上真是什么表情都有。
惊讶、羞涩、背后说人被撞破的尴尬……
少年红着脸嗷了一声，转身跑了。
关月旖的表情也无比丰富。
一开始，她只觉得好笑，但没有嘲笑张建新的意思。
在学习的道路上你追我赶，这是一件好事儿。
但，她的表情慢慢凝固住了。
因为她意识到——
她之所以觉得张建新眼熟，并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同班同学。
毕竟除了室友，其他的同班同学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而已，根本没达到脸熟的程度。
可张建新确实带给她熟悉的感觉。
是因为——
张建新他……
看起来是个幼年版的——汪见星！
关月旖目瞪口呆。
汪见星和她同岁，前世她认识他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年过三十。
三十岁的汪见星身高一米九，瘦削英挺，沉默寡言；
十七岁的张建新，身高不足一米七……和关月旖一样，他也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感，眼里流露出还没被社会抽打过的清澈与愚蠢。
可是，他明明是汪见星，
又为什么叫做张建新？！
关月旖露出迷茫的神色。
转念一想——
程芳晴都能改名叫做汪见雪，那张建新为什么不能改名叫汪见星？
关月旖突然朝着张建新追了过去，还威风凛凛地吼道：“张建新你给我站住！”
第42章 第42章 牛奶拌红薯香喷喷甜津津……
张建新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追上来的关月旖，努力挺起胸膛，假装自己很镇定的样子，实际内心慌得一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关月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
她越看就越能看出——日后他将如何长成汪见星的样子。
只是现在的汪见星……
不，现在他还叫张建新。
眼前的张建新看起来青涩稚嫩，但健康、活泼，朝气蓬勃、活力满满；
全然不似未来的汪见星——
三十岁的他成熟稳重，
但也是满面病容，暮气沉沉的。
关月旖记得很清楚，那时她刚入职研究所不久，在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洗完澡、刚从卫生间出来的他。
他没穿上衣，肩上搭着块毛巾。
他的胸膛……
瘦得只剩一层薄薄的皮，浅浅地覆盖在肋骨上，甚至能让人清晰辨认出他骨胳胸架的样子。
最恐怖的是，他右腹处有道竖直的刀疤，还有着狰狞的缝针后的红色增生疤痕，像条丑陋的大蜈蚣！
当时的汪见星很慌乱，在见到关月旖的第一时间，立刻将肩头的毛巾扯下来用右手掸住，正好挡住了那道疤。
后来两人熟了以后，关月旖也曾问过他，那道疤是怎么一回事。
汪见星沉默许久，才苦笑着说道：“做了个手术……”
当关月旖追问是什么手术的时候，他又闭口不提了。
不过，那时他让关月旖给他做的饭菜，全都是清淡、少油盐的。
关月旖是湘省人，哪怕那时在广东已经呆了很多年，饮食习惯已经很接近广东人了，但偶尔还是会做些地道的湘菜打打牙祭。
汪见星是赣省人，也很馋红油麻辣、酸辣、香辣，或者重油盐的食物。但他极自律，这样的食物他最多只吃几口。而且食物在嘴里嚼过以后，他会将汁水和残渣都吐出来，绝不入腹。
关月旖还知道，他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药片……
刚开始的时候她没有常识，
但被汪见星手把手地教了不少专业知识后，她明白了——他应该得了肾脏方面的病。
要么是糖尿病、要么就是肾癌一类的。
后来她给他做饭的时候就更小心了，会常常搜罗补身滋养的方子，做些药膳给他吃。
也不知道前世她和妈妈出事后，他和他的研究所怎么样了。
是不是如愿启动了新项目的研发，
有没有如他所说，将靶向药的价格打下来，让更多看不起病的老百姓受益。
午后的猛烈阳光从大榕树的叶片间洒下来，染得关月旖和张建新满身都是细碎的金光。
关月旖还沉浸在回忆中，
张建新见她叫住他、又半天不说话，于是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当他正准备逃跑时——
关月旖回过神来，再次叫住了他，“听说你要在期中考的时候，每一门学科都必须超过我？”
张建新站定，干笑了几声，但也没否认。
关月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叫张建新是吧？”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而且今天我也把话撂这儿了——张建新你给我听好了！我，关月旖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是老二！”
说完，关月旖得意洋洋地将手叉在腰上。
不远处，还没跑远的男同学们看了这出戏，嘻嘻哈哈地嘲笑张建新，
气得张建新嗷嗷嗷地叫了几声，不那么有底气的吼道：“关月旖！咱们走着瞧！”
然后他就跑了。
跑了几步……
可能是发现自己跑反了方向，他又红着脸气呼呼地往回跑，在路过关月旖身边的时候，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陆瑶和王静好笑地看着关月旖和张建新，
“你俩也太幼稚了吧？”
“就是，像两个小学生一样。”
就这样，关月旖的大学生活拉开了帷幕。
星期三是军训的第一天。
关月旖是全班最矮的女生，张建新是最班最矮的男生，
列队时，全班9个女生除了程芳晴不在之外，其他8个女生站第一排，男生站第二排和第三排。
关月旖站在张建新前面。
一九八九年的大学生军训，排场、规模都比不上后世。
大家连军服都没有，穿的是自己的衣裳。
红黄蓝绿什么都有……
再加上没有职业军人的精气神，动作不够整齐，体能也差，看着就是乌合之众，
气得教官不停地骂“要是真打仗了你们这些人就是去当炮灰都不够资格”、“你们没吃饭吗连站都站不直要不要大家在这里等着你吃饱喝足了才来”、“你左右不分啊教官不是一直在喊左右左你怎么一直在右左右”和“你怎么又顺拐了”之类的……
关月旖也很累，但她很开心。
站她旁边的陆瑶气得差点儿哭了，“这些教官是不是有病啊，怎么非让我们站大太阳底下？月月你快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晒黑了？”
关月旖看了看她的脸，“不黑，就有点儿红。”
陆瑶就更加生气了，“现在红，晚上就黑了！”
王静懵懵懂懂地问道：“黑了有什么不好吗？”
陆瑶：……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懂这个！”陆瑶跺了跺脚，“诶，要是芳晴在这儿，她就能理解我了。”
后来，王静偷偷去问关月旖，“晒黑了到底有什么不好？大家不都晒黑了吗？”
关月旖解释道：“陆瑶和芳晴都爱美，可能希望自己皮肤白白的吧。”
王静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小声说道：“她们城里人的想法真的很奇怪，对吧月月？”
关月旖嗯了一声。
不过，下午跑操的时候，教官突然把关月旖叫出了列，让她去树荫下蹲着。
刚开始关月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乖乖过去了。
然后——
等到同学们排着队开始跑操，而且还跑了好几圈，人人都累得像条死狗，可教官依旧让他们继续跑的时候，关月旖急了，问一旁的另外一个教官，“教官，为什么不让我跑呢？”
教官看着瘦瘦小小的关月旖，说道：“你妈妈上午来看你了，她跟我们打了招呼，说你身体不好，不让你做剧烈运动。”
关月旖又惊又喜——妈妈来看她军训了？
哎呀，她上午怎么没见到妈妈呢！
不过——
关月旖提教官提要求，“教官，我也想去跑操。”
教官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学生的腰还没他的胳膊粗，“你别去跑操了，一会儿要做仰卧起坐。”
“报告教官，我想试试跑操。”
“万一你中暑了呢？”
“我要是不舒服我就停下来。”
教官可能觉得这小丫头还挺固执，便点了点头。
关月旖跑到操场，等来了自己的班级，然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幸好此时大家已经跑了好几圈，一个个犹如残兵败将，说是说还在跑，其实速度已经跟走差不多了。
陆瑶气喘吁吁地问关月旖，“刚你咋没跑呢？”
关月旖实话实说了。
陆瑶立刻打开了新思路，“你说我爸妈干嘛跑这么快呢？要是他俩还没走，我让我妈也来跟教官打个招呼啊！”
顿了一顿，陆瑶又道：“还是程芳晴聪明啊，避开了军训……不用受苦，也不怕晒黑！”
跑了几步，陆瑶突然回过神来，再问关月旖，“咦，你妈妈都给你请假了，你怎么还来跑圈儿啊？”
关月旖也跑得很吃力，喘得像地里刚干活的老黄牛，“我、我就想试试！你们都跑了，我、我也要跑……”
“你是不是有病！”陆瑶嗔骂道，“让你休息你还不休息……我真是，真是恨不得和你换！”
关月旖笑嘻嘻的。
张建新跑了过来，“关月旖，你刚才怎么没跑圈儿啊？”
关月旖又说了一遍。
张建新得意了，傲娇地说道：“哼，我也觉得你不太行！我就不一样了，我跑了几圈……但我还是觉得我、我很行……”
关月旖很想说，你这么行你怎么也吊车尾，和女生们一起落在了最后面啊？
不过，她没机会说。
因为——
张建新突然两眼一翻白，软软地倒下了。
关月旖尖叫了一声，冲过去扶住他。
一个教官飞快地跑了过来，把晕倒的张建新背了起来，然后迅速离开，看样子是去了医务室。
后来，关月旖就很小心了。
她继续慢慢跑圈。
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就把速度放缓，或者干脆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就这样，虽然拖拖拉拉；
虽然其他班、其他同学全都已经跑完了，都在树荫下坐着了……
关月旖还在跑。
陆瑶将双手扩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喊，“关月旖！要是你跑不动了……那就别跑了！”
关月旖朝着陆瑶竖起了三根手指——意思是我已经跑了三圈了。
也就是说，还剩两圈。
她咬着牙又跑完一圈儿，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努力地笑着，朝陆瑶伸出了一根手指——还差最后一圈儿啦！
于是，当关月旖跑最后一圈时，
整个年级所有的同学都为她加油呐喊，还喊得特有节奏：
“加油——关月旖！加油——关月旖！”
关月旖笑得眼儿弯弯，努力调整呼吸，加快速度，朝着最后一圈儿的终点奔去！
终于——
她跑完了！
大家全都热烈的鼓起了掌。
关月旖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大家都是按照跑五圈的标准来，而她因为体能不太行，远远落在最后，还耽误大家这么多时间……
结果大家还为她喝彩！
她红着脸，拖着沉重的步子往班级聚集地走去。
刚才劝她别去跑步的那个壮实教官满面笑容，朝着关月旖竖起了大拇指。
关月旖吐了吐舌头，赶紧回到了班级同学堆里。
班上同学都嘻嘻哈哈地朝着关月旖竖起了大拇指。
张建新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抱着个军用水壶，不停地用水壶贴着自己的脸好降温。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关月旖，其实我……昨天没睡好，今天体力才不行的，不然我……肯定能跑完五圈儿……我、我……”
说着说着，他好像也知道实在没办法自己夸自己了，只好说道：“刚才、刚才谢谢你啊，教官说我跑圈儿的时候中暑了，幸好你扶了我一把，不然我肯定摔个狗吃屎……”
关月旖看着张建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
她哼了一声，“谢什么？你以为你谢了我，我就会在期中考试的时候放水吗？张建新你想多了！我是不会领情的！而且我还会全力以赴！”
“我很好奇——”
关月旖斜睨着张建新，问道：“我到底会超出你多少分呢？”
气得张建新一蹦三尺高，还嗷嗷大叫，“关——月——旖！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一旁，陆瑶对王静说道：“你看！两个幼稚鬼又开始吵架了！”
其他的同学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军训期间，程芳晴一直没有出现过。
宿舍里只有关月旖、陆瑶和王静三人在。
每天一结束军训，陆瑶就急着回来洗澡、洗头，护理自己的皮肤和头发……
王静就缠着陆瑶问这问那，
陆瑶呢，确实是个爱美的姑娘，生性又洒脱大方，王静问多了，她就说那你也试试呗，然后把自己的护肤品、护肤小秘方大方地分享给王静。
陆瑶还问关月旖要不要用，关月旖婉拒了。
现在是一九八九年，在这个时候还没有防晒霜的面世。
爱美的女性想要防止被晒黑，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物理防晒，例如打伞、穿长袖衣；
一是使用美白霜，或者用自制的土方面膜来提升皮肤的亮度。
军训时不可能打伞。
倒是可以穿长袖长裤来防晒。
但这么一来，脸就必须要晒黑了。
陆瑶采用的补救方法，就是敷面膜——先敷鲜黄瓜面膜，再敷蜂蜜珍珠粉面膜。
关月旖虽然婉拒了陆瑶要分享护肤品给她的提议，但不代表她一点儿防护也没有。
关月旖会穿长袖长裤的运动服，
也会使用自制的防晒面霜——是用绿茶和凡士林制成的。
绿茶里含有天然防晒物质与抗氧化功效，无论是饮用、还是外用，对防晒都有效果。
不过，未经提纯的绿茶，防晒效果一般。
凡士林很便宜，上药店买一大瓶五百毫升的才两角钱；
绿茶是关月旖让妈妈买的，这个有点儿贵，因为她跟妈妈说，她需要喝点绿茶来提神，所以妈妈买的是上好的龙井绿茶，三块五一包，一斤装的。
一大早，关月旖就用一丁点儿的开水，浸上一小撮茶叶，先泡出酽酽的浓茶，再将那点儿茶水与凡士林混和，调得稀稀的，再全身、全脸的涂抹。
早上离开前，关月旖会再往杯子里冲一大杯开水，
这么一来，中午回到宿舍，洗涮过以后才睡午觉，起床后她就有晾凉又解暑的冷绿茶喝啦！
当然，中午出门前，依旧是用绿茶水加凡士林，再把全身全脸都涂抹一遍。
每天晚上回来后，她也会和陆瑶、王静一起做鲜黄瓜敷面。
鲜黄瓜还是关月旖带来的呢！
但陆瑶邀请关月旖做蜂蜜调珍珠粉的面膜时，关月旖婉拒了——这种面膜对皮肤会有一点刺激，会发痒，关月旖不做。
关月旖自制的绿茶凡士林防晒霜的效果当然不会太好。
军训三天后，关月旖也晒黑了两个度。
她已经很满意。
因为她的目的就是不要晒伤皮肤，不要脱皮……
陆瑶和王静就惨多了。
王静还算好，她做惯了农活，习惯了日晒雨淋……甚至因为有了陆瑶分享的护肤品的滋养，她的皮肤还算可以。
现在陆瑶黑得像个非洲人似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她一直穿着长袖长裤，一是捂出了一身的痱子，又痒又痛；一是脖子以上漆黑如炭、脖子以下莹白如雪，气得她都要自闭了。
还有更加让陆瑶心烦的事儿——不知为什么她开始烂脸了，面颊上爆了好多痘。
她特意跟去问了下校医，校医让她别再往脸上乱涂抹东西还给了她一支药膏，让她一天三次的涂……
三天军训结束后，化学药剂专业的同学们因为“同甘共苦”过，大家都混熟了。
军训结束后，星期六是欢送教官会。
教官们一改之前的严峻冷漠，和大家嘻嘻哈哈了起来。
想想也是，其实大家也算同龄人，只是大学生们当了十来年的书呆子，教官们早早入伍，当了好几些年的兵……
年龄相仿的人，完全没有代沟，很快就打成一片。
关月旖特别不喜欢食堂的菜。
因为油汪汪的。
但，今天要欢送教官嘛，所以菜式比较丰盛。
主菜是教官们包的饺子，个大馅足又好吃……
另外，食堂为了让欢送会看起来很高大上，就堆了不少食物在这儿。
其实都是今早没卖出去的午饭——有包子馒头、水煮红薯、水煮玉米，还有半缸子牛奶、半缸子豆浆。
关月旖看上了煮红薯。
她拿了一个红薯，剥了皮，把红薯肉放在饭盒里，然后去添了一点儿牛奶，又加了点白砂糖，用勺子把红薯、牛奶和白砂糖压成泥，再一勺一勺的吃……
红薯泥被牛奶化开以后，口感软糯，奶香浓郁，
白砂糖不仅仅增加了红薯泥的甜，沙沙的口感还使得软嫩的薯泥有了丰富的层次感。
真好吃！
吃完最后一口，关月旖还认认真真、依依不舍地把勺子给舔得干干净净。
然后——
她看到了正盯着她、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张建新。
他那嫌弃的小表情好像在说：咦惹，这个人好傻，像没吃过红薯一样。
关月旖炸了毛！
她瞪视着他，伸手食指勾了勾。
张建新当然看懂了关月旖的挑衅，马上露出一副“小爷天下第一”、“哼你以为小爷怕你啊”的嚣张表情，大摇大摆过来了。
关月旖指了指红薯、指了指牛奶、指了指白砂糖，然后空手做了个搅拌的姿势；
最后，她又仰着下巴，朝着张建新摇了摇手，露出“你根本不懂”的手势。
虽然关月旖一个字也没说——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意思是：你这个乡巴佬，你才没这么吃过呢！
张建新炸了毛！
他也没吭声，但依着关月旖的指点，将去了皮的红薯、牛奶、白砂糖搅拌在一起，然后吃了一勺……
嗯……
嗯？？？
这不是红薯吗？
红薯是这味儿？！
我去！
要是红薯这么好吃，那他可以天天吃！
张建新不可思议地盯着饭盒里的牛奶红薯泥，早就忘记他正在和关月旖斗气了。
这下子，换成他一口接一口的吃，
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他还认认真真、依依不舍地把勺子给舔得干干净净……
然而——
看着被自己舔得光鉴照人的勺子，张建新愣住。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任凭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也不敢再看关月旖了。
今天程芳晴也回来了。
对了，她已经正式改了名字，叫汪见雪。
大家对她改名字的举动感到很奇怪，但想着人家的名字，那还不是她想改就改的！
大家也就没说什么。
但，汪见雪没有跟大家一起军训过，大家对她都不太熟悉，所以没人和她说话。
这时，陆瑶正在和关月旖聊天。
陆瑶急于了解这个城市，又听说关月旖的妈妈在上下九步行街那儿有个店，便和关月旖商量，想明天去关月旖家的铺子玩的事。
关月旖实话实说，“明天休息天，我家铺子铁定人多。我今晚就得回去，明天我还得去铺子里帮忙呢。”
“你们要来玩儿，没问题，但我可能没时间一直陪着你们，你们最好自己在步行街逛逛。”
“不过，我可以请你们吃我妈铺子里的小吃，我跟你们讲……真的特别好吃！”
“你们最好下午来，因为我应该是傍晚回学校，到时候你们逛了街，我们可以一起回学校。”
陆瑶连忙拉上汪见雪，“芳晴，我们一起去！”
汪见雪纠正她，“叫我雪儿。”
“雪儿我们一起去！”陆瑶又道。
汪见雪这才矜持地点点头。
陆瑶又礼貌性地问王静，“你去吗？”
王静心情复杂。
其实早在开学前，王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即将去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上大学，她的同学，大概率都是有钱人孩子的少爷小姐。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她的室友们真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尤其是陆瑶，听说她家里有钢琴，还请了保姆，她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陪伴她最多的就是保姆……
但，幸好她还有关月旖这个室友。
关月旖的衣着，让她看起来……似乎和她王静的社会阶层差不多，应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
王静终于舒了口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关月旖的妈妈居然在上下九开了个铺子！
也就是说，关月旖家的经济条件可能不像陆瑶、汪见雪家那样，既体面又有钱，但至少是个暴发户。
王静刚刚才觉得她不是一个人……
然后就意识到，她可能是宿舍里唯一的一个穷人。
这会儿听陆瑶这么一问，王静犹豫片刻，点头，“好啊，我去！”
其实陆瑶也就问问，
没想到王静还真的愿意去。
陆瑶有些意外，
但性格开朗的她还是很高兴，“对对对我们都去，人多才好玩嘛！”
对于关月旖来说，当然无所谓，她也不差招待同学吃零食的钱。
于是她也高兴地对大家说，“那我们明天见啊！”
陆瑶因为漂亮自信，又活泼大方，人缘极好。
其他女同学把陆瑶拉到一旁，说听她要去上下九步行街玩，所以问她能不能帮忙买点东西；还有人问她，上下九步行街要怎么去，能不能和她一起去……
再后来，连男同学们也开始问陆瑶，要她帮忙买东西，也试着问男生可不可以和女生们一块儿去逛。
陆瑶当然无所谓，说那我们一起去。
至于那些不去，但要托她帮忙买东西的人，她也特别热心的答应了大家的要求，还拿出本子记下来，谁谁谁要什么什么的，记得特别详细认真。
汪见雪不太开心。
因为没人理她。
毕竟她三天军训都没来，大家压根儿不认识她……
她只能跟室友说话。
可是——
陆瑶被一大堆男同学、女同学簇拥着；
关月旖和张建新正在斗嘴，闹得不可开交；
王静被一个教官喊到了一旁去——那个教官和王静是一个地方的人，之前军训时，教官觉得王静很眼熟但没敢认，现在军训完了，过来一问话，才知道他俩居然还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
甚至其他的同学们也都在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汪见雪盯着被男生女生团团围住的陆瑶，心情越来越烦躁，脑子一热，大声说道：“关月旖，到时候你走得开吗？”
关月旖陡然被点名，停止了和张建新斗嘴，转头看着汪见雪；
汪见雪继续说道：“陆瑶约你去上下九是为了治她的脸吧？你又要顾你家铺子，又要陪同学逛街，还要陪陆瑶去治脸……真的忙得过来吗？不如，还是让其他同学错开时间去吧！或者分开上下午也行啊！”
关月旖皱起了眉头。
汪见雪如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冲着面沉如水的陆瑶说道：“陆瑶，其实皮肤黑色一点也没关系的啦，我们女孩子就是要自然美嘛！”
“至于你脸上长痘，有可能是因为你平时化妆化多了……只要不再化妆，皮肤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我就不化妆，我妈我哥哥都说，不化妆的女孩子才是最自信最漂亮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
气得陆瑶猛喘粗气，却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应才好。
关月旖心想，这绿茶味儿可真浓！
第43章 第43章 巧克力花生碎口味的五羊……
星期六下午，关月旖倒了好几趟公交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上下九附近太平巷的出租屋。
其实她军训了三天，也很累。
但想着妈妈平时那么忙……
现在她回来了，就应该多帮妈妈干点儿活。
其实出租屋已经被妈妈打扫得很干净。
但关月旖还是又打扫了一遍，换了床单被套，把拆下来的床单被套洗了、晾好，连着把平时妈妈用的袖套、围裙也拿出来洗了一遍，
又去跟何婶打了个招呼，借用她的煤炉子烧了两锅开水，将烧开的开水灌进自家的保温瓶，又接了满满两桶冷水回房，还把母女二人的浴盆也洗得干干净净……
办完这些，她还了三个蜂窝煤给何婶，抵今晚的水费和煤球钱，这才去了步行街。
周六晚上的春玲美食集市，生意火到爆棚。
对此，步行街管理处已经有经验了，派了人来这里维持秩序。
顾客们正在美食铺门口有序排队等着进场……
关月旖笑了笑。
她没有直接去铺子里帮忙，而是从从容容地逛完了整条上下九步行街。
这一逛，还真让她看出了潜在的危机感！
因为，她看到了经营模式与自家铺子非常类似的铺子！
而且还不止一个。
嗯，一共有三家“集市”，
一个是卖发饰品、小饰物的；
一个是卖衣服鞋子的；
一个是也是小食铺，
他们基本完全复刻照搬“春玲美食集市”的模式。
关月旖甚至还进去逛了一下那种小饰品集市。
一进去，就有个导购员小姐姐过来了，冲着她妹妹长妹妹短的喊，又告诉她买几件饰物可以打几折什么的，甚至还帮着搭配！
得知关月旖是大学生，小姐姐看着她，眼睛都亮了！打听到关月旖喜欢朴素一点的风格，小姐姐很热情地帮她配好了发圈、发带、发箍、发卡，又帮她推荐了好几条颜色款式不一样的手绢，最后还热情想向关月旖推销钢笔……
只是，钢笔挺贵的，关月旖也已经有钢笔了，不想要。
小姐姐也不在意，笑眯眯地和她一起算账，一起算折扣金额……
最终，关月旖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也才花了一块多钱。
她感觉很好。
一是因为导购小姐姐的态度很好；
一是因为很多卖饰物的小摊聚集在一起，省去了她东跑西跑的脚程，也更方便比对；
一是因为价格确实很实惠。
在上下九步行街上，服装类和小饰品类的摊子真的很会宰人。
比如说一件衣服开口要价就是一百块！
店主还会吹得天花乱坠，说这衣服是从韩国进口的，又说哪个哪个香港明星都是上她这儿来买衣服的，总之就是只有顾客不相信的，没有店主不敢吹的！
如果顾客说不要，放下手里的衣服准备走——
店主又会喊了顾客回来：哎呀我就是看在你这么喜欢这件衣服的份上、看在今天我还没开张的份上、看在大家这么有缘分、你说你来一趟也不容易……然后说，好吧那就二十块钱卖给你了。
倘若顾客再挑挑刺，说这衣服这里有线头、那里没缝好，或者没有商标谁知道你从哪儿进的货……
店主只得说，好了好了，那十八块钱给你。
顾客还价到十五块，
店主会心疼到脸都变形了，最后只好十五块钱卖给顾客，还要假装生气说我都亏钱了，包装的袋子我就不给你了。
顾客开心得笑，也不在乎什么袋子不袋子的，拿着五块钱买到的衣服高高兴兴走了。
殊不知，店主也高高兴兴的念叨着又赚到了八块，然后又拿出一件同样的衣服出来挂上……
饰品类的买卖，和服装类的差不多。
关月旖逛完了小饰品集市后……
衣裤鞋袜市场她没进去，就站门口看看了看。
然后，她走进了这家叫“强记美食集市”的铺子。
不用说，这家铺子是照搬了春玲美食集市的销售模式，连着小食摊卖的食物种类、以及服务人员岗位、折扣方式与力度等等，几乎和春玲美食集市一模一样。
但细品之下，这家美食铺子，还是和春玲美食集市有着很大的差距。
比如说，现场烹饪小吃的师傅们，可能是怕热，光着膀子没穿上衣也不带帽子不戴口罩；
比如说，烹饪台上收拾得并不干净，食物也不太好吃；
还比如说，铺子里挤满了烹饪用的灶台，几乎没有能让顾客坐的座位……
这导致了“强记美食集市”的生意远不如“春玲美食集市”，
在这儿买吃的顾客也少了很多。
关月旖买了个三角钱的套餐，选了十样小吃，然后捧着走了。
回到春玲美食集市，
保安把关月旖当成来吃小吃的食客，要她去后面排队，
关月旖喊了好几声妈，才把关春玲喊了过来，跟保安说了情况以后，才放行了关月旖。
关春玲看着女儿，又开心又心疼又生气。
开心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心疼的是，女儿军训了三天，又黑了一圈儿瘦了一圈儿！
生气的是，女儿怎么这么晚才来！都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这丫头就不怕夜里不安全吗？
关月旖赶紧笑眯眯地把自己今天是几点回来的、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快速说了一遍，
关春玲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看到女儿手里拿着的小吃，又生气了，“都十点多了，你还没吃晚饭？”
想想就更生气了，“那你也别在外头买呀！自家铺子里有吃的，你还花钱去外头买……”
关月旖，“这又不是给我吃的，是我在强记买的，给叔叔阿姨们吃的。”
关春玲愣住。
点菜员在铺子里高喊六号档有顾客点餐……
关春玲负责的串串香就是六号档，
她赶紧跑回去煮串串香了，又让女儿跟进来，她煮面给她吃。
关月旖捧着吃的也跑回了铺子。
经营26个摊档的叔叔阿姨们见了关月旖，都很高兴，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关月旖就游走在后台，时不时喂叔叔阿姨们吃一口她刚买回来的东西。
惹得得大家连连发问，这是啥，怎么这么难吃……
关月旖哈哈大笑。
最后，关月旖吃上了妈妈煮的面条，烫青菜和卤蛋，高兴得眉开眼笑。
唐林妈妈投喂了两个大葱肉的水饺给她，
邱叔叔舀了满满一勺萝卜牛杂给她，
其他的叔叔阿姨也都各自给了她一点吃的……
关月旖被撑得不行。
为了消食，关月旖开始帮大家干活。
一直忙到半夜十二点，客流量才慢慢降了下来。
凌晨一点，步行街终于变得宁静。
美食铺里的叔叔阿姨们收了档，做完卫生，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关春玲埋怨女儿，“以后你星期六回来啊就别去铺子那儿了，直接回来睡觉，你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呢，深更半夜才睡觉……你还想不想长个子了！”
然后看到家里还被女儿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换了床单被套……
关春玲怒道：“以后你回来可不能这样了！回家是让你休息的，不让你干活的！再说了，这些活我平时都能做！”
关月旖嘻嘻笑，“妈，我平时在学校，晚上十点多就睡了！”
然后她转移了话题，说今天想洗头。
关春玲掂量了一下家里的几个开水瓶，然后转头看着女儿笑。
女儿晚上离开前，应该烧了两锅开水，将家里的六个开水瓶全都装满了，还拎了两大桶冷水在屋里……
这明显就是做好了母女俩都要洗头洗澡的准备。
于是母女俩将门窗关好了，一块儿在屋里洗澡。
——关春玲躬着身子在这边墙角洗头。
她把兑好冷热水的脸盆搁在盆架上，弯腰低头将长发垂在盆子里，开始了搓洗；
——关月旖则在那边墙角，坐在浴盆里洗澡。
当然了，她和妈妈一人一个浴盆。
洗澡的时候，关月旖就在想——盆浴是真不好！女性的生理构造，使得人在盆浴的时候，特别容易感染。
前世的妈妈，就是患上了妇科方面的疾病。
可能是讳疾忌医的原因，妈妈错失了最佳治疗时机，后来发展为癌。
但，妈妈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平时也非常注意个人卫生，
关月旖一直想不明白——按说，中年已婚女性很容易患上妇科病，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妈妈为什么不愿意去治病？
总之，这一世关月旖希望她和妈妈能早点儿拥有自己的家，
然后专门有一间可以站着洗澡的淋浴浴室！
以后洗澡洗头，就不是一件麻烦的事儿，而将成为一种享受！
母女俩洗完头洗完澡，去把残水泼了，又交换了位置，
这一次是妈妈洗澡，女儿洗头。
关春玲突然来了一句，“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在广州买套房子！”
“我听人家说，广州的东湖新村就是商品房，七百多块钱一平方……房子都还挺大，一套房子就得七八万，据说在那儿买了房的人都是有钱人，再就是，好多家里有在香港打拼的人，捎了钱回来让亲戚买的……唉，反正咱们别想了，根本够不着。”
“对了，听说国家从去年开始就停掉了单位职业福利分房的政策。所以有单位的，好多人挖空心思都想趁机最后捞一把，干紧分到一套房子。”
“也有人钻了政策的空子，多搞了不少房子正打算脱手换成现钱的……可惜咱们没门路，认识的人也不多，如果能买到一套单位房就好了。”
“一般单位房都是旧房，肯定比商品房更便宜……”
说着，关春玲又叹道：“也不知道这一次咱们能挣多少钱……”
“月月你说，如果咱们攒够了钱，要不要先买一套房？还是先租铺子顾好生意啊？”
关月旖说道：“妈，就像你说的，咱们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道现在哪儿有合适的房子啊！先看着吧！”
关于买房子这件事，关月旖觉得不用着急。
现在是一九八九年，从现在到十年后，整个国家的房价还掀不起波澜。
当然她也不会等到十年后再买。
确实需要多观望，遇到了合适的房子再出手。
而且，前世后来的CBD中心还没规划呢，现在是真不用着急。
要是手里有了钱，关月旖更望让妈妈有个比较稳定的事情做，然后趁着这几年妈妈还算年轻，学习能力还行的时候，好好进修一下自己，给自己充充电，将来才更有动力走得更远、更好。
接下来，关月旖说起了起了自己今天在步行街上，看到了有三家类似自家美食铺的主题集市的事儿。
一说这个，关春玲的心情都不太好了。
“算是之前你也跟我提前说过，我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当我知道有人学我们的时候，我还好，比较镇定。”
“铺子里的那几个脾气暴躁的，尤其是你邱叔他们，吵着嚷着要砸了那家的铺子！”
“我和唐林妈，张大姐她们劝了好久，才把他们劝下来！”
“你看看啊，我们这铺子才开了几天……就已经有人学了！”
关月旖笑道：“目前还不用着急，我看那个强记还没成气候。”
关春玲担忧地说道：“万一他成气候了呢？”
关月旖笑眯眯地说道：“那我也有办法治他！”
说话之间，母女俩洗完了头，洗完了澡，然后将门窗大大打开、散掉热气，又拿着干毛巾和小板凳去了院子里乘凉搓头。
关月旖凑在妈妈耳边，又说了一些她一早就已经想好了的促销办法。
听得关春玲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又嗔笑道：“还是你的鬼点子多。”
夜已经很深了。
关月旖的头发半干未干时，已经困得不行。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睡了的。
第二天一早，关春玲没舍得叫女儿起来，偷偷摸摸走的。
关月旖一直睡到上午快十点，才猛然惊醒。
吓得她赶紧起来，洗漱好了赶到铺子那儿一看——
好嘛！
铺子门口已经被顾客们围得人山人海！
她正想挤进去帮忙干活，却猛然听到有人喊她，转头一看，竟是王静！
关月旖觉得有点儿奇怪，
因为昨天她跟陆瑶她们说好了，让大家下午来的……
怎么王静那么旧就来了？
然后关月旖又看了看左右，试图找到其他同学的影子。
结果没有。
“王静，你一个人来的？”关月旖问道。
说着，关月旖又开始打量王静身上的这条上身素灰色搭配下身灰色蓝色几何图案的连衣裙。
款式这样洋气、质量还这么好的裙子，不太可能是王静的。
想来，应该是陆瑶或者汪见雪的。
王静见关月旖一起打量自己身穿的裙子，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动手扯了扯裙子，到底没解释这裙子是谁的，又点点头，“对，我一个人先来看看。”
瞧这话说的——
似内藏玄机。
关月旖笑了笑，说道：“那行吧，你跟我来，我请你进去吃好吃的！”说着，她准备带着王静进去。
不过，王静没动。
怎么说呢，她面上带着一种懵逼式的震惊表情。
她指着被保安管理着秩序，正要排队缓慢前行进入美食铺去消费的庞大队伍，不可思议地问关月旖，“他们……是要去你家铺子买吃的？”
关月旖点头，“这铺子也不是我妈一个人住的，是我妈和其他叔叔阿姨一块儿合伙租的。”
王静当然不信。
因为——
这家铺子的名字，就是关月旖妈妈的呀！
关月旖拉着王静去找保安叔叔，打了个招呼就进入了铺子，然后掏出三角钱买了票，将美食票塞在王静手里，解释了一下怎么个消费，又把王静拉到她妈妈跟前，跟妈妈说了一声，就让王静自由活动了。
王静就更加震惊了，“你在自家铺子里吃东西还要给钱？”
关月旖失笑，“这样我妈和叔叔阿姨他们好算账……快去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说着，她去了妈妈的摊位那儿，吃了一碗面条加卤肉、海带青菜，然后就上岗干活去了。
关月旖今天干的还是吆喝的活计。
她爬上高高的梯子，冲着人潮大声揽客，大方自然，丝毫没有忸怩之感。
而王静拿了自己想吃的食物以后，就站到了一旁，一边吃着美味的食物，一边盯着关月旖，心情复杂。
她今天来，其实就是存着心思，想提前看看关月旖家的铺子到底是怎么样。
会不会关月旖家其实就只有一个三轮车、或者板车、或者只能摆地摊，却要为了面子硬说自家是开大铺子的。
又或者，关月旖会不会打肿脸冲胖子，随便把她带到一家大店子里去，就说那家大店铺是她关月旖的……
没想到，关月旖大大方方把她带到了这个铺子，还让她去跟关妈妈打招呼？
——开学那天，王静是见过关月旖妈妈的！
以及，当铺子里的叔叔阿姨们得知王静是关月旖的同学以后，一个个的都夸她是大学生，而且给她的食物份量超大！
甚至她没想要的食物，也有叔叔阿姨笑眯眯地给了她，让她吃。
现在，王静还亲眼看到关月旖爬上梯子，正娴熟地吼出一句句的广告金语，忙着招揽食客……
终于，趁关月旖跳下梯子，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的时候——
王静瞅准机会过来了，“关月旖，我、我想问问，你家铺子招工吗？”
关月旖愣住。
她没有想到，王静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想了想，关月旖说道：“我妈的铺子里不缺人手。”
然后她又委婉地说道：“王静，我们最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我和你们不一样，”王静打断了关月旖的话，“我很缺钱的。”
关月旖沉默半晌，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妈铺子里的人多，之前大家合伙的时候就已经说了，所有的服务岗位，全都只招自家亲属，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静急道：“那你就当我是你家亲戚，成吗？”
关月旖失笑，“可我帮我妈干活，是一分钱不拿的呀！”
王静有些着急了，“关月旖，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这就是关月旖不愿帮王静的原因。
平时在学校的时候，陆瑶和汪见雪有钱，所以什么都不在乎，又看在王静是室友、王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的份上，愿意无偿和她分享饭卡、热水卡。
甚至就连护肤品、小零食这样的东西，她们也很大方和王静分享。
是的，有时关月旖也会沾点儿光，但她会回请陆瑶和汪见雪。
但，关月旖从未见过王静的回报。
是的，大家都怜惜王静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
和她分享的时候没有图过她的回报，
但这不代表王静就理所当然的主动伸手讨要。
关月旖说道：“王静，我妈的铺子确实不缺人手。如果你真的很想打份零工，可以在上下九步行街上问问，这里有很多铺子，贴了招工告示的铺子肯定不少。”
王静哀求关月旖，“我、我不敢啊！他们都说粤语，我连他们说话都听不懂。”
“月月，你就帮帮我吧！”
“你看你家开了那么大的一个铺子，生意又那么好，大家都忙得不得了，怎么会不缺人手呢？”
关月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我妈妈，你亲自跟她说说，行吗？”
王静拼命摇头，“月月，你去帮我说吧！你妈妈这么疼你，只要是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同意的。”
关月旖笑了，“行了别怕，我妈妈不吃人。”
她二话不说把王静拉到了关春玲跟前，把王静想找工作的事儿说了。
王静又羞愧又不安，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这双破烂的布鞋。
——她可以偷穿陆瑶的裙子，但没法子偷穿陆瑶的鞋，因为两人的鞋码不一样。
所以，她全身上下只有偷来的才是光鲜的，对吗？
而关春玲听了女儿的话，也是一脸诧异。
因为——
她的女儿可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其实呢，铺子也缺人手。
像王静这样的学生，特别合适。
——因为美食铺就是周末特别忙，适合学生党来打一天零工、工资日结的这种。
如果女儿愿意帮助这个同学的各方面，会直接说妈妈让我同学来帮忙吧！
可现在，女儿竟然来问她的意见？
那就证明着，其实女儿已经拒绝了这个同学。
关春玲温温柔柔地含笑说道：“抱歉啊王静同学，我们铺子里不缺人手。不过呢，上下九步行街上肯定有要招工的店铺，不如你去别家问问？”
王静愣住。
她万万没有想到，关妈妈竟然会拒绝她的请求？？？
这是为什么啊！
关妈妈是大人、是长辈，怎么做人还比不上陆瑶和汪见雪？
王静看看关月旖、又看看关春玲，突然红了眼圈，往后退了几步，哭着跑了。
关春玲：……
她看向了女儿，意思是：妈妈该不会得罪了你的室友，以后让你难做了吧？
关月旖给了妈妈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出门继续干活去了。
下午时分，陆瑶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终于找到了上下九，又来到了春玲美食集市。
坐在梯子上的关月旖看着大家，挥着小旗子开心地和大家打招呼。
今天一共来了二十多个同学。
其实大家是来逛街的，顺便才来看看关月旖家的铺子。
结果——
他们没想到上下九客流量爆棚，也完全没想到关月旖家的铺子居然旺成这样，不由得齐声“哇”了起来。
现在排队的人多，关月旖的同学也多，
所以关月旖没好意思公然插队，怕引起排队顾客的愤怒。
于是她带着同学们绕路去了后门，带着大家从后门进入铺子，给每一个同学都买了三角钱的票，把票分给同学以后，又说明了一下美食票的用法，然后告诉大家，吃完东西以后去外头集合。
当然了，这些同学也得到了叔叔阿姨们的优待。
大约半小时以后，吃得心花怒放的同学们和关春玲打了招呼，又嘴甜甜地和叔叔姨告别，这才离开了铺子。
关月旖已经在外头等着大家啦。
大家兴奋得叽叽喳喳，一会儿说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一会儿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吃上你说的这个，
还有人说哎呀可撑死我了，
总之就是，大家全都在夸这条步行街好热闹，关月旖家铺子里的东西好好吃……
然后，大家开始掏钱。
每个人都还给关月旖三角钱。
关月旖连说不用不用，
一个名叫傅春的女同学嗔怪道：“你们家是开铺子做生意的！我们来你家铺子消费，我们就是顾客！要是我们吃了东西不给钱，那就叫吃霸王餐，会被打的！”
大家哄笑了起来。
张建新也说道：“是啊关月旖，你拿着吧！要是你只请一个人吃东西，那还能说三角钱也不算多，可咱们有二十多个人呢，这事儿你不能干，快把钱收下！”
关月旖笑着收下钱，开玩笑说道：“那下次你们一个一个来，我就一个一个的请！”
大家叽叽喳喳地笑，
“好呀没问题！你家铺子里的小吃那么好吃，我吃一百次也不会厌！”
“对对对！我好喜欢吃关妈妈那里的卤蛋，我的天啊，我能吃一百个！”
“我跟你说，那素三鲜的饺子你没吃，就是你的失策！听我的，下回再来啊你一定要试试那个……”
“别说了我都后悔死了我当时就已经一口气把那个牛杂萝卜全吃完的！”
这时，陆瑶把关月旖拉到了一旁，小小声说道：“月月我跟你说，我快被王静气死了！”
关月旖睁大了眼睛。
陆瑶气愤地说道：“昨天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今天下午一块儿来找你吗？”
“结果一大早，王静就不见了！”
关月旖正想说，王静一早来她家铺子了……
然后就听到陆瑶愤怒地说道：“她不但失踪了，还穿走了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关月旖愣住。
“就是我那条灰蓝色的裙子啊！”说着，陆瑶摸了摸自己的脸，越来越生气，“你也知道的嘛，军训过后我晒黑了好多，其他颜色的裙子穿起来会显得我的皮肤更黑！”
“我昨天就已经想好了，今天要穿那个的。”
“结果她倒好，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直接穿走了！”
“你看！你看看啊……我没办法只好穿了这件蓝的来，是不是显得我皮肤很黑？”陆瑶问道。
关月旖支支吾吾半天，才挖空心思考安慰陆瑶，“没、没事儿！这件蓝的……嗯很显瘦嘛！再说了，你的眼光一直很好。要是这蓝裙子不漂亮你也不会买它，对吧？”
“可能我的审美和你的不太一样吧！”
“反正我觉得，主要是你长得好看，才衬着这裙子特别漂亮。”说到后来，关月旖越说越豁得出去了。
陆瑶愣了一会儿，卟哧一声笑了。
她笑起双肩微耸，花枝乱颤……
“还是月月好，”陆瑶笑道，“成绩好，智商也高，连说话都这么好听！”
关月旖压低了声音把今天上午王静单独来找她的事儿说了。
陆瑶愣住。
她问，“她真穿着我那条裙子？”
关月旖反问，“上身是灰色，下身是灰色蓝色几何图案相间的？”
陆瑶冷笑，“还真是她走了！”
顿了顿，陆瑶又道：“幸好你没同意让她上你家铺子来打工。”
关月旖强调，“主要是我家铺子不缺人手。”
陆瑶心知肚明地白了关月旖一眼。
关月旖笑笑。
傅春跑过来问关月旖，“关月旖你现在能走得开吗？有没有空带我们去逛逛？”
“我想买手链，就那种粉红色透明水晶，接口处用磁铁扣吸住的那种！”
“那种手链在我们老家可流行了，就是特别特别贵，我想多买几条，寒假带回去给表姐表妹们……”
“要是你走不开就算了，你给我指个方向，我自己找去。”
关月旖想起了昨天她逛的那家店。
“我能走得开，我都已经跟我妈说好了我下午和同学去玩儿……走吧，我带你们去！”
然后她又交代大家，买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砍价！
而且不能对半砍。
必须张嘴就砍到四分之一左右，可以再慢慢回升价格，最终不能超过开价的三分之一价格，那才算公道。
这一番话，惊得同学们狂飙冷汗。
但很快，女同学们就接受了，并且雄心壮志地想找个店子砍砍价试试。
男同学们基本都是社恐，急得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张建新跟班上女同学都不熟，
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关月旖，“关月旖关月旖！我想买两身衣服，你能帮我挑一挑，再帮我砍砍价吗？我、我可以请你吃五羊甜筒！巧克力花生碎口味的！”
别的男同学一听——
学会了！
于是大家都去央求女同学。
关月旖打量着张建新，笑道：“当然可以了！”
正好，她也有话想问他。
一会儿她得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再好好问问他。
第44章 第44章 香辣酥鲜的辣子鸡块真好……
关月旖先是带着同学们去了昨天她买小饰品的那个集市，
在买东西之前，她先跟导购员小姐姐谈条件，谈出一个特别可观的条件以后，大家才开始挑选东西，选了很多以后再统一结账。
离开了小饰品集市，大家开始分东西、算钱，再把自己应该要付的钱还给关月旖。
然后——
大家开始欢呼跳跃！
“我的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四块手帕两个发箍二十根头绳，只花了七角钱？我、我这是在地上捡的吗？我寻思着，这手帕这发箍的质量挺好的啊，还漂亮、洋气！！！啊我好担心我一离开上下九，就会后悔我买少了！”
“我也是！这种粉水晶手链，在我们老家县城的铺子里买，走关系也要五块钱一条！在这里一块钱一条你们敢信！天哪我居然花了一条手链的钱，买了五条！”
“嗐，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啊……我们能再回去买点吗？”
张建新咋咋呼呼地说道：“我们男的才后悔呢！刚才全是女摊主在向我招手……吓得还我以为进了盘丝洞，我愣是没没睁眼认真看！结果陈峰这个老二，居然买到了男式手帕！我刚才为啥没看到？”
陈峰怒了，“你才是老二，你喊我老二？”
张建新仰起了下巴，“我有说错吗？你在我们宿舍里，身高排第二啊！”
陈峰，“你——”
突然，几个男生把正在吵架的张建新、陈峰拉到一旁，他们一边嘀咕，一边盯着关月旖，好像还一直在说关月旖怎么怎么的……
片刻，男生们又把张建新推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有些不乐意。
被推出来以后，还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
最终，张建新俊脸爆红，忸忸怩怩来找关月旖，“关、关月旖！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关月旖看看张建新，又看了看躲在不远处正在偷笑、还都不太好意思的男生们，迅速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你说吧！”关月旖说道。
张建新低头说道：“我、我们……还想再进去一次买东西！”
“你、你可不可以……去帮我们讲好折扣？”
“但是你不可以偷看我们拿的东西！”
关月旖又好气又好笑。
她都已经猜到了！
男生们想买底裤嘛！
其实这是正常的。
但内敛、矜持，也确实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具有的特殊品格。
不过——
关月旖眼珠子一转，对张建新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张建新不可思议地看着关月旖，“不管怎么我都不会在期中考试放水的！关月旖，我们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关月旖差点儿喷了。
幸好及时忍住。
她努力板起脸，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张建新更是不解，“那是什么？”
“就当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吧！”关月旖说道。
因为她觉得，依着今天大家的兴奋劲儿，简直就是买啥都恨不得一起去，大家一起买，量大，折扣更多……
搞不好她根本没有机会单独找张建问话。
张建新听了，义正严辞地说道：“考试分数这个不能让！我必须要摘掉老二这顶帽子！”
然后又小小声说道：“其他的都好说。”
关月旖笑了笑，转身又回小饰品铺子去找导购员小姐姐了。
就这样，关月旖隔空讲价，帮男生们也争取到了内裤团购的优惠价。
后来就像关月旖意料到的那样，
大家根本不愿意分开，去哪儿都要在一起！
然后大家一起买了衣服裤子、鞋子袜子帽子毛巾床上四件套什么的……
关月旖特别关注了一下张建新的消费能力。
张建新的消费能力比较一般。
他不是有钱人。
他买了两身衣服，都是价格实惠样式普通的基本款——也就是俗称的“土气”衣服。
然后还买了一双黑色鞋面的运动布鞋，两双袜子。
另外，他应该还和他的室友凑钱买了一大瓶洗发香波——他们还在商量着回去平分。
关月旖又观察了一下张建新的个人卫生。
他剪着短短的寸板头，头皮清白，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指甲缝也被清洁的很干净；
他身上的衣裤看起来已经很旧，被洗得泛了白，袖口、衣角边已经有些散线，但几乎没有污渍，也是被洗得干干净净的……
看来，他家未必富裕，但父母一定很爱干净。
再想想他活泼外向的性格……
估计他和父母的关系，或者说，他的家庭关系都挺好的。
所以前世的他，后来怎么会变成那样沉默寡言，冷漠淡然的样子呢？
是因为人长大了，变成熟了吗？
不过，关月旖的担心成了真。
一直到最后，她也没能找到机会和张建新单独说话。
因为——
就连请女生吃冰棍儿，也是男生们商量着凑钱买的。
他们甚至壮着胆子去和卖冰棍儿的小贩讲价，对方还真的给他们打了折。
可男生们也舍不得自己吃，就凑了钱，请所有在场的女生们一人吃了一根绿豆冰棍儿。
见这时天色也不早了，关月旖回铺子跟妈妈说了一声要回学校了……
关春玲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三个沉甸甸的饭盒，还小小声告诉关月旖，“从上到下的三个饭盒，上面是梅干菜炒猪油渣，中间是酸豆角炒肉沫，最下面是一盒辣子鸡……”
“上星期你吃够了梅干菜，今天你就拿这盒梅干菜出来，请你这些同学吃，虽然人多，但大家分一分，还是够你们吃一顿的。酸豆角肉沫和辣子鸡你自己吃，也分给室友一点。”关春玲交代道。
关月旖点点头。
回到学校以后，大家又结伴去食堂打饭。
关月旖喊了一嗓子，让大家别买菜，只打饭，说她妈妈让她带了梅干菜来，要她和大家一起吃。
大家都今天已经耽误关月旖帮自家铺子做事了，很过意不去。
现在关月旖还说要分菜给大家吃？
哪儿能让她一个人亏呢？！
大家都说不用不用。
关月旖只好揭开了饭盒盖子，展示给大家看，“看！这么满满一饭盒的腌菜，如果你们不帮忙，我一个人要吃到什么时候去？总不能让我吃六天吧！天气这么热，会坏的！而且我妈妈还给我带了其他的菜呢！”
大家今天已经花了很多钱……
能花上一点点饭钱，就能对付一顿，那当然最好。
再加上关月旖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大家谢过关月旖，只去窗口找阿姨买了白米饭，然后过来找关月旖分了点梅干菜。
不得不说，每个人分到的梅干菜分量都不多。
但梅干菜这种玩意儿，真的很送饭，更别提里头还有不少香喷喷的猪油渣！
用一小撮味浓香冽的梅干菜拌着整盒米饭——
所有的米饭都沾染上美味的滋味。
这也太好吃了！
张建新吃得狼吞虎咽，“关月旖，你命真好！”
关月旖灵机一动，觉得现在也是个旁敲侧击的好机会，“我怎么命好了？”
“你妈妈人好好啊！性格温柔对你又和气，而且还这么会做饭！当她的孩子真幸福！”张建新由衷地说道。
关月旖很以为然。
是啊，能做妈妈的女儿，是她两世为人最大的福气。
关月旖反问，“那你呢？你妈妈也很和气，做饭也很好吃吧？”
一说完，她就紧紧地盯住了张建新。
关月旖看到张建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她。
犹豫片刻，他才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继续低头扒饭。
关月旖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张建新的个子！
以后他会长到一米九！
可现在的他，身高估计一米六五还欠点儿。
关月旖看过学生名册，知道张建新和她同年出生，生日只比她大十来天。
也就是说，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高只有一米六几……
在军训跑操的时候，他还因为体能太弱，晕了好几次。虽然他竭力挽尊，说他那是中暑了，但在训练场上，一个人的体能弱不弱，大家是可以用眼睛看到的呀！
见他叮叮当当地扒着饭盒，不过两分钟，满满一饭盒的白米饭拌梅干菜就吃完了……
关月旖打开自己的另外的两个饭盒，看到了红绿相间的酸豆角炒肉沫，以及红彤彤的辣子鸡。
酸豆角是她妈妈自己做的，
现在天气热，酸豆角特别容易成品——鲜豆角洗净晾干，放进坛子里，再注入煮开又晾凉的花椒盐水里，盖上盖子，再沿着坛子沿边沿一圈儿凉白开，大约三四天就能开坛了。
酸豆角切得碎碎的，与剁得碎碎的肉沫、干红辣椒炒了，酸辣香口，超级送饭。
她妈妈做的辣子鸡更诱人！
大约是觉得汤汤水水的菜很容易放馊。
所以妈妈给她做了干干爽爽的辣子鸡，放上两三天也不会坏。
而妈妈在选生鸡的时候，也选的是嫩嫩的仔鸡。
杀好斩件之后先用她自己配制的秘方调料腌制一下，再放进油锅去炸，炸得酥酥脆脆，
最后捞起来沥了油，和重新入油锅和大量的干辣椒一块儿炒。
如果在自家吃，那么配菜一定要放洋葱碎和芹菜；
但，放了洋葱碎和芹菜以后，又很容易馊。
所以妈妈舍弃了这两样，仅用干辣椒这一样佐料来炒炸好的鸡块。
鸡块皮脆肉酥，香辣美味！
就连干辣椒也是美味的。
关月旖扒拉了一些酸豆角炒肉沫和辣子鸡到张建新碗里；
然后她自己也吃了好几块辣子鸡，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张建新却盯着自己碗里的菜肴，“你、你……”
关月旖没好声气地说道：“让某人多尝尝我妈的手艺！然后就让某人羡慕去吧！哼，就算某人再羡慕啊……她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张建新瞪视着关月旖，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才好……
最后他抱着饭盒站起身，轻轻地说了声谢谢，逃似的去窗口又打白米饭去了。
在那一瞬间，关月旖隐约看到了他赤红的眼尾。
张建新打了饭以后，就不肯再坐回原座位了。
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面对关月旖。
而且他只顾着埋头扒饭，谁也不理、甚至连头也不抬；
好像临座的男生还好奇地问他“你这辣子鸡在哪个窗口打的”，他也没有回应，匆匆又扒完整整一饭盒的米饭，急急地走了。
关月旖扶额。
她有些失望。
本来还想多问他几句……
没想到他那么敏感。
关月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关月旖吃完饭，和陆瑶一块儿往宿舍走。
陆瑶是东西买得多；
关月旖是回了趟家，妈妈让她带的东西多——除了两盒饭，还有新衣服、新鞋什么的。
呆在上下九步行街就是有这个好处。
常常能看到优惠打折的商品。
关春玲看到服装店、鞋子店促销的服装和鞋子，觉得质量好、料子舒服就买了。
至于样式和颜色好不好看，这不是她关心的。
关月旖也不关心。
反正是妈妈给她买的新衣服，她穿着既合身又舒服，这就够了。
两个女孩今天都逛累了，合力抱着一大堆东西，在楼梯上休息了好几趟，才总算回了宿舍。
宿舍里，汪见雪和王静正在聊天。
见关月旖和陆瑶回来了，还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汪王二人半天没吭声。
关月旖和她俩打了招呼，但陆瑶视她二人为空气……
关月旖今天可太累了，收拾了一下妈妈让她带来的东西，然后就拎着桶、换洗衣裳、拿着热水卡准备去洗澡。
一出门又想开大，关月旖便转头去厕所蹲坑。
没想到，她还没彻底解决完——
就听到有人隐约在外头大喊她的名字？！
关月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吓得赶紧处理好了，拎着桶就跑出了厕所，还应了一声，“哎！我在这！”
要知道，女生宿舍的整体结构，就是一条走廊通到底，两侧是宿舍房，走廊的一头是公共厕所，另一头是公共浴室。
于是，
关月旖拎着桶站在走廊这一边尽头的公共厕所门口，
皱眉看着站在走廊那一边尽头的公共浴室门口的王静。
王静也大感意外，因为她是冲着公共浴室喊的关月旖的名字，
没想到关月旖是从另一头的公共厕所里冲出来的。
她还以为关月旖是躲在浴室里，不肯回应她呢！
“啥事儿？”关月旖拎着桶走了过来。
王静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陆瑶和雪儿在宿舍里吵架——”
闻言，关月旖愣住，打量了王静一番。
这就很奇怪。
依着陆瑶爱美到了极致的性格，今天王静不问自取穿走了陆瑶最喜欢的裙子，陆瑶肯定会先朝着王静发难。
怎么变成陆瑶和汪见雪先吵了起来呢？
不管怎么说，关月旖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她“哦”了一声，拿了热水卡交给宿管老师登记，然后去一旁接热水了。
关月旖只接了大约半桶热水。
因为从水笼头出淌出来的热水，差不多得有七八十度高温，一会儿还得兑凉水。
如果热水接得太多，凉水就没地儿接了。
王静见关月旖只接了半桶水就关上了水笼头，急忙喊了一声，“月月！”
关月旖回头，“啊？”
王静当着宿管老师的面，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不停地朝着关月旖使眼色。
关月旖偏要当着宿管老师的面问她，“王静，你怎么了？”
王静哪好意思说：你就只接那么一丁点儿的热水，一会儿怎么分给我啊！
所以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就接这么一点儿热水，够吗？”
关月旖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一个人洗，这些热水足够了啊！”
王静惊呆了。
毕竟在过去，她心安理得的蹭着陆瑶和汪见雪的热水和饭卡，
今天她得罪了陆瑶，
现在汪见雪和陆瑶正在吵架，她一没好意思去找汪见雪要热水卡，二不敢呆在宿舍里怕捱陆瑶的骂……
见关月旖早早拎着桶出来了，肯定是去洗澡！
王静这才跑了出来，一是想蹭关月旖的热水卡，一是觉得她可能也要和陆瑶闹掰了……关月旖家是暴发户，那么她舍弃陆瑶那只金大腿，来抱关月旖的大腿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
刚开始的时候她追进了浴室，喊了半天关月旖也无人应答。
她一想，还一个格子间一个格子间的去敲门，也无人应答……
她生气了，心想关月旖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想蹭她一点儿热水吗？这人怎么还拿乔了？！
好，既然关月旖想撕破脸，那就撕破脸！
她愤怒地站在浴室门口，大声喊着关月旖的名字……
却没想到，
关月旖竟然先去了厕所？
王静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掉了。
可现在，她都已经这么明确地暗示关月旖了，关月旖怎么还装听不懂啊？！
王静怒了，“我、我还要洗呢！”
说这话的时候，王静的脸都是红的。
她依稀看到宿管老师看了过来……
王静窘迫得不行。
关月旖奇道：“你要洗澡，那你自己去打热水啊。”
王静的面色瞬间惨白，“月月，你、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没有热水卡……”
关月旖转头就把问题丢给了宿管老师，“老师，我室友没有热水卡。”
宿管老师立马过来了，特别和气地对王静说道：“同学，你是409宿舍的吧？是想洗澡，但没有热水卡是吗？热水卡丢了？还是没买？”
王静又羞又臊，“没、没买……”
宿管老师说道：“为什么没买？开学的时候家长忘记了是吗？你现在也可以找我买，热水费一个月两块钱，你交钱，我马上给你登记上，把热水卡也发给你。”
王静，“我、我……”
宿管老师打量着王静，突然明白了，“同学，你家……是贫困家庭吧？”
王静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老师，我……”
宿管老师的声音就更温柔了，“同学，你家庭困难，买不起热水卡，但又想用热水洗澡的话，我可给你提个建议。”
“我们学校每年都会评特困生奖金补助，只要你递交了书面申请，然后至少在三次联考中，单科成绩的排名在专业组达到40%以内，你就能领到整一个学期的免费饭卡和热水卡，你要不要……”
“不！”王静阻止了宿管老师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她哭着说道：“我不是贫困生！我、我才不需要什么特困生补助！我不要！”
然后她哭着跑了。
宿管老师看着王静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关月旖赶紧凑了过去，“老师老师，你能跟我说说这特困生奖金补助的事儿吗？”
还没走远的王静也听到了关月旖的话，
她脚步一滞，转过头诧异地看向关月旖，露出鄙夷的目光。
不过，关月旖和宿管老师没有注意到王静。
宿管老师问关月旖，“同学，你符合贫困学子的要求吗？”
关月旖实话实说，“我可能够不上条件，但我想帮我同学问问。”
宿管老师看了看关月旖水桶里的热水，“你先去洗澡吧，不然一会儿水凉了。等你洗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谢谢老师！”
第45章 第45章 美味透明的水晶腊肉我可……
这天晚上，409寝室的气氛不太好。
大家都不说话。
关月旖也累得慌，洗完澡回到宿舍，查看了一下明天的课表，又浅翻了一下课本当作预习，然后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来，好像大家也没有要和好的意思。
关月旖出门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就只剩下陆瑶一个人了。
再看看汪见雪和王静桌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的，课本什么的已经拿走了。
陆瑶的眼睛又红又肿，显见得应该哭了一夜。
“月月我们走吧！”她的声音也沙哑得不像话。
关月旖点头，伸手拿过挂在床架上的布包，将今天要上课的书本什么的全都放进了布包；又催陆瑶把她的饭盒拿过来。
关月旖打开妈妈给她兜菜的饭盒，扒拉了一点酸豆角肉沫在自己饭盒里，又扒拉了一点倒进陆瑶的饭盒里。
“一会儿我们去买点白粥，白粥配酸豆角和馒头最好吃了！快走吧！”说着，关月旖拉着陆瑶走了。
她俩先去食堂吃早餐——
汪见雪和王静已经在那儿了。
而且很明显的，二人面前摆满了吃的，一看就是汪见雪买的。
汪见雪一看到陆瑶，便大声对王静说道：“静静，你还想吃什么？”
——汪见雪的意思是：陆瑶，你以为我除了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王静看着关月旖，也大声回答汪见雪的话，“雪儿你别再乱花钱了，这些已经够我俩吃的了。”
——王静的意思是：关月旖，你以为我必须要蹭你的吗？
关月旖和陆瑶对视了一眼。
两人去窗口排队，关月旖买了白粥和馒头。
但陆瑶没听关月旖的，买了一份牛肉面和一个肉包子。
然后陆瑶就后悔了。
牛肉面好难吃！
尤其是，当对面还坐着个……正美美地就着酸豆角啃馒头，还时不时喝上一大口白粥的关月旖！
陆瑶就觉得脑门儿更疼了。
但陆瑶的教养还是逼着她把牛肉面给吃完了，但那个肉包子……陆瑶实在吃不下，也没有勇气吃了。
吃完早饭，关月旖见陆瑶根本吃不下那个包子，便问她，“你还要吗？”
陆瑶眼睛一亮，“你帮我吃？”
关月旖，“我也吃不下了……这包子我可以送张建新吃吗？”
“他肯要你就给他呗，扔了怪可惜的。”陆瑶无所谓地说道。
关月旖，“好。”
两人去了课室。
果然，汪见雪和王静已经到了，并且占了个C位。
关月旖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陆瑶坐在关月旖身边，
关月旖把饭盒盖子打开，放在她另外一边的空座位那儿，再把刚才的肉包子放在盖子上。
路过的同学看到了，就不会考虑坐在她身边了。
直到上课铃响时——
张建新才夹着课本冲进课室。
关月旖挥手，“张建新！这里这里……”
张建新愣了一下。
他一看到关月旖就脸红，假装没听见，直接往教室后头的座位那儿冲。
关月旖索性站起身又喊了他一声，“张建新！这里！”
男生们开始起哄了，“老二，老大喊你过去。”
气得张建新面红耳赤，夹着书本气冲冲地跑到关月旖身边，然后看到桌面上放着个肉包子，愣住。
关月旖小小声说道：“老师都来了，你快坐下呀！”
然后又解释肉包子的由来，“今天陆瑶早饭买多了，吃不完，扔了可惜，你要是还能吃得下……”
张建新先坐了下来，然后把包子抓在手里，他避开关月旖，朝着坐在关月旖另一侧的陆瑶说，“陆瑶，谢谢你！”
陆瑶心情很不好，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挥了挥手。
然后——
关月旖眼睁睁地看着张建瑶用手将大如拳头的包子……捏成了一个略比鸡蛋大一点的面团，直接塞嘴里了！
张建新还瞪了关月旖一眼，“你看我干嘛，看老师啊！”
天！
他嘴里塞着一个包子，居然还能口齿清晰地说话。
不过，关月旖还是及时把注意力放到了老师那儿。
其实前世的关月旖已经被汪见星手把手的教着，对于生物制药有了比较通彻的了解。
但，她还是第一次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跟随着教授讲解的视觉，开始了系统性地深入研究……
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知不觉，一节大课就结束了。
关月旖觉得干货满满。
但——
张建新惊讶地看着关月旖的笔记本，不可思议地吼出了声音，“……这怎么可能！！！”
关月旖一怔。
再一看，她才知道他为啥破防了。
——在这个年代，教授上课时不可能使用后世的PPT课件。
只会拿着粉笔，随着他讲课的节奏在黑板上写上几笔。
其实呢，只要听进去了，就知道教授画的其实很像思维导图。
听不进去，就会觉得教授在乱写乱画。
关月旖认认真真地写下了笔记。
她是看着课本、配合着教授的讲解，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笔记……
但！
关月旖写的笔记，和张建新写的笔记……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张建新的笔记里，很多地方都是略写。因为他习惯于课后复盘，会在复习的过程中补全笔记内容。
而关月旖习惯上课时直接记完笔记，但会留空白，
她复习的时候会用其他颜色的笔，写注释。
然而，她记笔记的方式，也是前世的他教的。
师承一脉，
自然……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关月旖看着张建新，突然出生了愧疚之心。
她觉得……
她好像无意间成为了压在他头的一座大山？！
会不会打击到他对学习的热情啊？
犹豫片刻，关月旖决定安慰他几句，“张建新，我……”
“关月旖你也太厉害了吧！”张建新开了口，“难怪你的高考分数比我高呢！就冲着你做笔记的这种条理清晰的劲儿……”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搞不好教授看了你的笔记以后会觉得——我去，这真是我教的？这明明比我讲得更加浅白易懂嘛！”
他夸张、揶揄的语气，让关月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她仔细地观察着他，害怕他是强颜欢笑。
只见他由衷地说道：“我现在对你是真的心服口服了！你能比我多考了三分，这是实力，绝不是运气！”
“既然这样——”
“那我就要全力以赴啦！”张建新嗷嗷叫，“关月旖！你等着接招吧！”
关月旖笑眯了眼。
不过，她还有正事儿要跟他说。
“张建新，我有事找你……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可是有奖学金的！”
“一是贫困生助学金，一是优等生奖学金，而且这两种奖金不冲突，可以两样都申请！”
跟着，关月旖把她打听清楚的两种奖学金方式说了：
贫困生助学金，需要当事人事先申请的，然后学校要给当事人做背调，还需要当事人在三次联考中，每次都至少要有一门科的考试排名在专业40%内；
一旦评上，就能拿到本学期的免费饭卡和热水卡。
优等生奖学金，不需要申请。
每学期期末，各专业的前三分别能拿到一百、七十、五十元的奖金。
但要计入平时成绩的考核。
解释完了以后，关月旖又问，“张建新，你要申请贫困生助学金吗？”
张建新想了想，摇头，“我还是不申请了……背调这一关我过不了。”
关月旖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他说，贫困生背调的这一关，他过不了——也就是说，他家里不穷。
至少没有达到贫困的地方。
张建新又问关月旖，“你呢？”
关月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贫困生助学金，我也不申请了，但我会冲着专业第一的奖学金去！”
张建新朝她伸出了大拇指——
但，
最终，他得意洋洋地把大拇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子，“我，张建新！才是89级药科学院专业第一期优等生奖学金第一名的得主！”
关月旖笑得眼儿弯弯。
这时，坐关月旖前后桌的同学也听到了她和张建新的谈话，纷纷过来问关月旖细节。
关月旖耐心地解释了好几遍……
可大家的问题越来越多，
于是关月旖说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教导处问问吧！”
其他同学纷纷响应该。
陆瑶一听，赶紧说道：“哎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有同学笑她，“陆瑶，你这个大小姐还要来跟我们抢贫困生助学金啊？”
陆瑶愣了一下，含笑解释，“不是啊我想去问问转专业的事儿……”
就这样，大家簇拥着关月旖和陆瑶去了教导处。
汪见雪和王静坐在教室的C位上，眼睁睁看着陆瑶和关月旖成为了同学们的集点，又听到大家说着笑着什么“贫困生助学金”……
汪见雪和王静对视了一眼。
汪见雪疑惑地说道：“她俩……还叫贫困生啊？”
王静耸了耸肩。
这时，班主任李老师匆匆来到教室找人，“关月旖？关月旖在吗？”
有同学告诉李老师，“李老师，关月旖刚刚才离开课室。”
李老师交代那个学生，“一会儿你见着关月旖，让她马上去一趟办公室，有人给她汇了一大笔钱，必须要她签回执才能领汇款单……”
王静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一刻，王静只觉得心里又酸涩又难受。
她心想：凭什么呢？
关月旖都已经那么有钱了，甚至还有人给汇了一大笔钱！
她凭什么还要申请贫困生助学金？
她哪有脸！她怎么敢啊！
关月旖陪着大家去了一趟教导处，
大家终于搞清楚了贫困生助学金的申请办法，
陆瑶也问清楚了转专业的要求，
大家一块儿说说笑笑地往课室走，
有人说，贫困生助学金真好啊，别看学校给的只是饭卡和热水卡，但饭卡一个月十元，热水卡一个月二元，加在一块儿就是12块钱！
一个学期有四个月，第一个月用来考核，所以助学金一共会给三个月……
折合起来就是36元！
而且评比的条件也不苛刻，只要有三次单科专业课在专业里进入40%就能评上！
这对家境贫寒的学子而言，可真是件好事儿！
只有陆瑶不太开心。
她考进逸仙大学，就是图这个老牌名校的名声，实际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药科。
但今天老师告诉她，想转专业的话，就必须：
首先，这个学期她在药科院的所有科目，在期末考试里要全部合格；
其次，她的目标专业，也必须参加转专业考核，难度约等于专业课的期末考试难度。
老师还建议她，如果想转专业，最好在这个学期内搞完。
否则越拖到后面，她需要考核的两边专业课就越多。
为此，陆瑶有些闷闷不乐。
有同行同学注意到，便劝了她几句。
陆瑶强笑着点点头。
在进入教室的那一瞬间——
不知谁喊了一声，“我们一起加油啊！都有机会的！”
然后大家都笑了。
这一幕落在汪见雪和王静眼里，又成为了陆瑶和关月旖都要厚着脸皮参加贫困生助学金角逐的铁证。
汪见雪盯着陆瑶，“嘁”了一声，小小声念叨道：“就这点儿出息！”
王静则冷冷地注着关月旖。
——只见有人告诉了关月旖，李老师让她去办公室。
关月旖便匆匆离开了。
过了许久，关月旖才回来，但面上的表情很平静？
王静用指甲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收了那么大一笔钱，关月旖还能保持这么平静的心态？她还能脸去争取贫困生助学金吗？
是的，关月旖的心情确实很平静。
她确实收到了一张巨额汇款单——足有一千块钱！
但，这钱不是寄给她的。
是远在北京的许培桢，寄给她妈妈的。
汇款单上的备注一栏那儿写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虽说妈妈救助许培桢也没花那么多的钱……
但对于关月旖来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儿。
她只要签收了汇款单，再小心地收好，等着周末回去再告诉妈妈就行。
现在么，当然是什么都不用管啦。
从这天起，关月旖正式进入疯狂学习状态。
409宿舍的气氛并不好，
之前呢，是陆瑶和汪见雪的家庭条件差不多，她俩都是白富美，走得也近，因为特别喜欢研究什么服装最时髦最洋气，什么裙子配什么鞋、要配什么样的包、适合什么样的发型……
但自从那天吵架后，
陆瑶和汪见雪就不说话了。
王静和关月旖也不说话。
这就导致了，只要陆瑶或者关月旖在宿舍里，那么汪见雪和王静就会闹出点动静出来，
想让陆瑶和关月旖知道，失去她们这样的好朋友，是多少的难受。
关月旖懒得理她们。
但，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也挺烦的。
后来关月旖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图书馆！
这一届的学生本来就少，从大一就开始卷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图书馆特别安静。
关月旖每天都来这里学习。
陆瑶呢，是为了转专业现在根本没心思跟汪见雪斗。
所以陆瑶也是起早贪黑的跟着关月旖去图书馆学习……
张建新见关月旖也这么拼，不乐意了。
于是张建新也天天去泡图书馆——因为他宿舍里的那些兄弟也是来大学混日子的，他只有天天盯着关月旖，才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否则——
他可不想当万年老二！
一转眼就到了周末。
陆瑶拿了五角钱递给关月旖，“月月你这个周末回去，来的时候给我带五角钱的素三鲜饺子呗！”
关月旖有些为难，“你要生的熟的啊？”
陆瑶失笑，“你给了我生的，我怎么煮啊？”
关月旖，“可是熟的……它冷了以后皮会塌的呀！”
“不管了我就馋那一口。”
“行吧！”
告别陆瑶，关月旖想了想，又去找张建新，“哎，我要回去了，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张建新，“我想什么我会去食堂买。”
他是真不好意思占关月旖的便宜，上回她妈妈给她带的辣子鸡，被他吃了大半！
虽说每一次关月旖都说，没关系的，鸡块被她吃了，她只是给了他那些又香又辣又入味的辣椒……
但她帮着他省下不少菜钱，这也是事实。
而且，他现在不敢欠她人情。
因为他根本没有实力还。
关月旖想了想，“腊肉好不好？”
做为一个赣省人，张建新怎会不爱吃腊肉呢？
甚至当他听到“腊肉”二字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动吞咽口水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谢、谢谢……我不用了！”说着，他就想跑。
关月旖见四下无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赶紧叫住了他，“哎，你以前……认识汪见雪吗？”
“不认识。”张建新答道。
关月旖又问，“你跟她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吗？”
张建新觉得好笑，“我们那儿不比广州大，但也有几十万人口，难道我每一个人都认识？”
这时，有男生抱着篮球在远处喊他去打球。
张建新匆匆走了。
关月旖叹了口气，离开了校园。
她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突然——
关月旖惊讶地发现，公路边的荒地上竖着个牌子，牌子上还用歪歪斜斜的字写着“此处土地出售，有意者入村面谈”的字样。
关月旖顿时眼冒金光！
第46章 第46章 金色的清炖鸡汤甘厚香醇
关月旖在最近的站台下了车。
然后，她步行前往那块牌子所在的荒地。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附近就是一整片荒地。
连同药科学院，其实也是建在荒地之中的。
但，药科学院附近修了整齐笔直的公路，路的两边种植着绿化树、花圃，还建了给路人休息的椅子，看起来才会觉得这儿绿树成荫，诗情画意的。
实际上，药科学院附近两三公里完全没有人烟。
出售土地的那个村子，应该是距离药科学院最近的一个村子。
前世的关月旖来过药科学院。
但那是在十几年后。
那时，此时已经成为高楼耸立、车水马龙的繁华地段。
关月旖沿着马路往回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走到了插着牌子的地方。
她站在这儿四处张望。
这儿就是一块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荒地，长着稀稀疏疏的野草；
再远一点儿，有几棵瘦不拉叽的树。
再再远一点儿的地方，依稀能看到村落里的人家。
而马路的对面，情况也与这差不多。
关月旖又仔细打量着这块牌子，决定进村去看看。
她步行十来分钟，走进了村子。
一个正在地里种菜的伯伯见来了陌生人，好奇地问她，“妹妹崽，你揾边个啊？”
“阿叔好，”关月旖用纯正的粤语回答，“听讲你哋村卖地哦，我阿妈叫我来问吓。”
伯伯问道：“你阿妈咧？”
“佢今日不得闲。”
于是，伯伯带着关月旖去了村委会。
刚开始的时候，村委会的人都觉得关月旖在开玩笑，
后来听说关月旖就是附近药科学院的大学生——
村干部们下意识觉得：这个年头能读起大学的，一是要家里很有钱、二是要个人很聪明才能上得起。
于是他们终于有了点正形，把基本情况跟关月旖说了一下。
原来，这个村叫上周村，马路对面的那个村叫下周村。
最近下周村卖掉了一块地，听说被一个香港大老板买了去，准备建个大工厂……
所以上周村不服气，也想招商，才在马路边竖了个牌子。
但，这土地要怎么卖，主要看买家的经济实力。
说白了，只要买家有钱，想买多大的地都可以。
关月旖又问了一嘴，多少钱一平方。
村干部说，“妹妹，你回去跟你阿妈说，我们这里是农村，地很便宜的！对面下周村卖掉的那块地，有一千平方啊！一千五一方，那就是一百五十万！”
“妹妹，你阿妈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得知关月旖的妈妈是做餐饮业的，
村干部说道：“也就是说，如果你阿妈来我们村里买地，是想盖个大饭店？”
关月旖心虚地点了点头。
村干部道：“那就看你阿妈到底要多大喽，如果诚心想要，又买得多，一千块都有得谈！”
关月旖又问了一些关于手续方面的事。
村干部也都一五一十说了。
见天色不早，关月旖匆匆离开。
坐在回程的公共汽车上，关月旖心情纠结。
她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在这儿买了地，肯定不会亏。
但，妈妈手头到底有多少钱？买得起多大的地？
买了地以后呢？
难道还真要在这开个饭店？
可这里除了上周村、下周村之外，附近根本没有人烟……
会不会有治安问题？
就这样，关月旖反复盘算着……
还差点儿坐过了站。
当她终于回到太平巷的出租屋里，已经是夜里八点多。
大约是妈妈不希望她像上次一样回家干活，
所以家里家外被收拾得特别干净。
关月旖笑了笑，和上次一样准备好了洗澡水，
然后就去了美食铺子，帮妈妈和叔叔阿姨们的忙了。
夜里收档以后，关月旖和妈妈说了她学校附近的上周村正在卖地的事儿。
关春玲愣住，“卖地？”
“那是我们能想的吗？”
“东湖小区的商品房都六百块一平米了……那边还全是大房子，一套房子就要七八万！”
“我们连东湖小区的房子都买不起，还想买地？”
“什么？一千块钱一个平方？”
“一千块钱一平方……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土地，感觉好像也不贵。”
“咱们手上的钱，如果用来买个单位的福利房……听说一万多都能买到！买完房还能余下一点儿……”
“可要是用来买地啊，也就只能买几十个平米！”
“而且那是地，谁来盖房子给我们啊？”关春玲碎碎念。
关月旖也知道妈妈说的是事实。
她就说了一句，“可是妈妈，那里离我学校近。不出意外的话，往后十年我会一直呆在药科学院读书。”
关春玲瞬间哑炮。
是啊，她和女儿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现在一个星期只能见上一次……
还幸好她平时工作忙。
要不然，只要停下来一秒，她就牵肠挂肚的想着。
尤其天一黑——
她还总是沿袭着以前女儿上高中时的想法，尽盘算着女儿差不多快到家了，她得早点儿收摊回家给女儿准备点儿吃的……
然后才回过神，女儿已经上大学了，
以后母女俩只能一周见一次。
这么一想，关春玲又有点儿想去上周村看看那块地了。
她想着，如果那块地，距离女儿只有两公里左右远的话，以后买了下来，在那附近开个店，想见女儿的时候，骑个自行车就去了！
关月旖又抛出了她的第二个顾虑，“然后那儿是真的荒凉……我一是担心治安问题，二是担心客源问题。妈你想啊，荒郊野外的，谁上哪儿吃饭去？”
关春玲反而开始开导女儿了，“治安问题，我觉得问题不大，他们广州这边儿的村子全都搞了联防。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会组织防护队伍，每天晚上都巡逻。”
“你没留意过，是因为我们租住的这地儿，正好是村子最中间的地段，像唐林他们家租住的房子就正好卡在两个村子之间，所以一到半夜就热闹，两个村子的联防队还带着狗，狗天天打架……”
“再一个，我也可以养狗。”
“如果还是担心，那我就去上周村去租个房子住，白天我带着狗去饭店上工，天黑了我关了门就带着狗回出租屋去……”
“至于你说的客源么，”关春玲继续说道，“我倒不是觉得这是问题……”
“你要想啊，你们药科学院正好是在郊区，在进城的必经之道上，还是国道呢！”
“那来来去去的，得有多少货车啊！”
“到时候我挂个招牌出来，上面就写四个大字儿‘司机盒饭’，能不能挣着大钱，我不知道哈，但如果地是我们的、房子也是我们的，怎么算也不会亏啊！”
“再说了……”
关春玲又道：“我还可以开个小卖部，做他们村里人的生意！”
关月旖笑了。
关春玲说道：“好了快咱们睡吧……这样吧，等过完周末，不忙的时候我亲自去一趟上周村，好好问个清楚。”
关月旖连连点头，又道：“妈你跟我约个时间吧！你去上周村的那天，跟他们谈完了以后，再去学校看我啊！”
关春玲想了想，“你明天下午走，我给你带点儿腊肉去，腊肉应该够你吃上三天的，那我就星期三去，去的时候再给你带一次菜！这样呢你就能吃到星期六了。”
“菜不重要，和妈妈见个面、吃顿饭很重要！”关月旖说道。
话虽如此，但关月旖还是觉得很惊喜！
因为白天在学校的时候，她也在想下周带点什么好吃的来学校……
然后她想到的就是腊肉！
没想到现在妈妈也准备让她明天带腊肉去学校！
这算不算她和妈妈的心有灵犀啊！
关月旖笑眯了眼。
关春玲也笑了，“好，那我们……星期三中午见面吧！我早点儿去，他们谈完了以后再去你们学校找你，和你一块儿吃午饭。”
“好！”关月旖欢呼了起来。
母女俩上了床。
关月旖抱着妈妈的胳膊，细细地说起这个星期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现在她和室友的关系不太好，另外三人怎样怎样了，
——学校现在有贫困生助学金和优等生奖学金，贫困生助学金她不想申请，但很想拿个优等生第一的奖学金回来，但现在不比当初在小镇高中上，学校里卧虎藏龙的，她想拿第一真的好难，压力超大……
然后——
“啊对了！”关月旖突然从床上跳下床，吓了关春玲一跳，嗔骂道，“你干啥呢？”
关月旖去开了灯，一边向妈妈解释，一边从她的包里翻出来许培桢寄来的汇款单，以及一封厚厚的挂号信，一块儿递给了妈妈。
听说许培桢寄了一千块钱过来，汇款备注上写的还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字样……
关春玲皱眉，“其实他还我三百七就够了。”
然后她又问女儿，“我们能不能只收三百七，剩下的给他退回去？”
关月旖建议妈妈不要这么做，
“首先，汇款只能领取……如果不收，要退回去，时间很长，会有手续费产生，最重要的是，许叔叔不一定收到的。”
“其次，我能收到许叔叔的汇款，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学校地址和我这个人。如果我们现在去邮局领了这一千块，把收下三百七，把剩下的退回给去他……我们也不知道他单位的详细情况，没办法汇。”
“最后，许叔叔一直在为了寻找小月月而奔波，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人在单位，还是说又跑出去了。”
关春玲一想，觉得也是，便道：“这样吧，你们学校好像就有邮局代办点，你看看能不能直接在你们学校把钱领了，再直接在你们学校的邮政储蓄所开个户，把你手里的钱都存进去……”
“既然你和室友的关系比较一般，那该防的还是要防！”
“至于那个奖学金么，能拿到就拿，要是拿不到……你在学校里学到了知识就好呀！”
“拿不到奖学金也没关系，到时候妈妈给你发！”关春玲说道。
关月旖啼笑皆非。
跟着，关春玲看着女儿塞在她手里的这份鼓鼓囊囊的挂号信，奇道：“这是什么？”
关月旖抿着嘴儿笑，“是许叔叔写给你的！我可没拆啊……你看这信封上写着‘关月旖转玲收’，可不就是他写给你的嘛！”
关春玲愣住，骂道：“他有病啊他给我写信……我不识字的呀！月月你给看看，他写了啥。”
关月旖听了，拆开一看——
乖乖，薄薄的信纸，居然有十几张！
难怪这么厚实呢！
可关月旖越看、眉毛就皱得越浓。
“怎么了？他说啥了？小月月找着没？”关春玲焦急地问道。
关月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因为，许培桢写的全是日常琐碎……
什么北京的包子多少钱一个，
后什海公园的门票多少钱一张，
他和卖豆浆的奶奶争辩啥叫七分甜、啥叫九分甜，
炒菜的时候是下油锅时放蒜、还是快出锅的时候放蒜……
妈呀，这琐碎到……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妈妈说。
“你快说啊！”关春玲急道，“他找着小月月了没？”
关月旖摇头，“没有。”
关春玲失望了，“没找着他还有心思写这么多……我看看，十五张信纸？那他都说了些啥？”
“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我都不稀得说！”关月旖不耐烦地说道。
关春玲瞪圆了眼睛，“说！”
关月旖叹气，只好拿着信纸读了起来。
没想到，妈妈却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发表评论：
“我的天，北京的肉包子七分钱一个？包子很大，肉馅很足吗？这么赚钱的话，我也可以去北京卖包子啊……”
“公园门票五分钱一张，其实还挺好，比荔湾湖公园便宜！如果我去公园里挎个篮子卖肉包子……肯定赚死了！”
“九分甜的豆浆不好喝！齁甜的，把豆香味儿都盖过了！”
“炒菜什么时候放蒜，这取决于用的是什么油！用菜籽油呢就得出锅的时候放蒜，因为蒜味要浓，要生蒜才能压得住油腥气！用花生油呢就得先放蒜，因为花生油很香，后头放蒜，蒜的味道就盖过了花生油去……”关春玲越说越兴奋。
关月旖觉得自己念了好久好久，才念完了五张纸，困得直打呵欠。
关春玲这才心疼地夺过许培桢的信，放到了一旁，“好了好了先睡觉吧！”
“信还没读完呢！”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道：“不要你读啦！回头等我有了空，我拿着字典一个一个找……我看他字也写得挺好的，一点儿也不潦草。”
关月旖这才抱着妈妈的胳膊继续睡了。
转眼到了星期三。
关月旖中午一放学，就冲到班主任那儿，去今天她家长要来，找班主任要了来宾证。
然后她就冲到学校门口等着了。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从到站的公共汽车上下来两个女的。
其中一个正是她亲爱的妈妈！
“妈！妈！这边这边！”关月旖大叫。
等到关春玲走近了……
关月旖才看清，原来另外一个女的，也是跟她妈妈一起的？
还是熟人呢！
红姐？！
哦，红姐是她妈妈喊的。
关月旖得叫她红姨。
咦，不是说，红姨中了大奖，回老家买房子铺子去了吗？
这么快就来了？
不管怎么说，关月旖迎了上去，和妈妈、红姨汇合了。
“妈妈！红姨！”关月旖和她俩打招呼。
关春玲笑问，“等久了？”
“没有！不过……咱们得快一点儿，就怕食堂没菜了。”关月旖说道。
关春玲拎起了手里的饭盒，“一会儿你买点儿米饭就行。”
关月旖和红姐打招呼，“红姨好久不见，哇，红姨瘦了。”
红姐露出尴尬的表情，一副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样子。
关月旖善解人意的不再多问，直接带着妈妈和红姨去了食堂。
有认识关春玲的同学过来和她打招呼，甜甜地说关妈妈好，又问关月旖红姐是谁，关月旖说这是我姨妈，于是同学又冲着红姐喊阿姨好，红姨面上的表情好多了。
到了食堂，关月旖去买了三份白米饭过来，关春玲打开了她带来的饭盒——竟然有只清炖鸡！另外还有一份笋子炒肉。
虽然只有两个菜，但份量不少，三个人吃足够了。
关春玲并没有避讳红姐在场，直接告诉女儿，“今天我和红姐去了上周村，跟村长谈了谈，他们嫌我本钱少，说卖地给我也不是不行，但至少500平方米起……”
“我说了很久他们也不同意只卖100平方米给我，我也确实没有买500平方米的这个实力，所以大家好聚好散啦！”
说着，关春玲往女儿饭盒里倒了半盒鸡汤，“多喝点汤，我昨夜放煤炉子上煨了一晚上的。”
关月旖连连点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浓香鲜美的鸡汤。
清炖鸡汤还有着些许的余温，美味无比，似乎整一只鸡的所有精华全都融进了汤里。每喝一口都让她心花怒放……
关月旖一边喝汤吃饭，一边等着妈妈的继续诉说。
听起来，妈妈今天好像不太顺利，但妈妈的表情……
难道今天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果然，关春玲继续说道：“然后我就准备和你红姨一起走了啊。”
“没想到，走到村口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问我是不是想开饭馆，我说是。”
“他跟我说，不是有个香港大老板在对面的下周村买了一千平方吗？他说他是那个香港大老板的表弟，他让我不要买地，可以去他表弟的厂子门口租个门面来开店。”
“我这不是着急来找你吗？所以我和他约了下午去看看他表弟买的那块地，据说已经开工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和你红姨过去看看。”关春开心的说道。
关月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
但转念一想，让妈妈依附着大工厂而开店也没什么不好，治安会更好些。
到时候把买地的钱省下来，在市区买套房子也不错。
于是她用力点头，又嘱咐妈妈一会儿要小心些。
关春玲心里有事儿，吃完饭以后又塞给女儿十块钱，就和红姐匆匆走了。
直到周末关月旖回到家，妈妈才告诉她，“下周村那边的门面已经谈好了！”
“那个香港大老板姓陈，人挺好的。他说他是想回乡搞投资搞建设，他的厂子已经在挖地基了，据说要建七层楼高。”
“他又问我想要怎样的店面，说现在还没建好，可以按我说的要做。”
“月月啊你主意多，一会儿你帮我想想，这铺子要怎么设计。”
“对了我们的铺子在一楼，最靠外头临街的，面积是一百平方左右米，长十米宽十米。”
关月旖详细问了租金押金。
关春玲告诉她，“租金一个月50，押三个月。”
关月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第47章 第47章 消暑菜式醋溜空心菜梗香……
关月旖惊呆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反倒是关春玲，见了女儿震惊的模样儿，咯咯咯笑个不停，忍不住笑话女儿，“怎么了？傻了？”
关月旖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妈，我们新铺子有一百平方大？”
关春玲笑着点头。
关月旖又问，“那我们新铺子的铺租……只要五十块钱一个月？押金三个月，也就是……一百五？”
关春玲继续笑着点头。
关月旖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妈妈！”她朝着关春玲扑了过去，“这铺租也太便宜了吧！你没有上当受骗吧？”
关春玲抱着女儿笑道：“那你给说说，陈老板能骗我啥？”
“我现在也就只是跟他有了个口头之约……我一分钱都没给他！当然了，人家是大老板，也不在乎我这一二百块钱！”
“我跟他说了，我说那铺子的布局要按我说的来，不然我就不租了！”
“他说没问题，然后又跟我说，他还想在我铺子那儿，就是弄个单独的二楼，二楼不找我要租金，但要求布置得像大酒楼一样，但只保留一个房间两个十人桌就行。他说有时候他要请客户吃饭，就不想去太远……”
关月旖想了想，“所以一楼，就是我们经营的大众餐厅，专门卖快餐给过往的大货车司机，或者卖给厂子里的工人吃？”
“二楼，平时我们不管，陈老板想请客吃饭的时候，就伪装那里平价餐厅的二楼雅座？”
关春玲说道：“对，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主要是那天红姐也在，我不是想着当初红姐铺的那糖水铺，就是因为签了长租，那铺租才那么便宜的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红姐也算是陪着当初的房东一起抗过风险的！”
“所以我有样学样……”
关月旖一听，紧张了，“妈你签了多长时间。”
“还没签呢！”
“那你打算签多长时间？”关月旖追问。
关春玲笑道：“我跟他说我要租十年……不然他也不肯帮我把餐厅的一切都建好呀！反正对他来说，他都是要建房子、要装修的。他不租给我，他也必须要再去找另外一个做餐饮的人来……”
“他还不如租给我呢！”
“因为我是女的啊，没什么野心。”关春玲笑眯眯地说道。
关月旖不爱听这个，“这话谁说的？”
“陈老板表哥啊！”关春玲笑道，“我给了十块钱的好处费，他就一直帮着我和陈老板沟通，很顺利的就谈好啦！那些话，就是他为了宽陈老板的心才说的嘛！”
关月旖恍然大悟。
不过——
关月旖又问，“对了……妈，红姨怎么回来了？她是想回她的糖水铺吗？”
说起红姨，关春玲直叹气，“她啊，真是个苦命人！”
原来，红姨当初中了彩票大奖，就意气风发回了老家。
因为有钱了嘛！
所以她是轻装上阵回去的。
连行李都没拿。
按她之前的想法，她回到省城以后，包了一辆车，打算开回家去，再把她爸妈、她弟弟弟媳一家子全都拉上，然后一块儿去省城。
她当场就要买房子买铺子的！
她甚至还想着，那十万块先紧着她的房子铺子买，如果还有得多，那她就给弟弟一家也在省城买套房子，再给她妈买条金项链！
于是她按计划包了一辆车，从省城开到了家乡小县城。
她想风风光光的把父母家人接到省城去。
但车子只能开到山脚下。
她让司机自己去镇上找个招待所住，明天再来这儿接她和她的家人，然后就背着随身的小包包，独自走山路回了家。
家里人见她不年不节的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回来了，很惊讶。
又发现她连随身的行李也没有、更别提给家里人带礼物了……
红姐的父母、弟弟弟媳们一下子就黑了脸，冲着她说话就开始杂枪带炮的。
红姐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她和家人的关系很好。
她开铺子挣到的钱，六成都给了父母家人；
家人对她疼爱有加，冬天寄腊肉、寄家里做的糍粑；夏天寄家人自己去山里摘的山核桃、自己摘了野葡萄拿回来酿成的葡萄酒……
然后——
红姐闭了嘴。
关于中了奖的事儿，她只字不提。
什么包了车子来请父母家人去省城，什么买房子买铺子剩下的钱再给弟弟也买一套房子……
她一个字也没提。
当天晚上她跟着父母家人吃了一顿剩饭，弟媳在一旁摔盘子摔碗指桑骂槐——
红姐心碎了。
她借口早早睡下，却难以成眠，又因为实在肚子饿，只好爬起来找吃的。
没想到，红姐差点儿被活活气死！
因为她听到了父母弟弟弟媳的密谋，他们嫌她年老色衰，没办法再被大老板包养挣钱，又嫌她一无所有的回来了……之前他们为了体现这个家的体面，可一直都在吹嘘红姐在外头开了大铺子做着大生意！
现在她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若村里人问起，他们要怎么向村里人交代？
最后她弟媳拍了板儿，说她娘家有个亲戚想讨老婆，指名说想找个四十以下的，可以给三百块钱的彩礼。
不如今晚就绑了红姐！
否则明天乡亲们问起阿红是不是回来了？
这叫他们怎么回答？！
然后红姐的妈第一个表了态，“成，我这就去拿绳子。”
红姐被吓得心惊肉跳。
她立刻回屋拿了她的包包，跑了。
大半夜的，她躲在家附近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父母家人怒气冲冲地举着火把四处寻找她。没找到，他们又骂骂咧咧地用最恶毒的话来说她……
红姐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她根本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是相亲相爱的家人，其实都是张大了血盆巨口吸她血的恶鬼！
天刚蒙蒙亮，红姐下了山，然后直接去镇上找到还在招待所里呼呼大睡的司机，让他开车把自己送回了省城。
既然已经决定要舍弃那些家人了，那么留在省城也毫无意义。
红姐干脆出去旅游。
北京上海都去了一圈儿……
最终她还是觉得广州最好。
于是她又回来啦。
关月旖听妈妈讲述了红姐的故事，觉得不胜唏嘘，“红姨也太可怜了！”
关春玲哈哈大笑，“只有你这样的小白兔，才会去可怜一头大灰狼！”
关月旖愣住。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妈妈。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妈妈的兴奋。
所以？
除了那个即将签上十年长约的五十元租金的一百平方米的新铺子之外……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妈妈这么高兴？
呃……
毋庸置疑。
这事儿肯定和红姐有关！
“妈，你是要和红姨合伙做生意吗？”关月旖试着问道。
关春玲痛快地答应了，“对！”
关月旖又问，“做哪方面的生意啊？”
关春玲道：“现在这些啊！”
“啊？”关月旖有点懵，“现在这些……”
很快，关月旖回过神来，“是指‘春玲美食集市’吗？”
关春玲笑眯眯地说道：“对！”
关月旖看着妈妈，眼神亮晶晶的。
关春玲一眼就看懂了，这是小妮子在等着她的“坦白从宽”呢！
她哈哈大笑，然后才告诉女儿：
“咱们现在这铺子的经营模式，让红姐觉得特别新奇。她这个人呀，你也知道，其实她的厨艺也很一般，她的糖水铺一直挣不到什么钱，是因为她的铺子位置好，客流量大，她只能做新客的一次生意。”
“但如果是我们现在这样的合作模式，那红姐就特别合适了！因为不需要她亲自下厨嘛！她可以当管理者。”
“而且她在上下九混了很多年了，人脉是有的……这些几天她一直在奔波，想在附近买个商铺，然后重新装修一下，将来这边铺租期满以后，就搬进她的新铺子里去。”
“红组还跟我说，在上下九买铺子的话，她的十万块钱可不太够，所以她邀我入股，说我俩合伙买个铺子，再立个契约表明我俩的股份是一半儿一半儿！”
“月月你想啊，我和红姐各投入八万块钱，一共就是十六万，铺子买下来以后，一个月能收三千块钱的租，然后我和红姐的管理分成……由于铺租的增加，分成可能会下降，没有现在那么多了，但一个月应该也能挣到一万块左右。我俩再一人分一半儿，也就是说，我俩一个月能分到六千块左右！”
“一年就有六万多……”
“基本上，两年就能回本，以后就纯粹是挣钱啦！”
“月月，你觉得这先靠谱吗？”关春玲问道。
关月旖想了想，“我觉得挺靠谱。”
“但是妈妈，我们手里真的有八万块钱吗？”她又问道。
关春玲笑道：“那当然是……没有了！”
“不过，也没差太多了！”
她喜滋滋地算给女儿听，“从8月到9月，咱们算出来的账，你妈我已经挣了两万多了！再加上之前的四千多积蓄，现在妈手里已经快满三万块钱。”
“距离铺子到期还剩下一个半月，我觉得再挣上四万块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那三万加四万，不还差了一万块吗？”关月旖担忧地问道。
关春玲再次哈哈大笑。
这一次，她笑了很久才停下来，说道：“你是不知道，红姐的房东两口子拎着好酒好烟跑来找我……一开始呢，他两口子跟我说，希望我能在铺租到期后，能留下来继续做这个春玲美食集市。”
“但改为他两口子给我开工资，一个月三千块！”
“我寻思着，他这是想卸磨杀驴啊，我就没同意。”
“后来呢，他又跟我说，想花钱买下我的串串香配方，也想买下我这个春玲串串香的招牌……”
“我问他你出多少钱，他说给我一万买断。意思就是，我把配方给了他以后，从今往后我就再也不能买串串香了。”
关春玲笑到脸上肌肉都痛，“我寻思着，哪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啊！”
“我明明、我明明就很讨厌做这个串串香啊，事情又琐碎，挣的钱又少！”
“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我的配方，以后还不准我做串串香来卖。说要和我立合同，如果今后发现我又偷偷摸摸卖串串香了，他要去告我的！”
关月旖听了，也忍俊不禁。
于是她再三叮嘱妈妈，“妈，那个合同你可一定要先给我看，我看过没问题了，你才能签！”
“我知道！”关春玲说道，“我识字不多，这种条款的合同我肯定不会轻易签。”
说着，关春玲开始畅想未来，“月月，我是这么想的——”
“下周村那边的铺子还没开起来的时候，我就在上下九做事，多顾着这边的铺子。”
“等下周村那边弄好了，那平时星期一到星期六，我就安安心心管那样的铺子。你呢，干脆就办走读好了，我们还住在一起。星期六星期天你去学校学习，我再回上下九看铺子。”
“这样呢，上下九的铺子个个月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我平时也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下周村的铺子里，学习识字也好，研究菜谱也好，总归是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了！”
“等熬几年，我们再多挣一点儿钱，再去市区买套漂亮的新房子！”
“你说好不好？”关春玲喜气洋洋地问道。
关月旖拼命点头。
好！
怎么不好呢！
“妈，我们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了？”关月旖感慨，“我都不敢相信……顺利得就像在做梦似的！”
关春玲抱着女儿，也叹气，“怎么不是呢！”
想了想，关春玲又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这是我女儿的功劳！”
啊？
关月旖瞪大了眼睛。
关春玲用手抚着女儿柔软的发顶，用最温柔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女儿就是我的福星！”
啊，妈妈的抚摸太温柔，语气太温柔……
关月旖本来还想再跟妈妈聊聊张建新的事儿，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关月旖又带着妈妈准备好的：
满满一饭盒醋溜空心菜梗，
满满一饭盒蒸熟的腊香肠，
满满一饭盒素三鲜饺子，
又扛着一网兜大约四斤重的苹果，踏上了返回学校的公共汽车。
醋溜空心菜梗呢，是关月旖特意要示妈妈做的。
因为学校食堂里的青菜全是泡在油里的，她不爱吃；
平时妈妈给她带的菜，又多以不易放坏的腌菜、腊肉什么的。
所以她是真的很馋素菜。
这醋溜空心菜梗带着点微辣，特别清爽，就算空口吃，关月旖都能一个人吃完这么满满一盒！
她都已经想好了，
一会儿到了学校她就去找陆瑶和张建新，和他们一起分享她带来的好吃的！
哎，这个周末她不在，他俩肯定偷跑了……
不行不行，从明天开始……
不！
从今晚开始，她要卷死他们！
摇摇晃晃的公共汽车经过了下周村。
透过车窗，关月旖看到陈老板的工厂已经建得像模像样。
真希望能建快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又和妈妈住在一起……
不住校的话，就不用考虑晚上十点半统一熄灯这个麻烦事儿了。
到时候她可以学习得晚一点儿，
也可以多顾一下妈妈的识字进度……
终于——
公共汽车抵达了药科学院站，关月旖扛着沉重的行李吭哧吭哧下了车。
张建新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上前拦住了关月旖。
关月旖见了他，很高兴，“张建新，你猜我妈今天给我带了什么菜……嗐，我直接告诉你吧！是醋溜空心菜梗！我跟你说呀这个菜很清爽很下饭的，比学校食堂里的油泡菜好吃多了！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还是老规矩，只打饭不打菜啊！”
张建新快急死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惦记着那口吃的了！出事了！你被人贴了大字报！就在宣传栏那儿……走走走，我带你去！哎你的东西这么重，我帮你拿吧！”
说着，他一手接过关月旖的行李，一手拉着关月旖，飞快地赶到了宣传栏。
宣传栏那儿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同学。
见正主儿来了，大家纷纷朝着两边散开，主动留了个位置出来。
于是关月旖看到了被张贴在宣传栏里的关于她的大字报：
【警醒启示：
生药一班关月旖沽名钓誉，务必回邪入正，以敬效尤】
关月旖惊呆了。
她觉得这些字她都认识，
但聚拢在一起时，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个沽名钓誉了？
一直有人说她是这一届的录分第一，但学校没有正式说过，所以别人问她高考多少分，她会说；但别人问她是不是录分最高的，她从来都说不知道。
除此之外，她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竞赛，根本没有荣誉加身，这名要怎么沽、誉要怎么钓？
等等，上星期刚考完了全年级统一的第一次联考，
这种考试等同于高中全年级月考。
难道这个贴大字报的人，是冲着月考……不，这人是冲着第一次联考来的？
可是，联考是什么很重要的考试吗？
关月旖陷入沉思。
第48章 第48章 素三鲜饺子皮薄馅多美味……
关月旖盯着那张大字报看了很久，大概猜出来是谁搞的鬼了。
——不是汪见雪，就是王静！
准确说来，应该是王静。
因为关月旖和汪见雪不太熟。
汪见雪和陆瑶有矛盾，但陆瑶天天跟着关月旖泡图书馆……
王静又需要依附汪见雪，所以宿舍里的四个人，就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那王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月旖也心知肚明。
——不就是记恨着她没给王静介绍工作，还不让王静蹭她的热水卡么！
关月旖环顾四周。
她还真在现场看到了王静！
王静站在人群外围，和汪见雪站在一块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陆瑶也挤到了关月旖身边，一脸担忧地指着海报，对关月旖说道：“月月，我们把这种污蔑人的东西撕下来吧！”
关月旖制止了她，“别——”
陆瑶很不开心，“为什么啊？你明知道这玩意儿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关月旖道：“瑶瑶，张建新，你们在这儿看着，不许任何人来撕这张海报，谁撕了，就证明是谁贴上去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陆瑶拉住了她，“月月你去哪？”
关月旖道：“我去保卫科！”
今天是周末，老师、班主任和校领导都不在……
王静选择今天贴这玩意儿，不也是算计着老师们不在，没人管么？！
关月旖觉得王静这人特别有意思。
前面几次王静都没能在她手里占得了便宜去，又凭什么会觉得这一次关月旖会吃这个闷亏。
关月旖正准备走——
张建新拦住她，“你在这儿守着吧，万一有人想揭走海报，陆瑶一个人拦不住呢？我替你跑一趟，我跑得比你快！”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关月旖还想说，你怎么就跑得比我快了？明明军训的时候，你那病猫似的体能，跟我差不多啊！
再一看——
嗯？
穿着短袖短裤的他，确实跑得很快！
还有，以前他那细得像晒衣竿的两条腿和两只胳膊，看起来像有点儿肉了！
关月旖甚至觉得他壮实了不少！
突然就有了一种“终于把我家狗子养肥了”的骄傲感……
因为张建新家境贫寒，要是他自己打饭自己吃，从来都是一个白米饭配一点腌菜，连青菜都舍不得买。
而关月旖和陆瑶都不差钱，又都嫌弃食堂的菜油太多。
开学一个多月来，三人因为天天一起泡图书馆，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革命友情，吃饭当然也在一块儿。
所以每天吃饭的时候，关月旖和陆瑶都会去打不同的一肉一菜两个菜，大家一起吃，菜品也丰富点。
然后！
她俩会抢着用张建新的白米饭来过油——把油汪汪的菜，压在米饭上，油被米饭吸收了，菜就没那么油了。
油饭，当然是张建新的，女孩子们才不吃。
压完油的菜肴，女孩子们也会分一小半给张建新。
再加上每周一周二，关月旖还会从家里带好吃的来，给陆瑶和张建新改善生活……
就这样，在关月旖和陆瑶一天到晚的投喂下，张建新天天都能吃上肉。
他好像还每天早晚要去操场跑步。
难怪他个子长了点，人也胖……不，壮了点。
关月旖攥了攥拳头，又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皮，心想她是不是也应该向张建新学习，每天早晚跑跑步，锻炼一下身体？
殊不知，关月旖捏拳的动作，落在不远处的王静眼里，成了她想要报仇的举动。
王静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
一旁的汪见雪笑了。
和关月旖一样，汪见雪一看到宣传栏上的海报，立刻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汪见雪看了王静一眼，压低了声音笑盈盈地问道：“你贴的啊？”
王静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低吼，“才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汪见雪嗤笑道：“你这陷害人的手法太低端了……”
“首先，关月旖成绩好，人缘也好，和她结怨的只有你。”
“其次，你真的太蠢了。写个大字报，还要偷陆瑶的花笺信纸，用陆瑶的进口带花香的墨水来写。”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么做，就能把栽赃陷害给陆瑶了？”
“你也不想想，能轻轻松松拿到陆瑶东西的人，到底都有谁？”
“又是谁，曾经有过前科……不问自取地偷穿过陆瑶的裙子？”
汪见雪一连串的质问，令王静头皮发麻，冷汗直飙！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费尽心思才布的局……
竟然轻轻松松就被汪见雪识破了？
而且针针见血，字字在理！
王静咬住了下唇。
汪见雪又道：“你是不是还觉得，你设了这么一个局，令关月旖误会海报是陆瑶写的。但因为她和陆瑶关系好，就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王静沉默不语。
是的，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
汪见雪道：“那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关月旖和陆瑶天天在一起，她俩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更了解对方！”
“陆瑶有钱、长得漂亮成绩还好，她为什么要去嫉妒一个没她有钱，没她漂亮，没她身材好，跟她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也不在同一个赛道上的人？”
“关月旖是我们这一届录分最高的学生，你又凭什么认为一个分数够得上北大清华的人，是个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子？”
王静的脸色瞬间惨白。
汪见雪继续说道：“甚至——”
“你还把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当成了傻子！”
“你以为，大家猜不到那海报是谁贴上去的吗？”
“王静啊王静，你真是太傻了！”
“你好好看一看，大家都在怀疑谁？”汪见雪笑眯眯地说道。
王静惊恐看了看周围。
果然——
不少同学都转头看着她、打量着她，眼里充满着鄙视、了然、讥讽的眼神。
吓得王静直往汪见雪身后躲。
汪见雪转过头低声对王静说道：“王静，你捅了那么大的一个娄子，想过会如何收场吗？”
王静惊恐交加，浑身都在发抖。
汪见雪笑嘻嘻地说道：“王静……只有我能替你摆平这件事。”
“雪儿，快帮帮我！”王静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汪见雪静默片刻，面上突然露出奇异的笑容。
片刻，她才轻声说道：“可是王静，我不能白白帮你。”
王静吃了一惊，“为什么？雪儿……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汪见雪笑眯眯地说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瞧，张建新已经领着人来了。”
王静急得不行，把心一横，说道：“雪儿你、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汪见雪抿嘴一笑，“别怕……来，你先跟我来。”
说着，汪见雪拉着王静走了。
另一边，张建新带着保卫科的叔叔们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保卫科科长陈祥问道。
这还是新学院发生的第一起治安事件，陈科长不敢怠慢，出声询问。
关月旖上前向他问了好，然后指着宣传栏的海报，让陈科长看，又解释道：“……我就是关月旖。”
“这张海报指名道姓的污蔑我、造我的谣。陈科长，我要求你们揪出这个人，让她向大众解释她这么做的原由，还要向我公开道歉！”
“陈科长，我不能容许有人这个污蔑我！要是今天没能把这人揪出来，是不是以后大家都可以随随便便地贴大字报公开造谣别人？”
“无论是谁，对某个人、某件事心存怀疑，为什么不能用公开透明的方式去调查，而是要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更何况，这个人既要造我的谣、她还没任何证据！如果有，她为什么不直接在大字报上写出来？而要这么语蔫不详的写上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陈科长，我不能容许别人这样恶意中伤我！”关月旖大声说道。
陈科长点点头，然后走到宣传栏那儿，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那张大字报。
盯着大字报看了一会儿以后，陈科长心里有想法了，问关月旖，“关同学，关于这个张贴海报的人，你有什么想法。”
关月旖大大方方承认，“有！”
陈科长点头，“这样吧，你跟我们去一趟保卫科，我们那里把事件讲一讲。”然后又吩咐另外两个保卫科的人，让他们一人守在这儿，另一人回科室去拿了相机过来拍照取证，再把大字报当成证据，带回保卫科。
陈科长临走前，告诫围观的同学们，如果认为受到了不公待遇，可以向班主任、教导处反应情况。
然后又对大家说，“我希望始作俑者自己去找我，好好把情况说清楚。”
就这样，关月旖跟着陈科长去了保卫科。
陆瑶和张建新陪着她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的保卫科员已经取好了证，还把那份大字报也带了回来。
陈科长正在问关月旖的话。
关月旖直接说了，“我怀疑是和我同一个宿舍的王静干的。”
然后罗列了她之前和王静的种种不愉快。
最后，关月旖也理性地说道：“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这还需要你们的调查。”
陈科长点点头，“那关同学你先回宿舍休息吧！有了最新进展，我会通知你的。”
关月旖便和陆瑶、张建新一块儿离开了保卫科。
“我们先去吃饭！”关月旖说道。
陆瑶很生气，“你还有心情吃饭啊？我都快气死了！”
关月旖笑道：“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当然要去吃饭啦，我妈妈带了那么好吃的菜来……你不想试试？”
然后她又笑，“吃完饭我得抓紧时间去图书馆看看书。这两天我不在，你俩肯定背着我偷跑了！我可不能被你俩给比下去……”
陆瑶：……
张建新：……
关月旖已经走远了，陆张二人追了上去。
陆瑶问关月旖，“月月，你妈妈给我带什么了？”
关月旖笑了。
——那一回陆瑶给了关月旖钱，让她帮忙带点儿小零食回学校。
后来从那次起，关春玲每次都会让关月旖带零食给陆瑶。
有时候是几颗话梅干，有时候是一把夹心果糖，有时候是巧克力……
最绝的是，
每次的零食量都不会太多，正好够陆瑶三不五时拿出来解解馋、又不至于吃胖的那种。
而且每次的小零食还都是让陆瑶意想不到的，大多数都是她没吃过的，味道还特别好！
听了陆瑶的话，关月旖赶紧从自己的斜挎布包里拿出了一块用手绢儿捆起来的小布包。
她拆开手绢，露出里头大约十五六颗大小不同、包装不同的糖果。
陆瑶欢呼了一声，接过了糖果，又笑道：“关妈妈人真好！对了，她到底在哪儿买的这些糖果？我在北京呆了那么多年，也很少见到这么多的品种。”
关月旖笑道：“她天天在上下九呀！那里也有很多零食铺子的。”
“对了这种金色锡纸包装的，听说是什么美国杏仁糖，你吃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儿，太甜了！昨天我吃了一个，我的天哪它差点儿把我的牙齿都甜化掉了！我可吃不了！”
陆瑶一听，立刻捡出了那枚美国杏仁糖，说道：“那我必须试试这个！关妈妈选的糖果，味道肯定不会错的！”
关月旖赶紧说道：“瑶瑶你可别太指望我妈妈了。我妈一向不爱吃糖果零食，一般都是那些零食店打折卖什么，她就随便买上一点点……啊对了，这些可都是临期糖哈！不过我妈买的时候看过有效日期的。”
陆瑶根本无所谓什么临期不临期，因为这些糖果一到她手里，基本上三五天就吃完了，根本放不到过期。
她只是觉得好笑，“月月，你妈妈喜欢买打折的东西，所以月月你的衣服……”
关月旖无奈地点头。
“关妈妈好可爱啊！”陆瑶捂着嘴笑，但又觉得有些可惜，“月月，其实你妈妈很漂亮的！她是不是……不知道她自己很美？所以从来不打扮。”
说起这个，关月旖也心酸。
妈妈怎么会不爱美呢？
世上哪有不爱美的女人！
只是在过去，妈妈为了养活母女俩，一直苦苦在温饱线上挣扎。
她哪有什么精力管自己美不美？
而且，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性来说，
越丑越安全。
妈妈根本没有心思，也不愿意打扮自己。
但现在——
关月旖告诉陆瑶，“所以啊，我就想拿到优等生奖学金！我一定要拿到那一百块钱，我……”
陆瑶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给你妈妈买套漂亮的衣服，把你妈妈打扮得美美的？”
关月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瑶瑶，你这么爱美，你帮我参考一下吧！”
“没问题！”一说到美这个字，陆瑶就兴奋了，“我跟你说，你妈妈的底子超级好，她就是平时不愿意打扮自己。但凡只要她肯稍微收拾一下，她肯定比刘小庆还美！哦不，你妈妈跟刘小庆还不是一种类型的人……我想想，朱林！对，就是朱林，你妈妈比朱林还美！”
“月月，等你拿到了奖金以后，你可一定要听我的！其实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是很简单的……她需要换个发型，再换一双质量好又符合她气质的鞋子，然后她就会变得不一样……”
这时，张建新打断了她俩的话，“我们要不要换个座位？”
关月旖和陆瑶正聊得开心呢，听了张建新的话，再一看——
好嘛，原来她们已经走进了食堂的用餐处！
而且旁边就坐着汪见雪和王静。
陆瑶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昂首挺胸地坐了下来，“这儿不是挺好的吗？为啥要换？”
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关月旖也坐了下来。
张建新也只好坐了下来。
关月旖先从网兜里把妈妈准备好的三盒菜拿了出来，
然后又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空饭盒，递给了张建新，
陆瑶也拿出了自己的饭盒，也递给了张建新。
这是她们仨的约定
——大家一起吃关月旖从家带来的菜时，就由张建新出钱给她俩买白米饭。女孩子胃口小，通常一顿只能吃一两米饭。
但也不能让关月旖太亏啊！
——所以每天一早，陆瑶都会给关月旖买一个肉包子。
这是两个女孩子商量好的。
关月旖早上喜欢吃点带汤水的，常常会把这个肉包子留给张建新吃。
张建新也不愿意占关月旖的便宜，但他目前没有回报她的能力。
后来关月旖和他商量，等他寒假从老家回来，会带几个新鲜大冬笋和一斤半肥瘦的腊肉给她。
张建新拿了关陆二人的饭盒，也拿了他自己的饭盒，跑去窗口排队打饭去了。
隔壁桌的汪见雪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真是不得了！连买饭这种事也有人帮忙跑腿了呢。”
陆瑶立刻说道：“成绩好的和成绩好的月爱作堆，爱推卸责任的和爱偷东西的也爱作堆！”
汪见雪被气得不行，
王静垂下了头，缩了缩脖子。
关月旖就像没看到汪王二人似的，将带菜的三个饭盒盖子一一打开，又一一念叨，“这醋溜空心菜梗今晚要吃完！”
“这蒸香肠……一会儿张建新吃一根，我俩分一根……这玩意儿特别咸！”
“啊！素三鲜的饺子！”关月旖惊慌失措，“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这个也不经放，今天必须吃掉！啊早知这样我就不应该让张建新去打饭啊！会浪费的！”
说着，关月旖就想站起来跑去阻止张建新。
却被陆瑶拉住，“你慌什么！他能吃得完！”
关月旖不同意，“他吃不完的……”
汪见雪和王静眼巴巴地看着那三盒菜肴，不停地咽口水。
关妈妈的手艺有多好，她们之前是知道的。
只可惜，闹崩了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这会儿闻着醋溜空心菜梗里的蒜蓉香气，以及腊香气的浓香……
再看看饭盒里油汪汪又没有盐、还已经凉透了的油豆腐，
汪见雪和王静都没了胃口。
这时，张建新捧着饭盒回来了。
关月旖赶紧跟他说了素水饺的事儿，
果然，张建新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那素水饺你们吃呗，这些米饭我来吃。”
关月旖还有点儿担心他在吹牛。
但饭也已经买回来了，还能怎样？
那也只好吃了。
要真吃不完，就那试试把剩饭放进饭盒里，再用脸盆装点儿冷水，将饭盒浸住……但愿不会馊，明早再当早饭吧！
隔壁桌的汪见雪，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关陆张三人的话。
她馋得直流口水。
于是她踢了一脚坐在对面的王静，又朝着隔壁桌放着的三个装满菜的饭盒呶了呶嘴。
王静秒懂。
虽然她也馋关妈妈炒的菜，
可大家正在冷战……
今天还发生了她抱着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关月旖正想方设法揭露她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汪见雪还要她去隔壁桌讨要吃的？
多丢人啊！
王静没吭声，一直保持着缄默。
汪见雪不乐意了。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会为别人考虑的人。
现在，她就是想吃关妈妈捎来的菜——
于是汪见雪哎呀了一声，用隔壁桌也能听清的声音说道：“王静你说什么？”
王静茫然抬起头，心想我没说话呀！
汪见雪说道：“你说你想试试关月旖妈妈做的菜？”
王静的脸，噌了一下红了。
她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我……”
汪见雪继续说道：“哎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跟关月旖说，那我去帮你说呗！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亲如家人才对嘛！”
然后汪见雪转过头，冲着关月旖说道：“关月旖，我知道你对王静有意见，可现在她愿意向你低头，你就……”
“……你就让王静给你磕一个呗，”张建新突然接过汪见雪的话，继续说道，“反正都是一家人！”
此言一出，关月旖和陆瑶没能忍住，卟哧一声笑了。
汪见雪目瞪口呆，
王静呆了半晌，羞愤交加，站起身跑了。
第49章 第49章 好吃的啫啫鸡
当天晚上，关月旖睡到半夜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晚饭吃了腊香肠，被渴得不行。
起来喝水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从王静的床铺那儿传来被死命压抑住的哭泣。
关月旖没有理会她，喝完水又爬上床睡了。
没想到——
第二天星期一，大课间的时候，班主任李老师把关月旖叫到办公室，
张建新和陆瑶怕关月旖吃亏，也赶紧跟上了。
到了办公室，才发现保卫科的陈科长也在。
一见陈科长，关月旖就有了心理准备。
想来是昨天大字报的事儿有了结论。
但，王静为什么不在？
关月旖又环视办公室一周，看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隔壁班的男生刘蔚伟。
刘蔚伟低垂着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关月旖刚才还轻松的心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陈科长对关月旖说道：“关同学，昨天的大字报事件，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刘蔚伟同学私下来向我坦白，那张大字报，是他贴的。”
关月旖看向刘蔚伟。
刘蔚伟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陈科长说道：“刘蔚伟，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刘蔚伟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如蚊蚋一般说道：“昨天我……”
关月旖说道：“刘蔚伟同学，你贴我大字报时是那样的光明磊落，勇气可嘉。现在我希望你也以同样的勇敢与坦然的态度，大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可以吗？”
刘蔚伟沉默了许久，才颤着嗓子说道：“那天——”
“那一天？”关月旖问道。
刘蔚伟：……
片刻，他深呼吸，继续说了起来：
昨天午后，由于是休息天，校园里人少。他趁着四下无人，把大字报贴在宣传栏里。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嫉妒关月旖。
关月旖奇道：“你，嫉妒我？”
刘蔚伟点头。
“你嫉妒我什么？”关月旖又问。
刘蔚伟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嫉妒你……是我们这一届录分最高的。”
关月旖追问，“还有吗？”
刘蔚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关月旖说道：“刘蔚伟，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也是你们县城的理科状元。而且你的高考分数也只比我低了几分而已，如果你气不过，大可以用开学后的成绩来向我宣战。”
“依我看，你平时就是这么干的。我每天去图书馆写作业之前，你已经在那儿了，我每天晚上离开那儿之前，你仍然还。有时候我甚至还听说，你会一直呆到凌晨才离开。”
“怎么，你依旧这么没有自信，所以要在第一次联考之前，贴我的大字报？”关月旖问道。
闻言，刘蔚伟的表情……
怎么说呢，
就像吞了一口死苍蝇似的。
因为有实力的人，通常也带着与自身实力相符的傲气。
嫉妒心么，人皆有之。
大多数正常人都会用提升自我的方式来应对，
不自律的人会假装视而不见，
人品有问题的人，才会用歪门邪道的办法来应付。
很显然，刘蔚伟是第一种人。
所以他犹豫片刻后，违心地点点头，“对。”
关月旖笑了，“刘蔚伟，我也是县状元，我很清楚，我们能够从参加高考的二百多万学子里杀出一条血路……先不管我们之间的实力差了多少，但有一点是可以证明的。”
“那就是——我们早就已经被练出了一颗金刚胆。”
“小考算什么啊，大考才是体现我们真实水平的炼金石。”
“这句话你认可吗？”关月旖又问。
刘蔚伟点头。
很好，坑已经给刘蔚伟挖好了。
关月旖，“那么，你为什么要在联考刚刚结束、成绩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去贴这样的大字报呢？”
“你很惧怕这个小小的联考？可这样的联考，放在高中就是普通的月考，刘蔚伟，你会害怕一次普通的月考吗？”
跳进坑里的刘蔚伟呆了半晌，哑口无言。
关月旖又道，“好啦，我就不再继续问下去啦！”
“再问下去，我觉得大家都不太好面对……”
“比如说，我想问问你，你写的大字报，是用的什么纸张？你知不道那种印了玫瑰纹的花笺信纸，还有书写用的带香味的墨水，都是我们女生宿舍独有的。”
“你说是你写的，那么信笺和墨水是怎么拿到的，你去过女生宿舍？”
刘蔚伟面色惨白。
关月旖继续说道：“刘蔚伟，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刘蔚伟突然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关月旖，抱歉。我……我有话想跟陈科长私下说说。”
关月旖善解人意地站起身，转头问陈科长，“那我是先回去，还是就在外头等一等？”
陈科长想了想，让关月旖先回去。
于是关月旖和陆瑶、张建新一块儿离开了。
离开办公室以后，张建新才告诉关月旖和陆瑶，“刘蔚伟很缺钱。”
——刘蔚伟以前家境不错。但在一年前，他父亲在务工的时候摔断了腿，家里就变得格外困难了。
刘蔚伟的母亲数次跪下来求他，不要读书了，去外面打工挣钱给他父亲做手术，再扛起供养弟弟妹妹读书、养活一家人的重任。
但刘蔚伟的父亲威胁他，说如果刘蔚伟不参加高考、不去上大学，那他就去死。
刘蔚伟是哭着跑进高考考场的。
后来出了分、录取通知书邮寄到家后，他爸托昔日的工友来了一趟广州，把刘蔚伟四年的学费预交了。
然后他爸自尽了。
他妈妈气得和刘蔚伟断绝了关系，扔下弟弟妹妹们不管，一个人走了。
现在他的弟弟妹妹，一个被寄养在叔叔家，一个被寄养在舅舅家，还有一个被他爸爸的工友收养了。
关月旖和陆瑶听了，都觉得很震惊。
张建新继续说道：“他爸只给他交了学费，没给生活费，所以他很需要钱。你们不知道，他……是一路讨着饭，从老家走来的，走走停停的，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他自己说的，来学校之前，先找了个工地去洗澡，买了几个馒头吃，又花了一块五理发，然后就把他走这了一路捡破烂挣的钱给花光了。”
“他第一个月的伙食费……是真打算喝凉水扛过去。”
“后来被他室友发现了，大家就……像你俩帮助我一样，他才活下来的。”
“他很需要贫困学子助学金，也很需要优等生奖学金。”张建新说道。
陆瑶难受得不行，“张建新，你们都是男生，比较好说话。你帮我问问他，如果他不介意，我可以……”
“介意。”
张建新打断了陆瑶的话，很认真说道，“陆瑶姐，不只是他介意……其实我也很介意。”
陆瑶吃了一惊，“我、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那都是你们的善意，”张建的眼圈泛红，“但这种感觉很羞耻。”
“只能说，幸好我知道你们是真心把我当成好朋友看……”
“可是——”
张建新难受得连声音都有些哽咽，“说实话我无时无刻都想摆脱你们的帮助。”
陆瑶看着他，张嘴想要解释，最终又低落地垂下头，“我、我和月月真的没有要高人一等的意思。”
关月旖也赶紧点头。
张建新含笑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恩。”
关月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张建新，那你可不可以去问问刘蔚伟，他想不想在周日的时候去上下九步行街打零工？我只负责提供信息和介绍哈，店铺老板……就是我妈收不收他，这可不归我管。”
张建新先是一愣，然后眼睛都亮了！
他赶紧问关月旖，“活计累吗？一个星期干一天能挣多少钱？工资怎么结？”
关月旖答道：“去我妈的铺子里干活吧！”
“周末学生工么，八小时一块二包吃，从上午十点，干到下午六点。”
“或者上连班，从早上十点一直干到半夜一点，一共十五小时，两块八包吃。”
“可以允许他在铺子里打个地铺，第二天赶早班车五点五十的那一趟，还能在上午八点左右赶回学校。”
“他要是觉得呆在我妈铺子里干活不方便，也可以上其他铺子去找，工资都是差不多的，但我妈那儿可以工资日结，也可以在铺子里让他打地铺。其他铺子可能是工资月结，不让打地铺。”
张建新很心动，“我也能一块儿去吗？”
关月旖想了想，“如果你觉得不影响你学习的话，当然可以。”
张建新笑了，“谢谢你关月旖！晚一点儿我去问问他。”
关月旖点点头。
陆瑶在一旁嘀咕，“所以刘蔚伟是为了钱，才帮王静顶包的？可王静也没钱啊……呵，能出得起钱又愿意拉王静一把的，就只有汪见雪了呗！”
关月旖深以为然。
关陆张三人回到了课室。
汪见雪笑眯眯地看着关月旖，露出得意的表情。
关月旖也看着汪见雪，露出讥讽的笑容。
然后——
汪见雪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开了。
怎么说呢，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现在却演变成另外一种博弈——
关月旖要求公平公正，
而汪见雪要求的却是只手遮天。
现在，看着关月旖带着深意的表情，汪见雪开始忐忑不安了。
上午
第4节 课开始十分钟以后，班主任李老师过来，点名带走了汪见雪。
汪见雪深深地看了王静一眼，起身离开。
王静抖得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铁皮跳跳青蛙，还飙了一身的冷汗。
下午自习课，关月旖被李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在这里，关月旖看到了低垂着头的刘蔚伟，与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的汪见雪。
但让关月旖感到意外的是——王静居然不在？！
陈科长三言两语地说清楚了昨天的大字报事件：
“关同学，污蔑你的大字报是汪见雪同学写的。”
“她说，她跟陆瑶同学有矛盾，但她又找不到陆瑶的把柄，就迁怒于你。因为你和陆瑶走得行，她觉得伤害了你，就间接伤害了陆瑶。”
“而她要挑在昨天贴大字报，是因为她以为你也参加了贫困生助学金的评比——评比这个奖项，需要看大家在这次联考里的名次。”
“她认为以你的家庭条件，你没有资格参与评选，所以她偷拿了陆瑶同学的信纸和墨水，写下了大字报贴在宣传栏，好提醒你退出。认为就算你认出来，也只会以为是陆瑶干的……”
“现在，我们已经严厉地批评过她，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关月旖同学，现在学校给汪见雪的处罚是，写一千字的检查，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由汪见雪公开向你道歉，然后她的手写检讨书会在宣传栏展示七天。”
“你还有别的意见吗，关月旖同学？”陈科长问道。
关月旖定定地看着汪见雪。
她觉得很奇怪。
这事儿明明是王静干的，为什么汪见雪要这样护着王静？
是汪见雪得有什么把柄在王静手里吗？
不像。
因为可以从汪见雪和王静的相处中看出，汪见雪还是占主导地位，王静是被指使的那个。
那，汪见雪这是图啥？
王静到底有什么价值，能让汪见雪牺牲那么大？
陈科长追问，“关同学？”
关月旖依旧看着汪见雪，说道：“只要汪同学觉得这样做值得……那我就接受吧。不过，如果检讨书写得不够有诚意，那可不行哦！”
汪见雪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接下来，关月旖又对班主任说道：“李老师，我申请一下调换宿舍，这要求不过分吧？”
李老师点头，“一会儿你把申请写好，拿来给我签字，你再拿去找你们宿管老师。”
反正现在空宿舍多的是。
汪见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离开办公室以后，关月旖把这事儿说给陆瑶和张建新听。
陆瑶大为惊讶，“汪见雪这么助人为乐的吗？”
张建新一语道破，“恐怕是汪见雪图她什么吧！”
关月旖连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陆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王静心胸狭窄、气量小、爱慕虚荣，眼皮子还浅，我真不知道她有啥好图的。”
过了几天，关月旖收到了汪见雪递过来的检讨书。
关月旖一看这笔迹，就知道是王静写的。
她当着汪见雪的面拿着红字就是咣咣咣一顿修改……
力争让每一页纸上都留下了修改的痕迹，
然后才把检讨书退给汪见雪，“请在一小时以后，尽快修改好重新拿给我看哦！不能有修改的痕迹。”
一旁的王静被气得单手掰断了一只铅笔。
接下来，王静疾笔飞书，终于赶在一小时内，把一千字的检讨书又重抄了一遍。
汪见雪又拿给了关月旖。
关月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勉强说道：“好多错别字哦……算了吧，这也只能证明你不但人品不太行，你的语文水平也不行。”
汪见雪和王静被气成了河豚。
在接下来的一周，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刘蔚伟来向关月旖道歉，说一开是汪见雪拿了五十块钱给他，要他帮忙顶罪。
当时刘蔚伟刚饿晕过去，被室友送到医务室，喝了一包校医给和葡萄糖剂才慢慢缓过来。
他太饿了，便违心地答应了。
关月旖接受了他的道歉。
——然后是第一次联考成绩出来了，一共三门文化课，六门专业课。
关月旖拿了四个第一，三个第三；
张建新拿了两个第一，五个第二；
刘蔚伟拿了一个第一，两个第二，两个第三；
王静拿了一个年级前五，两个年级前十；
关月旖和张建新都没有申请贫困生助学金。
而刘蔚伟以某种不知名的惩罚，每门课都被扣了二十分，但他仍然有资格拿到贫困生助学金。
出人意料的是，王静居然也没有申请贫困生助学金！
所以，当王静得知，关月旖根本没有申请贫困生助学金时，人都崩溃了！
当时陆瑶和关月旖已经搬到了另外一间宿舍，但陆瑶当时回409去要了漏拿的东西。
她亲耳听到王静躲在被窝里大哭，说什么要是我一早知道你没申请贫困生助学金，我何必干这样的蠢事什么的……
陆瑶把这事儿告诉了关月旖。
关月旖冷笑。
——以及，汪见雪在升旗仪式上，当众向关月旖道了歉，还宣读了半小时的检讨书。
当天汪见雪就向老师请了一星期的病假，直到后来事情平息了，她才回了学校。
——张建新和刘蔚伟都通过了关春玲的考核，所以他俩现在一到周末就去打工，星期一一早回来。
关月旖和陆瑶一直在猜测，汪见雪为什么非要保着王静。
当初事发时，没有人能猜出她到底是在图什么……
当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
关月旖终于明白了！
原来汪见雪图的是王静的成绩！
因为，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
上次联考缺考的汪见雪，在期中考里，所有的科目全部过关，甚至还有两门拿到了年级前十；
而在上次联考时成绩中上的王静，在这一次的期中考里，竟然所有的科目全都不及格！
虽然不知她俩是怎么办到交换了成绩的，
但关月旖看着王静那如丧考妣的表情，心想还好期中考不计入档案，要是到了期末还这样……
或者说，以后一直这样的话，
王静可能拿不到毕业证。
但这是王静的选择，她关月旖也只能尊重祝福了。
关月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王静和汪见雪，
因为！
上下九旧铺子的租期已到，
她妈妈和红姐在距离原店铺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合伙出资买下了一个大约一百平方米的大商铺！
这个铺子几乎花光了关春玲和红姐所有的积蓄。
被逼无奈的红姐还找人借了一万多块，关春玲甚至还把存在关月旖这儿的一千多块钱拿了去……
但不管怎么说，新铺子总算买了下来！
为此，关月旖甚至还向学校请了几天假，跟着妈妈和红姐一块儿跑各种手续，
最终拿到了房本！房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房主的名字，是关春玲和汤玉红！
接下来，关月旖又督促着妈妈和红姐去了工商局，注册了一家名叫“春霖”的股份有限公司，其中汤玉红持股50%，关春玲持股45%，关月旖持股5%，连着营业执照、卫生许可生等各种合法证照也全都办好了。
当然了，那些证照可不是一两天就办成的，还是红姐出面找了熟人，从一开始讲商铺买卖的时候就开始办，差不多跑了一个多月才办成的。
关月旖兴奋得不得了。
她向妈妈提出，必须要吃上一顿啫啫鸡才行！
啫啫鸡，有点像是铁板鸡，
但用砂锅替代了铁板。
是将嫩嫩的仔鸡斩件下油锅炸，再加蒜瓣、蒜叶复炒一遍并调味。
最后将砂锅加热，底层铺满蒜瓣，再把鸡倒进滚烫的砂锅里……
上菜的时候，鸡块连着汤汁还在砂锅里滋啦作响。
啫啫二字，其实像声词。
代表着砂锅鸡被端到客人面前时，依旧啫啫响。
关春玲对食材的要求很高。
她买鸡，就喜欢用嫩鸡。
广东人对鸡也同样特别挑剔——最好是八个月就养成的仔鸡，个头不大，鸡皮薄、皮下无脂肪。这种鸡肉就是薄薄一层鸡皮连着嫩嫩的肉。
烹饪的时候，必须动作要快，烹饪的时间要短。
啫啫鸡要先腌制入味，再下油锅炸，不能炸老，大约保持在七分熟的样子，就必须从油锅里捞出来，晾凉以后二次入锅翻炒。
这次烹饪，也必须掌握火候。
鸡肉刚熟就必须要离锅了。
最后烧热了砂锅，将鸡块倒进去后——
嫩嫩的表皮被砂锅的余热烘得微焦酥脆，
吃在嘴里，先能吃到脆脆的皮，然后是嫩嫩的肉……
骨头会自动与肉分开，
最绝的是，无论是鸡皮还是鸡肉，最后总是入口无渣，轻抿即化的。
又因为仔鸡几乎没有脂肪，吃起来又嫩又清爽。
这道菜，简直成为了关月旖的最爱！
第50章 第50章 儿时的记忆荷包蛋火锅……
星期天下午，关月旖和张建新一起搭乘公共汽车返校。
如今张建新和刘蔚伟都在关春玲的铺子里打零工，
一开始，他俩都做的是整天工，也就是从星期天上午十点，一直做到第二天凌晨，在铺子里睡半宿，再匆匆赶到学校去。
但这么一来，星期一一整天的学习效率都不太行。
昏昏沉沉一整天……
关月旖给他俩出了个主意：
“你们每个周末都要去上下九打零工，但不是每个同学都会去，所以这是你们的优势，你们可以帮同学有偿带东西！”
“当然了，大家都是学生，手里都没什么钱，你们抽成抽太多也不好意思……”
“所以你们应该以宿舍为单位，比如说一个宿舍的人托你们带东西，总价值超过一元你们就收五分钱，总价值超过两元你们就收一角钱……”
“别嫌钱少，哪怕只做成一张单，你们也能省下一程公共汽车票的钱啊！多做几单，说不定还能小挣一笔！”
张建新和刘蔚伟狂喜！
关月旖继续说道：“然后你俩也得看着点时间。”
“我倒是建议你俩交替着错开时间来打工，就比如说你俩都在星期六傍晚跟我一块儿走，晚上就在我妈铺子里打工，但刘蔚伟一直呆到星期一早上才走，张建新呢就星期天下午和我一块儿回学校，这样的话，那张建新就可以帮同学带吃的了！”
“要不然，等到星期一一大早才回校的话——”
“万一有同学要你们带吃的，你们还得提前一天下午去买，还得捂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能让人吃……广东的天气这么热，岂不是臭了？”
“然后你俩再交替，下一周呢就刘蔚伟和我一起，星期天下午返校……”
“这么一来啊，你们打工的时间长，拿到的工资多，还能在帮同学带货的这一方面挣点儿小钱。最重要的是，不必每个周末都拼得那么辛苦，你们轮流休息半天也好。”
“好！就这么办！”
张建新和刘蔚伟兴奋得左手挽右手，跳起了莫斯科挽手舞。
关月旖啼笑皆非。
片刻，张建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那万一女生也想要我们带东西可怎么办？”
关月旖笑道：“不是还有我吗？”
“看在你俩都在帮我妈妈挣钱的份上，我就……友情帮助你们吧！”
“也正好满足了我买东西不花钱的瘾嘛！”
张建新和刘蔚伟去一旁嘀咕，
“我俩的工作就是关月旖介绍的，现在她还要帮我们去采购，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她吧？”
“可我们现在也没能力回报她啊！”
“这样吧我们一个月给她买一次零食……”
“嗯，这个办法不错！”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殊不知，他俩的谈话，已经被关月旖听到啦！
关月旖偷笑。
零食不零食的，她还真不在乎。
毕竟妈妈也一直都有给她准备些小零食。
关月旖开心的是，她帮助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而他们，也是懂进退、很感恩的人。
妈妈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月月啊，你介绍来的这两个男孩子，太聪明太勤快了！还爱干净！”
“当导购员，算账、喊菜、传菜，去门口吆喝生意……样样都做得面面俱倒！”
“有他俩在啊，我连门面保洁这个岗位都取消了！”
“老邱他们都说，这俩孩子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能干啊！”
“我说人家可是大学生！要是不聪明、不能干，他怎么考上大学的啊！”
关月旖一直都知道，妈妈铺子里的小摊主们都很喜欢张建新和刘蔚伟。
到了星期天晚上，叔叔阿姨们会相互检查一下当天剩下的食材，凑点儿酸菜啊肉沫啊什么的，给炒上一份不怎么值钱的酸菜肉沫啊，杂菜大乱炖之类的，放在大冰箱里冻成坨，让张刘二人带走。
这么一来，第二天星期一中午的时候，炒酸菜、或者杂菜大乱炖的外边儿融掉一层，可以扒下来拌着热饭吃；
到了晚上，剩下的一半儿冻菜全化了，他俩能再吃上一顿。
这些都是免费的，无形中又给张建新和刘蔚伟省了一笔。
是的，张建新和刘蔚伟的景况是越来越好了……
但，
关春玲却乍富返贫了！
原因无它。
关春玲本来就根基不深。
她是在半年内爆富起来的，全副身家大约八万多，
买完新铺子以后，光是房钱，她就倒欠红姐三万多！
因为新铺子大，超出了预算么。
这还不算。
两人的公司名字叫“春霖”，但铺子的名字还是用了红姐的名字，
现在叫“红姐美食集市”。
这里就要插一句了——之前房东花了一万块钱，买断了关春玲的串串香配方，也跟关春玲签了合同，以后关春玲不能再卖串串香了。
但后来，房东先是想聘请关春玲继续帮他看铺子，关春玲婉拒了。
房东又来找关春玲，说想继续使用她的名字——春玲美食集市。
当时关春玲因为要和红姐凑姐买新商铺，被钱给逼得不行，实在没办法，朝着房东狮子大开口要了两万块，把“春玲美食集市”的牌子卖给房东了。
气得房东两口子直跳脚，在铺子外头骂了好久，说关春玲是“捞女”……
最后卡在铺租到期前的最后一天，
房东两口子骂骂咧咧地拉着关春玲去了街道办事处的法援中心，
在街道办工作人员的见证下，他俩给了关春玲两万块钱，又立了招牌商标转让合同。
关春玲也很配合地签了字、拿了钱。
不过——
后来关春玲也苦笑着对女儿说道：
“其实呢，房东两口子确实小气巴拉的，还抠门。可他俩也算是厚道人了，至少还肯按合同来办事儿。”
“这事儿要是放在我们老家……”
“谁会管你什么招牌名字啊，你搬走了那招牌就是我的了，我想用就用！关你屁事！”
“谁又会管什么串串香配方啊，还花钱买呢……撒一把味精下去啊连屎都是香的！”
说到这儿，关春玲自己都笑了。
然后又叹道：“所以啊，广州这里的经商环境是不错的。在这里做生意，比在老家有前途多了。”
关月旖笑着点头。
不过，即使有了房东给的两万买名费，也依旧填不满新铺子那个窟窿。
因为还要定制桌椅，
定制统一的餐具，
要制作统一的工作制服，
尤其是，铺子里还需要买个大型的冰柜，才能用来做冰、做糖水，或者让小摊主们暂放一些容易坏的食材……
为了改善铺子里的条件，桌椅全都定制成小小的二人位；
当然，为了分摊高昂的铺租，现在招的小摊也更多了——之前的春玲美食集市一共有26家小档，现在是50家！
还有油炸档、烧烤档、早餐档、快餐档等等……
之前跟着关春玲的26家小档，有5家留在了原来的店铺，跟着房东；
有12家跟着关春玲来了新铺子，
还有9家铺子离开了。
邱记牛杂档的小老板邱叔，思考过后决定跟着关春玲来了新铺子，
因为他念旧，又觉得关春玲脾气好，会做生意，
他告诉关春玲，“小关你知道章大姐和老张他们最近在干啥吗？”
关春玲说不知道。
老邱说，“他们眼红你这个二老板啊！”
“所以他们也准备合伙在上下九租个铺子，把原来的‘春玲美食集市’，改了个名字叫‘章大姐美食集市’，应该下星期就要开张了。”
关春玲在女儿的提点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所以她笑着反问老邱，“那你没跟着章大姐她们去？”
老邱直摇头，“我跟她们合不来！更何况她弟弟还出了事！”
关春玲便又打听道：“章志刚怎么样了？”
老邱说道：“听说——”
“人是救回来了，没事。但是这边警方说人没事就好，那开始接受调查吧！”
“然后章大姐又让她弟弟装病、病得要死的样子，说必须拉回老家去治病……”
“所以章志刚就回去了。”
“听说的哈，现在章志刚老家那边，也是隔三岔五有公安上门去问，病好了没有。病好了就要重新接受调查的……所以章志刚一直不敢出门，只敢在家里蹲着。”
关春玲又笑道：“那之前的房东不也留你了么，你怎么不留在那边，和林叔他们一起？”
老邱摇头，“小关，我还是比较能接受你的管理。跟着你哪，卫生条件都好多了！有时候想休息，请你帮忙看看摊子也可以……但我觉得，别人可能不会有你这么在意环境卫生，以及食材的品质喽。”
可不是呢嘛！
关春玲在意的，可海了去了！
她想着现在铺子里的摊位多了，顾客也多，天气还热！
再加上女儿也一直嚷着要妈妈买空调。
最后关春玲一咬牙，买了两台大空调装在店里。
这不都是开销么！
所当初关春玲也跟红姐说过，她出的钱少，红姐出的钱多，不如就以购买铺子的价格，来制定公司的股份。
即，关春玲占股37%，红姐占股63%。
可红姐不干，她对关春玲说道：
“妹妹，你别怪我干姐妹亲算账啊！我实话跟你说……”
“一来呢，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二来呢我也不会做饭。”
“三来呢其实我也不怎么会管理毕竟我都不怎么识字……”
“哎呀这个铺子啊，真是里里外外都得靠你！”
“我呢，是占了天时地利的好处正好赚了点儿钱……又正好赶上了你钱不够的时候！”
“反正啊我俩的股份一定是对半分！你别想着当甩手掌柜……要当也是我来当啊！”
“所以你写欠条给我，我俩把股份平分了啊！”
于是关春玲又把红姐的这番话说给了关月旖听，先问，“月月你来帮妈妈拿个主意，咱们是让你红姨当大股东呢，还是妈写欠条给她，咱们的股分对半分呢？”
然后又叹息道：“我确实想着要当甩手掌柜，结果她也想当……”
关月旖笑得不行，“妈你写欠条给她吧！”
“你也不看看，就红姨那挣钱的能力……我说句不好听的，得亏她以前的房租只要一千块，要不然啊，她花三千租了铺子，恐怕还得去外头打工挣钱，才够贴补房租的！”
关春玲被逗得哈哈大笑。
关月旖继续说道：“妈你也别怕当不了甩手掌柜……”
“趁着我们下周村的铺子还完建好，你先顾好上下九这边的‘红姐美食集市’，把规矩立起来，把红姐训练好。”
“别说什么不会管理，一切照着章程来，管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了！”关月旖劝道。
关春玲连连点头。
就这样，到了一九八九年年底——
当恋曲一九九零这首港台流行金曲响彻大街小巷的时候，
关月旖在药科学院的第一学期，也迎来了尾声。
关月旖险险地拿到了一等奖的奖学金，一百元；
张建新以低于关月旖三分的微弱差距，拿到了二等奖，奖学金七十元；
刘蔚伟拿到了三等奖的奖学金，五十元；
因为常居第二，张建新被大家亲切地称之为老二。
这次他的总分又比关月旖低了三分，气得他嗷嗷叫：
“关月旖你给我等着！放寒假我回老家以后我要偷跑！咱们年后再算账！我！张建新！必须是未来的第一！”
关月旖笑得前俯后仰。
她心里是真佩服张建新啊，
除去高考分数是她凭本事赢过他之外……
专业课的很多知识，大部分都是他前世教给她的！
而这一世的他，所有的知识全都需要再次学习，居然还能和她保持着这么微弱的差距……
所以——
他真的很优秀！
“张建新！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偷跑？我告诉你，我也会！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明年新学期的开门测，我赌我的总分至少超你十分！要是办不到我请你吃花瓜子儿！”关月旖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张建新一蹦三尺高，“好！赌就赌！我今天也把话撂这儿了，我张建新的开门测总分必须超你……三分！一雪前耻！要是我办不到，我、我……我双手倒立跑五十米！”
同学们不嫌事大，拍手叫嚷了起来。
陆瑶在一旁添油加火，“我押月月赢，要是我月月赢了，那我就请全班同学吃大白兔奶糖，一人三颗！”
汪见雪听了，不甘示弱，“那我只好押我的老乡张建新赢了……这样吧，要是张建新赢了，那我就……请大家吃广东特产利是糖，每人……四颗！”
陆瑶瞪了汪见雪一眼，扭头走了。
关月旖追了上去，“瑶瑶你等等我！”
说着，她拿出了装奖金的信封，朝着陆瑶挥了挥，“瑶瑶，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会陪我去给我妈妈买身漂亮的衣服的！我们去逛街吧！”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买点东西带回北京呢！”
就这样，两个女孩儿手牵着手，搭乘公共汽车去了上下九步行街。
陆瑶问关月旖，“哎，你听说了汪见雪和王静的期末成绩没？”
关月旖点头。
——汪见雪的期末成绩和期中考一样，继续保持着中等偏上水平。但王静，三门文化课，六门专业科，全都不及格！
她是年级倒数第一。
也就是说，下个学期开学后，王静需要回来补考。
但这不仅仅是补考就可以的。
根据校规，一学期学生有半数的学科成绩不达标的话，就要记一次大过，
三次大过就要被开除！
为此，班主任李老师找王静谈了话，据说看在王静平时学习态度还算端正、认真的份上，又念在这是第一学期，王静可能不了解校规的份上，先不给她记过了。
但，也只有这么一次。
如果下学期期末考试，王静还是所有学科全都不及格的话，那是一定要记过的。
听说王静离开办公室以后，就躲进宿舍里哭了好久。
关月旖对王静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对汪见雪心存怀疑。
陆瑶也是。
于是陆瑶的话题又转到了汪见雪身上。
“我是真的很怀疑汪见雪考到我们学校来，到底是干嘛的！”
“你看她，去上课都就是为了应付点名，然后拿本言情小说，从上课看到下课……”
“晚上我们都上晚自习，她跑去校本部和那边的男生谈恋爱，好几次都回来晚了，楼下宿舍大门锁了，她就随便找个课室趴一晚……”
“不过她人还挺聪明的哈，抓了王静这个冤大头……”
“月月你说，她俩是怎么对调了成绩的？为什么监考老师都没发现？”
“再说了，难道不应该是王静写卷子，汪见雪抄答案吗？这么一来，那应该两个人的分数都差不多啊，怎么会一个成绩中上游，一个直接全校倒数第一了？”陆瑶奇怪地问道。
关月旖想了想，“可能她俩没有谁抄谁抄的……看起来应该是在卷上了写下了对方的名字。”
陆瑶呆了半天才想明白了，“对！”
然后又摇头，“我真觉得王静太蠢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有她被开除的那一天。”
“她自找的。”关月旖道。
陆瑶点头表示同意，“对，她自找的。”
关月旖又笑道：“但话又说回来，我还得恭喜你呀！转专业成功！所以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陆瑶开心得笑了起来。
是的，这个学期，陆瑶也很拼。
用她的话来说，她是拿出了比高考更拼的劲头，才在短短四个月内，成功地将六门药科专业给啃到了合格水平——她这六门课里，有四科考了六十多，有两科考了七十多，在整个专业组里属于垫底水平。
但！
她至少过了呀！
然后，陆瑶还去校本班参加转专业测试。
国际贸易专业，今年的新大一也有六门专业课。
幸好这个大多数都跟英语有关，陆瑶的英语成绩是不错的，还常常翘了药科学院的话，跑来校本部蹭这边的国际贸易专业的大课……
至于药科学院那边的课，全靠期末考前，关月旖给她划的重点，笔记也给了她让她背……
就这样，陆瑶的六门国际贸易专业课的成绩，说不上有多好，但每一科的成绩都是合格的。
也就是说，下个学期陆瑶就可以去校本部的国际贸易专业了。
以后她的第一学历，也是国际贸易专业。
一说起这个，陆瑶就开心，“哎呀我能两头过，药科专业这边儿可多亏了你平时拉我一把！我怎么还能让你请我吃饭呢？我请我请！”
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去逛了街。
其实呢，关月旖毕竟经历过后世，对于服饰的搭配，更有心得。
陆瑶也发现到了，惊叹道：“月月，你的审美真的很好！只可惜……你只能穿你妈妈买的衣服！”
关月旖也笑了。
陆瑶说道：“这次你买了那么多漂亮衣服给她，也提升一下她的审美，以后就不要老是给你买大号童服啦！”
“我知道，你的衣服料子都很好……可你已经十八岁了嘛，应该要打扮一下了！”
关月旖抿着嘴儿笑。
在陆瑶的陪伴下，关月旖给妈妈买了好几身基础款的穿搭，鞋子的样式也看好了，得等妈妈有空了她再拉着妈妈过来试鞋……
然后关月旖也给自己买了两件衣服。
陆瑶买的东西就更多了，她买的还全是带回去送人的小饰物。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逛到天黑，又一起吃了个小火锅，陆瑶这才扛着大包小包离开了。
关月旖则拎着今天的收获，回了太平巷的出租屋。
夜里关春玲收了工回来，很惊喜地看到女儿送她的礼物，“月月，你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
——深灰色、黑色、深蓝色的直筒西裤各一条，布料垂坠笔挺，不易起皱。
——黑色、白色圆领打底衣各一件，桃红、咖啡色V字领打底衣各一件；
——黑白千鸟格花纹的宽松外套一件，修身厚款的黑色针织开衫一件，米白色防水面料的短款风衣一件。
“妈你试试。”关月旖二话不说非扯着妈妈一套一套的换。
关春玲以前的穿衣风格，就是没有风格。
什么便宜她穿什么，什么舒服她穿什么，
现在——
她穿着深灰色的西裤，穿着黑色打底衣，外罩黑白格子纹的外套……
女儿还把她的头发给放了下来！
嗯？
关春玲照了照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
怎么突然就觉得，镜子里好像站了个港风十足的美女？
关月旖开心坏了，“妈妈！你好漂亮呀！”
一句话，把关春玲臊得满面通红，“我都年纪一把了！还、还打扮成这样……月月你拿去穿吧！”
关月旖笑道：“我才不穿这么老气的衣服呢！今天我也买了……妈你看！”
她也换上了今天新买的衣裳。
关月旖给自己买了一件样式普通的白色长袖T恤，胸前印个了图案；
又买了一件宽松版的牛仔衬衣。
看起来，两件衣裳都平平无奇，可穿在关月旖身上，就是有了一件青春俏皮的可爱感觉。
关春玲满眼惊艳地看着女儿，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家月月长大啦！是个大姑娘啦！”
关月旖笑着扑进妈妈怀里，“月月永远都是妈妈的小棉袄。”
关春玲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嗐，都是妈不好，妈都不会买衣服！瞧瞧啊，以前我买的都是些啥？钱白白浪费了，还不好看……”
“月月，你眼光好，以后我们娘俩的衣裳都交给你来买吧？”
“对了，你今天花了多少钱？妈拿钱给你！”
关月旖知道最近妈妈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来呢，妈妈和红姐为了买铺子，背了一屁股的债！
二来呢，马上就要过年了，铺子里的人都指着在年前分一次红，好回家过年么！
所以关月旖说道：“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考第一了啊！这些衣服，是用奖金买的。”
“真的？太好了！我月月真聪明！真能干！”喜得关春玲心花怒放。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不对啊，你奖金不才一百块钱吗？这里这么多件……就算你再会讲价，怎么也得花是二三百！”
说着，关春玲准备去拿钱。
关月旖真不想要妈妈的钱。
因为，她平时也跟张建新、刘蔚伟他们一起合伙干代购的生意。
挣得不算太吧，也攒了些钱，再加上妈妈每个月给她的五十块钱零花钱……
虽说今天确实花了近三百块钱，但她出得起。
“妈！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俩年夜饭吃什么吧！”关月旖赶紧转移话题。
果然——
关春玲来劲儿了，“你想吃什么？龙虾还是鲍鱼？”
关月旖失笑，“妈，我们除夕吃火锅吧！今天我和瑶瑶去逛街了，她请我吃的小火锅，我一下子就想起来我们以前在桐叶镇的时候，有一年你给我做的荷包蛋火锅了！”
“我们今年过年就吃那个好不好？”关月旖说道。
如今的生活越有奔头，她就越容易回忆起当初吃尽了苦头的妈妈……
今年的处境，其实已经比往年好了很多。
但眼下她和妈妈住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妈妈欠了很多钱……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关月旖突然就想起了幼时吃过的那一锅荷包蛋火锅。
荷包蛋火锅？
关春玲陷入了回忆。
是了。
那一年啊，是关春玲被赶出婆家的第二年。
由于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关春玲几乎找不到生计。
她只好去当苦力。
用背带把孩子背在身后，她去给人拉板车搬煤。
一车煤球五百个，装一车、卸一车，拉一路，一趟能挣一块钱。
她体力不行，一天最多只能干两趟。
可这样的收入，根本租不起房子。
大冬天的，关春玲带着女儿住在煤炭局家属楼的楼道里，用纸皮挡风，又捡了个人家不要的泥炉，生了个小煤炉。
住楼上的汤奶奶看她可怜，就用个大碗，把家里所有的年夜菜，每一种挟了一些，送给了关春玲。又想着孩子可怜，所以又送给她几个鸡蛋。
那一年的除夕，关春玲就在小炉上架了个锅，烧了一锅水，把汤奶奶送的那碗菜倒进锅里，又把两个生鸡蛋磕进锅里……
连汤带水的，有米饭有菜有肉，还有荷包蛋，也算丰盛了。
这就是母女俩的年夜饭。
当时幼小不懂事的女儿问她，“妈妈我们吃的这个叫什么呀？”
关春玲顺口说了句，“这是荷包蛋火锅。”
没想到女儿记了那么多年！
关春玲正想开口说话——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音突然响起，还有人带着哭腔呼喊道：“春玲？月月……你们在吗？”
关春玲和关月旖对视了一眼。
谁啊？
怎么深更半夜哭着敲别人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