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少年初长成56

    许泽礼双眼微眯, 他转头看向了阴沟寨三当家,此人被捆绑了不但不害怕,还一脸不屑甚至是眼神都带有轻视, 这里面绝对还有他们没有掌握的东西。

    许泽礼走向阴沟寨三当家, 拔下他嘴里的袜子, 毫无意外的遭到了他的唾骂。

    ——你们这些瓜娃子,识相的放了老子!等老子自由,绝对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泽礼听着他的谩骂, 没有丝毫的怒气,蹲了下来, 他直接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银簪狠狠的捅进了三当家的大腿,听着三当家痛苦的哀嚎, 许泽礼仍是温文尔雅:“三当家, 你说是吕家先来救你还是我们先弄死你呢?”

    许泽礼的话一出,三当家眼神一变,微微略过一丝错愕。

    而许泽礼更是不顾他的哀嚎,直接将银簪从三当家的大腿上将银簪拔了下来,任由血液溅了他一脸,没有丝毫的变脸,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自己手上的银簪血迹擦了干净, 然后在插回自己的头顶。

    他也没有管自己脸上的血迹, 就顶着满脸的血液,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的这次不配合,我只是捅了你的大腿, 你的下次不配合, 你猜我会我怎么做?挑断你的手筋还是捅穿你的心脏?”

    “哦不,我的老师曾经说过, 让敌人一次就死了,那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许泽礼不管吓得脸色苍白、已经在颤抖的三当家了,自顾自的说道:“我从来是个好孩子,我听我老师的,下次就挑断你的手筋吧。然后是脚筋,最后是嗯,我想想,你似乎玷污了不少的良家姑娘,不如我阉了你吧?”

    最后这一句话,许泽礼是凑上三当家的面上说的,冰冷的语气、不容反驳的嗓音,令三当家一个激灵,竟然暗黄色的液体从他的□□流了出来。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别说昔日威风凛凛的三当家被吓得失了心疯,就是他旁边的几位贼匪都不在庆幸自己从李凯旋的枪下活下来了,这玉面书生郎简直是就是活阎王!

    紧紧一个眼神,令他们都不由浑身发颤,生怕自己的一个不配合,就遭到了他寸寸折磨。

    别提阴沟岭这一票山贼了,就是许泽博等人都被许泽礼吓得不行,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许泽博:惹不起惹不起,这下不光是笑面虎了,还是个无情刀!

    丁一强:啊啊啊!大舅子怎么这么狠,我以后对不起小柔了,会不会也被阉割了?

    许泽平:阿兄,好像是个变态?!但是为何,他觉得更牛掰了?

    陈凯旋等人是一脸兴奋,一定要把他拐会坉所,太适合做逼问的酷吏了!!!

    许泽博因为许泽礼前后反差过于的惊悚,没有注意到三当家的眼神变化,许泽礼确实将他这切记在了眼底,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炸,就炸出了阴沟寨背后的后台。

    怪不得太永县令每次剿匪都不顺、怪不得永安知州大人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因为镇抚司不仅手握着实权,更是掌握着治安管理的活计,每一次调动屯所士兵总会经过他们的耳目。

    有了镇抚司做耳目,阴沟寨自然能够在太永县令他们到达前,快速的撤离。

    镇抚司属于武官一系,他们这些文官即使想要动也得向指挥使叙述,且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不能够直接捅到朝廷去也正是这些顾虑,使得知州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还没有危及自身的利益,就不想淌这一趟浑水。

    理清了前后的因果,许泽礼自然也能够解开前世的疑点,怪不得吕家能够踩着陈家先一步告发老幺勾结贼匪,因为他们才是幕后的主使!

    这一件事情,不光牵扯了党派之争,更是伍家为了扫清自己的小尾巴不受牵连,直接拉了他们许家做垫背,一石二鸟!

    所以才会如此仓促,直接盖棺定论,让圣人对他们恨之入骨!

    吕家与简家是姻亲,而简家与伍家亦是姻亲,吕家与伍家没有联系,打死许泽礼,他都不信!

    更重要的是,许泽礼可还知道一件秘闻。

    他垂下眼帘,掩藏了自己心里的冷意,好一个吕家、好一个简家!

    许泽礼走到陈凯旋耳边一阵耳语,“陈伍长,我猜阴沟寨有密道,你去审审三当家。”

    许泽礼说完,陈凯旋眼前一亮,他想到之前太永县令他们剿匪的经历总是能够及时的撤离,陈凯旋的心里就有数了。

    陈凯旋一个眼神,他身后的士兵们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提溜着三当家就往小树林钻。

    “阿兄,擦擦脸。”许泽平取下腰间的水囊,打湿了手帕递到了许泽礼的面前。

    许泽礼一顿,他才想起自己脸上的血液,接过老幺递过来的手帕,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许泽平摇了摇头,“没有,阿兄,对于三当家这类坏种,就不能够轻饶!”

    许泽礼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的说道:“老幺,你日后万不可做出此等恶事,不然阿兄决不轻饶你!”

    许泽平一愣,阿兄怎么会这么说?

    “阿兄,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恶人的!”许泽平双眸清澈、眼神坚定:“我对天发誓,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许泽礼深深的看了一眼他,“阿兄,相信你。”

    教育完老幺以后,许泽礼打算寻丁一强,借他带来的镖师找大家的财物结果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

    就在他疑惑之际,丁霸虎瘸着腿走过来了:“泽礼,是在找一强吗?”

    许泽礼颔首,“是啊,丁世叔,我还想让他帮忙找下几位考生的财物的,这些石头太重了,我怕平平他们搬不动。”

    丁霸虎笑着摆手,“嗨,一强跟着陈伍长他们去审问三当家这个恶人去了。他早就向我们交代了,等下找完财物后,送你们回去。”

    “有劳丁世叔了。”许泽礼拱了拱手,“到时候送平平他们先回去,我要留下来帮忙。”

    丁霸虎见过许泽礼的手段,并没有意外他的选择,只是嘿嘿一笑,又同他寒暄了几句。

    在他们寒暄时,许泽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这礼盒单独揣着。

    第122章 少年初长成57

    许泽博看着四分五裂的两匹缎子, 心里那个痛啊,这两匹缎子可是花了他将近50两,现在说毁了就毁了。

    许泽平挖出已经被压变形的头面, 拍了拍欲哭无泪的堂兄:“捡回去, 至少还可以做几块帕子, 柔缎帕子在清水镇上想必也是备受欢迎的。”

    许泽平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许泽博更是难受了,这手帕值几个钱啊?再说了, 他买回来是为了卖的吗?

    转头看着许泽平手上已经压变形的一套头面,许泽博瘪着嘴接了过来, 仍不住的嘤嘤嘤了起来,他的银子啊!

    许泽平看着身后那一堆废墟, 心中倒是庆幸, 至少有理由忽悠阿姐了。

    至于压变形的手镯和银簪?回去让阿娘他们送到首饰坊再去改改就是了,大不了加一点银钱。

    “堂兄,你别难受了。”许泽平努力的压住自己的嘴角,“回去让嫂子拿到镇上的金银坊是加下工,能修复好的。”

    “真的?”许泽博泪眼婆娑,显然是真的难受了。

    许泽平想想要是自己这上百两的银子,打了水漂, 肯定比他还难受。

    “当然了, 我什么骗过你?”

    损失惨重的除了许泽博,还有江东,他可没有许泽博这么委婉, 他直接嚎了出来。

    ——呜呜, 我的绸缎啊!

    ——我怎么回去向母老虎交差啊!

    听着嚎啕大哭的江东,许泽博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 至少他的夫人,是个明事理的。

    至于刘文然和高岩,对视一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是谁说风光伟岸怎么会惧于内室?是谁说只是买点小玩意回去纪念府城之行?

    除去走镖的镖师,损失最少的也就只有高岩了,他因为银钱有限,在府城也只是买了点吃食,毁了虽然心疼,但也还能够接受。

    将能挽回的财物挖出来以后,许泽平几人又跟着丁家镖师将甬道的巨石帮忙挪了除去,等将这一切清理完以后,他们已经累的气踹嘘嘘。

    许泽平无力的倒在丁一强驾过来的马车上,念叨着不行了,这回去一定要锻炼了。

    此时,许泽礼已经在分发带过来的干粮。

    天色昏暗,陈凯旋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三当家等人走了过来。

    许泽礼看向陈凯旋,陈凯旋微微颔首,许泽礼就已经明白了其含义。

    许泽礼走进马车内,将手上的馍馍塞到许泽平的手里,“天色暗了,这里不安全,等下你们就跟丁世叔他们回去。”

    许泽平一听,一杆子坐了起来:“阿兄,那你呢?”

    “阿兄,还有些事情,要留下来。”许泽礼的眼神沉稳,语气不容反驳:“你听阿兄的安排,莫要阿兄担心。”

    许泽平沉默了半响,“阿兄,你要平安归来。”

    许泽礼摸了摸他的头发,“回去以后,就说阿兄还在你二姐夫家,同二姐夫商讨文章,不要让阿娘他们担心。”

    “嗯,我省的。”

    “我这趟同陈伍长他们出来,只是告诉阿娘他们,陈伍长他们灭贼匪需要一个带路的,其他的不要说漏了嘴。”

    许泽礼的话一出,许泽平什么都明白了,阿娘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等人被贼匪袭击了。

    他沉默了一会,闷闷的说道:“那二姐夫跟阿姐说了吗?”

    “我嘱咐了他,至少现在是不知道的。”

    许泽礼的意思,许泽平知道了,现在攻打贼匪,阿娘他们定然不知道穿针引线的其实是阿兄而之后即使知道了,也已经大获全胜了。

    “劳烦丁世叔了。”

    许泽礼将最后跟着下马车的许泽平送上马车后,朝着领头的丁霸虎拱了拱手。

    丁霸虎等人因为巨石滚落的缘故,或多或少受了一点伤,丁一强就强制性的让他们先返回清水镇了。

    丁霸虎摆了摆手,“又在这里说客气话。”

    两队人马相互寒暄完,丁霸虎一扬鞭,一行人就消失在了暮色中。

    “从三当家嘴里问出来了,阴沟寨出入只有前后两条道,但是阴沟寨却又有一处隐秘的地窖可以躲藏,通过这处地窖他们可以偷偷的观察上阴沟寨剿匪的官差。”陈凯旋的眼神冷峻,“往常官差剿匪的时候,其实这些贼匪并没有离开阴沟岭

    他们只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躲进了这处地窖中。这些是为什么他们可以凭空消失,令官差寻不到他们的踪影的根本原因!”

    “审问出地窖入口在哪里吗?”

    陈凯旋咬牙咬的咯咯作响,“已经捅死了一个贼匪,他们还是不肯开口。除非我们答应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我们就是折磨死他们,他们也不开口。”

    许泽礼瞅了一眼断了手筋脚筋的三当家,冷笑一声:“看来回过神来了,是条汉子?”

    三当家艰难的抬起头,盯着猪头脸一脸不屑:“有本事就给痛快!”

    许泽礼走到三当家的面前蹲下,他轻轻的拍了拍三当家的脸,讥讽的露出笑容:“你以为你就是个狠人吗?”

    就在三当家不解时,许泽礼站了起来,他看向陈凯旋:“陈伍长,我们两路夹击,到了阴沟寨烧山!”

    陈凯旋一愣,随口朝着许泽礼竖了个大拇指:“果然天生就是狠角色!”

    丁一强跟在他们的身后,瑟瑟发抖:果然他是来学经验的。

    历经一天一夜,许泽平等人赶到了清水镇。

    到了清水镇后,高岩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各回各家了。

    由于许泽平就住在清水镇上,倒是不着急,他和吉祥两人先把陈大夫送了回去。

    许泽博同样也是归心似箭,他着急的不行,直接让许泽平帮忙同二叔他们告罪,然后他就包了一辆马车回了江平村。

    将陈大夫送回医馆以后,许泽平同吉祥才慢悠悠朝着家中赶去。

    之所以慢悠悠的,是两人在对供词,确保不会出错。

    毁了的马车,他们异口同声的咬定在许泽礼哪里,至于许泽礼要怎么圆谎,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许泽平只能够保证,自己在阿兄回来前不会让他们戳穿谎言。

    嗯,至于衣物这些也都因为匆忙遗落在了马车上面。

    “平平?”

    程哥儿看着熟悉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是他仔细辨认以后,就脚步急切的小跑追了上去:“平平!”

    许泽平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就回了头,转头果然看到了一身男装的程哥儿,他情不自禁的眉梢挂笑,想要伸手牵住程哥儿的手,但又下意识的缩了回来:“程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倒是程哥儿身着男装,没有丝毫的顾虑,他一把就拉住许泽平想要缩回去的手,眨了眨眼睛:“你猜呀?”

    第123章 少年初长成58

    许泽平微微垂下眼帘, 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浓密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程、程哥”儿。

    程哥儿凑近他的面前,想要调皮的用手指摸摸他的睫毛, 被许泽平一把攥住了手指, 许泽平的话说到了一半, 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恰当,急忙的改了话锋:“别闹,小心阿娘回去请姜奶奶出山。”

    十年犹如流星, 好似眨眼之间就过了,姜嬷嬷也已经六十好几, 许唐氏曾答应过给她养老,自然不是说着好玩的。

    姜嬷嬷不愿住在许家, 住回到了她侄子那里, 许林氏就买了个丫头送到了姜嬷嬷的跟前伺候她的衣食住行,每逢过年过节,就会抽空去看望她,看她是否过得称心。

    程哥儿随许泽柔曾受到过姜嬷嬷的教养,对于这个嬷嬷也是十分的尊重。

    “好嘛。”他看着平平这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情愿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你都不猜猜看我来干嘛吗?”

    许泽平看着他收回去的双手, 心里划过一起微妙的感情, 但是那颗狂跳的心脏总是停了下来,他试探性的询问:“冬天的阿娘又病了?”

    陈大夫住的这一条街不大,亦是条岔路斜街, 除了一家卖香烛寿衣的铺子、就是两家卖杂货的铺子, 余下三家都是医馆。

    所以许泽平除了想到这个可能性,真的是猜不到其他了。

    冬天自打来了许家, 皆是尽力的伺候程哥儿……程哥儿又是个性子极好的孩子,许泽平知道他们二人关系极好。

    对于冬天的身世,他也从阿娘哪里、程哥儿这里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对于冬天阿娘的病情,隐约知道应该是肺部出了问题。

    起初许泽平还担心是肺痨,毕竟肺痨具有传染性。

    但是看着冬天能蹦能跳的样子,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要真是肺痨,估摸和他阿娘同吃同睡的也早就中招了。

    说起来,冬天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程哥儿吃惊的看向许泽平:“平平,你好厉害呀,怎么猜到的呢?”

    冬天的阿娘前几日又病了,咳得下不了床了,冬天同程哥儿告了两天的假来照顾他阿娘。

    现在两天已过、已经是第四日了,冬天都还没有回来。

    程哥儿想着冬天不是这么没有规矩的人,就忍不住的去了冬天他们住的僦居看望了一下……

    结果才知道冬天阿娘病的形如枯槁,而冬天又没钱请大夫了。

    他抱着他阿娘痛哭,又不敢回去找程哥儿借钱,只能够傻傻的守着他阿娘。

    程哥儿将冬天大骂了一顿后,就立马赶到这里来请大夫。

    许泽平得知前后因果,哪里还卖弄自己的小聪明?赶紧带着程哥儿奔向了陈大夫的医馆,将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的陈大夫又请了出来!

    人命攸关,陈大夫也不好耽搁,立马跟着许泽平他们出诊。

    吉祥跟在后头,则是帮陈大夫背着药箱。

    许泽平也问过吉祥要不要先回去?吉祥害怕自己说漏了嘴,只说陈大夫年纪大了,自己愿意为他跑下腿。

    许泽平看穿了吉祥的小心思,知道是一条船的蚂蚱,也没有点破他。

    “陈大夫,如何?”

    陈大夫一从房间出来,冬天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去。

    看着眼角通红的小哥儿,陈大夫有些不忍心,叹息一口气:“做好后事准备吧,最多还有半个月,这些天我也只能开点安神的药方,让你阿娘睡的安心点。”

    陈大夫的话一出,冬天不由的腿脚一软,就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陈大夫是清水镇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只是他的问诊费太贵了,冬天阿娘一直舍不得银子,所以就一直拖着。

    冬天想要给她请陈大夫看病,也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着。

    比起她自己,她更想多给冬天攒点银子,她还是想为冬天攒够银子赎身做个良民。

    谁想自己的孩子为奴为仆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活不下去了,她又怎么会让冬天卖身为奴?

    程哥儿将冬天扶了起来,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安抚的将他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冬天,最后一程让你阿娘走的安心点。”

    冬天抱着程哥儿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咬着嘴唇哭了好半响,才平复好心情。

    “公子,我的眼睛肿不肿?”

    程哥儿接过许泽平递过来的热手帕,他低头为冬天擦了擦脸:“不肿,很好。”

    “进去,多陪陪你阿娘。”程哥儿安抚好冬天的情绪以后,又往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

    冬天想要推脱,他知道这些银子也都是公子自己一分一毫的攒下来的,“公子,你帮了我这么多了,我哪里能要?我不能够要。”

    “将你阿娘的后事办的风光些,莫让你阿娘受委屈了。”程哥儿拍了拍冬天的手,“我给你一个月的假,将你阿娘的事都安妥好了后,再回来找我。”

    程哥儿的话一出,冬天又差点哭出来了,他红着脸朝着许泽平跪了下来:“公子的大恩大德,冬天我没齿难忘!”

    “这药方,我叫吉祥哥同陈大夫去取药,你就好好照顾你阿娘。”

    程哥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同许泽平出了冬天他们僦居的屋子。

    出了屋子后,程哥儿与许泽平并排慢走着,他的眉头微皱:“平平,或许还得你同舅舅他们说下情,让吉祥哥帮帮冬天。”

    “嗯,小事。”许泽平知道人讲究落叶归根,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老在自己家里,用一些封闭老人的话来说,老在自己家里到了下面都贵气一点。

    “程哥儿,你比我想的还全面些。”许泽平没有想到程哥儿年纪轻轻的,做事条理如此的清晰,若不是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哪里比得上他?

    程哥儿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这些事姜嬷嬷都跟我们讲过,日后当家主母(主君)都是要独立处理的。”

    说到这里,程哥儿眼神闪烁,耳尖连带着脖子都通红,显然是害羞极了。

    许泽平瞧着程哥儿如此模样,哪里还敢打趣?

    不由的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二人皆是一言不发,一直快到家门口了,许泽平才想起藏在衣袖的盒子,他立马掏了出来,塞到了程哥儿的手里。

    程哥儿看着手里的锦盒,清澈的猫眼里闪过了一丝喜意,他的声音里难藏愉悦:“平平,这是什么呀?”

    许泽平有些难为情,“回去再看。”

    程哥儿用指腹摩擦着锦盒的小锁,恋恋不舍的将锦盒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眉梢上都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嗯!”

    许泽平抠了抠手指,“别跟阿姐说。”

    程哥儿眼里冒着光,他忍不住的询问:“是我的独属吗?”

    许泽平的双眼游离,嗓音飘忽:“嗯。”

    程哥儿开心的都想转圈圈,他踮起脚尖,直视着许泽平游离的双目,言语极其的大胆:“平平,你知道这称为什么吗?”

    “什么?”许泽平有些不解?

    “这叫私相授受。”

    轰!

    许泽平大脑一片空白,立马捂住了程哥儿的嘴巴,他看着来往将视线投放在他们的行人,激动的说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们可都是汉子,都是汉子!!”

    程哥儿瞧着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许泽平,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平少爷,回来了!”

    许泽平还没有敲门,许宅的大门就开了,守门的武叔大吼一声,许家里粗使丫头收到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林氏和许泽柔的耳朵里去了。

    许泽平和程哥儿刚刚走到前院拐向后院的回廊,许林氏同许泽柔就围了上来。

    “平平,可还辛苦?”

    许林氏拉着许泽平好生相看一遍,才放心的关心的询问。

    许泽柔倒是有些惊奇,程哥儿怎么同平平一起回来的?

    就在许林氏盘问许泽平时,她倒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程哥儿的身上,好奇的轻声询问:“程哥儿,你怎么同平平一起来的?大哥呢?大哥怎么和你们没有一起来回来?”

    第124章 少年初长成59(捉虫)

    “阿娘, 我不辛苦。”许泽平眉眼弯弯,一脸喜相:“堂兄他们一路上都可照顾我了呢!”

    许林氏摸了摸他的鬓角,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同你阿兄一样, 就喜欢报喜不忧, 我们可是听说了, 你们去的时候可差点被阴沟寨那里的贼匪抓走了!”

    听阿娘提起这茬,许泽平心中一突,手心里不由的有些黏糊, 他打着哈哈:“阿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可不要听别人乱说, 丁世叔他们可厉害了呢,一刀就削了那三当家的手掌, 把他们给打跑了!”

    “当真?”许林氏有些狐疑, “这次陈将军带着士兵前来剿匪,你阿父可都出门打听了,正是阴沟寨的贼匪目无王法,袭击赶考的考生呢!”

    陈将军?

    许泽平思绪一转,就明白了阿娘说的是陈凯旋,他笑呵呵的回应:“贼匪袭击应该不是我们呢!因为丁世叔真的很厉害呢,三两招就击败了一群贼匪, 呼呼呼的两拳就撂倒一片, 很是神勇!下次阿娘见到他了,就知道了。”

    “好好好,若是有机会还真得见见这人, 让你阿父多多感谢他。”许林氏见许泽平说的如此勇猛, 心也就放了下来。

    趁机,许泽平就转移了话题:“不过还得感谢陈将军呢!我们回来的时候, 恰好遇到阿兄带着陈将军到阴沟寨,在陈将军等人掩护下,我和阿兄他们才顺利的回来。”

    “那你阿兄呢?”

    “阿兄同元章哥回了丁家,说是要住上两日,商讨文章,好像是什么时局策论。”许泽平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貌似很重要,与下一次的会试有关,阿兄很是着急,我又不好多加阻拦,我就只好和吉祥先把陈大夫送回来,也恰好遇到了程哥儿呢!”

    元章,乃是丁一强的字,亲近之人皆是以字想称呼。

    许林氏摇了摇头,“你大哥也是的,做事越发的没有章程了,没有拜帖就登了门,这让丁家父母怎么看待?”

    “阿娘,无事的。”说起丁家,许泽柔的脸颊有些飘红:“元章哥他们人都很好,再说了,元章哥与大哥他交好,又岂会在乎这点小事?毕竟,他们汉子还是要以前程为重。”

    瞧着许泽柔打着圆场,许林氏无奈的摇头:“都说女子外向,看来我是不得不信咯~”

    看着阿娘要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许泽柔连忙拉着程哥儿要回房绣花去了。

    “阿娘,我饿了。”许泽平可怜巴巴的说道,“想喝阿娘亲手做的冬瓜排骨汤了。”

    “好,阿娘还能饿着你不成?”

    支开了许林氏,许泽平看了一眼程哥儿和阿姐离开的背影,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庭院。

    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开口让粗使丫头打热水过来,两个粗使丫头就提着两桶热水敲响了他的门:“平少爷,夫人说您爱干净,估摸您要泡澡了,我们现在帮您把水提到耳房去吧?”

    “放门口吧!”

    随着家底越来越厚实,许家的日子也愈发的好过起来。

    当然,虽然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许泽平还是不习惯洗澡这些私密的事情有人候在旁边。

    “是!”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泽平才打开房门,将两桶热水提进了耳房

    泡进浴桶那一瞬间,许泽平不由的发出了一声喟叹,哎,这才是生活啊!

    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又想到陈伍长那矫健挺拔的身材,许泽平决心要把锻炼提上日常。

    想到每年的插秧、打谷子,自己也没少干,为什么连块腹肌都没有呢?

    上辈子自己是个五等废材,但好歹四块腹肌还是有的呀?

    许泽平枕着双手靠在浴桶上反思了一下,还是日子过的太舒适,锻炼太少了,所以才没有腹肌。

    “程哥儿,你今天去何春楼了没?”

    许泽柔想到小舅那不要脸的行为,就恨得牙痒痒,也不看看庆云那黑呦的样子怎么配得上程哥儿?

    程哥儿这么白白净净的模样,俊俏又能干,别说是官宦子弟,按许泽柔看,就是王公贵族都是配的上的!

    程哥儿摇了摇头,“我才没去呢!我又不喜欢庆云表哥,我去看望冬天了。”

    许泽柔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去就好,阿娘都拒绝小舅了,他还来私底下找你,真是不要脸!哼,庆云读书是个不成器的,虽然有幸学到了一门木匠手艺,但是哪里配的上你?”

    说着说着,许泽柔就上手捏了捏程哥儿白嫩的小脸蛋,好奇的说道:“程哥儿,你说我们吃的用的都差不多,怎么你的小脸蛋就是比我白嫩呢?”

    “阿姐~”程哥儿有些脸热,他不好意思的拿开许泽柔的手,“你这模样,真是像个风流小姐。”

    许泽柔没在意的捏了捏他的手指头,“瞎说,我可是正经姑娘,说,你是不是背着我用什么方子了?”

    “哪有?!”程哥儿睨了她一眼,不高兴的哼哼,“阿姐就知道冤枉我!”

    “好嘛,是阿姐错了。”许泽柔抿嘴一笑,“不过阿姐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哥儿,阿姐得好好看看。”

    说罢,许泽柔就笑眯眯的扑向了程哥儿。

    两姐弟闹成了一团,屋中传出来他们嬉笑打闹声。

    约莫片刻,两人闹累了,他们才想着整理自己的仪容。

    此时,程哥儿才正经的说道:“阿姐,你说我今日放了庆云表哥的鸽子,小舅会不会生气?”

    许泽柔翻了个大白眼:“生气就生气呗,难不成他还敢来闹不成?他本来就是越过了阿娘买通了那下人将消息带给你的,他都没有个长辈样子,还指望你来尊重他?况且他打小就不喜欢你,也不知道拿来的脸讨你?”

    程哥儿有些苦恼,“我倒是不害怕小舅,我就是怕外婆外公难做。”

    “小舅没有这胆子!”许泽柔眼神冷了冷,“他若是敢大逆不道,我就让元章带人弄死他!”

    经过姜麽麽的调教,许泽柔可不光是学到了女子的淑、静、贤、柔,当家主母的威压霸气没有遗落半点,后宅间的阴私可也学到了不少。

    许泽平回来不到半个时辰,许松山也火急火燎的从茶馆回来了。

    半个月没看到老幺,他也甚是想念。

    许松山摸着续起来的胡子,在东耕院前的小荷塘转悠了半天,都还没有找到理由敲响许泽平的房门。

    最后,还是许泽平泡好澡,收拾好了出了房门才看到转悠的许松山,“阿父,你怎么在这里?”

    许松山咳了咳嗓子,“你阿娘的炖的排骨好了,叫我来喊你用膳。”

    “辛苦阿父了,阿父劳累了一日,还要辛苦阿父来喊我用膳。”许泽平看了一眼天际,约莫未时三刻,阿父平日里不要到申时三刻才回来吗?

    许松山听着老幺贴心的话,心中极为的舒心,笑呵呵的说道:“若是觉得为父辛苦,不如用完膳陪为父下下棋?”

    许泽平心中的警报线瞬间拉响,他咳了两声,“阿父,路途长远,我有些累了,用了膳只想休憩,不如改日在陪你下?”

    看着踱步过来的老幺,白皙的小脸上确实不掩那黑青色的眼圈,许松山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

    见阿父默认了自己的提议,许泽平就松了一口气,顺势与许松山并排走到了一起,同时也向他提了提冬天阿娘的事情,以此来问他借一借吉祥。

    从许家收养程哥儿这件事情上就不难看出,许松山夫妇都是心善之人,现如今听闻冬天的遭遇,许松山也是十分的同情,不由的感叹:“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吉祥一人,能够帮的过来吗?要不要在派两个人过去?”

    许泽平好像听程哥儿说过冬天的阿父是个猎户,在村里除了两间茅草屋也没有什么田地,更没有什么兄弟帮衬,这才导致冬天母子要来镇上来讨生活。

    “阿父,我觉得可以再让武叔过去帮忙。”许泽平思索了一下,家中人选也就武叔正合适,他上了年纪,经事也比较多,正适合压场子。

    许松山点了点头,同意了:“今晚,我同武生去说道说道。”

    父子二人悠闲的并排漫步,许松山才惊觉自己竟然矮了老幺半截了,他有些惊喜:“平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泽平愣了愣,忽然想起今日程哥儿同自己说话时,是踮起脚尖的不到一拳的距离,都还能够嗅到他发间的桃花幽香。

    想到这里,他急忙摇了摇头,清空自己那不干净的大脑,想什么呢,程哥儿是自己看到大的弟弟,再说了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

    “平平,你摇什么头?”

    许泽平被许松山的话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他抬了抬手,瞎编了由头:“阿父,你这话堂兄也说过呢,我先前还当他是说笑,现在看来是真的呢!你看我的衣袖,都短一截了。”

    说起许泽博,许松山就不由关心了起来科举考试:“你博堂兄,考得可还好?从前他就让你大伯操心的紧,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完成你阿伯的心愿。”

    “嘿,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将堂兄说的事情给忘记了。”许泽平拍了拍自己的头,“阿父,博堂兄有急事先回了江平村,让我同你跟阿娘告罪,他有空了再携嫂子过来告罪。”

    小别胜新婚,许松山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两个小年纪加把油,早日为他们许家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自家的这一个二个的不着急,都指望着大哥家的,不然老父亲怕是要从地底下爬起来教训他们了。

    “小事小事。”许松山摆了摆手,“你们科举才是正经事,你博堂兄考得如何?你有底没有?”

    许泽平估摸了一下堂兄前四场的成绩,再加上最后一日的答卷:“我估摸榜上有名不是个问题。”

    “极好极好。”

    许松山双手负背,显然是高兴极了。

    “你这两父子,用膳了,怎么一点都不急呢?”

    二十年熬成婆,这句话倒也没有说错,自打许唐氏仙去以后,许林氏愈发的强悍了起来,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哪里还有先前说个话还得考虑考虑丈夫心情的样子?

    第125章 少年初长成60

    越是担忧什么越会来什么, 程哥儿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次日一早,林幸就领着媒婆登上了许家的大门。

    原本看守大门的武生被许松山安排给冬天帮忙去了, 现如今守门的就轮流交给了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

    粗使丫头一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 有些怯怯的推开门, 将探出头去:“谁呀?”

    林幸看到小丫头稚嫩的模样,一把拉开门,怒气冲冲就冲进了许家。

    自打许唐氏仙去后, 林幸也登过几次许家们,这粗使丫头也记得林幸是夫人的嫡亲弟弟, 有些不敢阻拦,只好任由跟在他身后的媒婆进了宅着

    “程哥儿, 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白吃白喝的孤儿, 还敢看不起我儿,是谁给你的脸面?!”

    “真是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也是我大姐看得起你!”

    自打进了后院,林幸就开始大声叫嚷,嚷嚷着叫程哥儿滚出来,一路谩骂的话语,极为的难听。

    喧嚷的声音立马就引来了一众下人的围观, 坐在阁楼绣花的许泽柔立马就坐不住了, 等她冲下来之时,就看到了阿娘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林幸的脸上!

    啪!

    啪!

    许林氏一巴掌不解气,又继续一巴掌甩在了林幸的脸上, 看着被打懵了的幸哥儿, 许林氏没有半点留情面:“林幸,你当这许家是你家菜园子, 想进就进吗?没有半点的礼仪廉耻,阿娘阿父交给你的东西都被狗吃了吗?!”

    林幸顶着红彤彤的双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许林氏:“大姐,你就为了那么一个白吃白喝”的东西打我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又扬起手的许林氏,吓得一个哆嗦就闭上了嘴。

    此时,许泽平也在闹腾的声音中,从东耕院来到了西禾院。

    他听得不够全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小舅的叫嚷声中听出了与程哥儿有关。

    他们都没有嫌弃程哥儿,他这一个外人凭什么来嫌弃程哥儿?

    就从林幸的神情和话语,许泽平顿时就生了反感,下意识的就想把他赶出去了。但是大景朝的礼仪,又让他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不喜按捺了下来,他默默的走到许林氏的身后为阿娘撑腰!

    许林氏扫了眼看热闹的下人,不耐烦的说道:“看什么看什么?事情都忙完了吗?”

    顿时,许家的一众下人立马散开了。

    许林氏没有顾上林幸,她冷冷的盯着林幸身后的媒婆,眼神冰冷:“静安巷蔡媒婆?”

    蔡媒婆拉郎配这么多年,自然是个识趣的机灵鬼,从许林氏的前后反应哪里不知道自己被林幸忽悠了?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哎,许夫人,是老妇人。”

    “今日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外人知道。”许林氏微微上前一步,“若是我许家哥儿名声坏了半分,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许林氏也不想以权压人,但是在大景朝,这名声对于哥儿和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这若是传了出去,还叫程哥儿怎么做人?

    蔡媒婆立马摆手,“许夫人严重了,老妇哪里知道个什么事情?老妇只是走错了门院罢了。”

    “很好。”

    在许林氏点头以后,蔡媒婆就迫不及待的溜出了许家的大门,那灰溜溜的模样就像一只逃窜的兔子。

    收拾完了蔡媒婆,许林氏才将目光投放再林幸身上:“幸哥儿,今日程哥儿不在家,今日的风言风语我不希望传到他的耳边,若是影响了他的心情,就莫怪我这个做大姐的不给你面子了!”

    “大姐,凭什么?!”林幸捂着自己的脸愤愤不平,“他就是一个被你们收养的孤儿,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庆云才是你的亲外甥!凭什么你要偏向一个外人?”

    “凭什么?”许林氏冷笑一声,“就凭你善闯民宅!你若不是我的亲弟弟,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跟我在这里大吵大闹吗?早就把你绑了送到官府去了!至于程哥儿,谁告诉你他只是一个外人?”

    林幸被许林氏这气势吓的一个腿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人心都是血肉做的,许林氏也不例外。

    想到程哥儿这么乖乖巧巧的哥儿,许林氏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程哥儿是我家老太太的远房遗亲,是我家老太太难得留在世上的血脉。”许林氏的嗓音尖锐,“你凭什么觉得他是一个外人?”

    若是林幸打心底喜欢程哥儿、若是程哥儿也看得上庆云,许林氏又岂会棒打鸳鸯?她自然是希望亲上加亲,让庆云娶得个好夫郎、让程哥儿也有个好归宿。

    可是明显林幸就是看不起程哥儿、程哥儿也无意于庆云,许林氏怎么会如林幸所愿让他去磋磨程哥儿?

    林幸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强梗着脖子想要说什么。

    “幸哥儿,以后没有什么就不要登许家门了。”许林氏直接放下了狠话,“平平,送你小舅回去!”

    听到阿娘一放话,许泽平就挺身而出,将林幸一把拉了起来:“小舅,得罪了。”

    许泽平拉着林幸一路拖拽到许家后门处,然后将他扔到了停好的马车上,“小舅,今日阿娘看在外婆外公的面子上,不想让你肿着脸回去丢人,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

    透过车帘,林幸如何看不到许泽平那冰冷的眼神?

    他的心里有些怨怼,但也不知道程哥儿那个贱皮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二个都偏向他?

    就连自己这个亲外甥,都不为自己的表哥考虑考虑?

    说罢,许泽平看了一眼驾马的车夫,车夫心领神会,驾马扬鞭而去。

    许泽平进入西禾院时,院中静悄悄,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夕。

    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许林氏出了房门,找了个让他给许松山送午饭的由头就将他支出了西禾院。

    然后他就隐约的听到了阿姐训斥下人的声音,远远的只听到了一句——背主的喜鹊已经被发卖了,若有下一个

    隔得太远了,许泽平反而听不到什么了,他眉头微蹙,这个喜鹊他是知道的,前段时间阿父买来伺候阿娘的小丫头,他记得还挺讨阿娘喜欢的,怎么发卖了?

    至于阿姐训斥下人,许泽平心里也是有点数的,阿姐定了人家,阿娘这是在教阿姐如何驭下、主持中馈。

    他还记得翠竹两姊妹来到许家时,阿奶也是这么一手调教阿娘的。

    姜麽麽教导阿姐很多是理论上的,而阿娘教导阿姐这个却是实打实的实操。

    许泽平提着被厨娘塞过来的食盒,摇了摇头,现在的他就犹如蓝星上高考过后的学生

    从高考前的祖宗、变成了跑腿的小弟。

    任由他们来使唤。

    想想,许泽平突然觉得有瞬间的不平衡了,他想想自己现在的年纪,是不是可以听从老师的意见去游学?

    想到了老师,许泽平才想起来好像今日休息,没有同老师告假?

    明日去私塾,会被老师打板子吧?

    不行,等下给阿父送完饭,马上就去私塾同老师告罪!

    在规矩上,老师可是不讲情分的主,一想到那无情的戒尺,许泽平心里就是一颤。

    第126章 少年初长成61

    “少爷, 舍得来了?”

    许泽平走进私塾时,柳淮之正悠闲的躺在橘树下,靠着躺椅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蒲扇。

    整个庭院寂静的只剩下, 吱吱乱叫的蝉声。

    他十分的惊讶, “老师, 今日难不成放假吗?怎么怎么都没有人?”

    柳淮之睨了他一眼,“老夫都七老八十了,难不成还容许我这个老头子享受享受老年生活?”

    许泽平看着柳淮之雪白的长发, 才惊觉今年老师三月过了八十三生辰。

    其实柳淮之早两年就生了养老的心思,只是小徒弟还没有下场科举, 让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在今年小徒弟县试和府试连夺案首以后,他就下定了决定。

    故而在他们甲班去参加院试时, 他就给众学生退了束脩、解散了青海私塾, 最后托了关系,将这些学生送进了其他私塾中。

    对于参考的这几名学子的实力,柳淮之也是十分的了解,他的小徒弟必定榜上前三,高岩能够榜上有名,刘文然若是幸运或许能够在尾榜找到名字、不幸运的话亦是和江东一个结果,名落孙山。

    至于小徒弟的堂兄, 不如高岩、但又比刘文然强上两三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为师倒酒?”柳淮之用脚尖轻轻的点了点他的小腿, 示意把旁边的梨花酿给他倒上。

    许泽平眉头紧锁,他不太情愿:“老师,上次陈大夫都说了, 让您少喝酒!”

    “少废话。”柳淮之就像是老小孩, 他抬了抬下巴:“老夫都喝了七八十年的酒了,这不都还是好好的?快点倒上!”

    许泽平捧着酒壶, 往怀里一塞:“老师,您答应我,今日最后再喝三杯,我就给您倒,不然我就将这酒壶在砸了!”

    柳淮之眉毛一竖,怒气冲冲的盯着许泽平:“你这个逆徒,我看你敢!”

    许泽平作势将酒壶一扬,没有半点惧怕柳淮之的样子,“你看我敢不敢!”

    柳淮之看这逆徒丝毫不惧怕的样子,心里也有点虚,他连忙答应:“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别摔别摔。”

    见到柳淮之同意了,许泽平才满意,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酒水递到了柳淮之的手上:“喏,这是第一杯。”

    接过酒水,柳淮之迫不及待的就喝了一口,舒坦的眯了眯眼眸,不由的嘀咕:“哼,也不知道你这小子来干什么,不来我都还可以喝上一壶。”

    许泽平的耳尖一动,他挑了挑眉:“老师,您刚刚说啥?学生没有听清楚,您在说一遍?”

    柳淮之眼珠一转,“我说你院试完了,打算去干什么?”

    哼,真是个臭小子!跟他那个笑面虎阿兄越来越像了,早知道就不帮忙了,就让他被阴沟寨的土匪抓去关着算了!

    许泽平有点意外,他突然说这个,反问的说道:“老师,您都不帮我分析策论和八股文吗?”

    “让你阿兄给你分析去,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要休息了。”

    其实,许泽平的策论和八股文,柳淮之先一步就看完了。

    是许泽平的大师兄李程雪飞鸽传书送来的,说是陛下得了满意的佳作策论,令朝堂上下点评

    也正是因为这策论,令朝堂上下吵得火热,有人认为可行、有人认为就是胡闹!

    当然最初李程雪也不知道策论的主人是谁,有何魅力让陛下如此满意这前所未有的稀罕物。

    但是在侧敲旁击,确定了考生的名字后,他立马就飞鸽传书给了柳淮之,顺便将许泽平的八股文一概给了柳淮之,就想确认小师弟所言的是否是老师所教!

    若这稀罕物不是胡编乱造的,那将是造福大景朝的福祉啊!

    当他从柳淮之得到否认的答案后、李程雪的心凉了半截,没有全凉是因为他相信老师所教之人,绝对不会是个徒有其表之人!

    既然所言凿凿,那必定有其真实性。

    柳淮之摩擦着怀里的信纸,不禁一笑,这真正焦急之人怕不是自己的大徒弟,而是那说一不二的人上人!!

    飞鸽传书啊,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所用得的?

    许泽平捧着酒壶一脸的不服气,“老师,你还真是偏心。”

    柳淮之高深一笑,清了清嗓子:“想要老师给你分析策论,也不是不可以,你把这壶梨花酿给为师喝了,为师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分析分析。”

    “哎,算了算了,为了老师的健康着想,我还是忍住自己的私心吧。”许泽平摇了摇头,一脸的伤心。“说来说去,老师还是觉得我连一壶酒都比不上。”

    柳权经过,就见着两师徒在这里打太极,无奈的摇头,先生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在馋这酒喝!

    柳淮之哼哼一笑,他可不上这小狐狸的当:“是呀,比不上呢!谁让这一壶梨花酿,能够让老夫魂牵梦绕三日呢?”

    许泽平放下梨花酿,转悠到了躺椅后,讨好的为柳淮之按摩起了双肩:“那现在呢?平平,还可以给老师按摩哦?”

    柳淮之常年伏案写作,肩颈自然是有问题的,在小徒弟这一通讨好的按摩下,舒服的不禁哼哼:“还行吧。”

    “那老师要不要给我的策论分析分析?”

    柳淮之动了动眼皮子,瞅了许泽平一眼:“你这个小滑头,还真是惯会讨好人。”

    许泽平嘿嘿一笑,“这不是老师人好嘛~老师可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棒的先生呢!

    “哼哼,你这个小滑头都将帽子戴的这么高了,我还能够拒绝吗?”

    正当许泽平准备将策论和八股文默写下来的时候,柳淮之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宣纸:“不用了,我这里有。”

    许泽平看着宣纸上陌生的楷体,他愣了愣,这文章是自己的,可这字迹随即,反应了过来:“老师,你还真是个大滑头!”

    柳淮之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是个大滑头,怎么教出了个小滑头呢?”

    师徒二人相互对视,皆是哈哈大笑。

    “策论过于的锋利、八股文破题过于的大胆。”

    “老师,那您说是好还是坏?”

    柳淮之摇了摇手中的蒲扇,“那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许泽平的眼帘动了动,“老师,我想脱颖而出。”

    “很好。”柳淮之颔首,“既然你心中清楚所想,那为师也不欲多说,只是想要提醒你,官场上往往是人如文风,文风过于犀利者容易树敌于无形。”

    “是,学生省的。”

    看着鞠躬的小徒弟,柳淮之再次抿了一口酒:“平平,你想呆在京都还是地方?”

    文章既然都已经被老师看过了,老师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自己的选择呢?

    “老师,我想成为蔡回大人那样的官,为百姓做点实事。”

    柳淮之看向许泽平,哈哈一笑,可不同他打马虎眼:“为百姓做点实事?惩治贪官污吏是做实事、造桥修路也是做实事、增收粮食让百姓都能够吃上饭也是做实事,平平,你说你想要做那种实事?”

    许泽平的心中一跳,他不知道老师今日为何会刨根问底,对上柳淮之不在浑浊的眼神,他坦白的说道:“老师,若是有机会,我想让大景朝的百姓都能够吃饱饭、走上水泥路,但是这个目标过于宏伟,我相信我是不能够一步登天的。”

    “所以我想要步步徐之,我想要那些在我背后看笑话之人都闭嘴!”

    水泥、投机石,许泽平何尝不知道惊世骇俗?只是,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脱颖而出?

    支持这些的,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许泽平不了解盛安帝、亦不是他肱骨之臣,他没有把握说服大景朝的主人去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同他去研究这些。

    但是他可以成为一方县令,拉高百姓的经济水平、使得县中库房充裕,以一县之力来创造这个奇迹!

    以一点为中心,多点往外扩散。

    柳淮之敲了敲躺椅,满意的眯了眯眼眸,很好,大徒儿可以完美的交差了。

    “平平啊,为师该教的也都已经教给你了。”柳淮之平静的说道,“接下来的历程,你可以考虑考虑为师所说的游学了。”

    许泽平诧异:“老师,怎么可能?您可是大景朝第一个六元及第,怎么就没有可以教我的了?”

    “哈哈哈~平平啊平平,为师该说你可爱呢?还是说你愚笨呢?”

    许泽平懵逼的看着柳淮之,一脸的求解。

    柳淮之坐了起来,用蒲扇敲了敲他的脑瓜子:“你啊你,该聪明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聪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都没有发现为师的文风与你阿兄的文风皆不一样吗?”

    “发现了啊。”

    “那优缺点呢?教学方式呢?”

    许泽平的眼咕噜转了转,似乎明白了柳淮之的意思。

    游学,皆是为了习他人之长、汇众人之优。

    “是学生愚钝了。”

    “孺子还算可以教。”

    解了小徒弟的困惑,柳淮之再次安心的躺下了,淡淡的说道:“读书这些年,怕误了你,为师还有一样没有教你。”

    “什么?”

    “老师这一生,不是自吹、柳体自成一派、楷体堪比大儒,不知平平你有意于柳体还是楷体?”

    “学生也不知。”

    许泽平这话确实没有说假,这些年一直都在为应付科举熬干了心思,一心扑在馆阁体上,哪里还来的心思想东想西?

    “也罢,明日你且来私塾再做决定。”

    “是,听老师的。”

    师徒二人的一番畅谈,天色已经昏暗,柳淮之自然而然的就留了许泽平用晚膳。

    程哥儿靠着窗户,把玩着手上的臂钏,精致别美的莲花纹路,让他根本就琢磨不透平平的想法,平平到底是为什么送给自己臂钏?

    他知不知道送臂钏的意思?

    程哥儿颓废的托着下巴,不由的叹气,这个恼人的平平,真是烦死了!

    捏着臂钏想要扔出去吧,又不舍得。

    恨恨的咬牙,拿出锦盒给它装起来可是不到三息时间,程哥儿又忍不住的把锦盒从床头拿了出来,摩擦着锦盒,最终还是将它打开了。

    痴痴的盯着莲花造型的臂钏,想了又想,最终忍住的将臂钏往自己的手臂上套。

    嗯,调节好臂钏的大小,他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了铜镜前,再也压制不了上挑的嘴角。

    是美的。

    第127章 少年初长成62

    叩叩叩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吓得程哥儿一个激灵,着急忙慌的将臂钏从自己的手臂上取下来,往锦盒一扔, 就塞进了床底。

    他清了清嗓子, “谁?”

    “程哥儿, 我。”

    门外传来许泽柔的声音,程哥儿立马坐到了软塌上,拿起了旁边的绣到一半的手帕:“是阿姐啊, 进来吧。”

    许泽柔进来后,狐疑的说道:“程哥儿, 你怎么半响才作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程哥儿指了指手上的帕子, “阿姐, 最近绣坊里来了一批上好的缎子,我见缎子甚是喜欢,打算给你和舅娘都绣两方帕子,没想到入迷了。”

    许泽柔见着程哥儿手里的帕子,不禁的眼前一亮,这是府城备受追捧的柔缎吧?

    上次她和程哥儿去参加主簿家小姐举办的赏花宴时,就在县令小姐的手里见到过。她看了一眼, 就觉得喜欢, 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问她在哪里得来的。

    “程哥儿,你的绣技越来越好了。”

    手帕上明显的用了两种绣技, 春禾夏莲图采用的是双面绣、一面为禾一面为莲, 而禾上的蜻蜓、莲上的蝴蝶则是用了蜀绣。

    许泽柔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满意的欣喜。

    程哥儿没有否认, 他眨了眨眼睛:“都是落娘姐姐教的好,也是阿姐自己偷懒,不愿意学习了,不然阿姐会比我的绣技更加出彩的。”

    “你啊你。”许泽柔点了点他的鼻子,“又在这里奉承我了,打小我可有哪一样比得过你?”

    “嗯”程哥儿沉吟片刻,正儿八经的说道:“那可是有了嘞。”

    “什么?”

    程哥儿抿嘴一笑,“阿姐,比我会吃呀?!”

    许泽柔的脸上一黑,“你这孩子,讨打!”

    “阿姐阿姐,我错了。”程哥儿连忙认错,“别揪我耳朵了,好痛。”

    见程哥儿的认错态度诚恳,许泽柔才松了手,正经的说道:“阿娘说冬天告了长假,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在买个伺候的童子?日后翠竹翠果要跟着我出嫁的,你这边只有一个冬天也不够使的,再买一个童子帮你跑腿也方便一点。”

    程哥儿垂下了眼帘,“冬天,我都用习惯了。再买一个,我怕是不习惯。”

    “傻哥儿,那一个人儿不都是慢慢磨合来的?”许泽柔拍了拍他的背脊,“现如今大伯那边也没有合适的书童推荐给平平,过两日阿父也是要带着平平去牙行物色物色合适的人选的,阿娘的意思,是让你同平平一起去挑个称心如意的童子。”

    程哥儿独立惯了,其实一个人也能够照顾好自己,有没有人伺候都可以多买一个人,又要增加开支。

    瞧着程哥儿犹犹豫豫的样子,许泽柔一拍板:“好了,就这么定了,阿姐给你做主了,过两日,你就跟着阿父和平平去牙行。”

    “阿姐,买一个童子,又要耗费好几两银子。”

    “你这孩子,说来说去是心疼银子啊?”许泽柔瞪了一眼程哥儿,她拉起程哥儿起来茧子的小手,“你这一双手都不知道给绣坊带来了多少的银子,买个童子伺候,又怎么了?”

    “可是舅娘舅舅他们也给我买了小宅子啊。”

    程哥儿微微低头,他的宅子是这两日定下来的,距离许泽柔陪嫁的宅子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你说这话,可是要伤了我们的心了。”许泽柔的语气有些冷冽,“在你心里,我们都还是外人是不是?”

    程哥儿看着这架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阿姐,我没有,你别生气。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嫡亲的亲人。”

    “哼,那你就不要在说这些生分的话了!”

    “嗯,我不在说了。”

    许泽柔搂住程哥儿单薄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脊:“孩子大了,阿娘他们可不得绞尽脑汁给我们留点什么?我还听阿娘说,等平平的身份下来了,就让阿父去买二十亩的水田挂在平平的名下,然后佣出去,银子都归平平。”

    日后阿兄要赡养阿父、阿娘,许家大部分的财物都是要留给阿兄的,目前的田宅、绣坊都是划给阿兄的。

    平平身为幺子,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他留。

    所以阿娘阿父就商量买些水田、在想办法盘个铺子,家宅等到家中再积攒点银子去买个二进宅子留给平平。

    这明面上看,两兄弟也算是得了个平分。

    再怎么说,兄弟俩都是他们亲生的,疼老大宠老幺,哪舍得偏心?

    透过窗户,许泽柔看着升起的月亮,她起了身:“不早了,程哥儿,你早先休息。”

    “好,阿姐也早些休息。”

    程哥儿送许泽柔到门口,这时,许泽柔突然说道:“程哥儿,我今日收到了县令小姐送的桃花帖,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所谓桃花帖,也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大会,程哥儿摇头:“阿姐,我才没有兴趣,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绣两副屏风。”

    “媒婆送来的花名册你不感兴趣、这桃花会你也不感兴趣,程哥儿,你告诉阿姐,你欢喜什么样的?”或许受了阿娘的影响,许泽柔对于程哥儿的终身大事就格外的上心,喜欢他也像自己这样能够找到个称心如意的:“给个标准,阿姐至少好留意些。”

    程哥儿假意打了个哈欠:“不行了,阿姐,我好困。”

    说罢,睡意朦胧的看向许泽柔。

    许泽柔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先离开了。

    待许泽柔转身时,程哥儿合上了房门,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还能够糊弄到什么时候?

    柳权将许泽平送到了许宅门前,忍不住交代了几句:“平少爷,先生年纪大了,喜好热闹,您记得多来陪陪他。”

    许泽平心领神会,“权叔,你放心,我省的。”

    正当柳权驾车准备离去的时候,许泽平又忍不住的追问:“权叔,老师、老师会不会回故乡?”

    柳权想到本家这两年的权利斗争,摇了摇头:“先生还想图几年清闲,先生他喜欢清水镇的山水如画。”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阴沟寨土匪被歼灭啦!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许泽平就被宅子外欢天喜地的惊呼声给吵醒了。

    听到宅子外欢喜的拥簇声,他一杆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走,走到后大门时,只见许家一众的下人拥簇着许家的几位主子站在后大门口,围观着欢喜报喜的捕快。

    阴沟寨虽然属于太永县内,但是土匪的所作所为确实影响着太永附近的几大邻县谁家没有个外嫁的儿女?

    几大邻县相互必当有儿女亲家,逢年过节的难免会走个亲戚,而历经阴沟岭时,一个不幸,这喜事都要变成丧事。

    在加上阴沟寨土匪毫无人性,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丧天害理的事情,使得这些百姓对他们早已经恨之入骨。

    现在听到官差报喜,一个个喜得就像是中了状元,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喜悦!

    甚至一些富户提出要举办庆祝大会,为剿匪的陈将军修建长生牌!

    就在这喜悦之际,许家人看到了混迹在报喜捕快堆里的丁一强

    许泽平心中一个咯噔,完了,他感觉到不妙了。

    偏生丁一强还没有领悟到他的眉眼官司,兴奋的朝着他们招手,然后兴致勃勃的就冲了过来。

    老天要亡我!

    这是许泽平升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128章 少年初长成63

    “伯父、伯母。”

    丁一强先是向许松山夫妇问好后, 才看向几个小辈,他有些害臊不敢对上许泽柔的双眸,微微垂下眼帘:“小柔。”

    虽然会隔三差五的见上一面, 但每次见面还是有些微妙。

    许泽柔微微侧过身, 半身藏在了许泽平的身后, 她微微颔首:“元章哥。”

    许泽平心里藏着事,正想着怎么解决的时候,许松山开口了:“元章, 你也是个消息灵通的,早早的就迎了这报喜的捕快。”

    丁一强沉醉在美人侧颜之中, 脑子完全的一片浆糊,他自然的回了话:“没有啊伯父, 我是同他们回来的。”

    “同他们回来的?”许松山有一瞬的迟疑, “你同他们一起回来的,那泽礼呢?泽礼不是在你家和你商讨文章吗?”

    “仁之,跟随陈伍长去府城处理吕家勾结贼匪一事了啊。”

    许泽礼,字仁之。他的字是柳淮之取的,亦是出自【孟子·离娄章句】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咳咳

    丁一强刚说完, 就听到了许泽平的咳嗽声, 他立马智商回升,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想要找补几句, 可惜, 许松山没有给他找补的机会。

    “所以这几天,你们一直是跟着陈将军对吗?”

    许松山也不是个傻的, 他之前是因为信任,才信了老幺那漏洞百出的鬼话!老大是个多么稳重的人,怎么会因为几篇文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登了别人的门?

    面对准岳丈的眼神,丁一强吓得头都不敢抬一个,完了完了,仁之回来会弄死他吧?

    “阿父,你别怪罪元章哥了。”许泽平主动站了出来,“这事说起来,还怪我。”

    许松山瞧着热热闹闹的欢呼声,知道这里也是不宜训斥人的地方,说来说去也是自家孩子说得谎,怪也怪不得元章的身上。

    他横了许泽平一眼,“哼,晚些我会找你的!”

    许泽平摸了摸鼻子,不敢对上许松山以及许林氏的眼神,怯怯的缩了回去。

    “元章啊,想必你在外的这几日,你阿父阿娘也担心坏了,不如你早些回去。”许松山尽量让自己的和颜悦色,“我们就不留你过早了。”

    丁一强悄咪咪的观察着准岳父的神色,应该是没有牵连自己吧?

    “伯父,你别担心哈,这次剿匪一切都在陈伍长的掌握之中!”丁一强害怕自己会被大舅子折磨,他连忙解释了几句:“我阿父都一把年纪了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更何况是作为军师的仁之嘞!呆在帐篷里,安全的很!”

    “军师?”许松山眯了眯眼眸,眉头紧锁。

    丁一强看着越解释越黑,不敢在吭声了,连忙找了个理由就撒丫子跑了。

    “关门!”

    许松山低喝一声,让许泽平心中一颤,他知道自己的膝盖要完了。

    上一次阿父这般的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耍了一点小聪明摇骰子赢了一个同学的几个铜板,不但被老师打了手心、回家还阿父罚了跪,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们家还有家规一说。

    大家长一发话,许家的下人利落的关了门。

    许林氏等人也不敢求情,皆是沉默的跟在了许松山的身后。

    “老幺,你跟我来书房。”

    进了后院后,许松山领着许泽平径直往东耕院的书房走,许泽柔她们也是爱莫能助。

    程哥儿小脸紧绷,满脸的担心,他还记得上一次舅舅震怒,是因为平平在私塾里摇骰子赢了一个同窗的铜板

    那件事情,本就不是平平的错,是那个同窗嘚瑟,才会被平平教训。

    可是舅舅根本就不听平平解释,不但罚了平平跪了两个时辰,还让平平抄了十遍家规。

    “跪下。”

    看着背对自己的阿父,许泽平二话不说的就利落的跪了下去。

    “许家十条家规是什么?”

    “第一,禁止嫖赌。

    第二,禁止兄弟阋墙。

    第三,禁止宠妾灭妻。

    第四,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第五,诚恳待人、不可说谎、坑蒙拐骗。

    第六,不可浪费粮食。

    第七,不可持强凌弱。

    第八,不可言而无信、不守承诺。

    第九,不可忘恩负义。

    第十,孝敬长辈、关爱幼辈。”

    见老幺言辞清晰的吐出十条家规,许松山语气才缓:“平平,你与你阿兄不同,打小你就是个懂事伶俐的孩子,从没有让为父操过心,可是为什么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懂事?”

    “阿父,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冰冷的地板跪得许泽平龇牙咧嘴,偏生他还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生怕被阿父看出了不服气。

    唉,主谋不在,害的他这个小鱼背锅。

    “说,这次是谁的主意?”

    许泽平的声音闷闷的,显得十分的可怜:“阿父,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们操心。”

    “不想让我们操心?”许松山都快要被气笑了:“你阿兄只是一届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之力!他怎么去对抗身强力壮的贼匪?若是你阿兄有个意外,你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许松山越说越气愤,若是许泽礼在这里,他都恨不得给他哐哐几拳了!

    “若是人人都像阿父这个想法,那天下贼匪谁去歼灭?”许泽平腰板挺得笔直,语气却不敢过于的强硬,他幽幽的反问:“有那个男儿是凭空蹦出来的?谁不是有血有肉被父母养出来的?”

    许松山被许泽平的话咽的脖子通红,却还是不肯低头:“你阿父不是菩萨只是一介凡人,管不了别人,我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可是阿父,若不是阿兄以一己之力让老师求来了陈伍长,我就已经死在了阴沟寨土匪的手中了。”许泽平眼神冷静,语调平稳:“阿父,若是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

    许松山瞳孔一阵收缩,他的嘴皮子颤抖了几下,最终狼狈的离开了书房。

    只是等他平静下来后,许松山才回过味来,自己不是追究他们撒谎骗人吗?怎么被这个臭小子带进沟里去了?

    第129章 少年初长成64

    用晚膳时, 许林氏就暗暗的观摩着许松山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心里就揣摩着二郎应该是不生气了。

    关于兄弟两联合起来骗人, 比起生气许林氏更多的是担忧, 她知道自己两儿子都不是个坏孩子, 想必两个人联合也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等人担心。

    至于整件事的起因,两个孩子不说,她多少能够猜到一点, 想必那日平平说得话应该是真假掺半。

    老大掺和进了剿匪这件事情,绝对是因为阴沟寨贼匪截杀了平平他们。

    几个孩子都是自己一手照料的, 对于他们的性格,许林氏又怎么会不了解?

    老大, 看似稳重讲理、但实际上是有点护短的, 家人就是他的底线不容诋毁。

    老二,外柔内刚、贪嘴有点小任性但明是非,大是大非的原则上拎的清、琐碎小事上绝对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程哥儿,看着乖巧识大体、但实际上性格上有些执拗,自己认准了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年县令小妾闯绣楼一事,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也是死心眼, 即使绣图被拿走了, 他们也不怪他。

    但是他就是这么一孩子,硬生生的拖着那个女人不准进去。

    也就是程哥儿,这样的性格, 让许林氏心疼又为难。

    程哥儿早慧, 许林氏多少是察觉出来的,也正是这样, 让她拿这个孩子没法。不像自己肚皮出来的,要打要骂,亲缘关系还在。

    对于程哥儿,她怕自己逼得太过了,怕这个孩子内心敏感、想得太多,徒生忧虑。

    所以程哥儿的亲事,许林氏也就让老二去旁敲侧击,毕竟都是小年轻,心思他们更能够了解。

    至于老幺,聪明、懂事、规矩这些词一个个叠加在他的身上都不过分,听话的让许林氏感觉到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让她的内心既是欢喜又是担忧。

    打小就乖乖的,老大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来,从读书到科举、让他们夫妇就不用操心半分,聪明的就不像是个孩子。

    这让许林氏心里就不由的生了担忧,小小年纪这么的老成,等到他该担事的年纪会后悔自己没有童年的欢乐?

    要知道老大,也开窍懂事前也是个上跳下窜的毛猴子,哪一天不犯点事心里就慌的很!

    旁人都羡慕她的孩子个个成材,殊不知谁又知道她的担忧?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从肚皮出来那一刻就开始担忧,儿子担心不成才、女儿又担心嫁不好。

    哎,都是儿女债啊!

    所以老幺这两次碰了家规,让许林氏反倒是内心欢喜了些,至少有个孩子样了。

    哪个孩子会不在父母跟前不犯错?

    “二郎,这平平也跪了一个时辰了,不如让程哥儿去给他送口热乎饭?”许林氏拉了拉许松山的衣袖,“他哥两打小关系就好,程哥儿一开口,他绝对就知道错了。你看成不成?”

    许林氏一开口,程哥儿同许泽柔皆是竖起了耳朵,也都是暗搓搓的盯着许松山。

    许松山不耐烦的甩开许林氏的衣袖,粗声粗气的说道:“哼,也就是你们这群后宅妇人惯怀了他们!才让他们无法无天!”

    说罢,许松山双手负背就走开了。

    许林氏瞧着他不自在的背影,就知道这老家伙是默认了。

    “表公子好~”

    程哥儿揣着药膏、提着食盒脚步匆忙的直奔东耕院书房,面对打招呼的下人,他微微颔首。

    许泽平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马上改坐为跪,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生怕让阿父知道他在偷懒。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许泽平有些疑惑,难不成不是阿父?他狐疑的询问:“谁?”

    “平平,是我。”程哥儿声音轻轻,“我进来咯。”

    程哥儿看着漆黑的屋子,鼓起了勇气推开了房门,推开门以后,他下意识的就要摸黑去点油灯。

    许泽平见是程哥儿,反而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背一缩,转身就坐在了地上。看着程哥儿要去点油灯,立马说道:“程哥儿,别点灯。”

    程哥儿声音有点弱弱的,“可是很黑。”

    忽然许泽平才想起来程哥儿好像怕黑,他立马说道:“程哥儿,你站着别动,我来点灯,你别撞到了。”

    许泽平摸黑把油灯点燃,灯光照亮那一瞬间,程哥儿才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花瓶,自己再前进一步就要撞在了花瓶上面了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提着食盒走到许泽平身边:“平平,你怎么不点灯?”

    许泽平张望了一下书房外,见没有下人经过,走上前去把房门合上,才回了程哥儿的话:“因为黑漆漆的屋子,才不会让阿父看见我在偷懒啊~”

    说完,两人对视,相互一笑。

    “平平,你还真是狡猾,像只小狐狸~”程哥儿眨了眨眼睛,“还亏我和阿姐这么担心,特意给你带来了活淤血的药膏。”

    程哥儿再是大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很担心、只能够拉了许泽柔下水。

    许泽平看着那双俏皮的猫眼,心中一颤,有些不敢接程哥儿话头,他看向了脚边的食盒,转移了话茬:“我肚子都饿扁了,程哥儿,你只带来了药膏吗?”

    “当然不是啦!”程哥儿的语调微微上扬,他好久没有同平平这么亲昵的独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打开食盒,端出了许林氏特意单独准备的三菜一汤:“我来送饭,可是舅娘特意问了舅舅了的,所以平平你别担心,好好用餐。”

    饿极了的许泽平也顾不上礼仪了,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程哥儿蹲在许泽平的身边,双手捧着下巴,也不吭声,只是这么静静的盯着许泽平,双眸清亮就像是含着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许泽平伸手够菜时,双眼不由的上瞟了一眼,不由的对上程哥儿那双温柔似水的猫眼,让他的心中一突,手中的筷子不由的松了下来。

    听着竹筷掉落的声音,程哥儿立马就收回了眼神,焦急的捡起了竹筷,他从食盒中拿出了备用的勺子,“平平,没事的,这里还有备用的勺子。”

    许泽平接过勺子,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程哥儿、长大了呢!想的这么周到,就像跟平日教育和照顾的阿兄一样!”

    “像阿兄?”程哥儿喃喃自语,眼里不由的透漏出一股失望。

    “程哥儿,你说什么?”听不清程哥儿呢喃,许泽平好奇的追问。

    “没、没什么。”程哥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第130章 少年初长成65

    程哥儿离开后, 许泽平就熄灭了油灯,他不顾形象的直接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头, 单脚微屈, 黑白分明的双目无神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双含着星星的猫眼。

    温柔似水的眼神,让他的心中一窒。

    翻过身,微微侧屈, 不由自主的摁住了自己乱跳的心脏。

    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许林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解开自己盘着的发髻, 透过铜镜瞧了一眼半躺在软榻上看书的许松山:“二郎,老幺都跪了这么久了, 让他回去休息呗~”

    “你还真当你的宝贝老幺是个老实的?上次让他罚跪两个时辰, 我偷摸去检查的时候,去了三趟有两趟是赖皮的坐在地上。”许松山不禁的冷哼一声:“反正现在也是夏季,让他睡睡地板吃吃苦也好。”

    梳理好了发丝后,许林氏横了他一眼:“还真是个狠心的阿父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幺是捡来的。”

    许松山哼哼,“我要真是个狠心的,今日他就应该挨着饿, 老老实实的跪在书房里。”

    许林氏半躺的靠在枕头上, 风情的挑了眉,然后勾了勾手指:“二郎,你过来。”

    许松山不自然的咳了咳嗓子, 放下手里的书籍, 不耐烦的说道:“作甚?”

    瞧着步伐急切的某人,许林氏抿嘴一笑, 用指尖拍拍身边的床榻:“过来嘛~”

    在许松山坐下后,许林氏自然的靠了上去,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襟:“告诉奴家,老幺今日同你说了什么好不好?”

    听到许林氏的话,许松山眼底闪过一丝小遗憾:“喜娘,你叫我过来,就是想问这个?”

    “告诉我嘛。”

    魅惑的凤眸,让许松山就将今日老幺质问他的言语都说了出来

    次日,程哥儿看着旁边空置的位置,他看向了许泽柔:“阿姐,平平呢?他不舒服吗?”

    昨日程哥儿是确定了许泽平的膝盖无事,才离开的书房,今日没见着平平用早膳,让他的心里微微发慌,好像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

    许泽柔轻轻耳语,“平平今日早早的就出了宅子,说是不饿。”

    程哥儿还想追问什么,许松山夫妇已经走到了花厅,这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老师,今日吃什么呢?”许泽平无赖的坐到了柳淮之的身边,讨好的一笑:“让徒弟蹭一口呗?”

    柳淮之意外的说道:“咋了,今日你许家没有粮了?让你这个板上钉钉的秀才老爷挨饿了?”

    许泽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是不自然的说道:“也不是,这不是想念老师家厨子的手艺了吗?”

    柳淮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昨日不是才在这里用了晚饭吗?

    当然啦,他是个深明大义的老师。

    所以柳淮之没有戳破许泽平这个蹩脚的谎言,喊了一嗓子,很快厨子就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刀削面。

    柳淮之许久没有用刀削面了,今日馋的很,早上用的就是刀削面。

    看着热腾腾的刀削面,许泽平吸了吸鼻子,夹了一筷子呼噜呼噜的一口干完,他竖起大拇指:“还是老师你这里的刀削面劲道!”

    柳淮之吹了吹热汤,大口了喝了一口:“所以让你这小子捡到便宜了。”

    许泽平捧着碗,嘿嘿一笑。

    柳淮之微微眯眼,却能够这张脸上读出他笑容下的落寞,这小子好像是有心事了?

    第131章 少年初长成66

    “选一张纸。”

    许泽平看着案几上的两团纸团, 摸了摸下巴:“随便选?”

    “废话。”柳淮之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你不知道选楷体还是柳体,我用得着这么给你想法子吗?”

    许泽平眼睛一闭, 随心意抓了一张纸团, 打开一看——楷体!

    “平平, 其实柳体亦属于楷体。”柳淮之边说边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来两个柳字,一个采用柳体、一个采用大景朝盛行的正楷体:“你能够看出他们的区别吗?”

    “柳体瘦硬方折、更为的飘逸。”许泽平观摩了一下,迟疑的说道:“至于正楷规整、方正与馆阁体相似, 只不过馆阁体更为的刻板统一、显得十分的拘谨。”

    “嗯,说的很好。”柳淮之点头, “也算是观察到位了,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说大景楷书四大家:“欧体、颜体、柳体、赵体……”

    柳淮之这一讲就是整整三个时辰, 他先是讲了四大体的风格、然后又讲了大景朝盛行的正楷、然后是行楷以及姑娘们喜欢写的小楷。

    他讲完以后, 许泽平只觉得脑壳涨得很,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些知识还真是多。

    柳淮之看着晕头转向的小徒弟,故意的问道:“都记住了吗?”

    许泽平搔了搔脑瓜子,嘿嘿一笑:“老师,你说我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柳淮之用戒尺敲敲他的脑瓜,“你猜说假话, 你这脑瓜会不会开花?”

    “也就七八分吧。”

    柳淮之沉吟一息, “差不多了,算得上是个出众的了!”

    这几个徒弟当中,也只有之英在他说完以后全部记住的。

    多数也只是葫芦吞枣记了个五六分。

    柳淮之拿出早就准备的临帖, “打明儿起, 你就按照这个临帖临摹,每日临摹三个时辰, 直至家中的水缸水黑了三遍以上,你再来同我汇报结果。

    嗯,当然了,你若是想要出去游学了,情况就另算。”

    “老师,我可以来你这儿临摹吗?”许泽平憋了半天,终于闷闷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怎么了?”柳淮之挑了挑眉,试探性的发问:“莫不是你阿娘阿父给你张罗亲事了?让你这么为难?”

    “老师,才不是的!”

    许泽平心里几经周折,最终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惆怅压了下来,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瞎想去污了人家哥儿的名声。

    “好了,为师不逗你了。”瞧着小徒弟要急眼了,柳淮之摆了摆手:“今日我让厨娘准备了北方的铁锅炖大鹅,要不要留下来陪为师用点?”

    “那就谢谢老师的招待了!”

    瞧着瞬间眉开眼笑的臭小子,柳淮之不用的嘀咕,还真是小孩子啊!

    这神色就跟多变的天老爷一样,初时晴空万里、转眼又乌云密布了。

    哗啦啦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嘀嗒的雨声让柳淮之生了作画的心思,他指挥许泽平开始研墨,自己打开了空白的画卷……

    不到一柱香时间,一幅夏日落雨图顷刻而成。

    许泽平探头一看,不经一愣,黑白的水墨画卷上窗檐外是嘀嗒嘀嗒的落雨、摇曳的藤蔓是独属于南方小镇的温婉坚毅,而窗檐内正是一老一小授课图。

    这写实清新的画风,让他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不经意的灵光一闪,对,是在书房!

    “老师,我阿兄还真是尽得您的真传呐!”

    小徒弟酸溜溜的话,让柳淮之大吃一惊:“这话从何而讲?你们两兄弟我可谓是一视同仁。”

    “我阿兄的画风可是和老师的如出一辙,这还不是您教得吗?”

    对于这作画,许泽平也没有多少分兴趣,之所以说出来,不过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当然啦,呕一呕老师也是可以的。

    “你这小子,我柳某可是对天发誓你阿兄可没有跟随我学作画。”

    老师信誓旦旦的起势,倒是让许泽平怀疑自己了,“当真没有?”

    柳淮之瞪了他一眼:“那我还能够骗你不成?”

    程哥儿看着旁边再次空置的座位,捏着筷子,心里几经起伏,平平这是在躲自己吗?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好生的惆怅,是自己让他感觉到困扰了吗?

    越想他的心就越疼,不禁红了眼眶。

    许泽柔注意到红了眼的程哥儿,立马招呼翠竹给程哥儿盛汤:“翠竹,快给表公子盛汤,今日这菜有点辣了。”

    许泽柔的声音很低,但也引得了许松山夫妇的注意,看着桌子上的酸辣鸡丁……

    许林氏不由的凝了凝眼神,今日确实忘记嘱咐厨娘了,程哥儿吃不得辣。

    程哥儿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喝汤调整自己的情绪。

    待连续喝了两三口汤后,他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许松山主动将摆在程哥儿面前的酸辣鸡丁同自己跟前的糖醋排骨调换了一下位置,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程哥儿却明白他的意思,甜甜的露出笑容表示孺慕。

    就在一家四口和睦用餐时,一声惊呼打破了他们的氛围。

    “礼少爷回来啦!”

    粗使丫头来报,这让许松山夫妇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往外走。

    许泽柔与程哥儿接连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跟着许松山夫妇的步伐走向前院。

    “阿父、阿娘,我回来了。”

    啪!

    许泽礼的话刚说完,许松山的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肩膀上,“你这死小”子!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一道挺拔的身影就从门口迈了进来。

    “伯父、伯母,陈某厚着脸皮前来打扰了。”

    看着陈凯旋那硬挺的身姿,许松山的一腔怒火只能够含在了喉咙里头了。

    “哪里哪里,陈将军可是我们的大英雄,说哪里的客气话?”许松山笑得褶子都出来了:“陈将军能够光临寒舍,可都是我们许家荣幸!”

    许泽礼将这一切目睹在眼里,心里一松,果然将陈凯旋叫到家里来休息是个明智之举。

    “哎呀,伯父当真是远近闻名的和善人。”陈凯旋笑呵呵的靠近许松山,当他眼神注视到许松山身后那道纤细精致的哥儿时,瞳孔不由的颤了颤,这是照着画儿生的仙人吗?

    好在他知道是在他人家中做客,及时的回了神:“伯父,莫要喊我陈将军了,陈某不过一个小小的伍长,喊我凯旋就是了。”

    第132章 少年初长成67(捉虫)

    因为有外男的缘故, 程哥儿和许泽柔不好多呆,二人行了个平辈礼就自行离去了。

    瞅着两姐弟离去的身影,陈凯旋又忍不住得望了望。

    站在他身侧的许泽礼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眼神不由的眯了眯。

    倒是处于兴奋中的许松山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 乐呵呵的询问他们吃没吃晚饭, 听到他们说没有吃晚饭,连忙让许林氏去催促厨娘准备宴席。

    许林氏瞧着忘乎所以的郎君,无奈的摇了摇头, 给了老大一个眼神。

    在许松山招呼陈凯旋前往东耕院时,默不作声的跟随许林氏前往了厨房。

    许林氏边走边询问, “老大,陈伍长可有什么口食上的忌口?”

    “阿娘, 陈伍长就是个大老粗, 他能有啥忌口的,什么都吃,你正常准备就是了。”许泽礼同陈凯旋来往这些天,对于他这个人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老大,陈伍长贵庚?家中可有妻儿?”因为就是两母子走着,许林氏也问的直接。

    她观这陈凯旋生的英挺、浓眉大眼,个子也是极高的, 同程哥儿也是极为的相配。

    不由的心里就生了小主意。

    许泽礼一听这话, 就知道他阿娘又起了拉郎配的心思,立马说道:“阿娘!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程哥儿还小, 陈凯旋他都快要弱冠之年了, 哪里配得上程哥儿?你可别乱来。”

    “男儿大懂得疼人,再说了六岁也不算大。”许林氏说得头头是道, “只要他尚未婚配,哪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主要是得看程哥儿欢不欢喜他,欢喜他,你这个做大哥的,帮忙做保又怎么了?”

    “是是是,阿娘你说得极是。”许泽礼也不欲与他阿娘起争执,一脸赞同得说道:“但是得程哥儿欢喜他,阿娘你可不要强迫人。”

    “臭小子,你阿娘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许林氏瞪了许泽礼一眼,心里的小九九开始盘算了起来:“明日天气也也好,不如你带程哥儿他们一起出去踏踏青吧。”

    许泽礼知道阿娘这真的是生了心思,连忙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

    许林氏看着许泽礼着急忙慌的身影,不由的啐了一口,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

    不得不说许泽柔与许林氏不愧是两母女,程哥儿与许泽柔两姐弟回到花厅继续用晚膳的时候,许泽柔就开始试探性问程哥儿了:“程哥儿,你觉得陈将军怎么样?”

    程哥儿打着马虎眼:“阿姐,什么怎么有样?我又不认识他。”

    从程哥儿这口吻,许泽柔就知道他是看不中这类型。

    心里又有点不甘心的追问,“你这哥儿,真是的,跟我在这里装傻呢?我是说你看不看得中这个类型的汉子?”

    “阿姐~”程哥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我就生气了。”

    好吧,没戏。

    许泽柔摸了摸下巴,看来程哥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

    突然,她的脑海灵光一闪,勾住了程哥儿的手指,俯身在他的耳边询问:“程哥儿,你觉得平平怎么样?”

    程哥儿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他的耳尖滚烫,心脏砰砰砰的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

    程哥儿:这,自己是暴露了什么吗?

    许泽柔见程哥儿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生气自己乱说话了,正准备道歉自己嘴边不把门,却眼尖瞅见了他滚烫发红的耳尖。

    吓得她的心脏不由的一窒,天呐!

    她本来是想说平平这个类型怎么样,但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平平怎么样……

    哪有少年不慕艾?

    程哥儿之所以看不中别人,是他心中早就藏了人。

    越想许泽柔的思绪越混乱,越混乱有些事情就越清晰得在她脑海里浮现。

    怪不得程哥儿总是喜欢跟在平平的身后……

    怪不得平平每一年的生辰礼,他都会亲自缝制礼物……

    ……

    卡兹

    凳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程哥儿转头一看,只见阿姐因为惊慌向后倒了下去。

    程哥儿顾不得什么,连忙伸手去抓!

    “小心!”

    许林氏从厨房走到花厅时,只见两姐弟连人带凳子的往后倒。

    她顾不得什么,连忙跑了上去,急促的将两姐弟接住了。

    待二人坐好以后,许林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了:“伺候的翠果翠竹呢?这两死丫头,主子都不伺候了?”

    许泽柔连忙拉住阿娘的手腕:“阿娘,是我自己不小心的,你别怪她们,她们被我指使去洗被褥了……昨日我月事来了,刚刚也是不小心的。”

    许林氏的脸色稍霁,语气还是有些硬冷:“那伺候的粗使丫头也不见有一个,怎么就让你们两主子孤零零的坐着?”

    “阿娘,没事啦。”许泽柔因为发现了秘密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反正我也用好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程哥儿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了,也慌的很,他动了动嘴皮子:“舅娘,我也累了,我跟阿姐一起回去了。”

    许林氏盯着两姐弟的背影,不由的摇头,今日是斗嘴了吗?怎么两个都这么奇奇怪怪?

    “凯旋,你要是累了就早些回房休息,我得先把我阿父送回去……”许泽礼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老父亲,头有些大,这扶回去怕是会被阿娘赶出去:“你的厢房就在我屋子隔壁的第三间,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下我让丫头们给你送热水过去。”

    陈凯旋有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不想就这么早回去了,连忙说道,“我还不累,正好晚间夜风凉,让我醒醒酒也是极好的。”

    正当许泽礼扶着许松山走出去东耕院时,撞上了回来的许泽平。

    许泽平闻到一身酒气的阿父,连忙就迎了上去,帮着许泽礼扶着阿父:“阿兄,今日可是你回来了阿父高兴才喝了这么多?你也是的,怎么不都不劝劝?”

    许松山不好酒,加上身体的缘故,平日里基本上滴酒不沾,现如今看着他醉成这个样子,许泽平难免得有些责怪许泽礼。

    “你这小子。”许泽礼定定得看着他,“我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许泽平有些狐疑:“那是?”

    “是阿父见着陈伍长,很是高兴,连喝了数杯。”许泽礼很是无奈。

    “陈伍长?”许泽平纳闷,“他怎么会来家中?”

    许泽礼沉默片刻,才说道:“我请回来的。”

    这一刻,许泽平秒懂,拉回来的挡箭牌。

    第133章 少年初长成68(捉虫)

    “我先送阿父回去。”许泽礼安排许泽平去救场, “现如今陈伍长还在东耕院的小花厅,你先过去同他寒暄寒暄,免得冷落了客人。”

    “阿兄, 你一个人可以吗?”许泽平看着体型欣长的阿兄, 再看看体型圆润的阿父, 难免的有些怀疑。

    “无碍,大虎去厨房督促丫头熬醒酒汤了,马上就回来了。”

    许泽平见阿兄已经安排妥当, 打了声招呼,就往东耕院行去。

    陈凯旋听到脚步声, 没有回头看,他只当是许泽礼回来了, 热情的发问:“仁之兄, 你回来了?速度还蛮快嘛!”

    先前还称呼阿兄为许兄,现如今就变成了仁之兄,这就是过命之交的厉害吗?

    许泽平按下满肚子的腹议,清咳了下嗓子,乐呵呵的回应:“陈大哥,是我!”

    “是平平啊!”陈凯旋笑眯眯的转过头,热情的走了过来, 伸手拥住了许泽平的肩膀, 指着小花厅外的小花园:“平平,你还别说,这里的风景可真是不错, 假山流水的好不惬意呀~比我叔父那大老粗的庭院可是强多了, 还真是想长住在这里!”

    许家祖父修建这宅子的时候,就是打算将东耕院留给长孙的, 故而假山流水的堪比江南园林,这乍一看还真是别有风情。

    许泽平:这陈伍长倒是自来熟,怎么整的他像是个主人一样?

    “陈大哥,过奖了。”许泽平笑呵呵,不动声色的从陈凯旋的手臂下溜了出来:“若是陈大哥不嫌弃,在这儿多住上几日也是寒舍的荣幸。”

    “平平,说哪里的话,我荣幸至极,又何谈嫌弃?”陈凯旋见目的达到了,连连说道:“正好我叔父见我最近状态不佳,批了我几天假。”

    “陈大哥,可是有忧愁之事?”许泽平对陈凯旋的印象还不错,现如今他来家中做客了,作为东道主还是热情的关切一下。

    陈凯旋沉重的叹息了一口气,他颓废的坐到了座位上:“还能够是为什么?还不是年纪大了,仍是独身一人,被叔父催的急了,这不心里烦闷的极了。”

    此时的许泽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还极为的同情,果然天下的长辈都是一个样,催婚催孕。

    他拍了拍陈凯旋的肩膀,同情的安慰:“陈大哥你长的一表人才、年轻轻轻又官场有为,哪里还怕找不到心仪的夫人?”

    陈凯旋苦闷的摇头,“唉,军营里都是一帮大老粗,这让我如何是好?”

    见许泽平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陈凯旋心里就不由的有点着急,他思来想去,自己配许家的哥儿是极为的合适,自己都这么暗示了,咋这许泽平还没有反应?

    莫非这孩子还没有开窍?

    如果是将这话点给许泽礼听,他又怕许泽礼这个笑面虎看不上自己……

    故而他才临时起意套路一下许泽平,他觉得许泽平小小年纪的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只是不开窍的小毛孩,难不成定要自己戳开了窗户说话不成?

    许泽平此时懂了,他这是想让自己介绍?

    “陈大哥,说笑了,若是陈大哥有心。”许泽平打着哈哈,“从了家中长辈的心意,不出三日,那花名册定将堆满陈府大门。”

    陈凯旋摇着头,嗓音十分的低落:“唉,我家中就余下一个独身的叔父,他也是个大老粗,只懂得催促我,哪里晓得访问……阿父他们早就战死了沙场。”

    听闻,许泽平的同情心猛然生起,想不到这陈家竟然是满门忠烈……

    看着如此自来熟的陈凯旋,还真的看不出他竟然没有父母。

    “陈大哥,抱歉,我。”

    不得不说,陈凯旋十分懂得示弱,他得这一招打的许泽平手足无措。

    “无碍,我都习惯了。”陈凯旋摇了摇头,“我只是见着平平你们如此优秀规矩,想必你们家风也是极正的,才想向你们打听打听有无合适的哥儿,若是有,我定然让叔父三日内来提亲。”

    陈凯旋的话也算是开门见山了,打得许泽平的警铃猛然爆炸!

    家风极正,合适的哥儿?

    他猛然后腿了半步,眼里不由的带上了警惕和愤怒,他竟然打上了程哥儿的注意了?

    程哥儿都还是个孩子,他都一把年纪了,还真是好生不要脸的畜牲!

    陈凯旋对上许泽平那双眼睛,心里一突,完了,自己这是说错话了吗?

    莫非那哥儿不是许家人?

    可是今日同许伯父拼酒时,许伯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家中四个子女除去老二定了人家,余下皆还未说亲……

    许伯父还曾放言,有合适的人选让自己帮忙留意……

    只可惜自己把他灌得太多了,这后话还没有说话完,就趴在酒桌上了。

    突然他想到了叔父话,做事不可操之过急,带兵打仗更是要三思而后行,不然是要吃大亏的!

    看来自己今日是操之过急了。

    “平平,你可不要同愚兄较真,愚兄今日贪杯了,这是说胡话了。”陈凯旋扶着脑袋,晃悠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自己头疼。

    恰好,此时,许泽礼踱步而来:“平平,陈伍长,这是怎么了?”

    “陈大哥应该是醉了,说了一串胡话,就扶着脑袋坐在这儿了!”

    想到陈凯旋的心思,许泽平的心里就是怒不可揭,他的话语里也难免带了几分尖锐。

    “许是后劲上来了,难免会说两句胡话。”当着人的面,许泽礼自然也不好问太多,“大虎,进来扶一下陈伍长。”

    “至于平平,你让人送点醒酒汤和热情到东四厢房去,陈伍长就住在哪里。”

    “阿兄,我知道了。”

    许泽平的嗓音闷闷,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想到陈凯旋的话,他就是火冒三丈。

    他也想过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陈凯旋说得不是程哥儿呢?

    可是他偏偏夸赞自己极为优秀规矩、又说许家家风极正,他就不免的敏感。

    愤怒过后,他的心里确实一阵惊恐。

    在他看来程哥儿还是个孩子……可是在大景朝,程哥儿却不小了。

    哥儿十六岁及笄,正常十四五岁定人家。

    程哥儿今年十月,就十五岁了。

    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心就很难过,他……他好像也是个畜牲。

    第134章 少年初长成69

    “阿兄。”

    看着正襟危坐的老幺, 许泽礼慢悠悠的给他沏了一杯酒水:“说说看,今日陈伍长说了什么,让你能够对这个救命恩人发怒失了态?”

    许泽平就知道被阿兄请到书房中来, 准会被上思想教育课的。

    唉, 但他还是来了。

    他低着头, 不想吭声。

    “平平,这里就我们俩人,大胆的说, 阿兄不会怪罪于你。”许泽礼语调平和,缓缓说道:“为兄是不是从小就教育你, 做人要懂得感动?若陈伍长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兄定然不会站在他这边的。但若他只是说错了什么话, 我们也要大气一点, 笑笑就过去了。”

    “他惦记上了程哥儿。”许泽平犹豫了片刻,还是闷闷的说了出来。

    果然不管何时,面对阿兄,他还是难以说谎。

    许泽礼神色一怔,果然如他所料,陈凯旋当真对程哥儿一见钟情了。

    “那他可是说了什么伤及程哥儿名誉之事?”

    “那倒没有,他只是隐晦的点了点, 夸赞我们极为优秀规矩、又说我们许家的家风极正派, 希望我们能够给他寻一个哥儿。”

    许泽礼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这倒也无碍,陈伍长是个聪明人, 不会让我们下不来台, 既然他有心,也就不会记恨这点小事, 哪家汉子求娶夫郎不得造受点白眼?”

    关于陈凯旋想求娶程哥儿这件事情,许泽礼心里也是有一杆秤的。

    陈家满门忠烈,除去陈家幺子陈盛棠以及尚未满月的长孙,皆是战死在了沙场。

    而这长孙也就是陈凯旋,而陈凯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父、阿娘,他的名字都是他叔父陈盛棠取的。

    陈盛棠陈指挥使不知是为何原因,更是终生未娶,故而陈家也就只有陈凯旋这一独苗了。

    思来想去,陈凯旋也是配得上程哥儿的。

    只要程哥儿瞧得中陈凯旋,他嫁过去日子也过得舒心,没有什么婆媳矛盾、更没有什么家产之争。

    若是他没有记错,陈凯旋将来还会继承他叔父的爵位。

    陈家有个四等忠勇伯的爵位,看似不起眼,却是个实打实的世袭罔替爵位。

    这爵位是开国文武帝赐下的,陈家开国起就是戎马功臣,文武帝还曾言,若无滔天恶事,不可剥夺陈家功勋爵位。

    陈家爵位怎么落到了陈盛棠这个幺子身上,当然也是另外一桩事,许泽礼不是很清楚。

    “阿兄,你也看的中陈凯旋吗?”许泽平急的是团团转,他有些坐立不安:“陈凯旋都一把年纪,你瞧瞧程哥儿才多大?也不怕被人说!”

    许泽礼被老幺的话逗乐了,“陈伍长都还未行冠礼,哪里老了?再说,程哥儿十月满十五,寻常哥儿嫁的早的,十五都当阿爹了,哪里还小了?”

    “阿兄!”许泽平的情绪急促,思绪有些混乱:“阿姐,不是十七八岁才说人家嘛?为什么程哥儿要这么早?”

    看着气急的老幺,许泽礼不知为何他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安抚:“是是是,我们这也只是聊聊天,事情都还没有定呢!再说,也得看程哥儿自己的意思不是?”

    大景朝,目前来说国力强盛、人丁兴旺,并没有实行前朝那套规矩,男儿女子哥儿到了年龄就要成婚、不然就要官配。

    故而一些疼孩子的家族,留孩子留得晚、双十年华成亲的也不占少数。

    就如同瑜哥儿,也是双十年华,苏家才榜下捉婿的。

    “阿兄知道你同程哥儿关系好,只是哥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许泽礼见老幺不吭声,继续安抚的说道:“提前物色物色人选,对程哥儿也好不是?即使程哥儿出嫁了,我们也还是相互帮衬的兄弟,对不对?”

    听着阿兄的话,许泽平只觉得格外的扎心,这般平和的话在他的心目中也是刺耳得很,或许是冲动又或许宠爱给予他的任性,他直接明了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阿兄,你别说了,我不想和程哥儿做兄弟!”

    许泽礼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显然是震惊万分,他愣在原地好半饷,才动了动嘴皮子:“老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许泽平的语调平稳、但是他的语气格外的坚定:“我知道我很出格,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我内心,阿兄,你就当我是个畜牲吧。”

    “你……你!”

    许泽礼见他这般辱骂自己,许泽礼诸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他挺直的脊梁在这一瞬间弯了下来。

    老幺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发生这样的事情,许泽礼下意识的责怪起自己没有教好。

    他晃悠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微微叹气:“唉,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你可莫要吓坏了他。”

    说罢,许泽礼有些蹒跚的走出了书房。

    大景朝多得是表兄弟/表兄妹联姻巩固家族权势的,但程哥儿和老幺的情况和他们这些又不一样。

    二人打小一起长大,阿父阿娘他们完全是当做亲兄弟一样抚养,老幺怎么会起了这种心思?

    程哥儿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只把你当做他的弟弟

    当做他的弟弟

    ……

    这句话反复在许泽平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对自己这种肮脏的心思愈发厌恶,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看着阿兄蹒跚的步伐,许泽平止不住的痛苦,阿兄身为一个局外人都看得这么清楚,所以是自己会错意了?

    因为有陈凯旋这个外男在,许家的早膳就分隔了开来。

    许林氏、许泽柔以及程哥儿这些后宅家眷在西禾院用膳,许松山、许泽礼与陈凯旋三人仍是在东耕院小花厅用膳。

    “仁之兄,平平呢?怎么不来用早膳?”陈凯旋虽是害怕昨日的话传到了许家人的耳朵里,但面子上还是想体现一下自己的热情,于是乎还是出口关心了一下许泽平。

    “这小子,一早就出去了。”许泽礼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说是同老师约好了用膳。”

    “是啊,凯旋你可别管这小子,他总不会傻到把自己饿死的。”许松山想到喜娘同自己提的话,在帮腔完后说道:“这两日天气还挺好,老大啊,不如你们年轻人出去踏踏青放放风筝?”

    第135章 少年初长成70

    陈凯旋暗自窃喜, 自然的喝了一口汤,等着许泽礼的回答。

    许泽礼则是想到了昨日老幺说的话,出门踏青放风筝定是不好撇开老幺的, 为了不让老幺陷入更深的情感纠葛, 应该减少老幺与程哥儿的近距离相处。

    “阿父, 这些天我有些累了。”许泽礼对着陈凯旋歉意的笑笑,“对不住了,陈伍长啊, 折腾了这些天我这身子骨熬不住了,这几日想休息休息。”

    比起他们这些将士, 书生郎们确实身子骨弱,想着连日来的奔波, 陈凯旋也只好按下自己的遗憾。

    他体贴的说道:“哪里哪里, 仁之兄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我又何敢怪罪于你?”

    陈凯旋这话说的也没有错,剿匪这一功绩可是实打实的,这让他连升两级,从一个小小的伍长成了千户长!

    只待他回去,便走马上任。

    “平平,你的心乱了。”

    柳淮之放下手里的黑棋, 不过是微微探头就看到了宣纸上线条不够流畅的毛笔字, 他淡淡说出了自己的话。

    许泽平的手腕一颤,墨汁浸透了雪白的萱纸,他颓废的低下了头:“老师, 对不起。”

    柳淮之哈哈一笑:“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 而是你自己的心。”

    许泽平练习毛笔字十多年来,这种低级错误在他写字的第一个月后就没有犯过了, 而今天再一次犯了。

    老师说的没有错,对不起的确是自己心。

    面对自己的内心,真的很难。

    捅破窗户,就像爸爸对自己孩子有了不应该存在的情感。

    即使他与程哥儿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把他当孩子再养的。

    即使最开始,他从程哥儿的身上看到了敏雪的性子,将对妹妹的疼爱转移到了程哥儿的身上。

    但是到了后来,他却是真正把程哥儿当成了弟弟、当成了儿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情感变了质?

    是秧田插秧的小娇气?

    是读书练字时的小体贴?

    还是橘树底下棋的小聪慧?

    又或是初夏讲话本时,那扣人心弦的微风?

    ……

    原来不知不觉,程哥儿早就默默的扎进了他的心巴深处,让他日渐陷落在了这张网里。

    可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如同老师所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内心。

    “过来,不如同老师下上一场棋。”

    平日里,许泽平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与柳淮之下棋。

    今日或许是内心过于的混乱,他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坐到了柳淮之的对面,手执白棋。

    黑棋先落子,棋风凌厉攻势强劲。

    白棋后落,以防守为主。

    你来我往间,饶是许泽平绞尽了脑汁,但是白棋还是被黑棋围堵住了。

    看着棋局,许泽平眉头紧皱。

    柳淮之却是慢悠悠的提醒道:“平平,面对这般局势,不如跳出来看看?”

    跳出来看看?

    许泽平先是不解,突然他看着黑棋的局势……灵光一闪,黑棋只顾着进攻,却旁然忘记了自己的后背,早已经将自己的致命一击暴露了出来。

    jiang!

    白棋落子,局势转危为安。

    柳淮之含笑,“傻小子,可是懂了?”

    “老师。”

    许泽平愣愣的看向柳淮之,“你。”

    柳淮之淡淡一笑,“傻小子,老师不知道你陷入了什么问题,但是老师告诉你,跳出这个圈子,不是逃避不是懦弱,而是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看清楚了以后,就不要放手。”

    “是!”

    看着如今的许泽平,柳淮之何尝不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若是当时足够的有勇气跳出当时的圈子,又怎么会遗憾终生?

    文武十年,十八岁的柳淮之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成了大景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

    文武十二年,喜好清闲的他被文武帝指派到了皇子院教导众位皇子。

    彼时,大皇子15岁。

    二皇子14岁。

    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文景帝,12岁。

    长荣县君覃臻,12岁。

    覃臻的阿父定国将军为救文武帝身死时,他才五岁。

    文武帝为了更好的培养他和几位皇子的关系,早早的就将他带到了皇宫交给皇后抚养。

    皇后嫡子排名老四,未满一岁就夭折了,所以皇后对于覃臻视如亲生哥儿,精心呵护。

    打小覃臻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任性娇蛮,他知道这些皇子一个个讨好他都是为了那个皇位,故而他就经常使坏去折磨这些皇子们。

    看着皇子们个个狼狈的模样,他就开心极了。

    二十岁的柳淮之,清俊而文雅、在讲席上侃侃而谈的神采,更是引得听讲的众位皇子倾心崇拜。

    唯独只有娇蛮任性的长荣县君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将棋子故意扔到他脚下、就是将毛笔丢到他的身上,甚至是在他坐的团席上倒水,就是为了让他出丑。

    尽管柳淮之对这个娇蛮任性长荣县君没有好感,但是为了自己的清闲日子,还是不得不耐心教导他的礼仪、摆正他的规矩。

    或许是在他耐心温柔的纠正下,任性的长荣县君也老实规矩了起来,认认真真听他上课、按时完成他布置的作业。

    唯有一项,那就是喜欢缠着他玩。

    不管是柳淮之下棋还是喝酒,他总是喜欢一声不吭的就跳出来吓唬他。

    尽管柳淮之强调了很多次,身为县君要有县君优雅矜贵的姿态,可是覃臻总是视而不听。

    看着面前这个顶着倔犟鹿眼的小哥儿,柳淮之是头疼又没有办法,只当他还是个孩子,好好教就是了。

    从手把手教下棋、到手把手教画画、练字,柳淮之用了四年时间,把这个任性的孩子教成了矜贵温柔的长荣县君。

    “淮之哥哥。”

    柳淮之看着直接推门而入的覃臻,吓得连忙穿衣:“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先生叫我先生!”

    “还有进来之前,要敲门。”柳淮之没好气的说道:“守门的侍女,没有说我在沐浴吗?”

    “说了,但是我没听。”

    覃臻的嗓音柔柔的,语调却很娇俏。

    “你!”柳淮之气的脸色铁青,“真是没规矩!”

    “那也是你教导的。”覃臻可不惧柳淮之,微微昂起下巴一脸自得。

    “说吧,来做甚?”

    覃臻笑眯眯的走到了柳淮之的跟前,很温柔的垂眸:“淮之哥哥,明日我及笄宴,你来好不好?”

    这一瞬间的垂眸,让柳淮之恍惚的惊艳,不知不觉昔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娇俏的笑容,让柳淮之后退数步:“县君请自重,您的及笄宴,小官又有什么资格参加?”

    生分的语气,让覃臻的笑容凝固。

    他倔强的看着柳淮之,一如往昔,他知道只要自己足够的坚定,淮之哥哥就会答应他的。

    “我要淮之哥哥参加我的及笄宴,我要淮之哥哥给我取小字!”

    第136章 少年初长成71

    只是这一次, 注定要让覃臻失望了。

    在大景朝,后宅女子、哥儿们的小字只能够由最亲昵的后宅长辈以及他们的夫君称呼。

    饶是他们的阿父都会避讳,只称呼孩子的昵称, 而非小字。

    故而覃臻的话一出, 可谓是明晃晃的告诉柳淮之, 他喜欢他。

    “长荣县君你真是大逆不道,眼中可有尊师重道?”瞬间柳淮之的脸色骤变,语气冷冽:“小官再不济, 也是你的先生!”

    面对柳淮之的勃然大怒,覃臻再是喜欢柳淮之, 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县君,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被人辱骂。

    覃臻昂起了下巴, 冷哼:“爱来不来, 不来拉倒!”

    说罢,覃臻就拂袖而去。

    覃臻离去后,柳淮之挺直的背脊就弯了下去。

    他颓废的倚靠着屏风,顺着屏风慢慢滑落坐在了洁白的大理石地砖上。

    捂着脸,似哭似笑。

    小官再不济,也是你的先生。

    这句话看似说给覃臻听,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

    二人之间不但间隔着无上的皇权, 还有世人嘴里的道德伦理。

    学生与先生?

    这样的事情传出, 柳淮之无法想象他们将要面对多少的谩骂,他也无法想象那高贵皎白的人儿,会因为他背负多少的耻笑。

    更重要的是, 皇权之下, 圣人为了自己的颜面,绝对会处死覃臻。

    皇室最不缺的就是暴毙而亡的先例。

    想清楚以后, 柳淮之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够让覃臻背负骂名、也不能够让淮湖柳家因为自己而蒙羞。

    他身为柳家长子,不愿意为家族创造辉煌就算了,又如何能够再让家族蒙羞?

    种种的枷锁之下,注定覃臻的坚定要落了空。

    “臻儿,吉时要到了,该出去了。”雍容华贵的王皇后温柔的将手搭在了覃臻的肩膀上,轻声细语的说道:“不要让华贵妃她们久等了。”

    覃臻看着镜子中容颜娇俏的自己,他奢望的看向王皇后:“娘娘,他来了吗?”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王皇后摸了摸他发丝,语气温柔却是无比的残忍:“今日一过,你就是大人了,圣上要为你挑选夫婿了,你可中意哪位皇子?”

    “娘娘。”覃臻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王皇后的手上,想要寻求那一缕安慰:“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做着君后?我不喜欢这皇宫。”

    王皇后反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覃臻的手背上,然后温柔的拍了拍他:“臻儿,莫要犯傻了。”

    “出去吧。”

    看着华丽热闹的及笄宴,覃臻的内心却是冰冷一片,因为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覃臻的名字出自百福并臻,故而他的小字福儿。

    乃是王皇后所取。

    次日,覃臻冲到柳淮之居住的酬勤楼,却发现人去楼空了。

    碰到围过来的三皇子,心里难掩躁怒:“三皇子,你们不去六部观政,来这里干什么?”

    三皇子早就习惯了覃臻任性的脾气,故而没当回事。

    “臻弟弟,你昨日及笄宴不知道柳先生辞去了少傅一职,现如今去翰林院任职大学士了。”三皇子笑意盈盈说道:“我守在这里,就是怕你跑空了呢。”

    “你还真像是个送信的狗腿子。”覃臻看着三皇子这个谄媚的样子,打心里就觉得他是个没骨气的贱皮子。

    但若覃臻观察的仔细,就能够看清楚三皇子眼底下隐藏的冷意。

    “臻弟弟,今日可是有人惹你不开心了?”三皇子负在背后的右手紧紧攥紧,脸上却依然是明媚灿烂:“说出来,三哥哥给你出气。”

    几十载的岁月太过于久远,久到柳淮之已经记不得那些记忆深处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是自己辜负了那个深情的哥儿,是自己的懦弱、胆小害的那个哥儿来城楼下淋了一晚上雨。

    大雨滂沱,柳淮之怯懦的躲在城楼的拐角,守着那个淋雨倔犟的哥儿。

    直到次日的清晨,三皇子脚步匆忙的跑到了城楼下,接走了等了一晚上的覃臻。

    三日后,覃臻与三皇子的婚期传遍大街小巷……

    柳淮之曾无数次的回想,若是自己当时足够的离经叛道,带着覃臻私奔,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回想注定是回想,他伤害了那个哥儿的心,让别人住进了他的内心。

    “老师?”

    “老师?”

    “老师?”

    许泽平连续唤了三声柳淮之,见得不到他的回答,才上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老师?”

    柳淮之愣了许久,被许泽平拉回思绪后,他都难以平复心情,好半响才开口:“怎么了?”

    “老师,我决定去游学了。”许泽平坚定的开口,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期限,如果自己真的忘不了程哥儿,那他就回来向程哥儿表白,不管程哥儿是否接受,他都不留遗憾。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自己释怀了。

    那就如同阿兄说的那样,只做程哥儿的弟弟,不让他为难。

    “去哪里?”

    “老师,都说江南多才俊。”许泽平开口说道,“我想去江南转一转。”

    “也好,让你去见识见识天地,免得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淮之一边拾到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道:“淮湖距离江南不到一天的路程,你若是有功夫也可去淮湖转转,随便帮为师送封信。”

    许泽平知道老师出自淮湖柳家,故而应答:“是!”

    “几时去?何时归?”

    “喜报估摸这两天会送到,若无意外,待流水宴过后就走。”许泽平垂下眼帘,“至于回程,计划后年乡试前回来。”

    柳淮之算了算时间,也就是最迟盛安十七年五月归。

    八月乡试,刨除路上耗费的时间,小徒弟最晚在五月归来。

    至于小徒弟嘴里说的流水宴,柳淮之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自古往来,读书郎考中了功名,都会开宗祠谱写族谱告知先辈此等大事,然后举办宴席请村中族人共同庆祝。

    许家自然也不例外,许泽平先前经历过他阿兄的流水宴席,自然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甚好。”

    有时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说完这个喜报,许家的下人就匆忙的敲响了柳家的大门,柳权一开门就听到许家下人着急忙慌的声音:“我家少爷可在柳先生这里?”

    柳权看着他虽是着急,但难以掩饰喜色,不禁一问:“可是报喜的捕快来了?”

    “正是!”

    柳权一听,连忙拉着人去寻许泽平……

    第137章 少年初长成72

    许泽平赶到家中之时, 送喜报的捕快虽是走了,但是门口却是围着一圈道喜的邻居们。

    他不见招呼的阿父,只好上前同他们寒暄。

    “秀才老爷, 可是还记得我?”

    许泽平碰到搭讪的商户, 平和的一笑:“李叔说笑了, 我们常常打照面哪里能不认识呢?”

    被许泽平称呼李叔的商户顿时挺起了胸膛,昂首挺胸的看了一圈四周:“秀才老爷,您的秀才宴可是要摆在镇上?我家酒楼愿意为你空了场地。”

    “李叔说哪里的话, 这些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都得谨遵阿父他们的安排。”

    许泽平同他寒暄了几句, 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此时,许松山正愁着眉头背手在花厅中踱步, 许林氏脸都笑出褶子了:“老幺, 中了案首,可是同老大一样连中三小元,你不笑就是了怎么还皱着眉头?”

    “你这妇道人家,都不知道想得长远一点。”许松山一拂袖,“泽博可是同老幺一起去赴考的,虽然老幺说他考得还行,可是万一没中, 这可如何是好?”

    秀才宴可是都放在祖宅举办的, 要是泽博没中,摆了老幺的宴,那岂不是用刀子戳他的心肺子?

    可若是不摆, 这又对不起老幺。

    “哎呦, 高兴坏了,忘记这茬了。”许林氏拍了拍额头, “晚些,让人去村中打探打探?”

    “什么晚些,现在就去!”许松山一拍手,“大虎的腿脚利索,快些让人去请老大过来一趟。”

    征用老大的书童,他们也自是要同许泽礼这个主子过过明路。

    许泽平考中秀才,许林氏赏了下人们一人十文钱,许宅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挂着笑容。

    “平少爷,您回来了?”

    面对财神爷,这些人是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

    许泽平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当然也是嘴角放都放不下来。

    此时此刻,他很想将心情分享给心上之人,他随手拦住了面前的下人,问道:“表公子,可是回来了?”

    “夫人,让翠果姐姐去请了。”

    他脚步轻快迈进后院时,恰好碰上领着大虎走来的许泽礼。

    “阿兄,我考中了!”

    许泽礼看着自信到发光的少年郎,眼里的欣慰是挡也挡不住,这一辈子他终于是教好了老幺,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嗯,阿兄为你骄傲。”

    许泽礼的声音虽是平稳,却也难以掩饰愉悦的音调。

    被许泽礼这么直面的夸奖,许泽平也有些臊面,他别扭的转移了话题:“阿兄,阴沟寨的土匪可都清理干净了?”

    “阴沟寨的事情,晚些阿兄到书房与你说。”

    许泽平见许泽礼如此正色,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他点头,又道:“陈伍长可是回去了?”

    “还没有,陈伍长觉得我们清水镇景色不错,想多呆几天。”许泽礼边摇头边抬腿往前走:“正好要为你办秀才宴,他也想跟着一同去热闹热闹。”

    上次阿兄办秀才宴……又是开宗祠又是祭祖写词的,着实是让许泽眼开了眼,让他深深的意识到了一个有身份的读书人,对于一个宗族的重要性。

    他可是记得,小叔叔他们也是收到消息,连忙赶过来的。

    后来阿兄考中举人,原本也是要祭祖的,但阿兄以要考进士为由给推脱掉了。

    秀才宴人多嘴杂,想要攀附关系的可不少。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宴席程哥儿他们也要回去帮阿娘招待家眷……

    而宴席过于乱,难保程哥儿不会同陈凯旋碰面。

    他才不想这个觊觎程哥儿的人,出现在程哥儿的面前。

    许泽平暗戳戳的说道,“阿兄,那场地乱轰轰的,怕是吓得了陈伍长,我们可不可以婉拒陈伍长?”

    第138章 少年初长成73

    许泽礼听着老幺这蹩脚的借口, 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许泽平听这话哪里能不知道阿兄的潜台词,他泄气的垂下头跟着许泽礼往前走。

    “平平,这是怎么了?”许林氏看着老大身后一脸丧气的老幺, 上前的关心询问:“你阿兄得罪你了?”

    许泽平瞥了一晚上挑眉的阿兄, 他挤出了一抹笑容:“不是啊, 是想着马上要出门游学,吃不到阿娘做的饭菜了,就有些伤感。”

    “出门游学?”许林氏听到这话, 马上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想着要去游学?你还还这么小,要让我们怎么放的下心?!”

    许松山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小子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又不是姑娘家家的, 用不着绑在家里。

    他向老大招招手, 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大,我们也不知道泽博考得怎么样,想着大虎的腿脚利索,我想让他驾着马车去东平村打探打探消息,你说如何?”

    “能够为阿父分忧,自然是大虎的荣幸。”许泽礼脑子活,他自然想到了阿父的顾虑, 转身就出门寻大虎去了。

    许泽平倒是没有注意阿父同阿兄说了什么, 他庆幸自己这借口找的完美,拖着许林氏坐下,然后开始端茶送水的讨好:“阿娘, 您知道的, 我没有阿兄聪明,书本上太多的东西我理解不了, 所以我只能够像老师说的那样,出门长长见识,学学人情世故,免得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许林氏捧着老幺递过来的茶水,愣了一下:“所以你出门游学,是柳先生提议的?”

    对于柳淮之,许林氏有天然的信任。她觉得许泽礼两兄弟,能够这么的出息,可都是柳先生的功劳!

    “当然是的呢!不然我为什么伤感呢?我还想多陪陪阿娘的。”许泽平嘟囔着说道,“可是先生说,早点出门游学,才能够赶得上后年的乡试……”

    许林氏听着老幺的嘟囔,立马就赞同了柳先生的提议了,是啊,孩子大了就该出去见识见识!

    “听先生的话,柳先生都是为了你好。”她拍了拍老幺的手背,“先生可是交代,游学需要准备什么?”

    打小到大,果然先生这个由头在阿娘这里最好使!

    “需要准备什么?”许松山打趣的说道,“只要准备好银子就行。”

    听到许松山打趣,许林氏生气的瞪了他一眼:“瞧瞧你,这是个阿父说的话吗?”

    许松山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他这话哪里说错了?

    “阿娘~”许泽平嘿嘿一笑,“阿父说的没错,准备好让儿子出行的盘缠就是了。至于游学需要的举荐信,老师都给我准备好了。”

    许松山得到老幺的赞许,背瞬间就挺直了。

    “唉,想到你这一出门就是一两年,为娘这颗心就不舍得啊。”许林氏一想到有一两年见不着老幺,心里就万千的不舍得。

    儿行千里母担忧,许林氏想到未知的路途,马上一拍手:“二郎,明日上午你就带平平和程哥儿去选个称心伺候的人,下午我们就回东平村。”

    “至于我,得马上去找布匹给老幺做几身合适的中衣。”

    许泽平还没有跟上许林氏跳跃的思维,等他反应过来,许林氏已经风风火火的离开屋子了。

    这下,屋里就剩下他们两父子面面相觑。

    “老幺,陪阿父下盘棋?”

    想着马上要远行了,许泽平就没有拒绝许松山的邀约,然后他……

    前些日子绣楼里来了一批柔缎,做了些手帕被卖断货了。

    这两日花落娘又进了一批货,颜色更为的鲜艳夺目,故而今日一早,程哥儿就拉着许泽柔上了绣楼。

    他可是记得阿姐说夏日棉布不够凉快,汗湿了挨肚皮不爽利。

    正好,用柔缎赶两件肚兜。

    刚好家中丫头来寻他们时,许泽柔已经挑好了颜色。

    他们二人收拾好东西,就往家里赶。

    “我没说下这里,老幺,你可不要乱说。”

    当程哥儿二人踏进花厅时,就听着许松山在狡辩的悔棋。

    许泽平扶着头,一脸的头疼:“那阿父,你可是决定下好了?”

    “你别催,我这不是得考虑考虑嘛。”许松山拿着黑棋,一脸思索。

    然后程哥儿脚步轻快的走到他的身后,用手指点了点棋盘:“舅舅,你的决定没有错,就是下这里。”

    许松山的眼前一亮,眼疾手快的放下棋子:“对,我的决定没有错,下这里。”

    在程哥儿有意无意的指引下,黑棋成功将白棋吃的一干二净。

    还好许泽平的棋品不错,他无奈的对着许松山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阿父,你进步的好快啊!”

    许松山被夸的飘飘然,昂起下巴,一脸兴致高涨:“那可不,程哥儿,我们家来一场?”

    程哥儿连忙说道:“舅舅,阿姐对下棋也仰慕已久,不如你指点指点迷津?”

    许泽柔一脸懵的被程哥儿推到了棋盘前:我?

    可是情况不容她反应,许松山就一口答应了。

    然后,她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从识破程哥儿的小心思,到接受他的小心思,许泽柔翻来覆去的,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

    少年慕艾,又不触犯大景律令。

    程哥儿与平平又不是亲兄弟,没有一条规定阻止程哥儿喜欢平平不是吗?

    再说了,程哥儿这么乖巧、这么的可爱,平平还不一定配得上呢!

    哼,被程哥儿喜欢,也是平平的福气!

    至于要不要帮程哥儿去追寻平平?

    许泽柔却是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上,平平这个笨小子,好像是个没开窍的。

    若是平平仅把程哥儿当做哥哥,那自己岂不是坏事了?

    她想问问阿兄的意见,又怕这事惹恼了程哥儿,毕竟,哥儿名誉最最重要了,那能够说出去被玷污了名声?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替程哥儿隐瞒下来,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今日早上一见面,两人都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当用完早膳,程哥儿羞答答的拉着她去绣楼选柔缎做肚兜时,她就觉得自己这个做阿姐应该大气一点。

    于是,两人笑着将这件事情默契的藏在了心里。

    等她从棋盘上抬起头来时,花厅哪里还有程哥儿和平平的身影?

    至于,许松山?

    还沉醉在棋盘中,十分享受女儿对他的仰慕。

    “程、程哥儿,我考中秀才了。”

    明白自己的心思以后,许泽平有些许的不自在,说话都难免有些结巴。

    相反程哥儿倒是自在的很,有些坏笑的打趣:“平平,不躲我了?”

    第139章 少年初长成74

    许泽平强装镇定, “程哥儿,你怎么觉得我在躲你呢?”

    程哥儿微微踮脚,他凑近许泽平, 直视的盯着许泽平, 看似十分的大方但若是仔细的瞧着, 便能够看清楚他眼里的紧张:“当真?”

    可惜,许泽平心思不纯,闻着程哥儿头发的幽香, 心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哪里还敢对视他的双眸?

    他的眼神十分的飘忽:“当然,这几天老师教我在写新的字体, 故而才忙的不见人影。”

    过近距离也让许泽平心生不安,这个角度容易让人误会, 他生怕有人往来, 毕竟这回廊也不安全,他后退了几步。

    果然他担心的问题不是虚的,厨娘挎着篮子从后门走了进来,瞧着站在回廊上的许泽平,开心的打着招呼:“恭喜平少爷考中秀才老爷,平少爷怎么一人站在这里?”

    许泽平考中秀才,许林氏一高兴不光给她们这些下人奖励了铜板, 还给她们加了一道荤菜, 厨娘得了令就出去买了猪肉。

    许家对待下人还算宽厚,但是荤菜也是不常有的,一个月估摸也就两顿, 月初一道猪肉白菜, 月中一道鸡蛋茄子。

    现如今加餐一道猪肉丸子汤,厨娘如何不高兴?生怕等下主人家反悔, 马不停蹄的就出了门。

    正当许泽平开口准备说什么时候,厨娘已经等到走近了,也瞧着许泽平身前的程哥儿,嘿嘿一笑:“平少爷同表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就像是嫡亲兄弟一样。”

    程哥儿抿嘴一笑,自然的说道:“李婶说笑了,这打小一起长大,可不就是亲兄弟嘛~哪里还说像?”

    厨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表公子说的极是,李婶不会说话,你们可不要同李婶计较。”

    “不会,李婶说的没错。”

    许泽平听着程哥儿的话,胸口就像插了一把匕首,难受极了。

    厨娘听着二人落落大方的话,也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二人感情是真的好,才站在这里说会儿小话。

    如果有私情的话,也不会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后院回廊了,而是选择隐秘的角落。

    经过厨娘这么一打岔,程哥儿也没有盘问许泽平的想法了。

    正如厨娘所言,平平也只是把他当阿哥,那能够这么逼问?

    二人同时的泄了气,默契的找了理由往回走。

    看着走在身前的平平,程哥儿直勾勾的看着他背影,平平高了、背也宽了些,好像快要褪去少年的稚嫩。

    想到平平日后会成亲,他就忍不住身后攥住了身前之人的一摆。

    许泽平一顿,他停了停步伐:“程哥儿,怎么了?”

    程哥儿连忙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立刻松了自己的手,牵强的转移了话题:“平平,你好些天没有给我送话本子了。”

    许泽平激动的心跳慢慢平息,忽略自己的失望,打趣的开了口:“日日惦记这话本子,莫非这话本子里有程哥儿你的如意郎君?”

    程哥儿没好气的看了许泽平一眼,“是啊,我的如意郎君得像西游里头的大师兄一样,脚踏七彩祥云、一身本领,能够护我周全。”

    许泽平有些哑言,干巴巴的说道:“那可不好找。”

    “确实不好找。”程哥儿正经的附和:“那平平得多多给我留意才行,莫要让我双十了还嫁不出去。”

    “程哥儿……你莫要恨嫁,得好好选择。”许泽平难受极了,偏偏好不能够说难听的话,只能傻傻的吐出这几个字。

    “过了及笄,还选不中,我就听阿姐的。”

    程哥儿双眼如剑,看着许泽平,像是对他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第140章 少年初长成75

    “肃静!”

    江平村村长许昌生净水净手后, 从许松山手里接过了递过来的香烛,往香坛中插好。

    “今日老夫,有幸代许松林许大人主持两位秀才老爷的祭祀大礼, 乃是三生有幸。”

    许昌生拜过许泽平他们先祖以后, 随即进行下面的仪式:“今日黄道吉日, 我们许氏润华一脉第六代世孙许氏泽博、泽平双双高中秀才……”

    许泽平祖辈一脉单传多代,故与江平村的村民血脉早就出了五服,而他们这一脉发家也是从他们天祖父开始。

    天祖父年少时机遇做了小货郎, 挣到银钱,回村买田买地娶妻生子、然后供他高祖父读书……

    高祖父得中功名, 天祖父才动了开宗立祠的想法。

    奈何许家人丁并不兴旺,故而许家祠堂建的并不宏伟。

    按理说这开宗祭祀大礼, 应该是请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开主持, 但许家这情况特殊,大房当家不在、关系亲近的柳先生也请过一次了……故而许松山折中了一下,请了江平村声望较高的村长来操持仪式。

    上一次请柳淮之操办仪式,乃因为他是许泽礼的老师,关系亲厚且身份又高,自然是够资格的。

    这一次,中间夹杂了一个许泽博, 许松山自然是不好做长房的主。

    好在许松林出任前, 曾留了话,若是泽博有幸高中秀才,就请村长阿叔出面。

    许松山站在村长身旁, 为他端水做杂事……

    许泽博作为长孙站在最中间, 许泽礼与许泽平则是立于他左右。

    子嗣不丰,开宗祭祀之时, 就相对于窘迫了。

    别人家开宗祭祀,祠堂站都站不下。

    他们家……

    许松山看到这里,就觉得心塞塞的。好在泽礼这一代,有三个堂兄弟,这让他十分的欣慰。

    许泽平知道在村长念完这一长串以后,就轮到他们上前敬香了。

    “现由两位秀才老爷依次为先辈,敬香以示感恩。”

    果然他的念头刚生出,许泽博已经走上前,净水净手,在接过许松山递过来的香烛……

    结束这一切仪式后,已经是午时一刻。

    出了祠堂那一刻,许泽平挺直的背脊稍稍松懈了片刻。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为祭祀结束、流水宴即将开始。

    许家同时出了两位秀才,一位三中小三元的廪生、一位增生,可想而知这流水宴相对于许泽礼的秀才宴要更为的复杂。

    中间夹杂的更是两房的人情往来……

    许泽平可是记得阿兄当时的宴席,就差点闹出了笑话。

    钟家的一个小辈厚着脸皮非要磨着小叔叔过来参加宴席,当时小叔叔还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等到反应过来时,差点没有气死。

    幸好阿兄机敏,没有推门而入,不然就得硬着头皮娶了那个麻烦精。

    那个小辈是钟晔二房庶兄弟的长女,嘴甜会哄人、且脸皮又厚。

    许松睿也是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才带她过来见世面的,却不想她将主意打到了许泽礼的身上。

    在混乱的席宴上,提前溜到了事先打听好的许泽礼的房间……

    好在许泽礼是个城府深的,识破了房中有人,等彻底清了场,才让小叔叔不声不响的把人领了回去。

    许泽平想到后院这些事情,就头皮发麻,希望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阿娘他们有了充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