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僵尸,七七身体僵硬,为了避免连走路都只能一跳一跳的情况出现,她每天都会早晚做两遍柔软体操,亚尔斯和白术回来时,她正晒着月亮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发现亚尔斯情况不对,她停下了做到一半的伸展运动,亦步亦趋的跟着进了药庐。
白术熬了醒酒汤端出来时,满身清淡酒气的半兽人随手甩了压得耳朵难受的斗篷,左边一只团雀,右边一只僵尸,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亚尔斯眯着眼,离了头顶的红灯笼,偏白的脸上仍能看出红晕来,无端有些昳丽。
醒酒汤味道有点奇怪,也比汤药好上几百倍,他接过来听话的喝了,毛茸茸的尾巴顺到身前甩了甩,吸引住七七的目光。
她这点很像普世上大多的小女孩,对毛绒绒情有独钟。
酸涩的味道令口舌生津,亚尔斯喝了酒后情绪表达的更加明显,他皱了皱脸,把空碗放到一旁,懒洋洋的把尾巴往旁边一撇,尾巴尖儿那么一点点搭在七七手里。
“不许用力。”
一整条大尾巴,就给摸最上头的一撮毛,七七看看竖起来和她差不多高的尾巴本体,眨了眨眼,小心的摸了摸那撮毛。
毛发粗硬,手感只能说尚可。
白术递过来一枚蜜饯塞给他,无奈道:“头疼么?”
蜜饯酸甜,肉质软嫩,亚尔斯咬了两下,推到口腔一侧,汲取着上面的甜蜜,闻言感受了一下道:“不疼。”
他反应了一下:“我没醉,我曾喝过酒,心里有数。”
白术笑而不语,心说你的话要是真的你现在应该还是个锯嘴葫芦。
亚尔斯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你不信我?”
他站起身,也不知是要给白术现场表演一套武学还是走段直线让他看看,白术刚要制止,就见他忽的一僵,簌然往七七手里看去。
七七小声的“啊”了一下。
尾巴抽离的太快,她刚刚合掌就被迅速抽走,此时摊开手一看,两根灰毛可怜巴巴的躺在手心里。
七七垂下头,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控制不好力道才拽下来的:“对不起……”
“不是因为你。”亚尔斯按了按她的脑袋,安抚了一句。
长生忽然道:“说起来,之前不是换季吗?”
白术拈起一根毛看了看,之前他见亚尔斯的尾巴毛似乎没有这么……枯燥。
“确实……”白术话音一顿,倏地看向亚尔斯“你……要换毛了?”
长生又道:“不对啊,你在这这么久药庐里半根毛没看见,怎么突然掉毛了?”
它悚然道:“你不是生了什么病吧?之后不会秃掉吧?那太丑了,白术,怎么办啊?”
要真是生病掉毛,都不知道该找白术还是找兽医,白术蹙起眉,道:“把手给我,我为你看看……”
“不会秃掉,也不是生病。”亚尔斯回复飞快,也盯着他手里的毛,被吓得六分酒意全都散了个干净,
手心在裤子上抹了抹,表情更僵,“我没事。”
他快速道:“时间不早了,我有些困,先去睡了。”
说罢,顺手又摸了把七七的脑袋,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长生这下真有些着急了:“不会真生病了吧?白术,我们要不去找个兽医回来给他看看?”
白术也有些担心,但找兽医还是算了:“亚尔斯既然说没事……罢了,他今天喝了酒,也可能是有些不适应,明天等他醒来再为他检查一番吧。”
也只能这样了。
亚尔斯现在明摆着不想配合,他要是想跑,十个白术和长生都追不上他,只好暂且作罢,白术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又是那个温文如玉的白大夫。
他笑着对七七道:“时候确实不早,做完这套柔软体操就去睡吧。”
七七也有单独的房间,阿桂这个母单父爱泛滥,他们把人领回来当天中午就去买了一些女孩儿喜欢的小木雕叫她放在床头做摆设,亚尔斯搬被褥的时候扫了一眼,素净的房间里几只动物木雕摆成一排,童趣的不得了,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所以即便不需要睡觉,七七还是会在半夜待在她的小房间里摆弄木雕。
七七听话的点头,跳下椅子到门口继续晒月亮,做体操。
白术看看亚尔斯紧闭的房门,停留片刻后进了房间,月色与下面港口的光华返到房间里,普通人也能够清楚视物,他燃起书桌上的灯火,翻开昨晚看到一半的古书。
旁边的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笔迹,仔细看去,竟是研究仙力、元素力与生机的转换留存的可能性。
长生游到桌子旁,他清除杂念,沉下心继续自己的研究。
亚尔斯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他房间窗户对着旁边的山体,白日还好,到晚上就没什么光线了。黑暗中他的狼眸幽绿,一眨不眨的注视自己的尾巴。
半晌,他伸手捋了一把。
一摊开手,掌心赫然多了几根狼毛。
亚尔斯:“……”
他心情有些复杂,正想拍手把毛都拍下去,倏地想起什么,抿着唇翻出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前的香囊,把里面那根毛倒了出来。
他盯着手心这点毛看了半天,最终轻手轻脚的在旁边柜子里翻出一块棉布,小心的包了起来。
做完这些,亚尔斯跟手上拿着烫手山芋一样将布包丢进空间器,翻到床上,连衣服都忘了换,被子一裹,倒头闭眼,强迫自己睡觉。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本以为多少会有些失眠,结果刚一闭眼,在温暖软陷的床被包裹中,麻痹的酒意与困意就席卷上来,裹挟着他的意识迅速下沉。
缥缈云雾朦朦胧胧的散去,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亚尔斯小时候不叫这个名字。
那时他拥有一个住处,那是一个破旧的小屋,里面勉强分出隔断,却只有一张床,小狼崽子不住在那上面。
他住在冷硬的柴垛中。
那对夫妻很冷漠,很难想象
他们同床异梦的过了六年,明明嘴上手上都巴不得对方去死,却谁也没弄死谁,又谁都没有离开那个破旧的房子。
最开始的亚尔斯惶恐,小狼崽什么都不知道,面对恶意无所适从,哭着让他们不要打架,被肉身强悍的兽人一掌拍飞出去,直接晕死过去。
他醒来时,父母看着他,眼中是他不明白又恐惧的情绪,像是在看什么早晚要被摔碎的物品。
但他们仍然没有离开,仍然拖着他让他活下去。
后来亚尔斯想,那简直像是觉醒意识知道自己被配种后的牲畜,主人家圈养着他们,他们就只能带着憎恶与恐惧活着。
他们似乎被谁圈养,又被迫来圈养着他,亚尔斯被关在房子里很多年,他的世界只有那对男女,和逐渐破损漏风,又遍布风系禁制的木门。
变故发生在他六岁那年。
一群失控的魔兽冲进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身上都带满明亮颜色的伤痕,失去理智的将所有所见之物摧毁殆尽,他的父母却仿佛见到什么救星一样的拖着他迎上去,小小的亚尔斯如同一匹真正的野兽幼崽一样嘶嚎,拉着他们的手。
那力道如同蜉蝣撼树,早已被蛀空的大树却因此倒塌。
他们停下来看向他,母亲眼中终于有了光彩,狼族兽人泪眼连连,魔法师沉默着用枯槁的手唤来温柔的风,将他卷起,吹离。
梦醒之前,亚尔斯听见母亲嘶哑的声音。
“你自由了,活下去……不要屈服的活下去,活到成年,活到未来。()”
反抗吧,然后活下去。?()?[()”
半兽人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阳光挥洒进来,零星触碰到他的手,在上面落下光斑,暖洋洋的,那只手下意识抓握了一下,却没抓到什么东西。
脑袋里好像有狂风刮过,狼藉的散着钝痛,亚尔斯发出一声低吟,扶着头坐了起来。
昨晚千杯不醉的错觉下与人觥筹交错的画面历历在目,连带着出门的后续也记忆犹新,亚尔斯靠在床头,呆滞的动了动耳朵。
白术温润的声音透过门板,很近,他在与刚检查完伤病的患者交代注意事项,正巧路过他的房门口。
心脏猛地收紧,亚尔斯看向窗外,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就是山体,上面的路能直接出璃月港。从这里跳出去,他就不用想该怎么面对白术了。
击败困难的最好办法是面对它……
亚尔斯深深呼吸,总算压制住就地跳窗的想法,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又把睡了一晚皱巴巴的衣服换了,才磨磨蹭蹭的出门。
他又磨蹭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经日上三竿,阿桂看见他,有些惊讶。
“一早上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七七手里捏着个小本子,封皮右下角歪歪扭扭画了只团雀,正往上面记着什么,抬头道:“早上好。”
她说话似乎利索许多。
亚尔斯忍着头疼与羞耻和他们打了招呼,梦游一样去厨房觅食,炉灶上温着他的早饭,旁边还有一碗温凉的汤,下面垫着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抽出来,上面字迹俊逸,不似处方上的龙飞凤舞,叫人看不出笔画。
【约莫醒来后会有些头痛,饭后饮用,下次谨慎饮酒。】
璃月的酒后劲很大,根本不是只尝过一杯廉价醪糟水的半兽人能承受得了的,亚尔斯将纸条看了又看,心说下次有这事,他就把空间器抠下来绑手腕上,酒全都倒里面。
白术怕他宿醉不适,温的是米粥,亚尔斯倒水一样喝了一碗舒坦不少,第二碗速度就慢了下来,时不时开个小差。
他摸摸自己尾巴,把又捋下来的几根毛和昨晚的包在一起,放在手边,边喝边看。
兽人和野兽有所不同,如无意外,他们是不会轻易掉毛的。
白术一上午忙得不行,连过来关心亚尔斯的时间都没有,后者乐得如此,权当不知道自己昨晚干过什么蠢事,照常坐在门口。
他看着石阶上来来往往的人,心中无喜无悲的回应昨晚的梦境,仿佛跨越时空与生死,回应那个只一次理解了自己母亲身份的女人。
看啊,我活到这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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